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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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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民国黑社会》    作者:吴雨


                                    朱某一听,吓慌了手脚,急想逃跑.姨太太道:"别怕,且到女仆房间暂避一下,如果马上跑出去,肯定会撞见老爷,反而容易暴露."朱某听从她的话,急急忙忙随小婢前去,战战栗栗地躲在房间,一会儿,果然隐隐约约听到所谓老爷者谈话的声音.好久好久,姨太太才偷偷地跑来说:"你赶快跑,老爷上厕所了,这是个好机会,明天你可再来."此时朱某但求脱身,连钱包也无暇顾及,抱头鼠窜而去.急行至里弄口,雇车返回店号,心头犹狂跳不止.次日,复往访问,但见大门紧闭.等到傍晚,仍不见一人出门,惟有公馆铜牌高悬如故.后又侦查数日,情景依然,朱某又不敢叩门,只得怅然而返.原来所谓姨太太、老爷、女友,皆拆白党一伙.

        吓骗.

        即以恐吓之手段,达到勒索钱财之目的.旧上海就有一种黑社会组织叫赫诈党,这是一个专门以吓骗为职业的庞大的流氓诈骗集团.其常用的一种吓骗方式叫"送炸弹".

        所谓"炸弹",真真假假,有纸炮,有装炸药的洋铁罐,也有土制的真炸弹,总之,掷地有爆炸声,能起到吓人之作用者,他们都称为"炸弹".其吓骗对象起初多为游乐场、戏院等老板.试想,这些场所多赖观众游客以盈利.倘若时有炸弹光顾,闹得人人惶恐,谁愿花钱买罪受?必弄得门庭冷落,终将倒闭.赫诈党正是抓住这一层,以"送炸弹"来勒索钱财.

        "送炸弹"一般有三部曲:第一部是"致函",就是发恐吓信,内容大抵是"请于某月某日送若干钱到某地点,若不予答复或不能答复,将于三日后以炸弹光顾."那些剧场老板为求息事宁人,深知此等流氓势力甚大,多半是忍痛花一笔巨款买个清静.但也有不予理睬的,于是赫诈党就续上第二部曲:"送弹".因送弹之事既须秘密又极危险,故往往不遣同党,而用少数金钱诱使街头小瘪三去干.虽有当场被破获者,但被抓的不是同党,不会牵出主使者.其目的仍是使被吓者见弹而生惧,双手将黄白物献上.炸弹送到游乐场某个角落后,赫诈党立即给游乐场老板发出一匿名信,谓"已致送炸弹一枚,安置场中某处,请即检出".如言往觅,果然检得一枚炸弹.因恐一经张扬,生意全被吓跑,是以老板讳莫如深.于是,赫诈党便演出第三部曲:抛掷.其目的并非伤人,而是使这些游乐场所的经理闻爆炸而生门庭冷落之惧.起初大抵扔些纸炮、洋铁罐之类,而后愈演愈烈,会使一些游客观众受伤.直到要求得到满足,赫诈党的吓诈活动才会暂告一段落.

        在这三部曲中,又常穿插使用一些旁敲侧击之法.如遍寄信函于某游乐场附近的各家店铺,谓"将于某日以若干磅之炸弹奉赠该场,诸君若不从速迁移,恐遭殃及".同时又致信该场职事人员,嘱其"迅速辞职,不要恋恋于微未之薪俸,而遭玉石俱焚之惨祸".另一方面又致书该游乐场,增加要价之款项,由2000元至万元不等.于是,各店铺老板找该场经理磋商解决办法,该场职员亦群起恐慌,该场经理弄得内外交困,只得就范.

        上海有家大游乐场,经营者是一个著名大滑头.有一次居然也收到了一封索款2000的吓诈信.此人对其中黑幕阅历最深,深知这类亡命之徒人数甚众,且在暗处施其狡计,若与其硬顶,将防不胜防,永无宁日.于是亲自携款,找到吓诈信所具地址,果然有人出来接待.他便自陈来意,先说明游乐场生意不佳,且诸位的要求我无法报告各位股东,因为各股东成份不一,经历不同,能了解诸君经营之事业的很少.如果我向他们报告实情,势必不肯承诺,甚或有人会报告捕房,大动干戈,弄得我们双方都蒙受不利.因此我特地亲自前来,掬诚相告,并带来私人款项千元,以备诸位茶酒之需.说毕,便献上一大卷钞票.那接待者再三称谢而收,拍着胸脯道:"俗话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既受先生厚惠,今后凡属先生管辖范围之内,一草一木,我们都愿负全责."大滑头乘机请求保险,那人慨然允诺.从此以后,同是游乐场,它处事故频频,而该场平安无事,生意发达.赫诈党之狡狯,尤其表现在收赃机关的安排上.因为寄吓诈信,总是希望被吓者以金钱奉献,这就不得不予信中标明真实地址.但又深恐被吓者接信之后,报告捕房,按图索骥,机关势将立破.对这个两难问题,他们采用了这样一种自全之策:先于同党中选出有眷属者,借其住所作临时收赃机关,吓诈信中即标明此处地址.信一发出,立在机关四周分布同党多人,宛如站岗放哨一般,用种种暗号传递消息.遇有事变,瞬息即达.如果来的是官厅侦捕之人,则其人未至,机关中早已得到消息,只剩一二妇孺,即便捕去,也不怕不放.而被捕者一旦被释,此辈便以此为藉口,或抬高勒索之款额,或提前送弹以示报复.更有一种勒索手段,恐吓信发出之后,不待被吓者至,先派一至二人登门求见,或应被吓者之招前往谈判.虽然偶尔也有被捕送官之事,然而商民大半乃怕事之辈,不敢得罪这伙亡命之徒.所以,赫诈党敢于公然派代表出面,磋商条件,秘密往来,大多被尊为座上客,没有人敢动其毫毛的.吓骗之术,起初仅及于游乐场所,后来渐渐扩展到其他行业,其中最为惊人的是,上海南北瘪三数万人,敲诈包造房屋的水木作头之一幕.包造房屋,是旧上海的一种大好生意.承包者旧时称之"水木作头".起初,凡遇水木作头承包建房,流氓瘪三辈必群推代表,前往索取酒资,纷扰不已.作头为求安静,只得稍稍应酬.但瘪三种类繁多,各不相属,前者既去,后者又来,作头不胜其扰,便向此辈交涉:今后须推出首领,担保安宁,否则不予理会.不久,便有两个瘪三来访,自称是瘪三首领孙坤的代表,要求索取作头正在包建的某处工程费用500元.作头大怪,因为以前开销瘪三,每次不过数百文,今天却狮子大开口.磋商许久,无结果而散.两瘪三代表临行时威胁道:"小兄弟辈今后若有野蛮行动,莫怪莫怪!"从此不再见到瘪三踪影,时间一久,作头也就淡忘了.

        一日,天刚破晓,作头忽得急报,急忙奔至造屋地点,则见连日运来的各种建筑材料均已不翼而飞.看守人报告说:夜间丝毫未听到声息.作头大惑不解:工地上堆积如山的砖瓦木料,靠肩挑手搬,少说也得百十人.天下窃贼,岂有成群结队至于如此之众的道理?研究半晌,断定为瘪三所为.正打算报告官厅,请求查办,而那两名瘪三代表不请自来,一见面即承认小兄弟辈野蛮无礼,请求海涵.所有砖石木料现在都堆积某处,首领早已选派老实可靠的兄弟前往轮流看守,并严戒众兄弟不得损坏遗失.今特派我们二人来此请罪,云云.作头闻言,明知是此辈因前次谈判破裂,有意大显手段,以达到勒索金钱之目的.且此辈自恃人多,又兼无赖,捉将官里,也无所惧,仍惟调停一法可行.磋商结果,以200元了此公案.交款之日,首领孙坤应作头之邀请,亲临某茶楼.时值严冬,孙坤身着狐裘,侍从环立,哪里有一点瘪三相!相见之下,先向作头道歉,继而说道:"造屋地点,从今日开始,派众兄弟担任守护,直到竣工之日为止.砖木材料之类,若有一草一木的损失,惟兄弟我是问.前次搬运的材料,当责令众兄弟于一日内搬还,如有损失,亦惟兄弟是问."说罢,扬长而去.此后,所失材料,果得完壁归赵,直到工竣之日,也再无瘪三惠顾.

        然而,自开此恶例之后,其他作头包造房屋者,简直不胜其敲诈.偷料犹在其次,设或不肯出钱,则扬言房屋垂成之日,纵火焚烧.众作头聚议无策,只有花钱买平安一法.久而久之,遂成惯例:楼房每间五角、平房三角.工程尚未破土,"规费"已先送出了.

        诈骗.

        即施用各种奸诈之诡计以行骗.此类诡计,不胜枚举,这里略举数例.

        (1)纵火图赔.

        都市奸诈之徒,有专以放火为发财捷径者.方法是,先在亲友处挪借若干资本,开一滑头商号,货物务求充足,装璜务求富丽.布置既定,然后向保险行请求保险.保险行派人查验,资本果然不少,遂同意保险,给予保单.数月之后,货物渐渐售净,乃将店铺付之一炬.保险行不得不如数赔偿,其实店内所存,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巨万资财,早已移存它处了.此种鬼蜮伎俩,渐为外人觉察.起火之家,保险行必先查明起火出于无心,方允赔偿.于是,奸徒就想出了新的狡计.有个青浦的无赖钱某,落魄沪上.效法上海放火发财者,回家变卖家产,得数千金,于闸北总局路开了一爿米行.行中米粮自地面堆至屋顶,满满实实,不下二三万袋.都是他找关系运动各米行寄存于此的.开张数日,即向某保险行请保火险10万元,得到保险行的应允.过了一个月,又在米行紧隔壁秘密开设一爿弹花店,专为居民弹旧棉花.数月以后、行中寄存之米渐由各米行运去,所存无几.一天夜里,弹花店忽然起火.风势甚紧,瞬息间延至邻舍.比及保险行救火车开到,则米行已化为焦土.事后,保险行派员调查,则失火者系邻家.要追究弹花店,则该店并未保险,只得如数赔偿.钱某遂以数千金资财,换取10万元赔款,成为富家翁了.

        由邻家放火,闻者已叹为观止.岂知上海还有一种人专以包放火为业者.有个姓张的洋布店老板,由于经营不善,连年亏损,行将倒闭,商之于密友孙某.孙某问他有没有保险,张答保有火险5万元.孙某道:"既如此,何不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