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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果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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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书籍名:《刚果惊魂》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


                                    洁白的浪涛拍打着向外突出的黑色岩石,犹如拍打着溺水者光秃秃的头。

            一切都来得太快。

            前面芒罗所在的小船时而从视野中消失几分钟,隐现在奔腾咆哮的浑浊河水掀起的巨浪之中。咆哮声回荡在岩壁之间,轰然作响,形成了他们周围世界的不变特色。在峡谷深处,在下午的太阳已照不到的、狭窄的、水色发暗的河道上,两条小船正穿过一片水流湍急、恶浪翻腾的水域,侧顾着避开岩壁,一圈圈地打着转。船上的人们呼喊着,诅咒着,并用船桨椎开岩壁。

            躺在船上的埃米滚到了船的一侧。埃利奥特深怕她被从船舷上打下的浑水淹死。罗斯亦颇感不妙。当水上涌起的大浪接二连三地打得他们浑身湿透之时,她以单调的声音不住地低声重复:“哦天哪!哦天哪!哦天哪!”

            大自然还对他们施以其他非礼。在波涛汹涌的峡谷中心,还有黑压压的蚊子云集于他们头顶上方,不断叮咬他们。在拉戈拉峡谷咆哮的水流上方竟然有这么多蚊子,这似乎是天方夜谭,然而这确是事实。小船奋力穿行于奔腾的浪涛之间。天色渐暗。船上的人们舀出船里的积水,并紧张地拍打着蚊子。

            随后,河道突然变宽,浑浊的水流也放慢了,峡壁向后退去。拉戈拉河又一次变得异常平静。埃利奥特颓然倒在船里,觉得精疲力竭。他感到落日的余辉正照在他脸上,充气橡皮船下面的河水在流淌。

            “我们成功了,”他说道。

            “迄今为止是这样,”卡希加说,“但是我们吉库尤人有这么一说:谁也不能活着逃离生活。现在还不是轻松的时候,博士们!”

            “反正嘛,我相信他说的,”罗斯疲惫地说。

            他们又轻快地漂流了一小时。两岸的岩壁渐渐隐去,他们又进入了平坦的非洲雨林地带。拉戈拉峡谷仿佛不曾存在过。这里河道宽阔,被落日染成金黄色的河水在缓缓地流淌。

            埃利奥特脱去湿漉漉的衬衣,换上一件套头衫,因为夜晚的空气中已有了几分凉意。埃米在他脚边打着鼾,埃利奥特给她盖上一条长毛巾,以免她着凉。罗斯检查了发射设备,确保其状态良好。等她检查完,太阳已经落山,天色迅速暗下来。卡希加扳开一把猎枪,向里装填黄色粗短的子弹。

            “这是干什么用的?”埃利奥特问。

            “对付‘基波科’的,”卡希加说,“我不知道英文怎么说。”随后他用土语大声问芒罗:“喂,‘基波科’是什么?”

            在前面那只船上的芒罗回头看了一眼答道:“河马。”

            “河马。”卡希加重复道。

            “它们危险吗?”埃利奥特问。

            “夜晚,我们希望没危险,”卡希加说,“不过,我想是有危险的。”

            20世纪是对野生动物展开广泛研究的时期。这些研究推翻了长期以来许多关于动物的定论。如今普遍承认的是,温和的鹿实际上是生活在冷酷而龌龊的群落中,而被认为很凶残的狼对家庭和后代的尽心尽责却堪称楷模。还有非洲狮——高傲的兽中之王——不过是活动诡秘的食肉动物,而令人不齿的豺狗则获得了新的尊严。(数十年来,观察家们发现狮子总是在黎明时分吃到猎物的尸体,而食肉豺狗则在周围游荡,等待进食机会。直到科学家对豺狗进行夜间跟踪后,他们才得出新的解释:猎物实际上是豺狗捕杀的,然而它们却被投机而懒惰的狮子赶跑,所以才有拂晓时见到的那种场面。这一情况与如下发现相吻合:狮子在许多方面是古怪而自私的,而豺狗则有健全的社会结构——这是人类长期以来对动物界怀有偏见的又一例证。)

            但是河马依然是人们了解甚少的动物。希罗多德①所说的“河里的马”是仅次于大象的非洲第二大哺乳动物。它有个习惯,那就是躺在水中,仅露出眼睛和鼻孔。这就使对它的研究变得很困难。河马群以雄河马为中心。一只成年雄河马常常带着几只雌河马和它们的幼崽,每群有8~14只。

            【①  希罗多德(484?—430/420BC),古希腊历史学家,被称为“历史之父”。】

            尽管河马身体肥胖,长相滑稽,但它们却具有非凡的暴力。雄河马体形巨大,有14英尺长,近乎1万磅重。它能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发起冲击。分别长在嘴两边的四根獠牙看上去粗钝,其实两侧非常锋利。河马发起攻击时不是用嘴去咬,而是左右甩动它那海绵状的大嘴进行抽打。与大多数动物不同的是,雄河马之间的决斗往往是一方刺伤对方,使对方因伤口太深而死亡。河马决斗没有什么象征意义。

            这种动物对人来说也很危险。在有牧群的河岸地区,当地人的死亡有一半是河马造成的;另一半则归因于大象和食肉的猫科动物。河马是食素动物。夜晚,它们纷纷爬上陆地吃进大量的青草,以维持庞大身体的需要。离开水的河马特别危险。任何一个人如果发现自己处于上岸的河马与河岸之间,而又匆匆向河边跑,那他一般就性命难保了。

            但是河马对非洲河流的生态环境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排出的大量粪便是河里青草的肥料,而肥沃的青草又促进了河里的鱼和其他动物的生长。没有河马,非洲的河流就不会有生气。把哪里的河马赶走,哪里的河流就会死亡。

            除这些以外,对河马的了解还有一点。河马有很强的领地意识。雄河马无一例外地保护自己在河中的领地,抵御任何入侵者。正如许多记载中所说的那样,入侵者包括其他的河马、鳄鱼和过往船只。人也在其列。

        第七天:穆肯科山

          

            1979年6月19日

            1.河马

            芒罗之所以打算夜晚继续赶路,是出于双重考虑。首先,他希望多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时间,因为电脑的所有计划定的都是每晚不行军。但是,凭借月光乘船漂行不用费什么力气,而且大多数人可以睡觉。到天亮时,他们还能再前行50到60英里。

            不过,更为重要的是,他希望避开拉戈拉河上的河马,因为河马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他们那不堪一击的橡皮船。白天,河马栖息于岸边的滩池中,雄河马一定会攻击任何过往的船只。夜晚,乘河马上岸觅食之际,考察队可以悄悄地顺流而下,完全避开与它们的冲突。

            这本是一个巧妙的计划,但是,他们在拉戈拉河上前进得太快了——这个意想不到的情况使这项计划遇到了麻烦。他们到达第一个河马活动地区时,才晚上9点。时辰太早,河马尚未进食。河马会攻击船只——而且会在黑暗中攻击。

            河道蜿蜒曲折。在每个弯曲处都有一个平静的滩池。卡希加解释说,河马就喜欢栖息于这样的静水处。他指着岸边,那里的青草看上去短短的,像是修刈过似的。

            “就快到了。”卡希加说道。

            他们听到一声低沉的“哈—呼—呼—呼”的声音,像个老头想把喉咙里的痰咳出来一样。前面船上的芒罗紧张起来。他们漂过又一道弯后,在水中平稳地前行。两只船现在相距约十码。芒罗端着子弹上了膛的枪。

            那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很齐:“哈—呼—呼—呼。”

            卡希加把桨插进水里,桨很快就触到了河底。他抽出桨,桨上只有三英尺是湿的。“不深,”他摇摇头说。

            “情况不妙吗?”罗斯问道。

            “是的,我想是不大妙。”

            他们又拐过一道弯。这时埃利奥特看见靠近岸边有六个半淹没在水里的黑色岩石在月光下发出微光。随后,其中一个“岩石”哗啦一声向上抬起。他看到从浅浅的水里冒出一个动物,四条腿又粗又短。这只河马搅起水花冲向芒罗的船。

            正在它冲过来的时候,芒罗发射了一枚低空镁光弹。在炫目的亮光中,埃利奥特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和四颗粗大发亮的钝牙。那河马正昂着头,发出巨大的吼声。接着它便被一团淡黄色的雾气吞没。气体飘散过来,刺得他们眼睛痛。

            “他在用催泪弹,”罗斯说。

            芒罗的船一直没有停。那只雄河马发出一阵痛苦的吼叫,扎进水里消失了。第二只船正向滩池靠近,船上的人眨着眼睛,忍住眼泪,警惕那河马再度出现。头顶上方发出嘶嘶响声往下掉的镁光弹把河面照得通明,使轮廓分明的影子越拉越长。

            “也许它这次作罢了,”埃利奥特说。他们四处也没看到那只河马。他们在静静地行驶。

            突然,船的前部翘了起来。河马在吼叫,罗斯在尖叫。卡希加向后一仰,无意中向空中开了一枪。船头摇晃着啪的一声落下,溅起一阵水花。埃利奥特赶忙站起来,想看看埃米,却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张粉红色的大嘴和滚热的呼吸。那张大嘴对着橡皮船的边沿猛地一个横抽,水中发出漏气的嘶嘶声。

            河马再次张开嘴,大吼了一声。不过,这时卡希加已经站起来,射出了一团刺眼的气体。河马向后一栽,哗的一声倒进水里,震得小船摇晃不已。橡皮船破了几个大口子,空气不停地朝外冒,整个船的右舷迅速瘪塌。埃利奥特试图用手捏住那些口子,但是无济于事,嘶嘶的漏气声并没有减弱。他们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他们身后,那雄河马气得嗷嗷直叫。它像一艘汽艇,从浅浅的水面上迅速冲将过来,搅得身后留下了两道水迹。

            “抓牢,抓牢!”卡希加大声喊着,又射了一枚催泪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