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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乔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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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书籍名:《少年乔锋》    作者:宋别离


                                    眼见慧光迫得近了,他也起了好胜之心,跳到一座八角楼阁上后,突然转身向下跑去,他两脚踩着墙壁噌噌而下,身子侧斜过来,脚板便好像有吸力似的,一直跑下了底楼,紧跟着双臂一振,又像只大鸟一样向下飞去,稳稳地落到了汴河上的一条河船上。那汴河是都城开封通往江淮和东南地区的运河,上面停泊着密密匝匝的河船,每条船上各挑了一盏灯笼,夜里看去便似在一弘碧水里撒满发光的珠子。黑衣人两脚一旦在船蓬上落实了,又像个弹丸似的弹向另一条船,百忙中转头一瞧,吃了一惊,见那慧光跳到河船上后,顺手操起两根一丈多长的竹篙来,往河里一插,身子借劲向前弹起,便像是走高跷一般,转眼间便追到了萧燕山的身后,仅距着一步之遥。萧燕山眼看着前面出现一座虹桥,赶忙放平了身子,脚板在船蓬上一跺,向前平平射出,嗖地从桥洞里穿过去,到了河的另一端。慧光追了这么久,也没赶得上这黑衣人,心下不仅骇然,没想到在汴梁居然碰到这么厉害的高手,见他穿过桥洞而去,两只竹篙用力一撑,向上拔过丈数,也带着竹竿从桥上跃过去。桥上的游人远远地便看见两个人在水面上晃来晃去,本还以为是眼花,突然见那僧人手持竹篙从河面上窜起,由他们的头顶上飞过来,不免惊慌失措,有几个人不提防,被人群一挤,便从桥沿上掉下河去。慧光从桥上跃过后,轻飘飘地落到一条河船上,嘴里叱喝一声,手里的两条竹篙脱手掷出,像蛇一样颤巍巍地钻向黑衣人的后心。萧燕山的身子犹在空中踏步,听到身后风声响起,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伸手一格,震飞一根,手腕紧跟着翻转,却将另一根竹篙抓在手中,向河里一撑,身子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纵身上岸,慧光见了,也不禁暗暗佩服。两人上了岸后,一前一后又朝外城跑去,在街上游玩的人只觉眼前一花,两条人影就窜上了屋,都惊得目瞪口呆。

            守城的将官早就接到通报,说是都城里出现了飞贼,现在远远地瞧见两团黑影滚滚而来,一抬手,城楼上的御林军纷纷拉弓搭箭,对准两个飞奔而来的“贼人”,顿时间箭落如雨。萧燕山和慧光各接一只羽箭在手,一边拨打雕翎,一边向前奔跑,御林军因见慧光是个和尚,萧燕山却黑衣遮面,料定他才是飞贼,那箭矢倒是有大半射向他的身上。就这么一缓,两人几乎是同步冲到了城垛上,守城的士兵仗着长矛朝萧燕山刺来,被他随手一扒拉,登时有两三个便栽下城去。慧光喝道:“留下吧!”呼地一掌朝他的后心拍去。萧燕山反手一接,只觉力道奇大,脚下未稳也不敢硬拼,借力向前一窜,抓住竖在城头上的大旗,嗤啦一声从中撕成两片,顺势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慧光伸掌在垛口上一按,斜踩着城墙向下跑去,到了半数,身子向前一挺,并不落地,而是往前纵去。较起城里的灯火通明来,城外却是漆黑一片,萧燕山又是专捡着难走的沟壑、荆棘丛飞奔,慧光追在后面无论使多大的力,总是距着他有一步之遥。两人来到这无人的地方,才施展出全身的解数来,像两团旋风一般卷过草尖、树梢,那些宿鸟、走兽被惊起后,还未来得及飞窜起来,两人早去得远了。萧燕山一口气跑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体力不支,耳听到身后慧光也微微气喘,知道两人再把这轻功比下去,便要到各自的极限,心想既然已经到这地步,索性便好好跟这和尚斗一斗,且看看自己练习了那《无相劫指》、《伏魔杖法》之后,是不是有些长进,想到这儿,哈哈一笑,真气一泄,身子从草尖落下去。慧光见他住脚,身子往前又窜出一步,这才凭空转个大弯儿,拦在了萧燕山的前边。萧燕山冲着慧光一竖大拇指,道:“好和尚,好功夫!”慧光单掌合十:“施主谬赞了,再比下去,贫僧只怕便要落后了!”萧燕山道:“如此来,咱们就换个花样比试如何?”慧光眼光一盛,道:“正要领教!”萧燕山道:“痛快!咱们且运气平息半个时辰,再做计较!”说到这儿,便走到一边去盘膝坐下,闭目养息,慧光见了,也坐下来调气运功。再说慧真,跟叶绿华一起又追出了会儿,却哪里还能看到黑衣人和慧光的身影,他又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便拉着叶绿华转去了东南隅的一条偏僻的街道,此时,过节的人多涌去东京城里的那些主街,相形之下,这里却是冷冷清清。走了没一会儿,便来到一处清静之地,却是开封地面有名的古吹台,里面有供奉唐代诗人李白、杜甫、高适塑像的三贤祠。白日里这儿游客络绎不绝,此刻却一派荒凉,残月斜挂,树枝阴影婆娑。慧真眼瞧着四下没人,忙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将叶绿华头上的伤口给包扎好,叶绿华紧绷的神经一旦松下来,就再也支持不住了,腿一软,便瘫在慧真的怀里,竟是闭过气去。慧真一惊,伸手去掐她的人中,急声唤道:“绿华,绿华!”片刻之后,叶绿华悠悠苏醒过来,看到慧真满脸惶急,哇地就哭出声来:“慧真,慧真,孩子丢了,被那个黑衣贼抢去了!”慧真自见到那个黑衣人现身,便知道正是两年前在洪水中救过自己的命的那人,虽说其行事有些诡秘,但又似友非敌,谁知道,这一次他竟然出手将自己才过百岁的儿子抢了去。

            想到这里,慧真已经明白黑衣人这样做肯定是蓄谋日久的,只怕回到少林寺后便有个圈套在等着自己了;这个人多年前就曾去刺杀王云峰未遂,这些年又将矛头对准自己,照常理来说,他的武功如此高绝,想做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却要下手来抢一个刚出生未久的婴儿,难道是要想以此来要挟自己吗?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要安慰叶绿华,柔声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叶绿华眼泪婆娑地道:“我今儿早上去乔大嫂家,央她的男人到少林寺寻你,寺里的师父说,你跟方丈去了东京,还说……说你做了龙树院的首座……”说到这里,又捂住了脸,抽泣起来。慧真见她丝发散乱,削肩不住地颤抖,心里便像给毒蜂的尾针蛰了似的,一阵抽疼,在这个柔弱的女人面前,他有些无地自容,脸盘也火辣辣地烫。想到自己昨晚上还答应她要离开佛门,可今天早上却又从方丈手里接过度牒,如此反复无常,实是小人之为而非君子之道。想到这里,慧真觉得一阵眩晕,其实无论是在尘世也好,佛门也罢,自己在做人上面都已经败了。叶绿华说了刚才的那番话,原本还盼着慧真给她一个解释,说自己其实并无意接受首座之职,但现在见他支吾不语,心一下子就凉透了。世事真是变幻无常,一夜之间,自己不但失去了孩子,还失去了慧真。她咬着嘴唇,将捂住脸的手掌拿开,顺势理了理额发,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慧真幽幽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孩子在我心中的地位原来比你还重要。”凄然一笑,将慧真扶在她腰边的手推开,朝外面走去。慧真一愣,忍不住问:“绿华,你这是要去哪儿?”叶绿华走出几步,停下了脚,却并不回头,只是淡淡说:“我去找我的儿子,就是寻遍天涯海角,我……我也要把他给找回来。”慧真垂下头来,弱声道:“我……对你们母子不起啊!”叶绿华蓦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来,尖锐之极,她霍然转过身来,丝发向两旁一分,露出脸颊上六道血痕来,看上去竟有几分狰狞。她讥笑道:“慧真师父你放心,你这龙树院首座的位子定会坐稳的,小女子日后若非万不得已,也不会再登你少林寺的大门了。”她说到这里,嘴里又发出一阵略带着哭音的长笑,大步向外走去,慧真几次想开口将她叫住,却总是没发出声来,最后一狠心,垂眉闭目,听任她自去了。耳边听得夜风哗啦哗啦地吹着树叶子,蛐虫的唱和声也此起彼落,远处,又隐隐传来了爆竹烟花的噼啪声、游人的笑语声。可她的人已经去远了,为何笑声、哭声还是在耳边一个劲地萦绕?慧真终于抬起头来,张开眼,面前是漆黑的一片。夜空上,牛郎织女星隔着条银河犹自相对灿烂,京城里,今夜里有多少痴情的男女在山盟海誓?乞巧之夜,金吾不禁,火树银花,祥云霭霭,瑞气融融,果然是太平享乐风景,旖旎华丽风情,人人皆欢颜。当此良宵佳节,少林寺的高僧,龙树院的首座慧真一个人走出三贤祠的时候,心头却是一片茫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左右踯躅了会儿,才猛地想起一事,那慧光追踪黑衣人而去,不知道现下如何?回头再说慧光和萧燕山,两人在那片空阔之地打坐半个时辰后,体能已经恢复如初,正相对而立。慧光跟萧燕山经过适才的一番轻功较量后,对他已是心存好感,当下合十道:“阿弥陀佛,恕贫僧冒昧,有句话想请教施主。”

            萧燕山一抬手,道:“师父请说!”他因佩服慧光的身手了得,所以称呼上便也客气了些。慧光道:“以施主的身手武功,何至于去抢那女子的幼儿,此事让贫僧好生不解。”萧燕山听了哈哈一笑,道:“师父是责问在下身为男儿,却如何去难为一个妇人么?嘿嘿,若是他们先抢了我的亲生骨肉,那又如何?我一报还一报,又有什么错处?”慧光听了,道:“善哉善哉,贫僧不知道内情,倒是险些误会了施主。如此说来,你我便应该化干戈为玉帛,就此罢斗才是!”萧燕山听了这话,伸手慢慢解开系在颈上的丝绦,将斗笠摘下来,慧光本以为他这便要以真面目相示,谁知道摘了斗笠后,面上还蒙了一层黑布,听他阴恻恻地道:“有一点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和尚你,我与你少林寺之间有莫大的仇怨,你大可不必心存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