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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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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籍名:《蛛丝马迹》    作者:吴励生


                                    阿前又提供说这个月阿东从江苏来,很落魄的样子,说需要钱找阿前的姐姐阿后借了8000元,前几天才离开的……阿后说16日中午阿东来找她借钱,说他手上做两幅明代古画的生意很值钱的,可惜手上资金周转不过来,说着便从兜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一截一截的金项链金手链金戒指的碎块给我先抵押着,又解释说反正是黄金剪成碎块是表明守信用若还不起钱便不取回了,那可是他曾经买给阿南的阿南要跟他断便都还给了他……

        案情至此,才渐显柳暗花明。

        因为蛛丝马迹终于显露,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于是太阳浮出海面,我们的心里被照得亮堂了起来。现在这些金项链金手链金戒指的碎块便握在我的手上,我观察一片片黄金碎块发现咬切痕新鲜,便想起我曾经侦破过的那起因赌债而杀人碎尸案,罪犯想让被害者的人和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除了把人碎尸还要把金首饰重新锻造成新饰物,结果终于被我们在OK首饰店抓获……于是我心情激动无比地对众位刑警哥们儿说:我们终于逮住他了,绝对不会错儿,就是他!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送回市局技术科一检验,黄金碎块果然有血性反应;在阿东住处也搜出了一把电工钳,经检验钳口的咬合处也呈黄金含量。回头再找晋安花园7be  座邻居了解,也证实郑氏平时戴有金手链和金戒指郑妇则戴有金戒指和金项链,而他们遇害后的尸身上则空无一物。照大体黄金含量以及拼接起来的情形看也大体相符。

        但,追捕起来可能更艰难。因为我一般只参加侦破专班,不太参加追捕小组,恕我且不说追捕或者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讲,不过请你务必相信我公安干警的神勇,那些个已经被揪住尾巴的狐狸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啦!你信不信呢?反正我信。再说你不要忘了,我还任重道远,我正奉命协助郊区分局的刑警哥们儿继续侦查黎明村道旁农家王宅凶杀案来着。不知你发现了没有?晋安花园707  座惨案与黎明村道旁农家王宅凶杀案同是一家子被害,郑某夫妇身上佩戴的金首饰均不翼而飞,而王氏夫妇包括老保姆身上的金、银、玉器却原封未动。能说明什么问题吗?当然不能。我们的工作就是要训练自己不能受一些假相所迷惑。当然那暂时还是一道不好解的谜。我这样说实际上是由于我的思路早被其他痕迹所照亮,还蛮有几分把握的。你已经知道了,黎明村道旁农家王宅凶杀案与晋安花园ap座惨案现场最大的不同,后者几乎没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前者则痕迹物证比比皆是,那样的案子都业已告破这样的案子却破不了,那我们这些人真是吃干饭的?

        局里技术科也已把老保姆的胃内容检验分析出结果:日内溶液总量100CC  ,说明被害时间为夜10—12点钟左右。

        另据一卖豆腐的妇女提供:她大概凌晨4  点多钟挑豆腐到城西黎明莱市场去卖,路过黎明村道旁王宅时没见起火。又确证:寄宿在王宅楼上的王氏外甥孙女被巨大的灼热烫醒并狂呼救火,时为近5  点钟。

        这样推断,正式起火时间应为4  点半钟至5  点钟之间。杀人时间既肯定在夜12点钟之前,那么,杀人与纵火显然分为两次完成。假如不是熟人作案,哪来这样的从容不迫按部就班?甚至还可以肯定,凶手住地离凶杀现场不远。

        我们再来看一下死者背景材料:王某男  69  岁,本地风云人物,家财万贯,其弟为香港工商界知名人士,在家乡设有“王氏基金会”,由王某担任基金会董事长,捐资修路兴学办老人会修文化宫热心公益事业;王某本人办有一家纸箱厂和一家机砖厂……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尽管王某为人谨慎,邻里关系和睦,其妻与老保姆均为洁身自好之人,但会不会是王某厂里雇佣或曾经雇佣的本地工或外地工因拖欠工资或劳资矛盾所为呢?

        不管怎样,综合痕迹物证种种,尤其是根据现场留下的大量回力鞋血脚印,我对罪犯的身高体貌还是做了大体的刻画:男性,身高1.68米左右,年龄45岁,体态比较胖……

        你还不能小看了这对作案者的刻画,尽管还不能就把它当作明确案侦方向来理解,但,有时在明确作案者的外形以及缩小侦查范围方面能起到比较关键的作用。

        我的办案方法之一便是利用足迹和步法特征进行追踪或鉴别侦查破案,而要依靠足迹破案,那就全凭着平时积累着的破案经验和一双火眼金睛。不瞒你说,为了练就这一双火眼金睛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当然还得凭着一种悟性,你信吧?我不能往下再说着自己了,不然你会以为我这是在吹牛。

        话说回来。这中间忙中偷闲我回家过一次,我说忙中偷闲是指黎明村道旁王宅凶杀案侦查刚刚开始,我老婆杨丽便打拷机拷我了,我跟我老婆联络有个暗号,说说也无妨。一般情况下我不允许她呼我,只要她一呼我,手头的事儿再多再忙,路途再远(只要没有离开本市),我都要腾出空来十万火急往回赶。这时只要在我的呼机光屏上显示随便一个什么电话号码,末尾加个8  ,我就知道是杨丽拷我。干吗呢?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杨丽拷我是要我赶回去给我爹抠大便。我老父瘫痪在床多年,生活早已不能自理。吃饭穿衣有着杨丽的悉心照顾倒也不成问题,就是这大便问题实是个老大难,尽管我反复要求杨丽尽量做些清凉可口易消化的东西给他老人家吃,可你想呀,一个人老躺着,我老爹又是当厂长出身,性格火爆,窝着窝着心火就大,心火一大肝火就旺,肝火一旺整个人就内里湿热,然后大便就拉不出来,是他瘫痪的下肢已经缺失硬拉的功能。大便要不通人就得完蛋。因此就得人工操作插人肛门替他抠出来。杨丽作为他的儿媳妇,一日三餐管做管喂已经够难为她了,不说好意思让她抠大便,总有诸多不便吧?因此说心里话,见着我们领导我很少有想着敬礼的感觉,可每每想起杨丽那伟大的委屈和平凡的牺牲便让我情不自禁地要向她敬个标准的(对,标准的!)举手礼。也不是说杨丽就一点牢骚没有,有,也是经济上的。我小舅子做无结网生意赚了不少钱,没少动员她跟着“下海”,她也就没少动员我去辞职。我说干吗呀?干吗都想着发财呀?这跟文革的时候谁都想着革命有什么不同呀?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随潮流的结果肯定没有好结果!她说德性!我还不懂得你?就拿那么点钱儿还整天受气!听她这么一说我便有点气短心里又颇含感激。但嘴巴还硬:要那么多钱干吗够花就行!说完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又可气。

        杨丽赋闲在家专事侍弄老人和孩子,一家四口人就靠我这所谓副科级侦察员工资一个月六百块不到维持生活,还够花?还不是杨丽一个子儿掰两半花才勉强够花?!

        还不是我小舅子时不常偷偷塞给杨丽点帮衬家用,我装聋作哑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说着似乎又有点家丑外扬?外扬就外扬!我自己揭露自己总比别人老揪着你的历史尾巴舒坦!况且我从来没有向组织上诉过家庭之苦,在这里就是跟你诉诉苦也无妨,组织上的就是不喜欢也根本没有空读小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想想也是。辞职、下海有什么不好?还好我的工作特别忙,要不时不常便觉着单位里有人跟你过不去或戴有色眼镜或揪你的历史尾巴,要不就有意无意地对你炫耀着可笑的权力或地位,我甚至觉得后者的炫耀比炫耀金钱更无聊更可耻!我这个副科级侦察员探长撑死了混到头了,但就是混上处长副处长局长副局长也不就千把块工资吗?满足上这东西的人绝对是人生无望了的一些人。炫耀财富还能引来杀身之祸,炫耀无聊的权力和地位能引来什么呢?引来的只能是于人于已毫发不损。这么说来还是钱好?你不是说不要钱吗?那你干吗连跟老婆联络的暗号都要在电话号码末尾加个“8  ”呢?现而今谁不晓得“8  ”就是要发就是想发?我已经不止一次甚至可以说是时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生存的困境,况且,你不都看到了吗,我整天都在忙什么忙?!那些个抢劫、凶杀或因财起意或杀人灭债或……都是为了个什么呀为?!

        实在是抱歉之至!我知道你对我这或比较古典的抒情或比较新潮的反讽已经感到不耐烦甚或不屑一顾,我知道我知道,要不咱们收回,要不你就权当刚才那些个方块字自己在跳着舞玩儿你没看见好不好?

        唉!还是我老婆杨丽理解我。她在过道里听着我老父那嗷嗷痛苦的干呼声渐弱渐小,就知道我的艰难使命正在趋于完成,然后从我手中接过盛着大便的痰盂去冲洗,待我洗净了手她也洗好了便器,就卷着《警坛风云》1996年第6  期朝我凑了过来。

        我便感到一阵本能地紧张。你知道,黎明村道旁王宅凶杀案侦查刚刚开始,我们领导重视着我正忙着呢,哪有闲心跟她讨论《警坛风云》呢?不过我没有把自己紧张的心情从脸上的神情流露出,我要保证自己不能流露,我不能损伤她的情绪,我想你能懂得我的意思。而且,我应该保护她这样关心我们行业的积极性,你说有什么比老婆能理解并支持自己的事业更让你感到幸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