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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18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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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书籍名:《感官180度》    作者:隋锡君


                                    乔媛媛看见收据款项大写的那拦里,赫然地写着一万八千元。她下了一跳:这么多钱?谁交的呀?她的嘴张开着正要冲杜校长问什么,旁边的唐薇用手捅了她一下,她的问话憋回去了。杜校长微笑着对乔媛媛说:

            “好,让肖老师领你去报到,以后有事也可以跟肖老师说。”边说边将她俩送到门口,既是冲肖老师,又是冲她俩:“就这样,我还有客人。”边轻轻关了房门。肖老师则热情地导引着她俩来到了舞蹈编导班报到处。报到处没有几个人报到,见教务处的肖老师亲自领来报到的,办手续的人先给乔媛媛办理了。然后,肖老师领着熟悉了舞蹈编导班的教室和学生食堂,最后来到分配给乔媛媛的宿舍房间。三天后是学校开学典礼,学校要求新生这之前报到和住进学校,不论是市内还是市外学生。肖老师看都安排好了,就告辞走了,听乔媛媛说谢谢,他笑呵呵地说:

            “别客气,你既是杜校长的亲戚,又是特批自费生,冲哪方面都应该热情迎接周到服务。好,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别不好意思。”说着把乔媛媛挡在门里,带着笑的余音走了。

            这间宿舍还没有住进学生,四张双层床八个床位,还都空荡荡的。乔媛媛和唐薇对坐在两侧的床边,刚才这一切过程让乔媛媛恍如梦中。虽然从昨日开始的这件事,已经冲击过了她。但今天这像公主一样明显高于全校新生的待遇,不仅让她受宠若惊,还让她不可思议地有些恍惚和不安。尤其是那一万八千元的学费都事先给交好了,我是谁呀?又是谁对我这么好啊!非亲非故?还有杜校长这般热情,如果没得到好处,单凭交情恐怕也不会对我这样礼遇的。不行!我得搞清楚,起码这学费得还人家。乔媛媛疑问都在她美丽的眼睛上汇聚成了两个大问号,直射向唐薇。

            “小薇,你无论如何得把真实情况告诉我,不然我会闷死的。”

            看着乔媛媛那惶惑迷离一头雾水的神情,唐薇笑出声来:“媛姐,你呀,还不如个贾宝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你该高兴才是,你迷糊啥劲呀!叫我呀!管他哪!天上掉下个这么大的馅饼,只管坐享其成好了。”

            “那叫一万八千元呀!怎么能不管不问……”

            “得!我的使命已完成了,谁也好?钱也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了,给你这个,你自己去让芝麻开门弄明白去吧!”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张便笺递给了乔媛媛,笑着说:“你吉星的秘密之门就在这上边,哎!我也是劳苦功高呀!你别过了河拆桥把我忘了啊!呵呵……”

            乔媛媛接过便笺低头瞧,上边用碳素笔写着一个名字:“柳秉元。”还有一个手机号码。

            感官180度  第六章(1)

            屋子里满眼乱糟糟的,让喜欢整洁的柯雷心里好烦。地上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周忠权、老秦、耿立昌、曹健、于顺松、李珍和章兆泯。有的睁着眼,有的闭着眼。靠里边右侧是个造革面全包的单人沙发,这是柯雷在家具市场买回来的,不知怎么跑这来了,上面堆着几件衣裤,衣裤上竟漂着一汪污水。左边是一个坐便池子,里边塞满了香皂盒、肥皂片、臭袜子、米饭渣子、筷子、牙膏泡沫、带着污血的女人用过的卫生纸。柯雷一阵恶心,一阵气闷,但他吐不出来也发不出火儿。他扫视了一圈儿地上躺着的人:对别人懒,对自己也脏,地面上那么肮脏你们也能躺?看不下眼却不能说,柯雷只好自己动手,他抓住沙发上衣裤的一头,将污水往地下zhou  ,zhou  了一层衣裤,下面还有,他又zhou  ,直zhou  到没了衣裤,剩余的污水都流到了沙发的窝和缝里了。沙发是朝后仰倒着,靠背下侧和坐面后侧相接处又兜起了一汪污水,这沙发彻底脏污了,不要了!柯雷吐出一口污气,又扫了一眼地上的人,他看见老秦瞅天棚像没事儿人,曹健的眼皮不易察觉地微闭着在装睡,章兆泯胆大妄为地瞅着柯雷狞笑,李珍也咧着嘴笑和章兆泯如出一辙。耿立昌似乎是真睡了,半张着嘴呲着大牙。柯雷想冲他们吼一声:起来吧!但喉头动了一下没喊出来。他只好又转身拾起坐便池里那两根竖立的筷子,往外挑撅便池的污物。挑着挑着,柯雷的左腿膝盖处钻心地疼起来,疼得他有些站不住了。他扶正了右边的沙发,坐在了还算干净的扶手上,屈起左腿放到右膝上,撸起裤管查看腿。虽然他心里知道自己这腿是在金山堡防空洞和冬天坐在炉前烧火,脚下用来出炉灰的地槽缝钻出的寒风作下的风湿病,可也从没这么疼过?柯雷撸起裤管往膝盖处一看,见膝盖内侧小腿腿干上端有一脓点,他用手抹掉又冒出了一些白色的脓,双手一挤往外涌出的更多。啊呀!是脓瘘!

            柯雷吓醒了。有风湿的左腿真的在隐隐酸痛。柯雷这才想起半夜时电褥子太热,他睡眼蒙胧地关闭了,褥子凉透了,这风湿病严重的左腿就闹起来了。

            这个城市的冬天太漫长了,从上年十月中旬直到下年四月中旬,长达半年的时间里都是零度以下的冷天。这种漫长因为生活的单调显得愈加漫长和乏味。以至使这漫长的感觉绵延到了一年之中。在柯雷的感觉里,这一年他过的是一个日子,只不过是重复了三百六十五次。没有色彩、没有波澜、没有变化。

            当然,也并不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只不过这些变化对于柯雷的生活还没有构成质的改变。

            这些变化包括,车间又进了七个徒工,四男三女,清一色七一届中学毕业生。

            柯雷他们班分来了一男一女,曹健和宋玉花。二班去了两个男的丁家齐和史坤。奇怪的是给五吨锤这个全车间最大的锻锤分去了两个女的学司锤,一个叫司丹红,一个叫郭丽珊。还有一个男的叫许文波。

            新徒工的到来,使年轻人一下子增加了几乎一倍,达到了十五个人,若加上那几个老气横秋的大学生,就有二十几个。数量的增加虽然还不能带来质的变化,但相对于以前被淹没在老师傅堆里的几个年轻人来说,这个数量使年青人形成了自己的小队伍,从此开始生发出一些事情来。

            单调乏味的生活,促使柯雷本能地把眼光投向厂外,想扩大自己的生活圈子。中学时,柯雷在班里有几个关系非常要好的同学。住在大黄楼的苏国庆,和柯雷兴趣相同,都喜欢唱样板戏。柯雷会吹笛子拉二胡,苏国庆会拉京胡,也使柯雷喜欢上了京胡。上学时,柯雷常常提前离家,顺路先到苏国庆家,二人在一起或一个拉琴一个唱,或切磋琴艺然后再去上学。其实上学也不上文化课。入学第一年开学时,讲了没几天课,柯雷留下印象的是,数学讲了有理数,俄语讲了几个单词,就停课闹革命了。没几天,老师不是靠边站就是被揪斗。校长天天早上被学校高年级的一个叫“警卫连”学生组织的人押着,在校园门口站在一个椅子上,低头撅着屁股迎接上学的学生。椅子前的土地上,让滴下的汗水阴湿了一个圆儿。

            不上文化课,不是开老师的批斗会,就是晒战备粮。班里的同学分成三班轮班在学校门前的马路上支起的窝棚里,看摊在马路中央的玉米和黄豆。学生们没了管束,同学间有了矛盾就文攻武卫,学校里天天有打仗的,互相不服的就约个地方交手。轻的是用拳,讲究拳击,封对方的眼,重的是用刀子,把三角刮刀插进对方的屁股里放血。胆大敢下手捅过别人刀子的,就打出了名,拉帮结伙成立个小队伍,还命上个名儿,开始到处寻衅,看谁不顺眼就打谁。今天这个被打个乌眼青,明天那个被捅得血淋淋。校园和周边充满了恐怖。

            感官180度  第六章(2)

            警卫连的名声最赫亮,加入这个组织的没人敢惹。柯雷刚入校时,这些人就给新生一个威慑的印象。秋季里天不冷,在学校里戴着只露出两眼的大口罩,不声不响地巡视,新生见了都远远躲开。警卫连制造恐怖也招惹恐怖,他们属“悍联总”一派,围攻属于“炮轰派”的据点建筑工程学院时,警卫连充当了敢死队,第一个攻进了那座青灰色欧式的教学楼。后来,他们的首任连长在学校的“连部”里,被楼外打来的冷枪射中死了,他们抬着尸体上街游行示威,轰动全市。

            在这些恐怖气氛中,许多学生不敢上学了。有的则自觉不自觉地三一群俩一伙地抱团儿,寻求保护和自卫。

            苏国庆有个哥哥,前几年在松花江游泳淹死了。苏国庆成了家里的独根苗儿。母亲有肾病,脸色苍白地整天卧在床上。这种家境和共同的爱好,使苏国庆和柯雷相处如兄弟。学校和班里乱起来后,班组织也改变了,取消了班长,成立了勤务组。原来的班长铁军担任了组长。铁军长得十分结实,个子不算高,但肩宽背厚,肌肉发达,后来熟习了,柯雷知道他练健身和拳击。铁军有个哥哥,在他们家正阳河那一片很有名,是谁也不敢惹的拳击手。苏国庆的哥哥与他是同学,铁军与苏国庆自然也很要好。

            一天放学,苏国庆约柯雷一起走出学校,走到学校门前马路对过的道口里时,苏国庆神情庄重地对柯雷说:

            “柯雷,我跟你说点儿事。”

            “什么事?”

            “你对铁军的印象怎么样?”

            “不错啊!他挺仗义的。”柯雷并没考虑多久就脱口而出。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很诧异:为什么问我这个?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