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玛丽安好像也喜欢这种在痛苦的追忆中寻找新知:“我和尼古拉的关系已经很僵了，我是怎么了？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生活，别的男人都看不上。你也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利斯的关系，但是尼古拉是……”她突然坐起来，不再继续下去。画家大叫起来，让她不要动，因为刚才的姿势和光线都刚刚好。于是他们又僵持起来，画家扔下画板。
画室外，利斯正在和普鲁斯谈自己做的动物标本，后来利斯忍不住了，就问起关于那幅《不羁的美女》和画家的关系问题，普鲁斯说自己也不知，他关心的是自己能否成功收购这幅画。普鲁斯告诉利斯，他来这里不完全为了画，也是为了来看她的。
画室里，短暂休息的时候，玛丽安信步在房间里走着，看四壁上挂着的自己的画像，画面上的自己形神兼备，虽然只是背影或是侧影，但是似乎并没有影响内涵的展示。玛丽安对于这样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画家和她的话题轻松起来，他们都对目前的成果感到欣慰。玛丽安重新坐回毡毯上，裹起原来铺着的白布单。
玛丽安说:“你知道答案的时候就会失望了，但是我在画好的时候就不会失望，因为我什么都不企盼，也没有时间观念，自己的年纪也不知道，就像在黑暗的地下室。风雨、冷热、太阳，什么都没有，只是有一点点的光透进来。一直在摇晃，摇晃……”
画家这时候坐不住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曾经失去的东西，他忙乱地寻找画笔和纸，急切地把椅子都掀翻了。他们都笑起来，但是玛丽安很快就不笑了，因为她看到画家拿出的是利斯的画，那是大幅的竖版的肖像画。利斯的神态现出惊愕，表情很夸张，双手向一边伸出来，极力地伸出来，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让人感到很凄凉，仿佛什么魂魄都摄进了画里。玛丽安很震惊。画家在这幅画的基础上重新开始。他将原来的竖版改成横版，在原来伸出的双手上，画上一个丰满的背部。这是一个蜷曲的身影，由于紧紧地想要把自己与外部世界隔离，她的背部被抻得变了形。身形勾勒出来以后，他开始着色，将原来画面上的利斯用湖蓝色覆盖，但是并不是那种大肆铺张的覆盖，而是淡淡地露出以前的痕迹。
天晚了，画还是没有完成，玛丽安需要住在画家的家里，利斯为她整理床铺，她随意地看摆放在桌子上的小饰品。因为她说好看，利斯就想给她戴上一条项链，但是她突然用手一拨，大声说道:“我不是你们的玩具！”站在门外的画家也听到了，神情漠然，这是对自己的画的不理解，但是他都已经习惯了。利斯整理着摔在地上的项链，已经坏了。玛丽安难过地道歉。
画家没有睡，他又画了很多不同体态，但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没有什么主张。他把大大小小的画铺在地上，自己则站在不同的角度观察，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清晨，他疲乏地躺在沙发上睡了。利斯来找他，看到了新画，看到自己已经被覆盖了，她真是很震惊。她站在那里简直动不了了，她不相信自己以前的价值就没有了，还要被淹没。她为画家关了灯，跑了出去，她要逃离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利斯实在是忍不住了，在画家回到卧室的时候，跟了过去。她一连串地问画家，是什么时候开始继续以前的画的——那可是自己最喜欢的画，那上面有她的脸，为什么要把她消掉呢？画家说他并不想消掉。
“那为什么把我替换了，画别人屁股的画上有我的脸？”利斯问得忐忑不安，实在是怕听到自己受不了的答案。
画家给妻子端了一杯咖啡:“只有这样了，只能向前了，如果记忆中有后悔的地方，我也无能为力，要是你不相信我，我就更没有办法了。”画家走到侧间，利斯也跟了过去，坐在床上:“想到以前的事情了？这是我一直期待的，正是因为画那幅画，我们才……已经10年了。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有时一周都呆在画馆里，两个人睡在地板上，没日没夜地画……”
“这种事情我可是不想再想起来，现在就算了吧。”
“那时候你有热情，有理想，你还是别画了吧。简直不可思议，竟然要和那幅画一样。这是好事，但是应该在10年前就画好了，你有时候太可怕了……你应该快点完成，你们现在的关系都比我们那时亲密。”利斯变得很不安，她不知结局是什么，“生活富有就是幸福吗？这种程度的幸福可不好，我感到寂寞，真是寂寞的人！”利斯倚在门上，陷入这几年生活的回忆，“现在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也没有了以前的力量。10年前是我冒险的开始，我告诉自己那不是第一次，而是最后一次。10年以来都是自己欺骗自己……”
“住口！”画家大声地打断了她的话，“太残酷了！”
“太残酷了，这应该是我说的话，到现在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利斯的声音弱下来，画家走了，他的伤害还在，怎么会这样呀，利斯不明白，但是他为什么也不解释呢。
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画作也开始了。在昨天的基础上，画家又把画改为竖版，利斯的头变为向下，今天的画会是覆盖后的再覆盖吧。他让玛丽安站在大红布上，然后用聚光灯打光线在上面，这样玛丽安的身上就涂上了不同深浅的红色，一种沁血的感觉。玛丽安背对着画家，头张皇地回过来，一只手伸过肩头，五指微微张开，一种把握不住的感觉。对于画家给她摆的这个造型，她也不理解，画家现在真是迷惑了众人，他想创造一个什么样的杰作呢？
情色电影——不羁的美女不羁的美女（法国）剧情(5)
画室外，利斯想明白了，自己也是模特出身，一开始画家也是因为喜欢了自己才开始作画的。但是因为喜欢，反而没有精力去作画了。人掉进水里的时候，只会珍惜自己的生命，现在的画家就如同掉进了水里，以前的很多东西都在脑袋里浮现，一幅画可能刻画一个人的人生，他的生命中只有绘画中的线，虽然令人吃惊但他不就一直这么追求的吗？画家的行为是喜新厌旧，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不是肉体的，不是裸体的，是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画终于完成了，玛丽安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她摇晃着穿上衣服，问自己能不能看看。画家让她说出自己的感想，玛丽安双手抱肩，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什么也不说。画家伸手想碰碰她，她回过神，转身就跑掉了，怎么叫也不回头。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呢，或许应该是一个谜吧，谜底什么时候揭晓？
晚上，利斯悄悄地过来看画。她的神情也很严肃，目光中带着疑问和惊奇。她走到调色板前，拿起画笔，在画前端详一下，然后绕到画框后面，在横梁上做了一个十字标记。
画家又回到画室，把墙上原来封好的门板卸了下来。这时候，小女儿也进来了:“好漂亮呀，是那位漂亮姐姐吗？”好像至今她是这幅画的惟一赞美者。画家拿出苫布将画罩起来，他绕到画的后面，看到了画框上的记号，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下面的工作，他要把画封在墙里面，他舍不得将心血之作卖出去。这么一幅独特的作品就要与世隔绝了吗？画家真的是很有决心的，然而我们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在他的小女儿帮他搬画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了一角——大红的背景下是一双苍白的脚。
他把画塞进墙的空隙，然后用砖一块块地码上，再用水泥抹实，总之是尽量不留下什么痕迹。他要求小女儿不要告诉别人看到了这幅画，这是他们的秘密。画家预感到这是一幅传世的画，但是他又不想就那么卖给不懂画的人。作为他的收藏品，这幅凝聚着很多人的血气的画作，他要为自己保留下来，等他死后，一切再揭晓。
洗干净手，画家重新拿出一块新的画板，开始画一幅全新的画，几乎不用思索，一挥而就。很快他就躺在床上，开始画的回忆了，这时候利斯悄无声息地进来，看了一眼他，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阳台上。
画家起身跟了出去:“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流星。”
“有什么愿望？”
“流星来得太晚了……我什么事情都不指望了。”利斯很沮丧但是很坚决地转身走了。
画家紧走几步追上她。利斯不说话，躺在床上，惨淡的月光照在她大红的裙子上，好像是从身上涌出的血，实在吓人。画家躺在她的身边，执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利斯开口了:“在画廊里，看到你睡觉的样子，就像死了一样，我也有了同样的感觉。”窗外分明是一轮圆月，但是那光却着实让人迷乱。
画家沉沉地问:“死？……然后想到了什么？”
“美妙的爱情就好像是躺在坟墓里开始睡觉一样，不会苏醒了吧？”
“我也想知道，人的身体弱下去以后，整个人都消失了，不能回复到原样的是什么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