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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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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书籍名:《上善若水》    作者:akuta


他亲昵得拍了拍千夜的头,“不知这次一别会是多久,我只希望千夜你平平安安,你是我们大家的千夜啊!要珍惜自己。”

千夜无所谓的拍开他的手,拿了药瓶转身往高山寒走。

丹哲看着她的背影刹那之间有股悲凉之色,打了一阵寒蝉。他缩了缩脖子,看看天色还好,不能拖延了,要赶紧去蜀中才是。

他这最后的一话,若干年后千夜回想起来的时候,竟觉得丹哲未免有些未卜先知了。此去经年,没有想过要和这些朋友们再次相见,可还是见了。她曾猜测那说着希望她平平安安的朋友在得知她被打下万丈深渊时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深恶痛绝,会不会悲伤难耐?她想不出来,但是却能够笑得出来。那笑容里面参杂了太多的东西,有些懊悔,有些坚定,也有些黯然。

其实她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了,这个世界没了谁都是一样的活。

她,从来不是什么人最重视的那一个。

伤痛到麻木,麻木到悲痛,悲痛到无奈,无奈到悲鸣,直至悲鸣化作一缕青烟,原来,什么都不是。从有至无,什么都不是特别重要的。

那一日,她还是下手了。她承认如此做法,非君子,但也是连小人多唾弃的。她向一个手无腹肌之力的女人下毒手。只因她不愿当面杀她,当面和她说一句话,所以她下毒了。下在了式微的午饭中,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守在高山寒的梁柱上,看着式微吃了饭,也看着她厉声尖叫,口吐白沫,浑身痉挛,倒地不起。

她已经记不起当时是喜是悲。她很清醒地下毒,但并不清醒地离开。她不知如此是对是错,也不知结果会是怎么样,她只是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她只是想要耳根清净。只是她忘了,她不是楼主,也不是楼主的重要人,所以,她其实很可怜。

她很可怜,做了认为正确的事情。其实,她只是怕那向来严苛肃穆的男人,在那个女人面前越来越温柔,而离她越来越远。

一个时辰后,秦锦衣回来了,千夜在她的桃李容华面里无表情地弹着琴,琴音靡靡,但心已不在。这把琴名为“逆流”,是连太白亲自为她定制的。

这些年来,连太白很少出现在上善若水楼内,毕竟他自己也是一庄之主,平日在江湖也能听到一些关于他又在什么地方救了什么人。对于连太白,千夜一知半解,但她终是感谢他的。至少在最初的两年里,他一直陪伴着她,后来他每次来到上善若水楼的时候,也都会传授知识给她,也给她带来一些稀罕的玩意儿。更能解她的忧愁。

只是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就这般到头了。

千夜将琴背在背后,拿好无瑟剑,整装出门了。去京城拿剑谱。——却成了她入楼后唯一没有完成的使命。

甫踏出门,便被侍从唤至小盘山无垠崖。

她戏谑地一笑,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躲不了的就是躲不了的。

自小盘山山腰起,一股肃杀之意。

好浓的杀气。

纵是杀人无数的秦千夜,也一阵哆嗦。她紧了紧剑,调了调气息。向山崖走去。

无垠崖边,灰衣男子紧握双拳,不声不响立在崖边。待来人作揖出声,他才回过身。剑眉心目纵有横扫千军之势,但看出他在隐忍。

“我只问你,下毒之人是不是你?”秦锦衣目龇尽裂,那眼神杀意尽显,恨不得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

“她死了没?”千夜丝毫没有什么危机感,她断想,锦衣该不会为这么个女人跟她翻脸。

“你毒哑了式微,你作何解释?”秦锦衣不再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毒哑?”秦千夜一阵诧异,怎么可能?她下的可是鹤顶红,即使只有一丁点,也足以致命的。她不自觉得拧着双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连她说出口的也只是这句话,“怎么可能?”

秦锦衣略微平静了一些,可见他心中正在忧郁,他在等千夜的解释,“你若说不是你下的药,我也信你。”

“啊?”秦千夜绽开笑容,“毒是我下的,我只是没有想到怎么致命的毒却毒不死她?真是命不该绝吗?呵呵……”秦千夜有些疯狂地笑,一直笑,笑到一只手直直地掐着她的脖子,掐得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要动她,我说过不许动她的,你竟然连我的命令也敢违抗!”一阵寒意扫过。千夜突然害怕起来,她不想就这么死了,死的不明不白。趁着锦衣说话的空档,千夜伸出两指,直指锦衣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的穴道。

秦锦衣松开手,冷冷笑道,“我要你死,难不成你还想反抗?”

千夜猛喘着气,她揉了揉脖子,那脖子上一只恐怖的掌印还深深印在上面。

“为什么,为什么?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要杀我?”千夜不解,她痛苦地叫嚣,“难道这个女人比我还重要?”

这叫声撕裂着天际,随之而来的是满脸的泪珠。哗啦哗啦,断线而落。她跪坐在地上。秦锦衣一震,看了这般尽有些食不知味,他不知该说什么。千夜的情他看懂了,可是他无法给她什么答复。

他只是毫无情感地说,“动了情的杀手,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式微很重要,很重要!”

千夜听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就懵了,她死死得盯着地面,目光呆滞,整个人像傻了一样。

他没有丝毫得犹豫得出手。

无垠崖一声惨叫,那惨叫惨绝人寰,渗着丝丝恨意。那惨叫痛彻心扉,透着丝丝绝望。

秦锦衣刺穿了千夜的琵琶骨。

任鲜血滴下。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千夜看不懂,她完全看不懂了,为什么呀,为什么秦锦衣尽能如此无情地下手。

那个曾经听着她唱将近酒而夸耀她的男人,那个曾经教她读书识字习武练剑的男人,那个曾经牵着她的手闯荡江湖的男人,那个曾经只对她温柔一笑的男人,还有那个她曾经以为可以嫁给他的男人。原来,原来什么都不是啊。

什么都不是……

好凄凉,好凄凉。

秦锦衣闭上眼不语,他负手走开了一段路,“我废你武功是为你好。”

他说了这么一句却如钻心蚂蚁让人生痛。为我好,呵,若真的为我好,就不是这样。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千夜你走吧。今天我不杀你。”

师徒缘分,呵呵,我从来都不想做你的徒弟,我,我只想成为你的妻啊。

“与你,我,是什么?”秦千夜伤痛地问,如今,那身上的剧痛已经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那疼痛对她来说,远远不及心中之痛。

秦锦衣一愣。不作回答。

“说罢,与你,我究竟是什么?”千夜已经不再存有什么希望,她只是想知这结果,让她心死的结果。

“你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我以为你会助我成事。”秦锦衣不带情感地道,“千夜,在我想杀你之前离开吧。”

“棋子。是棋子吧。”千夜这低声的一句让秦锦衣略微迟疑。

“我的命本就是你的。呵呵。”秦千夜悲凉地笑了一声,“千夜在此拜别“师傅”,愿师傅与式微二人伉俪情深。共享天下富贵。”

她说完这句话自嘲地摇了摇头,解下背上的“逆流”,拨了两弦,悠悠弹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琴音一转,又拨了开,唱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师傅,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千夜不再难过了。自秦锦衣刺穿她的琵琶骨后便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弃之如履,呵,让她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秦锦衣眼角扫了她一眼,见她一手持剑,一手抱着“逆流”艰难得走到崖边。

“以千夜的性子,这条命迟早为师傅所夺,千夜便在此自行了断。以了师傅的后顾之忧。”她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可好?”

她问可好的时候,让秦锦衣骇怕,他怔怔地盯着她看,看着她笑靥如花,纵然一身,跃下了千尺山崖。消失在无垠崖之下。

秦锦衣脑子嗡嗡作响,他立马跑至山崖,俯视而下。

那纵有千尺的深渊,此刻烟雾缭绕,哪还有什么人影。千尺深渊,纵使是绝顶武功也绝无生存的可能。

千夜,你,这是何苦啊!

秦锦衣心里一阵凄凄而又无可奈何。

他,何尝是无情的人啊。

抬起头,可是眼眶里的晶莹还是流淌下来。他并没有显得有多么的伤感,可是泪潸然不止。

他很努力地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因为他知道,只有此刻他能够放纵自己,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他还只能是那个秦锦衣。纵使相伴多年的人不再了,也只能如此。

斯人已逝,凉寒瑟瑟。

他对她只能无情。

回忆就此停住,和凌起风离开上善若水楼的时候,丹哲追了出来,这倒是秦千夜始料未及的事。

“千夜,看到你便安心了。”丹哲一脸的释然,他面容有些犹豫之色,“有些事,想问问你。”

“恩,说吧。”

“当年,你真的下了我给你的鹤顶红吗?”丹哲问得相当的小心。

“没错。”千夜其实并不太想提这件事,但丹哲问了,她便只好回答,极不情愿。

“如果,我告诉你,当初我给你的不过是滋补身体的药物而非毒药,你……”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