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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耍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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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天子耍浪漫》    作者:齐晏


她嗫嚅地问。

“这会儿万岁爷通常会在后殿读读书、写写字,你赶紧到御茶房提壶热水过去,随时记得给万岁爷倒水沏茶,你是在太后身边侍候茶水的,这就用不著我再教你了吧。”

“是。”绛彩慢慢走了出去。

王康瞅著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绛彩聪明灵秀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可惜她待人处事、世俗应对上都太过于生嫩了。

皇宫里人人都像包著一层蜡,不管心里有多么悲伤难过的事,也绝不能哭丧著脸,还要笑吟吟的让人看不出来,谁也难以看见对方的真心。

刚入宫不久的绛彩,尚未在皇宫这座大染缸里浸染太久,仍拥有她真实单纯的心性,不管是喜怒哀乐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瞒不了人,但是这又真又直的性子,在皇宫里肯定要受苦的。

“动作快著点儿!”王康在她身后催促著。

“喔。”她咬著唇,加快了脚步。

经过养心殿前的庭院,院中栽种的杏树和桃树都开花了,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怔然立在院中欣赏著花苞绽放的美景。

这么快,春天已经来了。

如果日子都能过得像这一刻的悠然静谧,该有多好。

她幽幽叹息,缓缓走进御茶房提起装满热水的铜壶,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经过穿堂到了后殿,然后看到了韫恬。

他在半启的窗前独坐,提著笔专注地写字,窗外淡淡的月色轻泄在他的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笼罩在一层轻烟薄雾中,俊雅飘逸得宛若天人,令人屏息。

她像掉进了缥缈的梦境般失魂怔忡。

这男人不仅仅拥有一国之君的尊贵身分,还有一颗聪明睿智的头脑,更有令女人痴迷倾醉的魔力,他的存在简直是一种罪恶。

可怕的男人哪,绛彩在心底无助地嘲问自己,在未进宫之前,她对他的恨是深到了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可进宫第二日无预警遇见他之后,浓烈的恨意竟教他勾魂摄魄的笑给一丝一缕地勾去了。

这男人可是女人的魔?竟能将原本恨透了他的自己,变得忘记了该怎么去恨他,连要追忆起那股滔天的怒恨都无比费力了,还如何下得了手?

她好害怕真如皇太后所言,自己面对聪明敏锐的元羲帝太过于稚嫩了,说不定一交手就给他生吞活剥了去。

她想不明白原先对元羲帝那股烈火般的恨意到哪里去了?为何怎么就是找不回来?就算他有夺人心神的魔力,她也不该因此而神魂颠倒,忘记将她视如己出、抚养成人的大福晋的恩德?

她不能忘记,她进宫是来报仇的,如果下不了手,她要如何报答大福晋对她的养育之恩?

忽然间,韫恬微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登时浑身僵住,脑中的胡思乱想都给他的轻轻一瞥吓得无影无踪了。

她急忙提著铜壶轻声碎步地进殿,屈膝请安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御案前把茶水沏上。

殿内灯烛明亮,在倒茶水的同时,她也看见了韫恬刚刚写好的两句诗--

初生欲缺虚惆怅

未必圆时即有情

倒完水,她默默地退到隔间,将铜壶放在炭盆上,再慢慢走回来,站在殿侧垂眸望著地面,不言不动。

“认得字吗?”韫恬亲切笑问。

“认得。”从前陪伴大福晋时,她会念诗、念佛经给大福晋听。

“念念这两句诗。”

“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她盯著地面背诵,仍站得远远的没有走近。

韫有些惊奇地看著她。

“你会背,那就应该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了。”

“明白,诗的意思是说人们看著残月时总是为了月的残缺而惆怅不已,但却只是空惆怅罢了,即使月亮在最盈圆的时候,也未必就会对人有情。”大福晋曾经解释给她听过,还有很多很多的诗,大福晋也都教她背过,大福晋常常说,要她多读书,多长些学问,将来可以求老爷给她找个好一点的婆家。

但是……大福晋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将她当成心上的宝贝了。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凄凉悲切,情不自禁地抬眸,飞快地恨恨瞪他一眼。

“看样子你读过不少书。”看见她眼中掠过的一丝恨意,韫恬的眼眸变得异常深邃。

“只读过一点。”她冷下了声调。

“那很好,朕喜欢读过书的女子。”他起身,缓步走向她。“那两句诗,朕就赐给你。”

韫恬一靠近,绛彩便嗅到一股幽幽冷香,她猛然敛住呼吸,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

“谢皇上赏。”她蜷紧小手蹲了蹲身,努力抗拒他慑人心魂的魅力。

对女人太有经验的韫恬,早已透析了绛彩微妙的心思和单纯的少女情怀,虽然她面无表情地力持镇定,但是嫣红似血的耳朵却泄漏了心情,他的唇角不禁扬起自傲的浅笑。

“喜欢我吗?”他盯著她火红的耳珠子悠悠轻问。

这句话如一把轰天火炬,烧得绛彩面红耳赤,浑身燥热。

她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一直把自己看见他时失神、恍惚、迷乱的反应归咎于他卓然绝俊的形貌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力上头,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自己根本就早已经喜欢上他了。

不行,她不能喜欢他,她怎么能让自己喜欢上他!

“你喜欢我,对吗?”他俯下脸更贴近她,温热的吐息暖暖刺激著她耳际敏感的神经。

她的心跳擂鼓般地又快又急,难堪羞惭地说不出话来。

“朕问你话,你竟敢不答?”他魅惑地在她耳畔呢喃。

绛彩固执地盯住地面,情况不应该这样发展的,她不应该对他发生了感情,不应该喜欢上他,这些话她该如何回答?

韫恬低沉一笑,张口轻咬住她珠玉般的耳垂,恣意吮弄。

绛彩如遭电殛,陌生的颤栗迅速传递全身,她骇然失声惊叫,本能地撇头闪躲,推拒抵抗著他的侵犯。

啪!

绛彩在惊慌的推打中,猛然一个又急又重的耳光击中他俊美无瑕的脸,两人同时错愕地怔住。

死定了!她一回过神,惊骇地察觉到自己闯下了的滔天大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韫恬诧异地挑高了眉,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尝到挨打的滋味,他偏著脸,舌头在口中舔著被她打中的那一侧脸颊,微蹙眉心,似乎在确认右脸是不是真的挨了一巴掌。

生平第一次挨耳光就已经够令他震撼了,拒绝他的调情挑逗更让他觉得受辱。

“你打我?!”他似恼非恼地冷睇著她的恐慌。

他生气了!

绛彩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了恼怒的神情,她骇然抽息,惊恐的感觉霎时间席卷了她的意识。

她打了他!老天爷,她居然打了他!她甚至还看见他颈侧有两条微红的抓痕,显然也是自己在刚才那一阵推打中的杰作。

绛彩软软滑瘫在地上,整个蜷成一小团,她惊恐地捣著自己的双唇,无法控制浑身剧烈地颤抖。

她死定了,仇还没报,居然一时失手打了皇上,她这下子死定了!

看绛彩吓成那样,本有些恼火的韫恬也不禁心软了。

在他的周遭环境中,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露出率直的情绪,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人敢动手打他,因此在他调情遭拒,还被甩一耳光的那一瞬间,直觉天子尊严受到了挑衅,而忍不住动怒起来。

但是看见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嗉的楚楚可怜模样,他的怒气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多么难得的玉娃娃,心里想什么,由脸上即可一目了然,个性单纯得藏不了半点心思,这样的人,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工于心机巧计的人。

“绛彩呀绛彩,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而朕是什么人,一失手是极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他温和地谴责她。“幸好刚才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朕可以饶恕你无心之举,但是万一有旁人在,即使朕能饶恕你,旁人也不一定能,你懂吗?”

绛彩艰困地咽著喉头,无助地怯怯发颤。

他微弯下腰,轻轻拨开她覆在额前的发丝。

“才打了朕一巴掌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干大事?”他温柔和煦地低吟。

好奇怪的话,什么意思?

绛彩的魂早已吓飞了,根本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韫恬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摩著她柔滑的脸蛋,意味深长地一笑。

“朕要更衣沐浴,你过来侍候吧。”他直起身,缓缓走出殿门。

绛彩的脑子一片混沌。

她打了他,他不(奇*书*网.整*理*提*供)惩罚她吗?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追究?

她不懂、真的不懂……

第四章

“除了绛彩,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韫恬背对著倒热水的小太监,低声下令。

“喳。”小太监倒完了热水,弯著腰退出去。

绛彩手捧著放置黄绸中衣的红木托盘,尴尬不安地站在巨大的银澡盆旁,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著一个贵为天子的男人洗澡,而这个男人还是个旷世美男子,光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你过来。”

韫恬一句短促的命令,吓得她差点震翻手中的红木托盘。

她放下托盘,低著头走到他面前,眼睛盯著他脚上的明黄朝靴。

“把脸抬起来。”

绛彩犹豫了一下,缓缓抬高目光平视前方,正前方是他宽厚的胸膛,她不敢再往上瞧,就怕一看见他那双勾魂眼,她又要忘记自己名叫绛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