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疏奴才斗胆,请问小姐所画为何物。”
().
我浅笑着,
.
“你来看,用横线做表,上面为类别名称。比如患病人数,患病人住所,患病人关联等等,填入
.
简单的名词和数量,可以一目了然的对比,找出其中差异。进行排除。”
...
他双目闪亮,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感慨叹道
.
“果然是简单清晰。不过用毛笔恐怕花不出这样的线条,小姐的笔也很特别。”
().
我没有应声,任他去激动。既然找不出诱因,便无法知道如何医治,时间紧迫,再去执著深究怕
.
也无济于事。看来只能从接触患病者但没有被传染的人员查起。
!.
“李义你看,村东面李家共口人,人都患病了却有两人安好,你可曾探诊此二人。”
...
“奴才诊过了,起初分到了可能染病区,但是几日过去一切安好,就调了出来。但是,此二人并无特殊之处。”
.
“衣食住行上都是与家人一起吗?”
().
“是的,一直一起,就连家人患病后也是一起的。”
!.
“奇怪。。。”莫非是这两人体内含有抗体?可惜,这里的医学太落后,无法提取微生物。
.
但是任何一种抗体的产生都应该是有缘由的。
.
“李义,这二人在村里做什么的?”
.
他想了想,踌躇说道
.
“应该是铜匠吧。这个县里大部分壮男都是铜匠。”
!.
我有些疑惑,他立即应声。
...
“曾经,此县因为盛产各种各样的玉石,矿石,才得名奇玉县。在石器时期,人们利用山里的资源,生产石刀,石箭镞,石矛,石斧,石锛,石戚,石钺;石锤,石戈等兵器,繁盛过一段时期。但几百年前,人类发明了青铜兵器和铁制铠甲,石制兵器的时代也过去了。奇玉县渐渐没落下去。但是,村民除了打造兵器外也没有别的营生,再加上宛国本身好战,从此,便彻底改为冶炼铜器。”!
.
我脑子里似乎抓到些什么,继续询问。
...
“李家人中是否只有两人在冶炼铜器?而这两人恰巧又没有患病?”
.
李义想了想,拱手道(
.
“应该是这样的,奴才需要重新确认下。”
.
“好,这很重要,一定要确认清楚。还有,我看了下未患病名单,几乎全部是壮男,对此,
().
你可有什么想法?”
.
“奴才医诊了所有未患病病人,确实大多数是年轻人。当时只觉得可能因为他们的身体条件硬朗,才没有被传染。”
.
我摇头淡笑,
.
“瘟疫是由于强烈致病性微生物,如细菌、病毒引起的传染病,除非体内含有对应抗体,否则很难不被传染,身体再硬朗也没有用的。我们要找的也是灭绝诱因病毒或者细菌的方法。”
(.
他困惑的看着我,俯身问道
.
“请小姐恕奴才知识浅薄,何谓细菌,又何谓病毒?”
.
我懵的一愣,才意识到此时哪里有这些名词。
.
他双眸发亮,有些兴奋,继续说道。
().
“奴才读过许多医术,无外乎两种看法。一种为疫者,鬼神所作。另一种说瘟疫,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所致。但奴才认为都有偏差,一直想寻求此中缘由。今日没想到从小姐听到了第三种说法,希望小姐能详细的赐教。”
.
我无奈的歪着头,浅笑道
.
“我知道你喜好医术,但此话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来日方长,我们再聊可好?”
...
他难掩失望,仍恭敬的回道
.
“奴才明白了,此时确实不是好时机。还请小姐吩咐接下来如何行事。”
.
“好。你再去确认下,那些未患病的人中有多少是从事铜匠的,一定要细,包括在工作时,具体负责的是很么也要弄清楚。另外,确认患病中可有从事兵匠的,这个非常重要。”+
...
他点头应声,满脸茫然,欲言又止。
().
“你可知道铜匠都要做什么?”我浅笑着问。
.
他想了想,说
.
“冶炼铜器。”
(.
“怎么冶炼?”
.
“火法。”
.
“对了。”+
.
他愣了下,问
...
“什么对了?”+
.
“火。关键在这个火上。”
!.
他略有所悟,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
我看着他,心里没底。
()...
其实我并不知道瘟疫的缘由,即使是现代,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及时就找出解决办法。我只记得,《希波克拉底格言》中倒是说过,用药治疗不了的疾病,手术刀可以做到;手术刀治疗不了的,火可以治疗;而火治疗不了的,那就一定没治了。所以,当李义扯到铜匠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火。或许此种传染性病毒怕火。
.
.
如果最后的调查结果显示,只要从事铜匠的人便没有染病,莫非太过巧合了?
.
这里没有任何分析仪器,以我浅薄的历史知识明白,凡是遇到了瘟疫的君主,解决方法不外乎是毁尸灭迹的屠城罢了。
.
“小姐,奴才行医数年,居然如此疏漏,连这点都没有想到,实在惭愧。属下即刻就去查办。”
.
我缓过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把我置于此地燕将军,讽刺的扬起嘴角,是否他对我越狠,说明我越有价值呢。
.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见到李义与奇汗在屋外候着。眼睛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恐怕是一夜未眠。
()_.
“小姐,属下重新对整了资料,患病人群中确实没有一名是铜匠。而未患病人群中除了铜匠外,还有卖烧饼的王家和村西的几户偏僻人家。”
.
我如事负重,不管是何种疾病,但从事与火有关的活动可以抵抗此种疾病已经是不言而喻了。李义虽然面色憔悴,却一脸喜气,欣慰着笑着。
.
我皱起眉,思索着接下来的难题。即使知道火可治病,但怎么治?难道把病患放火里吗?(
.
“小姐,奴才刚才与奇汉商议,是否需要在村中设火祭坛驱邪?”
.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古代,人们认为瘟疫乃邪病,是鬼怪作恶,怕他完全曲解了我以火防病的理念。认为此次瘟疫的作恶鬼神怕火,铜匠才没有染病。
...
不由得叹了口气,怕是解释也不清楚。
.
“祭坛就不用设了,但确实要用火烧些东西。首先把腐朽的尸体火化,尽量减少传染源。”
.
“不行,死者都是生者的亲人,村民主张入土为安。”奇汉急忙抢话道。
.
我看着他的一脸坚决,柔声道。
.
“奇汉,你虽年少却极为聪慧,你不会不明白瘟疫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你也应该明白封村意味着什么。我们都知道死者为大,但火化并不意味着让死者不安,我们何妨不去认为,他们是化成烟雾,飘到最纯净的天空了。”
.
奇汉双眼发红,隐隐含泪,凌乱的抹擦了下。
.
“我舍不得。。。我爹娘都去了。。。难道还不能留全尸。。。”_
.
我走近身,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肩。
.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舍不得的人,舍不得的事,但舍不得的结果又是什么?或许两败俱伤,或许生死离别,很多事,不是你舍不得便可以的。”
.
他没有言语,默默流泪,歪着头,不吱声。
.
“我叫如儿,本是黎国一名特殊的官家小姐,多年来无人问经,现在想想,那时的平静是多么的安然自得。后来、受到了重视,被人爱戴,但同时也被剥夺了一些东西。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舍。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现在想想,来到宛国都象是一场梦,几日之内,翻天巨变。我脑子里残留下来的永远是离开黎过一个夜晚。两个我最在乎的男人躺在地上,红色的鲜血,疲惫的倦容。奇汉,你知道吗?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很强大,但现在才明白,我们只不过是相对强大而已。”
.
他肩膀微微的颤抖,黝黑色的瞳孔凝视着我。(
...
“这个世界上永远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你不学会舍得,就恐怕看不到外面的天了。村里所有的尸体必须烧,也不得不烧。只能拜托你去跟大家讲清楚,因为腐烂的尸体也是可以作为传染源。”
.
他定了定神,咬着嘴唇,即使是哭,也倔强的没有声音。
.
“我明白了。”
.
垂下头,我看不到他的悲伤,却感到他的双肩依旧在颤抖。
.
“还有,李义,明日带我去冶炼铜器的处所。”
!.
“是。”
.
我不知道奇汉是怎么说服村民的,下午,在村子的空场内,)
.
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与瘟疫有关的东西。漫天的纸钱飘在空中,几个黝黑大汉跪在火前,
.
我搂住奇汉,没让他倒下。
.
他木然的愣神,淡然的呢喃。
...
“爹,娘,孩儿对不起你们,但奇玉县就要没了,我们已经不期望圣主会来救我们,所以只能自救。也或许,过不了几天,孩儿就可以去与你们团聚了。如儿姐姐说,天空上,才是最纯净的地方。”
.
我心里猛的一揪,紧了紧手。黄昏日落,夕阳西下,紫红的余辉笼罩住金黄色的火海,有人在哭,歇斯底里的哭泣,有人垂头,哀莫大于心死,跳动的火焰愈演愈烈,浓密的烟雾直通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