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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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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童话的结局

书籍名:《迷途》    作者:夜安


                                            李浩进屋来,先解了身上的斗篷,红月儿从旁接过,抖落上面的雪片,拿到熏笼边仔细烘着。

        我搁下手头的书,对他道:“外面冷吗?坐炭炉边上来。”

        “雪大着呢!”他在我对面坐下道,“幸不辱命。”

        “你我是信得过的。”我笑道,“说说情况吧。”吏部山东清吏司郎中海都,是最后的难点,的确让我费了些心思。托那文五爷约了几次,终于勉强答应见一面。让李浩出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事也真只有他能办。

        李浩啜了口热茶,道:“也就照你编的身世说,谎称那杨季绍是表叔。‘大姐为了表叔的事忧心致病,我和二姐知道大人最是公正廉明,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还表叔清白’——就这样是吧?噢,对了,还真在那茶楼碰见九爷了。”

        那是当然的,否则聂靖可以提早回家抱孩子。李浩有些疑惑道:“我照原先预定的说了,情形跟你想的差不多。但是,姐,‘老爷子我们会照看着’是什么意思?九爷认得杨季绍吗?”

        “不认得。你别管,我诓他们的。”我又问道,“九阿哥还说了什么没有?”

        他便答道:“九爷没说什么,就问姐最近如何。姐,你打的什么哑谜?”

        我叹了口气道:“唉,你别问了,不知道比较好。”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问:“高凌,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对他笑道:“没事,我自己会解决。”

        他望着我只是发呆。我想了想,握住他的手道:“我想最早年前,最迟四月回盛京去。以后,就只得你一个人在京城。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姐,你想说什么?”李浩紧紧抓住我的手,焦急地问。

        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和容惠的事没法改变,但,以后尽可能不要跟那些皇阿哥们走得太近。若是有机会,寻个放到外面的差使,一来为着历练,二来……京里,不适合你。”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我压着他的手背,问道:“你能答应我吗?”

        李浩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我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微微点头。我才松了口气,对他笑道:“我知道有些事由不得自己,在有选择余地时尽力而为,也就是了。”

        我不知道他听懂没有,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话说到这样我想也足够了吧!

        权势真是一个好用的东西,放了一点点关于‘大姐’与老九虚无缥缈的暧昧风声,演了完全没头没脑的一出,郎中大人就上钩了。

        我在马车里隔着窗口纱质的外帘,对另一辆车里的海都幽幽叹道:“姐姐便是那晚差了人去看表叔,才害得他被指认会见可疑之人,受这牢狱之灾。若是表叔有个三长两短,姐姐便……唉……还劳烦大人为表叔之事多费心。”

        只听那边道:“那是一定,一定。”

        “如此,我便代姐姐和小弟谢过大人了。”我说完,让红月儿捧了锦匣下车交给海都。

        “这是?不敢当……”对方推拒不受,红月儿只是举着不动。

        我笑道:“早闻大人清正廉洁,匣内只是几样点心,家里的厨子做这个还算过得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命小厮收了礼物。

        点心之外,匣内还放了一个小小的玉包拯像,玉石成色不错,雕工也勉强能看,送这么个东西,也只是过过场而已。

        待红月儿上了车,我便向他告辞,然后放下内帘,叫聂靖赶车离开。

        复审的结果,没几天就出来了,疑窦重重,自然是发回重审。接着,便有人举报事主龚额为强占邻宅之地建造花园,逼死人命。取供后,便也怀疑其陷害杨季绍,为的是同一目的。杨家的房子跟龚额家的后院只有一墙之隔。

        聂靖奇怪地瞪着我问:“杨先生能无罪也就结了。你还找那些人翻老帐出来干什么,又治不死龚额?”

        我喝了口银耳羹,搅着勺子道:“哪能这么便宜了他!呵呵,不是听说这家伙钱多么。”

        “他有钱关你什么事?”他道,“我说你原先那么无关痛痒,现在这么积极又是为什么?”

        “叮”我把调羹放进空碗里,对他笑道:“不为什么,也就发泄一下。”

        现在不挺好,所有人各得其所:姓杨的不用被砍了脑袋或者绞断脖子;刘寺丞满足了他的正义感;察尔奇赢了上司的欣赏,得了宪眷;海都么,也没被揭发失于回避,丢了乌纱。至于龚额,只要他识趣,也不会怎么样。

        聂靖的婴儿脸,气鼓鼓的样子挺有趣,我便想再刺激他一下:“对了,听说你们三合会,最近又抢了两户旗民,一家还是闲散宗室,打死一人,伤了七人,挺能的啊!害得京里薄有财产的,人人自危。”

        “放屁!”他太阳穴青筋直跳,然后,似乎努力压低声音道,“疯子邪教,受了那‘老二’的指使收买,放烟幕乱闹腾,这也算了,最不该冒了我们的名义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老二?”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瞪着眼,半是讥讽半是怀疑地盯着我。我吸了口气,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

        他冷笑道:“我不管你想不想听,实话告诉你吧,他们最迟也就在这二十天内下手。恨谁杀谁,你应该知道,不用我说了吧。这是前两天刚抓到一个邪教人拷问出来的,除了你我,没别人知道。”

        “那个人呢?”

        “谁?”他问。

        “就是你抓到的。”

        他掸了掸袖子道:“哦,料理了。”

        不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我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我有个让我们都轻松的办法。”

        他挑眉道:“说来听听。”

        “你把他们的行止踪迹透给步军统领衙门。自然都解决了。”我用茶水漱了漱口道。

        看他半是犹疑,半是不屑,我又加了两句:“既然都不是朋友,让他们一方帮你铲除另一方,你不觉得方便多了吗?要是依了我的法子,就算把搞姓杨的事欠我的两清了。你想想吧。”

        两方面的事情都算顺了我的心,龚额那方,果然托了海都奉上两千两银票,只说给杨季绍压惊。我给了文五爷三百两,再加上活动经费用去的六七百两,净赚了一千有余。我让文五传话,不过是误场会,表叔既然只是受了牢狱之苦,龚爷担着些旅途劳累也就算结了。

        文五走之前,我又对他说:“诬告人死罪未决,按律须连坐,也不用太难为他,打发去黑龙江蹲个两三年就算了。”多好,支援边疆建设。
        而聂靖那儿,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我的建议。但闻步军营、巡捕营最近破获了不少‘三合会党徒’强盗案,也就放心了。

        喝完了腊八粥,过年的气氛便更浓了。家家户户都买年画、春联、挂钱、金银箔,请门神。穷人家只备些铜板当压岁,有钱人家则到钱店银号换金银小梅花海棠元宝。

        老爹来信说,挑了几门合适人家让我先看看。我对那些家世描述只匆匆扫了两眼,便扔在一边,准备回盛京再细细选。反正老爹都让我慢慢来,不用急了。我本来就不急。

        这天,我正想午歇的时候,红月儿捧了茶盘进来。她放下之后却还直直杵在那里,我便问:“有事?”

        她回道:“舅太太叫巧燕姐姐过来传话,让小姐去舅太太那里挑料子,裁新年衣裳。”

        “哦,知道了。待会儿过去。”我应了一声,看她还没有移动的意思,就问,“还有什么事?”

        她咬了咬下唇抬起头,道:“小姐,求你依了十四爷吧!”

        我愣住了,好一会才眨了眨眼,问:“我依他什么?”

        “这些年,十四爷对您的心思,难道您不知道!既然您跟四、四爷都……为什么不跟了十四爷呢?”她莹莹的眼含着水气,对着我大声问。

        我真是不明白,只能柔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一下跪在我面前,‘咚’地一声,震痛我的鼓膜。她紧抓着我的手,泣道:“小姐,小姐,求你了!”

        我捧着她的脸,问道:“红月,你……你是不是喜欢十四?”

        泪水从她眼眶里溢出,一滴一滴滑下脸颊,落到衣襟上。这样的脸,我似乎很熟悉,却又觉得如此陌生。喉咙发出的声音,也不像是我自己的:“我不能答应你。你也不该奢望跟他的,你明白吗?”

        她摇着头,珍珠的耳坠和滴落的泪水一样,在空中颤成闪亮的弧线。她泣不成声道:“小姐,我这种卑贱的身份……从没……从没有想过得到十四爷的垂青!但是,您不一样!十四爷心里只有你啊!”

        我深吸一口气,肯定地对她道:“红月,我不会适合他们任何一个,你也一样。知道吗?”我不理她哭泣求饶,掰开她的手,也不顾她扑倒在凳子上,颤抖着抽泣着,就这样木然地出了屋子。十二月的寒风,也没让我清醒。

        恍惚地沿着回廊往前走,直到一条斗篷兜头砸过来,才感到刺骨的冷。赶紧抓过披上,打了个冷颤后,对站在廊下斜睨着我的聂靖道:“出去透透气,要不要跟着来?”

        鞭策着暴雪冲上山坡,刺骨的风钻进衣领里,脸跟手都冻得发僵,却奇怪地有种畅快的感觉。快到坡顶时,缓缓地勒住缰绳减慢速度,北京城雍容繁华的远景就这样毫无障蔽地展现在眼前。巍峨的城墙,层叠的屋宇、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鸽群……构成了一幅和谐优雅的画卷。

        聂靖驭马与我并列,举着马鞭遥指隐约可见的宫城道:“你看,景山之南便是神武门。我真是很好奇,十五丈宽的护城河环绕、三丈高的青砖城墙包围的紫禁城之内,是怎样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我看了看他,笑道:“你要真想知道,只有净了身去里面当公公。”

        他这次却没多大反应,无谓地笑了笑:“你就不好奇吗?只要你愿意,要见识什么是天家富贵真是一点不难。”

        我往冻僵的双手上呵着白汽,对他道:“我去过里面的。不过是湖广、山西的木料,房山的汉白玉石,盘山的虎皮石,曲阳县的花岗石,苏州的墁地砖,山东临清的砌墙砖,山东鲁山和宣化烟筒山的颜料。”参观故宫博物院的时候,足够看个尽兴了。而且也不觉得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会舒服。

        聂靖狐疑地看着我道:“你真进去过?”

        “我做梦呢!”对他笑道,“就是做梦的时候,也没什么兴趣。”

        聂靖似乎了然地瞟了我一眼,喃喃自语道:“也就想看看罢了。真要把我圈在里面,换个皇帝给我当也不干……”

        “你放心,没人会换给你的!”大笑着对他甩下一句,我便勒转马头,沿来时的路奔下坡去。这回映入眼里的全都是起伏的山峦,总觉得这样的线条比刚才所见要娇媚得多。

        回去的时候,在大街上被一个长随模样人的拦住了。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路边马车里英苏稍稍露脸,对我笑着招手。我叹了口气,下了马,硬着头皮走到车前。英苏催促道:“姑娘快上来。”没办法,只得跳上车,掀了帘子钻进里面。

        八福晋笑盈盈地指着英苏对我道:“还好她眼尖,要不还截不着你!”

        我笑道:“福晋也出来逛,好兴致。”

        “哪里,从庙里酬神回来。”她拉着我的手道,“见着你正好。我还想差人跟你说,十九封印之后,跟我们去庄子里玩两天。”

        我婉拒道:“谢福晋盛情,只是……”

        她打断我道:“别跟我说你要回盛京!我都听说你阿玛过了年便要到京里述职,这节骨眼上怎么会叫你回去?”

        我顿时语塞,拿捏着想找别的借口。八福晋不等我说话,便道:“就这么定了。这会儿我看你也没事,到我那儿去坐坐去。”

        于是,又被押到老八家里陪玩陪吃饭。后来倒是还见到了老八,刚说了两句闲话,他便问道:“你跟四哥怎么了?”

        我张了嘴又合上,只瞪大了眼看他,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

        他笑道:“四哥面上看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你喜欢什么却瞒不了人。”

        我垂下眼道:“我们完了。”

        他也不多问,只说了句:“怪不得四哥最近有些心气不顺。”

        从老八那里出来,我琢磨着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便对聂靖道:“封印之后,京里的官可都不办事了。”

        聂靖沉吟道:“嗯,城里也松懈了。这京郊庄园的守卫,恐怕还不如……”

        我皱眉道:“那你就先别回去,等跟我这趟之后再说。”

        谁知他笑着说:“呵呵,事做完了还不回去?我又不是当奴才上瘾了!”

        我瞪他:“就说你要多少钱得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头,道:“一千两。你别骂人,这回不比上次,可能还有……”他右手做刀,比了个切脖子的动作,接着道,“……这样的差事。我的价码不贵。”

        我只能笑道:“你打听得倒清楚。就这样吧。”

        傍晚回到舅舅家,被唤到舅妈屋里选衣料。我便对舅妈道:“舅母,您房里的茜云能不能借给我十天半个月?”

        舅妈笑道:“你要喜欢她,只管领她过去,还说什么借不借的!只怕你嫌她不如你那红月贴心。”

        我笑着挨到她身边坐:“爹爹一个人在盛京,我倒是怕旁人服侍不尽心。先送了红月回去,也好代我好好伺候爹。”

        舅妈拍了拍我的手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我只是沉沉地笑着。

        脚下“叮铃”一阵脆响,敏敏抬起一只前爪搭在我鞋上,仰着脑袋看我。是饿了吧?以前都有红月儿按时给它准备食物,脖子上的铃铛,也是她给它戴上的。我蹲下身,抱起它,手指搓弄着它脖子上的软毛,轻轻对它道:“就剩我们两个了。”

        它不耐地睨了我一眼,从我手里跳下去,团在圆凳边上清理自己的毛。我叹了一声,让茜云进来,吩咐她给它准备吃的。

        聂靖在门外大声道:“回姑娘,车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马车有规律地震动着,八福晋闭目养神,容惠枕着我的膝盖睡着了。这次连十福晋也没来,怪不得她一定要拉上我,否则就只有跟一堆男人和一个小鬼待上两三天了。

        “老十四,你的马无精打采,昨晚没喂饱吧!”老十的声音传来。

        十四哼了一声,道:“不知道怎么当的差?回去赏他们几鞭子才知道厉害!”

        就听老八笑道:“跟底下人较什么真。”

        十四没作声。

        我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他们只带了不多的侍卫家仆,也许庄子上还有些人……就算这样,也不够啊!没见着聂靖,大概是跟在最后面,这家伙办事还是有一套的,不用担心他。

        收回看向队伍末尾的目光,却和十四碰个正着,他脖子卡住了似的看着我,眼睛越瞪越大。我对他点了点头,扯动嘴角,给了个不知道算不算是笑的表情。

        刚放下帘子,便听老十吼道:“老十四,你那马眼睛也瞎了吗?怎么尽往坑里踩!”然后是十四控马的呼喝声。

        “我说老十四,你家里那群奴才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老十大笑道,“主子爷的坐骑也敢怠慢!哈哈哈!”

        十四答道:“那些个猴崽子,打了骂了也是没用,一样偷闲躲懒。我也不来费这个心……”

        “我没先告诉他。”八福晋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凑在我耳边说。我转头,正好对上她促狭地笑眼。她继续说道:“就怕你临了不来,这小子又该不安生了。”

        “福晋……”我都没力气分辨了。

        八福晋低声笑道:“我说你啊,也别老让他这么吊着了,倒是给人家一个准信。这都拖好几年了,要是别人,孩子都抱上了!”

        我深深呼气,道:“是,我会再跟他说。”没想到两年之后,同样的话还得说第二遍。

        车里车外都吵闹,容惠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和容惠说笑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她缠上我要我给她讲故事,我扭不过她,只好答应了。快十岁的小女孩,正是看格林童话的年纪。我于是说:“春秋时候,有一个叫随的诸侯国,故事的主角是一位隧正的嫡长女。”

        “李姐姐,隧正是什么?”容惠打断问道。

        “哦,那时候的地方官名。”我接着道,“这个叫姒雪的女孩子很可怜,一生下来娘就死了,爹不久就娶了个继室,接连生了两个妹妹,姒花和姒玉。后妈蔡夫人对姒雪很坏,经常命令她做这做那,后来根本把她当下人使唤。”

        容惠又打断我,急问着:“那姒雪的爹怎么不管管啊?”

        我怎么知道?我当初听故事看书的时候也想这么问来着。想了想答道:“也许是因为蔡夫人太厉害,她爹惧内;也有可能是她爹觉得大女儿不够可怜,为了将来听故事的人都同情她,所以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童话故事的主角不都是这么虐待出来的?

        容惠似乎有话要说,我便道:“容格格,你想继续听下去,还是问问题?”

        她侧了侧头,道:“听下去。”

        “那就继续说。姒雪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担水、生火、做饭、洗衣,弄得混身脏兮兮,就得了个诨号叫‘灰姑娘’。这年姒雪十八岁,恰逢侯爷要为大公子挑选未婚妻,贴出告示,全国良家未婚女子皆可参加阅选。”

        容惠兴奋道:“好呀,这就选秀了。”

        “对,选秀。蔡夫人把自己生的两个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配上他们家最好的马车去参选。灰姑娘姒雪没衣服没装备,只好留在家里哭。”

        八福晋插口道:“这做爹的也真是偏心!”

        “就是偏心才好,否则怎么显出我们主角灰姑娘特别呢!”我继续道,“再说姒雪在空荡荡的家里哭。忽然跳出来个装扮妖娆亮丽的贵妇人。她自称倩夫人,乃是此宅厕神,为了表彰灰姑娘对茅房打扫勤劳,决定帮助她选秀。倩夫人用树叶变了套漂亮衣服,竹篾丝变出首饰,指着厕所的老鼠变成骏马,把家里新箍还没来得及用的马桶变成非常气派的马车……”

        “马桶……幸好是没用过的。”八福晋呵呵的笑。

        “嗯,反正这两样东西就差一个字,也凑合了。最麻烦是鞋子,找不到新鲜东西变,倩夫人就把自己得意的八宝琉璃鞋借给姒雪,万幸还合脚。临走之前嘱咐,二更之前一定要回到家,否则法力过时,老鼠变回老鼠,马桶还回马桶。姒雪就这样去了侯爷府,公子燕几一眼就看上了她,不理其他小姐,单单对她献殷勤。山盟海誓了好久,姒雪差点忘了时间,忽然想到待会可能只有树叶蔽体,也不再管公子燕几苦苦挽留,急急奔回家。逃走的时候,失了一只琉璃鞋。公子燕几捡到了,发文全国寻找这位神秘美人,以试穿这一只琉璃鞋为依据。再千人万人试过鞋子之后,公子终于找到了他的心上人,我们的姒雪姑娘。”

        “然后呢,然后呢?”容惠问。

        “然后?”我道,“然后姒雪就嫁给侯爷公子,从此夫唱妇随,幸福美满了啊。”

        “真是怪有趣的。你哪儿听来的啊?”八福晋笑问。

        “神怪书上看的。”我随口笑道,然后又问容惠,“听了这个故事,你明白了什么没有?”

        容惠仰起脸答道:“美人才会被公子看中。”

        我道:“其实我想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你看那姒雪固然好看,没有漂亮衣服首饰,也显不出高贵气派来。”

        容惠摇头道:“才不是,李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我点头道:“嗯,容格格让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马屁永远是没错的。”

        八福晋暴笑:“没见过这样互相吹捧的!”

        马车忽然停了,八福晋问了句,“怎么了?”便有小厮回话说,到了。
        “情况如何?”

        聂靖看了看我,也不回答,只是问道:“你这什么装扮?”

        我皱眉道:“方便而已,管这种闲事干什么?快点说正题!”我不过借了李浩的衣服穿,骑马打猎,还是男装清爽便利。

        他不满地瞥了我一眼,嘀咕着“不男不女”之类的词,我懒得搭腔,只是瞪着他等待答案。他在磨光我的耐性之前终于说:“眼下没动静。”

        “就这样?”

        “就这样。”他打了个哈欠道。我恨不得抽他一鞭子。他懒洋洋地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几个容易出事的地方我都看过了。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会知道,你放心吧。”

        我冷哼一声:“这诺大的庄子,就你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你让我把心往哪放?”

        他白我一眼,道:“一千两的生意我还没自大到一个人吞下去。”

        “总算还记得拿了我一千两来着!”我冷笑道,“整副家当都被你掏了,最好别让我发现物无所值!”

        “你会没钱?!”他差点没朝我喷唾沫,“要不你把书案上摆的汝窑水仙盆给我,我就算你没钱!”

        那盆水仙啊,都抽穗了,就快开花了吧?摆着我都忘了。记得去年他拿给我的时候说,“等到过年的时候也该开了。要是嫌香气浓,就放远些。”我那时看着那一个个大蒜似的水仙球,对他笑道,“这盆子颜色真好。”他也笑道,“就知道你喜欢这雨过天青色的。”前些日子红月儿又拿出来,装进新的水仙球,也会在年节时候开吧……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轻道:“那个盆不能给你。”

        聂靖哼了一声,道:“我也不要。”他话是这么说,却盯着我拇指上套的玉扳指看。

        我斥道:“怎么我的东西你都想要?”

        他仍旧盯着看,咕咕囔囔地说着:“啧啧,极品的羊脂玉啊!瞧这颜色……多白腻多油润……坠水也不粘……”

        我不再理他,策马往山下奔去。缓坡下面立着几骑,驰近了发现是老八和他的随从。老八对我笑道:“挺精神的。”扫到我手上的扳指,微愣了愣,既而又笑道:“呵,像是来打围的样。”

        我笑着回他:“要不我干嘛来了?”

        这时身后传来滚滚的蹄声,十数骑不一会儿就到了近旁。老十老远就叫:“八哥!”他看到我,先是瞪圆了眼,然后对身边的十四‘嘿嘿’地笑:“老十四,心里总算不憋得慌了吧?”

        十四只是笑笑,没说话。

        老八笑道:“散开来吧,要不今晚一个野味也尝不着。”

        老十闻言领着几个人沿着小溪跑开了些,还不忘三步一回头对我们这边笑,我都担心他一个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扭断脖子。

        没发现猎物,我放马慢慢溜达。溪水潺潺地流着,冒着丝丝水汽,这寒冬腊月还没封冻,不知道是不是源头是温泉来着。

        十四默不作声地跟着,眼睛一直盯着手上的扳指看。这玩意还真能引人注目,要不是好用我才不戴。这小子看什么呢?不是想要回去吧?这会子不行,等回去了,还给他也可以……我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他才挪开视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道:“你没扔了啊……”

        我就“嗯”了一声,心想,奢侈也不是这么个奢侈法的。

        那边忽然有了动静,叫喊声、呼哨声、马嘶声混成一片。我招呼了十四一声:“走吧,看看谁拿下今天头一个彩头。”

        被赶入包围圈的是一只野兔,这个倒霉的小东西已经惊惶失措,两头被堵之后往枯草堆林立的地方窜去。其实这么大帮人马就为猎这么个玩意挺浪费的,而随从们也不会动手,这是让主子们找乐子的游戏。我一夹马腹也冲上去加入战圈,既然是玩,就要玩得尽兴不是。

        老十老八他们也赶上来,老十第一箭过去,那兔子正好往一块石头后面钻去,落了个空,他好不懊恼。我正好截到兔子窜来的方向,大好机会怎能错过,放开缰绳,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弓上弦,移动的目标不好瞄准,两三秒后才射了出去。这时候,还有三四支箭同时往兔子身上招呼,好嘛,估计可以变刺猬了。

        可惜不知哪个瞄得不准,一箭过来正好落在暴雪蹄边,惊得它嘶鸣一声,抬起前蹄跳将起来。这么一蹦达差点没把我颠下来,旁边的十四和八惊呼“小心”,我紧了紧缰绳,呼喝了它两声,然后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暴雪安静下来,但还是喷着气抗议我虐待它,我拍了它几下,惩罚它上不了大场面,它便大大不满,绕着圈子,打着响鼻,摇头晃脑,就是不好好听话。我啼笑皆非,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主,只好又俯下身摸摸它的鬃毛安抚它。

        有随从把兔子捧上来,老八笑问道:“看看是谁的头功。”

        那随从回话道:“回爷的话,共中了两箭,这耳朵上的箭是十爷的,这身上致命的……是李姑娘的。”

        老八讶异地看了看我,然后吩咐道:“给大家看看吧。”

        随从捧着兔子的尸身在众人面前绕了一圈。我明明知道那会变成食物,还是对那血肉模糊拧了拧眉。老八了然地看了看我,让他们把猎物拿下去。

        老十对着我嚷嚷着:“我都射中了,你还凑什么热闹!本来可以抓个活口。”

        “承让。”我对他拱了拱手,笑问道,“抓活的干吗,怎么也是宰了吃,你还想用兔子皮啊?”

        老十不满道:“活的还能让容丫头她们玩玩……”

        我于是对他笑道:“好吧,再有兔子,只请十爷您一个上,我不乱来就是。”

        火星,荧荧如火,在深蓝的夜空中,明明灭灭。我仰头出神地望着这颗被称之为“荧惑”的行星,在这个闪亮的光点之上,砂砾遍地,荒凉沉寂,遍布陨石坑和蜿蜒曲折、纵横交错、绵延数千千米的干涸河床。每个火星年,都会出现笼罩整个星球的大尘暴……

        “在观星?”

        我没回头,答非所问地道:“很久以前,我梦想飞到这颗星星上去。”小学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是登陆火星,相对来说,我是火星地球化计划的忠实支持者。也许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我坚信可以实现火星移民,它会成为人类星际开拓旅程的首站。但是,现实跟理想很少能够重合,宇航员的梦想终究是破灭了。

        老八绕到我前面来,笑道:“你的想法一向与众不同。”

        我揉了揉仰得酸痛的脖子,对他笑道:“我明白现下来说不实际,不过想想而已。”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走吧,也许就等我们两个开饭了。”

        “八爷。”我叫住他,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我轻声问道,“你说过不会后悔,是吗?”
        他怔了一下,凝神看了看我,继而温和却肯定地笑道:“是。”

        我低了低头,起身道:“走吧。”

        进入摆饭的花厅时发现,果然其他人都到了,只等我们两个。六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坐,我右手边是容惠,左手边是十四。各人坐定后,老八说了句:“开饭吧。”我便老实不客气了。

        席间,他们用满语轻轻交谈着,让我想起若干年前的经历,只不过老九换成十四,还多了个容惠。八福晋笑道:“九弟把他新雇的苏州厨子借我们了,且试试看这手艺如何。”

        这种尝试我很乐意,只是吃东西的时候,被两边一大一小两位祖宗盯着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我停了筷,向容惠问道:“容格格,你不饿吗?”

        容惠摇了摇头,娇声道:“李姐姐,这个好吃吗?”

        “什么?”

        她指了指我夹了一筷放在碟子里的豆芽,眨着水灵灵地大眼睛看着我。

        我笑道:“这道菜叫做‘熘银条’,用的是绿豆芽、葱丝、白醋、花椒、线辣椒、精盐、芝麻油,先将辣椒炸成深红色,豆芽入锅后即烹醋引火,片刻熘成,最是脆嫩鲜辣。”

        容惠看着似乎心动,便有太监上来伺候。她吃完了这道,又问另一道我尝过的,非得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木犀肉、虾卧金钱香菇、烧如意冬笋、十锦豆腐一样一样尝过去,我吃什么,她吃什么。及到后来,我说到哪个菜,太监们就分一份到各人碟里,我就不知道我是来吃饭还是来表演的。咽下最后一口米丰糕,我也不顾礼节,起身道:“我饱了,各位慢用。”说完微福了福,便出了花厅。

        回到房里,就见聂靖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我挑眉问道:“什么事?”

        他指了指对面被他塞住嘴巴,五花大绑在楠木官帽椅上的一个人,道:“这家伙鬼鬼祟祟,好像对你很有兴趣。”

        “你问过了没有?”我坐炕上,拿小刀破了个橙子,立时橙香四溢。

        “没问出什么来,就等你回来一起找乐子。”聂靖笑嘻嘻地扯掉那人嘴里的布条,走过来拿了半个橙子过去啃。“嗯,甜。”他边吃边道,“这小子嘴硬,不使点手段怕是不行。”

        我看向那人,他跟我目光一触,立刻垂下眼去,一声不出。我用手指敲了敲炕桌,对聂靖道:“你先出去一会儿。”

        聂靖瞪着眼看了我好一会,问道:“你,行不行?”

        我笑道:“不行再见识你手段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道:“好吧,我给你把风。”说着把另半个橙子叼在嘴里,出去带上门。

        我走到那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低着头回道:“回姑娘,小人名叫徐杰。”

        “做什么的?”

        “小人是庄上马夫。”

        我拉了条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道:“哦,新来的吧。以前哪个府里伺候的?”

        “小人不明白姑娘意思……”他支吾道。

        “不明白啊?”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道,“不知道见了八爷你会不会明白?”

        “小人、小人只是给主子们伺候马匹、鞍具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姑娘……”他似乎一脸茫然地祈求道。

        我笑着打断他道:“得罪,呵呵……是得罪了,不如我跟你们四爷说,你企图非礼我如何?”

        “爷不会信的!”他急道,说完立刻知道失言,低下头一声不吭。

        “嗯,是不会信……”我把茶盏“嗑”一声搁回桌上,他被这声音震了一下,却仍旧压着脑袋。我绕到他身后,一手放到他肩上,道:“今儿你的表现要是不让我满意,恐怕不会好过……”我轻捏了捏他的锁骨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干人?”

        “小人不知。”他回道。

        “在西边一个很远的国家,那里的人喜欢把死人做成干尸,那用活人做的自然就叫干人了。”我指了指他的鼻尖,笑道,“先是从鼻孔插进一根管子,一直插到脑子里,把脑浆一点一点吸出来,然后用酒把脑壳里洗干净。对了,你喜欢汾酒还是蜡酒,两粤的椰酒也别具风韵。嗯,洗完以后,还得从鼻孔里塞进麻布,把脑子填上,不能让它空了不是。”

        徐杰的脸上冷汗一滴滴滑下来。“这还没完呢。”我又指了指他的腹部,道:“还得在这里开个口子,把胃啊、肺啊、肝啊、肠子啊都拿出来,也用酒洗干净,填上浸过香料的麻布和锯木屑,龙涎香好不好?但是,取了脑子人就死了,开肠破肚都觉不出了啊。你看是先洗脑子呢,还是先洗身子?”

        他猛地一动,椅子‘扑通’一声翻到在地,他睁着惊恐的眼道:“姑娘饶命!饶命啊!”

        “饶什么命啊?那样子身体不还是全的,脑袋什么的都还长在脖子上。不挺好的。”我蹲下身,对他粲然笑道,“你有没有家人?爹妈啊,兄弟姐妹之类,也好把你领回去?有孩子没有?总也要个给你捧灵位的。”

        “姑娘、姑娘,我说就是了,我说……”他鼻子呼呼地出着气,被绑着的腿想动又动不了,椅子在铺了毛毡的地板上摇着蹭着,却也没什么大响动。看来聂靖绑得挺严实的。

        “肯说就好。我也就问你几句话。你们爷派你来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就吩咐我看着姑娘说什么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真是实话!”他瞪着眼道。

        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累了。我点了点头道:“算你说的是实话,还有呢?”

        在我的逼视下,他又说:“顺便看看形势……”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一共几个人?”我问。

        “不知道。就我一个,兴许还有其他人,但我不知道。”他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骗您!”

        骗不骗我也无所谓,我并不那么想知道。站起来揉揉麻木的膝盖,叫了聂靖进来。聂靖看了看地上的人,问:“怎么样?”

        “差不多了。你先想个办法,我不想让他听我们说话。”我对他要求道。

        聂靖走过去,在那人后劲踢了一脚,他就昏过去了。

        我道:“不过是个眼线。”

        他点了点头,问:“怎么处理他?”

        这人知道的不少,又经不得问,若是被人拿了,恐怕对他也是个祸害。沉吟了一会儿,对聂靖道:“你看着料理吧。”

        聂靖看了看我,诡异地笑道:“明白。”

        聂靖弄了那人出去,我刚坐下,还没歇上五分钟,就听扣门的“笃笃”声。万般不情愿地打开门,果然是十四这小子。

        “什么事?”我冷淡地问。

        他却问:“我能不能进去?”

        原想说不能,但这家伙没那么好打发,不如看看他想干什么。于是退开些让他进来。

        “坐。”我拿了个杯子放在他面前,刚拎起桌上的茶壶,他便抢着说:“我自己来。”

        我看了他一眼,道:“得了。这茶壶我还用得着。”没带茜云来,又不想别人吵,这种小事,我总还是能做的。

        他只好坐回去,看着我给他斟上茶水。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理了理袖口问道。

        “也没什么事……”他一手握着杯子道。

        若是闲聊,抱歉,不奉陪。他看我摆出一副困顿的样子,立刻没话找话说:“刚才听容丫头说,你给她说故事了,还真挺有趣的。”

        “你觉得有趣吗?”我笑道,“想不想听下去?”

        他疑惑地问:“下面还有?不是完了吗?”

        “对容格格,自然是完了。你要是有兴趣,倒可以跟你说说后面的。”我道。

        “洗耳恭听。”他兴奋地坐直了,等着我说。

        我摆弄着自己的茶杯,道:“灰姑娘姒雪嫁给了公子燕几。日子过得倒是顺心,只是想到继母蔡夫人,十几年对她呼来喝去,百般虐待,心里发恨,便派人抓了蔡夫人来,给她穿上烙红了的铁鞋,蔡夫人惨叫不已,姒雪听得够了,便让人把继母装了麻袋,扔到宅子外面湖里。至于两个妹妹,在家时对她也不好,便也叫了来,强灌下两杯鸩酒后,埋到花园里桃树下。”

        我注意着他的反应,他道:“她们原来对她不好,也该……”

        我笑了笑,继续道:“除掉了让她不痛快的人,还有那个曾经见过她半身灰半身泥、狼狈不堪的厕神倩夫人。姒雪也不乐意再有人知道她落魄时候的样子,命人把老宅家里厕所填了,用石膏泥厚厚地封实,又把藏着倩夫人精魄法力的八宝琉璃鞋砸个粉碎。”

        见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便接下去道,“这样她终于爽快了。着实过了几年舒心日子,还生下了小公子。可好景不长,随侯死了之后,公子燕几成了新随侯,他对着姒雪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厌烦了,于是开始纳宠妾蓄美婢。姒雪怎么受得了,夫妇两个见了面不是吵架就是冷战。又过了几年之后,姒雪再也忍不下去,找了个机会,勾结内侍毒死了丈夫,对外宣称是急病暴毙。”

        十四皱着眉头道:“这燕几是活该,谁叫他变心。”

        我叹了口气,说:“活该吗?也许。再说随侯夫人姒雪,摇身一变,成了新随侯母亲。把持着随国的所有大权,把她讨厌的亡夫燕几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绞的绞,砍的砍,总之是全灭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才算干净舒服了。”

        十四低头喝着茶,也不说话。我对他道:“故事完了,我也困了,你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道:“你早点休息。”

        我送他出门,他临走前问:“怎么不见红月儿?”

        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问道:“送她回盛京了。对了,你认不认得瑜真格格?”

        他茫然反问:“那是谁?”

        “不认得就算了。”我打发他出去,在他面前合上门。

        躺到炕上的时候,心想,真是漫长的一天,明天,还不知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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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癖好问题,25章结局,所以接下去的每章估计都会超过1字,内容太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