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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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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书籍名:《民国黑社会》    作者:吴雨


                                    如若不铲,军委会再给总指挥部施加压力,怎么办?总指挥部不会牺牲一两个县长来搪塞吗?烟苗铲不行,不铲也不行.铲和不铲都有性命之虞.杨若瑜进退失据,决定到雅安去面见刘文辉,探探他本人的口气.杨在公馆见到刘,问到:中央来电这样严厉,究竟该怎么办?刘文辉说:"赶快铲呀!咋个你还没有动手?快回去铲!"刘文辉态度认真,语气肯定,但杨若瑜还是觉得把不准,临走时又吞吞吐吐地请示:"主席..铲烟的问题.."刘文辉大声回答说:"铲!铲!铲!怎么你还没有听清楚吗?"刘站起来送杨时,又重复说:"怎么你还没有听清楚吗?铲!铲!铲!"一边说,一边还打着手势,好像拿着铲子在铲烟.

        走出刘公馆,杨若瑜又去见总指挥部参谋长张伯言,证实一下省府和总指挥部是否确实下了铲烟决心.张伯言反问杨若瑜:"你去见主席,他是咋个向你说的?"杨把刘文辉的话复述了一遍."对啊!回去快铲啊!"张伯言说道.听张也这么说,杨感到心里踏实了,决定回去铲.

        要各乡乡长去铲,他们是不会干的.要铲,必须县长亲自带队下去督促.经过一番研究,杨若瑜选定凤禾乡作为铲烟突破口.该乡乡长杨步月小学教员出身,是一介书生;乡里武力薄弱,比较好对付.凤禾又在芦雅交通线上,铲烟影响大.于是杨若瑜调集了200多名武装人员,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凤禾.杨若瑜立即命令杨乡长抽调几十个民工,在乡公所对面不远处开始铲烟.杨若瑜见民工已动起手来,很是高兴.在田塍上,坐在椅子上,跟秘书一边抽烟,一边聊起天来.坐了好一会,抬头一看,几十个人才铲了很小一块地方.只见民工把锄头举得很高,就是落下很慢.杨若瑜命乡长催民工快铲,尽管乡长和保长大声叱骂,不停催促,但速度并不见加快.这时,卫兵递上一封信,说是金连长差专人送来.杨若瑜拆开一看,信中写的是:这里有金连长种的烟,请杨县长手下留情..杨当即沉下脸来,把信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说道:"不管什么人的,一概给我铲光!"乡保长见金连长说情都不中用,只得继续铲.

        过了一会儿,四周山上突然枪声大作.县长秘书吓得瘫在地上.杨若瑜虽然吃惊不小,但仍强作镇定,因为他知道,这时刻是万万慌乱不得的,越慌越出事.要是他被几声枪响吓软了,便威风扫地,以后就无法统治全县.于是他把心一横,站起身来,叫中队长传达命令,县里下来的武装人员,一律站在原来地方,不许妄动,不许擅自还枪.同时叫杨乡长继续督促铲烟.山上枪声响了一阵,也就停止了.又铲了半个钟头,黄昏已近,杨若瑜便下令收工.

        晚上睡在乡公所里,杨若瑜在床上越想越害怕:再硬干下去,必定激出事变,被打死在这里才冤枉呢!就是不死,刘文辉也会斥责他不会处事,惹是生非.第二天早饭后,杨若瑜就借口部队人多,地方供应困难,把铲烟责任交给杨乡长,自己带队回城了.

        杨若瑜在凤禾总共不过铲了10几块地,就得罪了很多人.回县不几天,到雅安向刘文辉庆贺50大寿,在彩棚里,省训团的处长金搏九就挖苦他说:"究竟青年县长,大大不同,所到之处,一律肃清."杨见到刘文辉,他绝口不提铲烟,就像从来没有过这回事一样.杨后悔不已,怪自己胆量太小,听了几句话就坐不住了.有了这次教训,决心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坚决不铲烟.

        可是过了不久,杨若瑜听说成都行辕要派出禁烟考查团,考察地点之一便是芦山县.杨若瑜平静没几天的心情,复又紧张起来.考查团是要实地巡查的,比不得来公文,可以虚与委蛇.考查团又是国民党中央所派,很可能是要借禁烟问题,找跟"中央"貌合神离的刘文辉的碴.考查团发现遍地烟苗,必定据实呈报.而"包庇种烟",罪莫大矣,是要处死刑的.刘文辉即使抗着不执行,杨若瑜也得被撤职.丢官以后,他在四川就待不下去了.想到此,杨若瑜心烦意乱.他跑到雅安去见伍参谋长.伍说:"这次考查团来,你不好应付,自有总部的刘参议(刘敦礼)应付的."杨又去见禁烟督理处副处长杜履谦.杜说:"有郑少成一道,会帮你打招呼的."原来考查团由成都行辕、禁烟执行总监部、禁烟督理处、川康边防总指挥部、西康省政府各派一人组成.行辕派的人任团长.川康边防总指挥部和禁烟督理处分别派刘敦礼、郑少成参加,这两个人都是刘文辉的人.杨若瑜又打听到,刘文辉发下话来,考查团到,送点钱就得了.

        杨若瑜赶回芦山,作起准备来.他决定在考查团必经之路两旁,把烟铲掉.因为这点表面文章都不做,到时就难怪考查团打官腔了.考查团从雅安到天全以后,杨若瑜不断派人打听考查团由天全到芦山的路线.他得到准确情报,考查团由天全经芦山施延乡到芦山县城.这条路很短,要蒙过考查团员们的眼睛是很容易的.杨若瑜把施延乡乡长召来,对他说,这次考查团非比一般,是"中央"派的.弄得不好,他们会扣办乡长的,施延乡乡长一听,先就给吓住了.杨若瑜又说:为照顾你的困难,眼下不要求你将全乡烟苗铲绝,但初步必须做到将路旁烟苗铲尽,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乡长一听,县长这么体恤下情,还能不照办吗?第二天,杨若瑜就带队到施延乡督铲.有个保长不卖力,杨当即命令将其拘押回府,听候处置.其他保长不敢怠慢,总算把短短一段路两旁收拾干净.过了两天,考查团来到芦山,杨若瑜率部属在城门洞口欢迎,将他们接到县府.除了召开一次大会,请考查团训话以外,就安排他们吃、喝、玩.杨全力以赴,殷勤招待,唯恐不周.开头姓王的考查团长还打官腔,第四天早上,总指挥部派来的刘参议悄悄对杨说;"已经一枪下马,不用担心了."原来刘敦礼到雅安从伍参谋长那里弄到一小箱钞票(400万),当天早上送到王团长房里,请他对禁烟问题,马虎了事.王团长起先还说:"敦哥,你不能陷我于不义!"经刘一再劝说,王团长便顺水推舟收下了钱.从此,就词色温和.考查团又在县府住了两天,没有到下面去看一眼,就到宝兴去了.后来,考查团上报的公文,将芦山县说得最好,禁烟完全没有问题.芦山县府招待考查团共用去了20多万元.杨若瑜当然不会自己掏腰包,他摊派40万元到各乡.只有施延乡不派,因该乡铲了些烟苗,已付出了代价.各乡乡长对杨很是感佩,乐于交纳本乡承担的费用.农民银行本是鸦片银行.

        1933年,蒋介石大规模"剿共",军费开支浩繁,越来越感到财政拮据.为了开辟"财源",蒋介石决定把全国巨额特税划归南昌行营直接掌握,有关特税的一切收入、支出,财政部无权过问.

        同年夏天,在南昌行营成立了十省禁烟督察处,专管豫、鄂、赣、皖、闽、湘、苏、浙、陕、甘等省特税收入.督察处分支机构,很快遍布全国.该处直接按国民政府军委会委员长之命行事,不受国民党中央各院部和各省当局的牵掣.禁烟督察处的口号是:"两年禁毒,六年禁烟."声称要在六年之内将鸦片禁绝.实际上是打着禁烟旗号,改鸦片私收私运为统收、统运,实行鸦片专卖,从中搜括钱财.督察处下设会计处和监察处,会计处的会计长和监察处的监察,都由蒋介石亲自指定.会计长黄为材,就是蒋介石的军需处长,特税的一切收解手续都由其办理.

        1933年秋,蒋介石派人到汉口,号召官商合资成立农民银行.规定当地25家土膏行,每家投资2万元,另由政府拨款50万元,作为资金.但是只有4家土膏行被逼出了钱,其他21家确实榨不出油来.经由当时督察处长李子宽向蒋介石请示,决定改为先由督察处拨款成立豫、鄂、皖、赣四省农民银行.蒋介石在上海搞交易所时的朋友郭外峰被委任为农行总经理.农民银行成立后,全国所有特税收入,均须全部向农民银行交纳.当时每担烟土抽特税200元,外加附加费10%.全国最大监狱武昌监狱,就是用附加税的一部分(每年不下一二十万元)修成的.农民银行不但收特税,还对鸦片烟商开展抵押、贷款、折现种种业务.烟商如一时无力交税,或周转不灵,可以现货向农民银行抵借,押款额照市价六至八折计算,利率月息一分以上.2至3月不赎,即将押货拍卖.农民银行靠鸦片起家,财力越来越雄厚,不久即成为全国四大银行(中国、中央、交通、农民)之一.农行资金,没有一元钱不是来自烟土,人们不称这家银行为"农民银行",而是称它为鸦片银行.因为它确实不是为扶助农民和农业而办,跟"农"字毫不搭界,是盗用了"农"字.

        农民银行每年所收特税二三千万元,主要充作"剿共"军费.军情紧急时,催款急如星火,款子不足,就由监察处召集土膏行店摊派借垫,由监察处担保,以后在特税项下扣还.再不足,就由农民银行动用各土膏行店申请执照时交纳的保证金.农行收存的这种保证金高达几千万元,每年可收一笔可观的利息.

        蒋介石对各省军阀的补助费,也来自农行所收特税.如每月补助湖南军费30万元,广东四路军总部10万元,广西近20万元.贵州、云南、四川、陕西、甘肃的特税,都有一定的截留,这实际上也是对地方军阀的补助.这些帐,只有督察处长和会计处长心中有数.因为票据是会计处长签发的,然后由督察处长报行营核销.

        蒋介石的私人应酬,一般也都从农行所收特税中开支.每逢过年过节,蒋往往要给老上司、老朋友送钱,一封私人函电,就可以提取10万、8万.由督察处送致.其中有两个人,每次馈赠几乎都是少不了的.一是许崇智,蒋曾在他手下当过参谋长.每次给许崇智送款子,蒋都是派李鸿基去.李曾当过许的军需处长,跟蒋是同事.另一个人是杜月笙,蒋介石跟他关系密切,不同寻常.逢到年节,蒋总要送钱犒赏杜月笙手下的大小流氓.每次都由李鸿基出面,托上海办事处主任吴志刚转交.农民银行实际上成了蒋介石的私人银行.

        烟禁愈严,烟祸愈烈.

        旧社会有一句俗话叫做"私盐越禁越好贩".旧社会还有一句俗话,叫做"私烟越禁越好卖".

        禁烟越是喊得凶、查得紧、罚得重,私种、私贩越是猖獗,烟土生意越是兴旺,"烟官"越是可以借禁烟渔利,"禁政"的弊端越是严重.私种、私贩烟者就怕烟官不贪,不怕烟官索贿.烟官受了贿,私种、私贩烟土就有了护符.

        不少烟官本来就是贪赃奸吏.他们的官位或是用钱买来,或是通过关系得到.据《中国黑幕大观》透露,"禁烟狂热之时",某些省份公开出卖禁烟局长官职.按油水多少标价,上等大洋2000元,中等1000元,下等500元.公然收受,不顾廉耻.有些人买得禁烟局长后,便出卖禁烟调查员的职位.根据地段的"肥瘠",定价钱多寡."以金钱买得差缺,安得不以金钱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