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和他什么时再见面?”
“不一定,总是由他主动和我约晤,仍是小百合那条路。”
“佟春霖!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要不然你就死定了!”裘文杰放松了绞索,接着说:
“对不起!你带来的人挨了我那伙计的棒子,恐怕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
“裘少爷!我一向独来独往,从来就没有什么伙计。”
“哦?”裘文杰在找火柴。“我来亮灯。”
“等一会儿。”佟春霖说了一声就快步离开,他似乎恐怕卷进这场是非的漩涡之中。
裘文杰点亮了灯,此时佟春霖已不在现场了。地上躺着两个身胚粗壮的汉子,一个脑袋瓜子见了血,另一个虽不见血,但是和他同伴一样昏迷不醒。本来可以从这两个家伙身上问出一点线索来的,现在看情况是没法子追问了。
“铁柱子!”他喊了一声。
铁柱子在房门口出现,他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棒子,一声也不吭。
“要多久才能醒来?”
“谁知道?”
“摆在这儿也不是事,拖到外面檐下去。”
“那会冻死他们。”
“那……怎么办?”
“可以叫掌柜的来,就说他们是越窗而进的盗贼。”
“保安队会派人盘问,我怕那种麻烦。”
“人是我用棒子‘亨’倒的,你在大睡,什么也不知道,保安队的人由我对付。”
金线狐已经把话挑明了,她虽然有诺言在先,万一和保安队弄拧了,要找碴儿,她也照样应付不了。铁柱子所主张的善后方法是对的。盗贼越窗而入,圆谋不轨,用棒子迎击痛殴那是正当的行为。
事情就如此决定,本来已经沉寂的客栈又热闹起来,把酣睡入梦的客人都吵醒了。
在金大院中,此时也是夜深人静。廊下有好几个劲装疾服的男女在候着,似乎随时都会出动。大厅中,金线狐和杜云飞在商议什么,二人的面色都很凝重。
“云飞!”在私底下,金线狐对他倒是非常客气。“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怕他一点,怕他是金矿局方面请他来追查脏金的。”
“如果姓裘的真是金矿局请来的高手,就一定会在事先和保安队方面打声招呼。”
“也许金天保和毕玉青只是装装样子。”
“可是,裘文杰曾经放倒了四个保安队员呀!如果他是吃公事饭,怎么可以如此胡来?”
“云飞!问题就在这里了,莫高没有见到裘文杰杀那四个保安队员,到现在为止没任何人能够证明的确有这么回事,我派人在那座山神庙的附近查过,不见尸首,不见痕迹,如果这是一着早就安排好的计谋,教那四个保安队员暂时躲一躲,那咱们就上当了。”
“金姑娘!我倒有个办法。”
“快说!”
“教金天保把姓裘的带走,看他们怎么办?”
“云飞!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简单,姓裘的可以明着去,暗里来,何况这个人对我来说,还有相当利用的价值……还有一件令我耽心的事,他从来没有来过北大荒,他怎么知道我常常过江到俄境的新乔治夫喀?又怎么会知道有黑毛这个人?这明明是有人提供线索给他。”
“金姑娘!他找黑毛干什么?那个混球除了会喝酒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云飞!任何事情都不要看得太单纯了……好了!”金线狐伸了一个懒腰。“时候不早了,渡船只怕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你连夜过江,天亮前把那个醉鬼抬过来,我倒要看看裘文杰这套把戏怎么耍下去。”
杜云飞起身走了,也带走了在廊下等待的那几个男女。
金线狐正想回房睡觉,却又来了客人,这个时候还能登堂入室的当然是特殊客人。不错,他的确很特殊,是驻扎金山镇保安中队的中队长毕玉青。高个头,三十不到的年纪,挺帅气。
“玉青!有话到房里说去。”金线狐连连打着哈欠,听口气,她与毕玉青之间还有着极为亲昵的关系。
“就在这里说,就在这裹说!”毕玉青又拉着金线狐坐了下来。
“怎么?你还要回队上去?”
“是呀!那个姓裘的混球把我两个手下打得昏迷不醒,还挺在那儿呢!”
毕玉青突然压低了声音:“我看,放黑枪把那小子丢弃算了。”
“为什么?”
“我有预感,这小子迟早会给你惹麻烦。”
“玉青!你这个人样样都不错的,就是缺乏那么一点机智,”金线狐的口气很不好听。
“这种馊主意也亏你想得出来,我金线狐什么时候打过人家黑枪……”
“我来!”毕玉青拍着胸脯说。
“得了吧!别胡乱搅局,往后也别派什么人去钉姓裘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你这一插脚,更是一团糟……今晚不宿在这儿?”
“老金在这儿,我可不愿被他抓着小辫儿。”
“也好!那就快些回去吧!”
毕玉青走了,金线狐也回到了卧房。人是挺倦的,可是躺到炕上却又无法闭眼,裘文杰的影子老在她眼前飘过来飘过去的。
她轻轻地诅咒了一声:“哼!裘文杰这小子真是个邪神转世的。”
其实,今儿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的可不止金线狐一个人,那个名叫玉娃子的小妮子也是在火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寐。
她甚至连衣裳都没有脱,还不时坐起来望向窗外一遍银光的雪地,她是在等什么人吗?
石屋里很静,好像偌大的屋子里只留下她一个人。
不错,她是在等人;那个人像一溜烟似的在银白的雪地上朝向石屋奔了过来。
就是那个为玉娃子赶车的老妇人,可是,她在雪地上奔走的速度竟然比她所驾驭的双套大车还要来得快。
玉娃子一见到老妇人远远的影子时,就连忙披衣迎出,等她从卧房走到堂屋里,老妇人已经进门了。
“玉娃子!今天佟春霖一整天都在调查咱们的底细。”
“他查得出来吗?”
“当然查不出什么名堂来,因为你那位令尊大人事实上是不存在的。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你今天在裘文杰面前玩的那一套,除了引起金线狐对咱们格外留意之外,好像没有别的用处。”
“不见得吧?”
“丫头!你那张嘴总是不服输的,告诉你吧!在镇上,根本就没有莫高的影子,他那些弟兄们也是一个不见。”
“也许是因为驻扎呼玛县城的保安大队长金天保来了的缘故……”
“大小姐!别在那儿胡猜乱猜了,莫高不到镇上来,十成有八是金线狐授意的。”
“躲谁?”
“自然是躲避裘文杰。”
“佬佬!你这话可把我弄糊涂了,莫高那帮人一个个都是杀人魔王,身上有刀、有枪,他们会把裘文杰看在眼里?”
“丫头!难道你以为裘文杰真是一个江湖浪子?到北大荒来只是为了想发一笔横财,狠狠捞一个票?”
“当然不会那么单纯。”
“那不就结了吗?咱们能想到的,别人也想得到,以我看这一次的大买卖,金线狐可能另外选择了交易的地点。”
“在那儿还很难说,不过,一万八干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金线狐纵有再高的本领也休想瞒过咱们。”
从称呼上可以想见,那老妇人的辈份要高一些,可是玉娃子对她说话的口气却好像不十分客气。
“佬佬,今晚别提明天的事,我问你,裘文杰回到客栈里去了吗?”
“已经回去了。”
“走!我还要去找他聊聊。”
“丫头!除非你想陪他在客栈睡觉,要不然你今晚就不要去。”
“佬佬!你说话能好听一点吗?”
“丫头!你该不会对姓裘的已经喜欢上了吧?”
玉娃子抿着嘴一时没有说话,她倒不是生闷气,而是在很认真地思索,爱情对任何一个刚刚成熟的少女都是很奇妙的。
半晌,她才吐出一句话:“那家伙倒真是蛮逗人喜欢的。”
“那就完了。”老妇人沮丧地说,临了还叹了一口气。
“佬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丫头!你是在办事,在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喜欢你的对手,你还想办成这件事吗?”
“佬佬!你放心,我喜欢他也只是暗暗放在心里,我绝不会忘记他是我的对手……”
“丫头,你年纪太轻了,不懂得情感是个害人的东西,它会使你软弱、动摇……从现在起,你要恨裘文杰那小子,想出各种理由去恨他,恨他愈深,你胜过他的机会就愈大。”
“奇怪!我为什么要想尽法子去恨他?”
“因为恨可以产生无穷的力量。”
“好吧!我试试看……”玉娃子说着就往外走。
“丫头!你上那儿去?”
“去客栈里找裘文杰。”
“一定要去吗?”
“是的。别拦我。”
“好吧!我又只得为你当车把式了。”
“佬佬!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我要一个人去。”
“丫头!我不明白称心里打出是什么诡主意,可是我要提醒你,千万别逞强,今儿夜里的金山镇是个阎罗殿,金凤阁客栈是十八层地狱……”
“佬佬!佛家有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话声中,玉娃子已经飞快地奔向隐藏在丛林闻的马房。
那老妇人摇摇头,进入了石屋之中。
不一会儿,雪地里就响起一阵马嘶,玉娃子已经如一溜烟似地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