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背着玄烨，和他肩并肩地走起来。
“小兄弟，见你有几分眼熟，可能是和你投缘，我叫龙四，你叫什么，从哪里来？”
“龙四？”我愣了，想起前段日子，我曾与龙四的那一面之缘，呵呵，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我从京城来。我，我叫小季，这是我弟弟小玄子，他患有疾病……”
龙四挑了挑眉毛，示意我把小玄子放下来，他仔细察看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天花！”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这个病是传染的，不连累你了，我自己这就走。”
我转身欲走，他一把拉住我：“小兄弟，你把我龙四当什么人了？今儿遇到我就是你我有缘分，跟哥哥我走。哥哥一定想办法救你的弟弟。”
有一股暖流悄悄涌动，多日来在宫里所受的委屈仿佛一下找到了一个流泻的出口，我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而且越哭声音越大，弄得龙四有些手忙脚乱。
“小兄弟……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别哭了，别哭了行不？”他想替我擦眼泪。
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没有……我是一个流浪儿，没人理我，没人疼我，我好可怜啊，我不想活了……”
龙四拍拍我的肩膀：“小傻瓜，以后就跟着我吧，有我一口热汤喝，绝对少不了你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兄弟，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嘿，这人，怎么性格这么像我啊？随便就轻信于人，又这么讲义气，重情。心底里，顿时觉得仿佛有了一层安全感。
他带我走进一间破庙。
里面三三两两的住了一拨人，都是乞丐，见到龙四，马上站起来：“帮主。”
帮主？我脑海里飞过金庸的《射雕英雄传》里的洪七公，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见到了洪七公的弟子们。
“你是丐帮帮主？”
他爽朗地笑起来：“不就是个叫花子头嘛！”他拉住我，对那些乞丐们说：“这是我刚认识的小兄弟小季，还有他的弟弟小玄子，以后大家就都是自己人。”
忽然，有个人恐惧地说：“天花！”大家都瞪着眼看着小玄子。
从破庙里间走出来一个衣裳整洁甚至可以说是颇为考究的中年男子，面白肥胖，真奇怪，叫花子堆里居然出现了一财主。他捂着鼻子说：“龙帮主，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啊，天花可不是小毛病，如果传染给三公子你可吃罪不起啊。”
我越听越糊涂，花子里不仅有财主，还有公子，可真新鲜。
龙四说：“德叔，您放心，龙四自有安排。”
他领我走进破庙的西厢，里面铺了很干净的草席，他让我把小玄子放在这里，用一道布帘隔开了。
见我担忧的样子，他安慰我说：“放心，叫花子里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感染天花，但是很多人都活了下来，我会派人马上去寻找秘方，听说不远的村子里有个孙老婆婆很会医治天花，晚上我这就和你一起去找她。”
我还没回答，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孩子的奶声奶气的声音：“龙大哥，听说今日有狗肉吃啊？ ”帘子一掀，一个虎头虎脑大约6、7岁的孩子探出头来，看到地上躺着的和他年岁相仿的小玄子：“呀，这里还有个小孩呢！”
龙四连忙把他赶了出去。
那孩子大约就是什么三公子了，衣裳也是甚为考究。
晚上叫花子们围在火炉边上吃烤肉，我看到那个德叔领着三公子独自坐在一边，神态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龙四先让人给他们挑了份最好的送了上去。
真奇怪，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龙四也替我选了一份：“不要担心，吃饱了，等下哥哥就带你去找孙婆婆。”
狗肉真是喷香的，吃得我满嘴流油。真奇怪，在宫里，在家里，我一直吃的是山珍海味，可是我觉得都没有这狗肉好吃，或许我的骨子里，还是有流浪的气质吧！
吃完饭，龙四带我走出破庙，打了一个呼哨，一匹全身乌黑的马就从小树林里跑了出来。
“这是我的龙驹，它日行千里，但是就是习惯了自由自在，不喜欢被圈养。我对它就像对自己的朋友一样。”
他把我抱上马背，依偎在他的怀里，我忽然耳根发烧了。
龙四是一个多么英伟的男子汉，他和小福子的斯文俊秀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他的胸膛好像RAIN那么性感哦……
龙驹奔跑起来。
我不会骑马，可是靠在他怀里，我竟然一点都不畏惧掉下马背，虽然他是乞丐，可是身上竟然没有一点邋遢的气味。
在那一瞬间，我竟然第一次忘记了小福子留给我的伤心。
我们走进一个村庄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龙四向人打听了孙婆婆的住所。
孙婆婆一个人住在一个高垅上，房屋显得破旧，我们向她说明了来意。
她摇摇头：“我不会救人。我的丈夫，我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小孙子都是得天花死的，我怎么会救人呢？”
不管我们如何恳求，她也固执地不肯答应，还把我们推了出去。
我们垂头丧气地回到庙里，小玄子气息越来越微弱，水痘越出越多，眼看性命难保了。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小玄子，长得和他的父亲很相似，看到他，就想到小福子。早听人说过，小玄子是阿哥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聪明伶俐，会读书，也从小就会谋略，就连太后对这个孙子也宠爱有加，一直亲自带在身边培养，没想到，现在就要和这个美丽的世界说拜拜了。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想办法。”龙四皱着眉头说：“这个孙婆婆一定有办法，不然她全家人感染天花，为什么就她没有事呢？而且她脸上分明有出水痘留下来的麻子。”
龙四，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男子。
2
第二日，天空黑沉沉的，狂风呼啸，不多久，雨就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小玄子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时有时无，浑身滚烫。我抱着他，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龙四拿了雨披过来，黑着脸：“我们带着小玄子去找孙婆婆，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一试。”
我们三个人来到孙婆婆家里，都呆住了，房间里满是雨水，屋檐破败，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垮塌。
“孙婆婆，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留在房间里。”我大声对孙婆婆说。
她眼皮都不抬：“人死如灯灭，我全家人都在下面等我呢。”
龙四对我说：“你就呆在这里。”
风雨飘摇中，他爬上屋顶，冒着大雨去修补缺漏的房顶，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把他全部淋湿了，可是他什么都不顾，疯了一样修补。
“龙大哥……”我仰着头喊：“你要小心。”
屋里终于不漏水了。
龙四成了一个水人，孙婆婆却依然眼皮都不抬地说：“别以为帮我把房子修好了，我就会救你们带来的人。”
我跪了下去，苦苦哀求：“婆婆，我弟弟快要死了，求求你了……”
龙四也跪了下来。
他是一个气概山河的帮主，却为了我，为了小玄子，屈尊低头。内心里涌出对他无尽的感激。
可是，孙婆婆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一动不动。
小玄子呻吟起来：“额娘……”
孙婆婆终于被震动了，她巍颤颤地走过来，目光落在小玄子的身上，她的眼光忽然变得柔和了：“唉，犁头如果还活着，也有这么大了……”
她说的犁头应该是她早死的孙子吧！
她说：“把孩子放到榻上，灶里有一些黑色的草药，快去煎，用温水调匀，熬成浓黑色。一切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她喃喃自语：“土里来，土里去，谁也改变不了……”
我和龙四惊喜地对望了一眼，马上忙活起来。
草药的味道又苦有涩，还带着一股腥臭气，可是却效果奇好，喂给小玄子吃了以后，他的呼吸开始变得顺畅了。虽然还是高烧不退，但是至少暂时度过了危险期。
孙婆婆慈爱的守护着小玄子，看来她真的把小玄子当成自己的孙子了。她亲自喂汤药给小玄子。她喃喃地念着：“罪孽啊，全家就活了我一个，都感染了天花就活了我一个，都是我克死了家人啊！”
原来，孙婆婆全家人当年都染上了天花，早年曾学过一些医疗知识的孙婆婆四处找草药，可是，当她把草药找回来，想熬给家人喝的时候，亲人都已经一个一个的离开，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她一直怨恨老天爷让她失去了亲人，所以任何人来找她医治天花，她都硬着心肠不答应。
还是小玄子福大命大，总算和这个孙婆婆有点缘分。
孙婆婆给了我一麻袋这种草药，告诉我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喂服一次，还要用药渣给小玄子擦抹皮肤，至于能不能救活，就看这孩子自己的体质了。
我们千恩万谢，告别出来，天色已经变好，雨已经停了，龙驹驮着我们慢慢地溜达着。
“龙大哥，刚才真要谢谢你，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重情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