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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剑传奇四连环之如梦令·三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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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书籍名:《茗剑传奇四连环之如梦令·三窃》    作者:水珠儿


                                    ……是了,她姓红,五色缸么?”

            碧落听他言语当中淡薄疏冷,大是惴惴,她低头犹豫片刻,终于和盘托出,将先前霓云斋中嫣如所说的话语转述了一遍。于是当日他们一行人马为什么行踪泄露为什么芜湖被袭,自然也就清清楚楚。碧落有一说一,言语当中不大懂得转还,虽然将嫣如姐弟的明嘲暗讽之处努力说得客气了些,却也十分有限。宿尘每每听到这些地方总是嘴角微弯,轻轻撇个笑容过去,他心中暗叹:这世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想那小魔头如何鬼灵精怪的一个人物,却偏偏爱上这样的女子,这往后日子如是过到一起,可有他头大的了……

            便这般连倾听带走神,等碧落话语说完,宿尘心中已隐约有了轮廓。他沉吟片刻,道:“红蝶是出游被掳,地点如何?”碧落一呆,喃喃道:“我忘记问了……”宿尘默默叹口气,道:“时间呢?给我个大概。”碧落红着脸算到:“上一回嫣如姐姐说是两月之前不见的,加上现在又过了半个月去,是五月半时吧。”宿尘垂目不语,半晌,道:“好,我知道了。然此刻并不方便答复,午后吧,萧姑娘用罢午膳再来此处,宿某定当给你一个交代。”他言语当中对五色缸只字不提,反倒是将碧落推得极重,自然也是旷傲之心所致了,要知,此来向他询问因果的人如若不是这小丫头,那么哪怕是江湖名宿武林泰斗,但凡不对了他的脾气,白衣狐狸也绝没那么容易就说出“交代”二字,就更不用说五色缸当家的主意——兴师问罪云云了。

            碧落听了他话点点头,道:“是,打扰啦。”看意思忧心忡忡的还有话说,大概是生怕宿尘当真做了掳劫的勾当去,却又自知不能再开口询问什么了。宿尘不约俗礼,请个别势便回身向屋中走去。手触在木扉上时,他淡淡一笑,侧首道:“奈河桥,出了鬼府黄泉路上向西即是,望乡台是九宫迷阵,你逢三左转,逢九右转,其余一经直行便可通过。留心。”说罢屋门开启,他白色身影轻飘飘地隐没其中。

            碧落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终于醒悟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时,脸上蓦地红了,心中倒也不矫情,叹道:是啦,我是该去找那小贼说说话的……

            *  *  *

            一路艰难地摸出望乡台时,碧落空前绝后地思念起小师妹玉露来。那丫头自小对九宫之术就最最喜爱,得师父真传学得也好,动不动便在竹林当中布几个迷阵唬得大家团团转向……便如此刻,若然无人指点,那碧落穷己一生,八成都要留在这奇石怪木的迷阵里面“望乡”去了。

            出得望乡台,眼前不远处果然横着一道清溪。溪水自山上欢然淌下,看走势,似乎是流过山脚直入洞庭湖中的。碧落望它微笑而叹,心道:这便是奈河了罢?此来魍魉山庄,倒是提前把阴曹地府的路径探了个遍。走进前去,她一怔,只觉隐隐的有什么声响穿越水流喧啸直入耳蜗——再听,若即若离的一线,似是笛风。

            这是小贼吗?碧落心中莫名一沉。循声而去,沿着溪畔越是行走,笛音越是清晰,而其间的幽咽凄凉也就更加浓重。一曲《忆故人》,碧落听得胸口闷闷的,被这千回百转的叹息招惹,竟也难过得有些想哭起来。

            片刻工夫,一座青砖石桥映入眼中,沧桑旧重风格古朴,不必说,自是奈河桥了。桥上一人身影背对于此,碧落稍加辨认,知道那是笑然无疑。风送笛韵,到此已是黯然如泣,碧落走上石桥缓缓站定,望着面前一袭黑衣孤单孑立的背影,一声“小贼”哽在口中,怎样也吐不出来了。

            等待笛音转了最后一道意境终于落尽,笑然回过身来,苍白脸色将碧落吓得一跳。他目中清亮不减,也不问好,只皱眉道:“阿螺,脖颈怎么回事?”

            碧落一怔,手指自然抚上领口。颈中一线血痕,那是乌篷船中被人胁迫时所受的轻伤,并无大碍,而笑然心细,昨晚在她床前徘徊良久,早已看在眼里,于是今日初见,脱口问的便是这样一句。

            碧落微笑,刚要作答,却蓦然见到一线鲜血正顺着笑然手中的翠笛淋漓而下。她心里“咣”地一撞,定睛看时,笑然手腕上竟然割开一道,血势不疾不徐,正自伤处汩汩涌出。大惊之下,碧落脸色也变得煞白,一声尖叫埋在心底,双唇微颤,却半点声音也没有吐出。

            看这情形,笑然记起她是害怕鲜血的,担心她摔倒,伸出另一只手便要来扶。碧落微一摇晃,然瞬间定了定神,飞快拉下自己束发长带绑在笑然手腕上。鹅黄丝带染了血色,登时变得暗褐,碧落双手颤抖,也不及说话,用力绕了四五圈、眼看将血流阻住了,才透过一口气来,紧跟着她瞪视笑然狠狠喊出一声:“凌小贼,你做什么!!!”

            笑然手腕原不如何,此刻被她一绑反而十分疼痛,眼见碧落如此惊慌愤怒,他也是一愣,随即失笑道:“我若说这是在放血练功,你要怎么办?”

            碧落“啊”地怔住,昨日乌龙的阴影还未过去,此刻听小贼如此一言,她脸颊立时通红。但是凝视笑然双眼片刻,碧落一咬下唇,皱眉道:“不是的。小贼,你到底做什么。”

            笑然默默一笑,目中光芒瞬时柔和下来。他看看腕上束带,抬眼道:“我一位好朋友不在了,我用血祭他。”

            轻飘飘这样一句话,笑然双唇含笑目纵远处,仿佛浮云尽头有人与他对视一般。碧落望他半晌,轻轻叹出一口气去。她心说小贼就是这样的,笛声才是它的真正的心思,沉重浓稠哀凉凄婉,疼痛得需要以鲜血去祭奠了,可是说出来,永远是轻描淡写的像一句笑话。

            “当年说要同生共死,我如今知道那不过是句鬼话。阿螺,故友不在了我唯一能给的也只有血而已——还不能多。你说结拜时说的话都能够相信吗?”碧落被他打断思绪,笑然随手将鲜血淋漓的笛子插在腰间,咧嘴笑道:“好啦,现在说说,是谁敢伤了你?我向土地老儿兴师问罪去。”

            碧落略一犹豫,喃喃道:“我有什么?小贼,快回去将伤处扎好,以后不要这样损伤自己了。你……你朋友不会要你的血的。”

            笑然被她最后一句说得“噗”的一笑,但片刻之后正下颜色道:“听话,跟我说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不回家去反而跑来这里?”

            碧落拗不过他,只得将自己转而来此的缘由大略说了一遍。笑然得知了嫣如手段之后居然连连点头,赞道:“不错,你这姐姐有些门道,被她算计一回也不算丢人啦。”听到宿尘掳劫红蝶一说时,这小子倒是十分平静,只催促道:“然后如何?”碧落看不过去,皱眉道:“小贼,依你说,宿先生会有如此行径吗?”笑然笑道:“难说得很啊,临安那个大夫你也看到啦,若是用得着,或者谁惹招惹了他,依狐狸的性子掳上一个半个的又有什么奇怪?”碧落心中渐沉,喃喃道:“当真如此么……”随后道出红蝶与苏州罗家已有婚约时,小贼却分明一怔,碧落并不如何察觉,一路说下去,直到了洞庭湖畔那一场变故。

            “对啦,土地公公叫我转告你,让你‘最好不去’的。”碧落说到关节了,蓦然想起,道:“小贼,怎么回事,你是要出门吗?”笑然淡然一笑,点头道:“不错。天玑堂主被害一事想必你是知道了,如今七星会下帖邀战,让我前去万州。”

            碧落抽一口冷气,半晌,道:“他们做什么?”笑然道:“七星会的掌舵霍老儿是个人物,他定下规矩,但凡会中香主往上的兄弟有事,都由他亲自设阵找回场子。七星会创立五年,香主堂主总共折损了九位,他们万州总舵便祭了对手人头一十二颗。如今杨大哥堂主之尊既然被害,那么想必他们会留着位置,等我来把人头送去。”

            他话语中依旧波澜不兴,但碧落已然听出厉害。她心中七上八下,暗道小贼争强好胜,耍性子要去那是绝对不行的,土地老儿既让自己相劝,那么说什么也要拦下他来……乱着乱着忽然一定,忆起笑然刚才随口而出的言语来,愕然道:“杨大哥?”

            笑然目光望来,一派沉寂如死海般瞬间浸没碧落心底。他道:“是,杨叶。那是我相交三年跪地盟誓的兄长之一。阿螺,我没有杀他。”

            片刻错愕,碧落望着笑然血未止尽的手腕默默一叹,心里头说不出是微微有些轻松欢喜还是愈加的疼痛。她低声道:“我知道啦,原来你在这里祭的人是杨堂主。小贼,你不要伤心了……可为什么大家都说是你所为?他们冤枉了你,若去七星会,能够解释得清吗?”

            笑然冷笑一声,道:“谁耐烦跟他们解释什么,杨大哥究竟为谁所害,我断然是要弄个水落石出的!七星会既把事情栽在我头上,很好,左右是去,借这因头也好让我这邪门爹爹快些吐口。”

            碧落垂着头,紧紧皱眉。她心中明白事情若有如此关节,那么她是劝不住小贼的了。土地老儿临别时的话语回响耳边,碧落沉吟道:“土地公公说这里面有古怪,原来是这样。他先去察访了,小贼,你不等等消息吗?”笑然道:“他有消息,路上自会给我。此事说到底我是要亲自了断的,要我坐等,再容着七星会那班草包一路叫嚷声讨、而真凶逍遥法外,那决计不行。”

            碧落听他把话说到这地步,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如此,我跟你一道走。”笑然吃了一惊,愕然道:“什么?”碧落重复道:“小贼,你去万州,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