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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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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书籍名:《道可道》    作者:燕垒生


他脱出双手,左手的剑囊已然抖开,右手在空中连画了数个圈,喝道:“叱!”随着喝声,三点寒星向铁希面门射来。  

赫连午的反击来得也是极快,铁希只道这一下定叫这少年撞个头破血流,哪知赫连午居然能在半空转向,出手反击。这三点寒星来得太过突然,他已闪避不开了,伸手一把挡住双眼。  

“嗤”的一声,那三点寒星齐齐钻进铁希手臂,却是三把小小的短剑。  

这些短剑只有手指粗细,长短也约略仿佛。赫连午一见反击得手,大为兴奋,叫道:“还不投降!”他在这三支短剑上有十余载寒暑之功,知道敌人只消一中招,这手臂便已废了。自己初次出手便已见功,得意之情难以言表。  

哪知他刚喊出声来,铁希突然抬起头,左手将手臂上的三支短剑拔下。这三支短剑入肉甚深,但他拔下时却如同拔出三根细刺,浑若无事,双眼却由蓝而红,眼中有一股惨厉之色。赫连午与他的双眼打了个照面,心头便不由得激凛凛打了个寒战,心道:“他怎么会没事?”  

铁希一拔掉三支短剑,向边上一扔。哪知那三支短剑竟如蜻蜓一般,也不落地,又极快地收回到赫连午左手剑囊中了。铁希也不由一怔,道:“还有这本事!”他身体忽地一蹲,右手在地上一拍,整个人拔地而起,竟有一丈多高。二楼原本也只有丈许,铁希一跃而起,竟然跳得比赫连午更高,只是相距也有丈许。赫连午刚收回短剑,见离得甚远,心中一宽,哪知铁希在空中突然一个转身,竟然平平向正攀在栏杆上的赫连午冲来,一手抓向他的脑门。  

铁希的手上还沾着些血迹,五指指甲极长,尖利如刀。他伸出的正是方才中剑的右臂,但臂上却连半点伤痕都没有。  

赫连午没料到铁希居然可以在空中平着过来,吓得一缩身子。他身体极是灵便,却也没能完全让开铁希抓来的手臂,铁希的手指掠过他耳朵,在耳垂上擦出两道伤痕,鲜血登时流出。受伤虽然轻微,但这股疼痛却如一根尖针直刺心底,赫连午痛得“喔唷”一声,人已平躺在楼板上。心中连连叫苦道:“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这回糟了!”这话也是赫连赤奋若跟他说的,危急时刻,倒有余暇想起这些来。  

铁希的身体仿佛悬在空中一般,一抓没能抓中赫连午,身体居然不掉下去,就在半空中又抓向赫连午。此时赫连午躺在地上,连动都来不及动,只觉一股劲风扑来,夹着一股血腥气。铁希的手指直如铁钩,这一抓抓实了,真的要开膛破腹,肚破肠流了。但事已至此,再也无救,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赫连午忽觉肩头一紧。他趁势一按楼板,一招“灵蛇归穴”,身体躺在地上便向后窜了出去,铁希一抓正抓在他两腿之间,五指没入楼板。赫连午又吓出一头冷汗,心中没口子念道:“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下次再也不敢托大了。”一时吓得竟然忘了睁眼,猛然间又听得一声巨响,他睁眼一看,却见屋顶破了个大洞,有个手持长矛的人穿过大洞坠下,正压在铁希背上。  

第三章  布局  

“你是无心真人?”  

“正是小道。”  

五明看了看手中的信,又不无怀疑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小道士。虽然白纸黑字,确是龙莲寺宗真大师的手笔,信中对那个“无心真人”也大为推许,但这个小道士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进来便向着胜军寺中那尊有名的纯金不动明王乱晃。这尊不动明王是当年笃信佛教的安平王不花鲁儿所供奉,也是胜军寺的镇寺之宝,足足有四十七斤零三两。自供奉在胜军寺以来,打这尊金佛主意的前后已经有十几人了,个个都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贼人,五明自接任主持以来就打发过三起。那三次来踩点的贼人虽然是以还愿为名,但一进门来眼光便与这小道士一般无二。  

难道宗真大师走了眼?或者真正的无心真人已被贼人害了,这小道士是冒名顶替的?五明心中有些忐忑,也不敢相信。宗真大师名列密宗三大士之一,他推许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如果这小道士真的是冒名顶替的,那他能杀了真的无心真人,只怕本领已经高得难以想像了。  

他拿着信,心中只是拿不定主意。  

宗真大师信中说是委托无心真人押送赈灾的一万两白银。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与黄河决口相应,福建一带也闹起了蛟灾,连着两次海啸,使得刺桐一带也多了数十万灾民。宗真大师正在忙着赈济河套灾民,五明因刺桐一带遭兵水两灾,难民一下子多了许多,向宗真大师写信求援,宗真大师便让这无心真人分了一万两白银,委托胜军寺设粥厂赈灾。一万两白银,足足有六百多斤的份量,这个小道士倒也安然到达了,单凭这贼忒兮兮的眼光便怀疑人家,未免太过。  

无心见五明沉吟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道:“五明大师,银鞘已卸在寺中了,请大师查点。”五明才回过神来,道:“好,真人急公好义,慈悲为怀,我佛、道虽是两宗,本源却一。只是如今兵荒马乱,无心真人一路可还安好?”  

无心笑了笑道:“还好。虽也碰上几个剪径的强人,小道苦苦规劝,倒劝得他们改恶从善了。”其实无心是碰上几个山贼,结果那几个山贼被他痛打了一顿,身边的零碎银两反被无心搜了个精光。只是这事也不算如何光彩,无心自是不说的。  

五明微微一笑,道:“真人远来辛苦,还请去客房歇息吧,待我修书一封,请真人带给宗真大师,多谢宗真大师慈心。”  

无心打了个稽手,道:“那多谢了。”  

五明唤过一个沙弥来,领着无心到客房安歇。这沙弥法名丰干,倒和唐时的一个诗僧同名,年纪与无心也相去无几,长得眉清目秀。  

等无心出去了,五明一下跌坐在椅中,呆呆地想着。半晌,丰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师父,那位无心真人已安排歇下了。”  

五明点了点头,道:“他没什么异样吧?”  

丰干眼里闪过一丝异光,走上前来,有点迟疑地轻声道:“师父,他可是宗真大师荐来的,您真要向高大人禀报么?”  

五明叹道:“佛门虽说清净,终究犹在红尘之中。丰干,王法与佛法,你说到底该依哪个?”  

丰干恍然大悟,道:“师父,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胜军寺是佛门清净之地,我什么都不知道。”  

丰干点了点头,道:“是,师父,您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虽是如同打机锋,但丰干已知道师父的意思了。前些天那个湖广行省的高天赐判官突然造访胜军寺,说可能有个叫无心的道士会前来,要他们到时通知,丰干便知道胜军寺的清净到头了。那高判官奉的是湖广行中书省左平章田元瀚手谕,此地达鲁花赤亲笔画押准许便宜行事,胜军寺再神通广大,也抵不住如炉官法,只是没想到这无心居然会是奉宗真大师之托而来。  

这个无心到底是什么人?丰干走出方丈室,掩上门时,突然又想起了方才送无心进客房时的情景。那时无心吞吞吐吐了半天,自己正在猜他要问点什么,哪知无心出口惊人,问的居然是那不动明王金像的重量。  
这无心定不是个好人吧。他摇了摇头,光光的头皮映着从门外投进来的一线阳光,明亮如镜。可是他心底虽这么想着,可不知为什么,偏又觉得这无心同样不会是个坏人。他走到马房里,将那匹小驴子牵出来,出了山门,慢慢下山而去。  

高天赐判官下榻刺桐城的客房中,胜军寺却是在城外五里的山上,寺中僧众进城一次也不太容易,高天赐又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主,在山上只住了一天便嘴里淡出鸟来,再也呆不下去,吩咐了胜军寺的主持之事,便带着两个从人住进城去了。  

刺桐在前朝是波斯人蒲寿庚主事,大元灭宋,张世杰陆秀夫拥幼帝南奔,蒲寿庚本是大宋委派的官员,却据城相拒,张陆二人只得弃城南逃,最终在崖山被元将张弘范追上,全军覆没。刺桐在宋时名谓泉州,便是有名的海港,近百年来也算太平,此时更是繁华,高天赐向在湘中,到了这儿,登时如入山中荫道,目迷五色,应接不暇,几乎要忘了田平章之命,心中隐隐盼着那个叫无心的道士来得越晚越好。  

他靠在一张躺椅上,自斟自饮,桌上放了四个小碟子,都是刺桐的名食。这家店在刺桐城里也是一等一的,四碟小菜做得甚是精致,一碟是玉版江珧柱,一碟刚出锅的蚵仔煎,一碟薄片羊羹都极是可口,还有一碟海鱼三珍脍,也不知是什么鱼做的。海鱼较河鱼更是肥美,那三种海味一白一红一黄,缕切成丝,调上姜醋,看上去便悦目之极,刚吃到时高天赐还有些吃不惯,嫌有腥气,但吃过几次却上了瘾,已是每餐必备,无此不欢。  

他夹了一筷鱼脍,放进嘴里细细一抿。鱼肉鲜美之极,那一丝淡淡的腥气也恰到好处,既不曾被姜醋之味遮住,又不让人生厌,反觉其味无穷,一到嘴里,几乎如薄冰一样入口即化。再喝上一口酒,此乐真个不足向外人道也。  

吃了一筷三珍脍,正想再尝一个蚵仔煎,门口忽的有人道:“大人,胜军寺有位大师求见。”  

真是不巧。高天赐几乎要脱口说出“不见”二字,总算想起了自己的职责,道:“好吧,让他进来。”  

进来的这位大师只是个十八九岁的沙弥。到了门口,这和尚也不进来,只是垂首道:“贫僧丰干,见过高大人。”  

高天赐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丰干大师,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