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柳既已自幼拜师在华山派门下,自是不能另投他派。只是,峨嵋派不是一直都只收女弟子吗?”
服难师太淡淡的道:“本门开山祖师厄渡神尼,也曾收了一名男弟子,可惜该弟子心术不正,误入歧途,最后给神尼清理门户,一剑刺穿心脏而死。
“自此之后,峨嵋派的确只收女弟子。但在本门门规之中,却并无规定,严禁收录男弟子,因此,要是贫尼将来收了一个男子作为门徒,也不能算是违背了门规。”
柳生衙这才恍然,连连点头称是。
服难师太又道:“门外躺着的一位施主,绝非常人,倘若贫尼法眼无差,应该是来自玉洞峰天工堡的太叔堡主吧?”
柳生衙又再点头称是。
服难叹一口气,道:“都已是四十几年前的冤孽了,至今还是有如阴魂不散,真是天意!
天意!”
柳生衙、马小雄、阿玫听了,都是心中一怔,一时之间,谁也不明白这位峨嵋掌门话中真意。
------------------------------
drzhao 扫校, 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武林北斗求借剑
在金破天医寓中,竟然出现了峨嵋派掌门服难师太,实在大出柳生衙意料之外。
尚幸这位峨嵋掌门,不似是心胸狭隘之辈,更对柳生衙的忠义胆色颇为赞许,并未为了东蛇岛之事而另生枝节,总算是大大松一口气。
在服难师太引领下,柳生衙背着老太叔,穿过了一座花园,步过天阶,终于到了“换命医舍”。
医舍灯火通明,似是如同白昼。
服难师太在门外轻轻咳嗽一声,道:“贫尼服难,医舍外有一病者太叔梵离,疑是走火入魔,脉象大乱神智不清,有劳大夫出手救治。”
舍内一人冷笑一下,道:“连大夫都快要活不下去,病人是死是活,跟大夫又有什么相干,快走!快走!”
服难师太道:“距离决战尚有好几个时辰,你身为大夫,还是救人要紧。”
医舍内的金大夫道:“再过几个时辰,我这个做大夫的便要成为无头之鬼,便是给我一百万两银子,也不诊治。”
服难师太道:“贫僧和尚与贫尼有点渊源,明晨的决战,贫尼愿为大夫前往说项,将之取消。”
金破天怒道:“这是我的决战,跟谁都没干系,你少管闲事!”
服难师太道:“眼下这位练功走火入魔的江湖朋友,跟贫尼也有点渊源,大夫若不肯施以援手,便是与贫尼为敌!”
听闻此语,柳生衙等更是心中暗自惊诧。
柳生衙怎样也想不到,对于老太叔的伤病,服难师太竟是极度关注,但其中有什么来龙去脉,单凭这三几句话,实在无法得知。
医舍内的金大夫默然良久,忽道:“我的金漆招牌,唤作‘一命赔一命’,既然师太坚决要我出手救人,那也不难,只消答允我一个条件即可。”
服难师太道:“大夫请说。”
金大夫默然良久,才道:“要我救人,必须答允一个条件,就是要为了此事,而杀掉一人。”
服难师太道:“虽然这等行径,绝不符合悬壶济世应的宗旨,但贫尼也深知大夫脾性,也不打算跟你多费唇舌。总之,你的条件,贫尼答应下来便是。”
金大夫冷冷一笑,道:“我还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师太怎地轻于许诺,要是我要你去杀的,是峨嵋当今掌门服难师太,却又如何?”
服难师太哂然一笑,道:“贫尼已活了七八十岁,纵然如此,也只不过是少活一些时候,这个条件,可难不倒我。”
马小雄心中大是激赏,但心中却又忖道:“老尼姑固然是年事已高,但她要救之人,恐怕比她还要老一大截,这笔帐,当然混淆之极。”
金大夫在医舍中嘿嘿一笑,道:“江湖之上。人人都只道峨嵋服难心狠手辣,甚至是人性灭绝,岂料却也有情深义重的一面,嘿嘿!难道你就不怕蜚短流言,人言可畏吗?”
服难师太白眉毛一扬,道:“人言再可畏,也不及良心责备更苛刻。”
她这句话,似乎正在针对金大夫,却也像是有感而发。
金大夫又沉吟良久,终于道;“金破天也不是婆妈之辈,掌门师太既已作出千金之诺,就请把伤病者送过来吧。”
未几,医舍大门缓缓张开,只见那金大夫容颜憔悴,两颊凹陷,简直是面无四两肉,一双苍白的手犹如鸟爪,但左右两手都只有四根手指。
他的左手缺掉尾指,而右手缺的是无名指。
在灯光映照下,只见他余下的八根手指,竟是颜色各异。
他的左手无名指,有如烧焦一般,中指却通体雪白,甚至看来似是通透有如水晶一般,怪异莫名。
至于食指,则呈暗绿色,但在这暗绿色泽之下,隐隐似有爬虫之物,在指骨之上蠕蠕移动。
他的左手拇指,单以色泽看来,倒和常人一般无异,但却又比常人的拇指,粗大了最少三倍以上,看来臃肿不堪,但瞧这拇指的状况,却又不似是给毒物螫伤,以至红肿起来。
至于他的右手四指,也是各有不同色泽、形状,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食指,只剩下森森白骨,皮肉早巳不知所踪,但指骨之间,却仍有胶状物体相连,以至整根食指,还能活动自如,直与常人无异。
际此时刻,谁也不敢问及金大夫这八根手指的来龙去脉。
柳生衙小心奕奕地把太叔梵离放在一张竹床之上,此时,老太叔似仍在沉沉睡觉,但又似是气息微弱,一张脸庞有如紫之色,十分可怖。
金大夫略一沉吟,忽然叫了一声:“备剪!点火!烧炭!”
未几,一个脸色黝黑,面上满布凹凹凸凸麻子,容貌极是丑陋的少女,捧着一个粗糙的铁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这铁盘之上,摆放着几件物事。
在左首,是一把黄澄澄耀入眼目的黄金利剪。
在右首,是一大堆不知名的药材。
至于摆放在铁盘中央的,便是一个炭炉,上面还有一个瓦罐子,看来是用作煎药之用。
金大夫瞧着那少女,道:“明天你把那条‘紫眼毒貂’宰了,用我这根大拇指连同第八十九号药料整包煎服,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不得沾水、不得喝酒、更不得与那男子行那苟且之事,你身上的貂毒,可望痊愈。”
那少女“喔”的一声,叫:“师父,我不要你老人家的大拇指。”一急之下,忍不住热泪盈眶,眼泪流了下来。
金大夫扳着脸道:“我知道,要是把这颗脑袋连同药料一起煎服,定必功效更佳,你若真的要,为师也可成全。”
那少女大吃一惊,急道:“师父,我绝对没有这个念头,要是师父不相信,我可以立刻向观音菩萨起誓——”
金大夫截然道:“少给我罗哩罗嗦,你的事情以后再说,快做正经的事要紧。”
那少女不敢争论,战战兢兢地把药炉放在桌上,又用上好的炭生了火,等候金大夫的指示。
金大夫望着躺在床上的太叔梵离,看了大半天,似是有点呆呆出神。倏然之间,把老太叔衣袖拉起,右手拇指搭在他手腕关节,手掌侧正中央的太陵穴上。
金大夫这伸手一搭,竟足足耗了整顿饭时光。
然后,他对少女道:“放药。”
那少女已准备好清水及药料,金大夫一声令下,药料已放在药罐中煎熬。
金大夫神情凝重,对服难师太道:“他已年近百岁,这等伤病,也不单只是因为走火入魔而起,其中缘由,极是复杂,便是花三五天时光,也是解说不来。
“要他再活下去,我是颇有把握的,只是,他毕竟年纪老迈,血气只会一天比一天更衰落,纵有灵丹妙药,甚至是罕世难求的异宝,也不能对他有太大帮助。
“他内力根底极深,当世武林,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只可惜夕阳无限好,已是近黄昏。”
金破天言尽于此。
之后,不发一言,只是命令那少女依照自己的指点而行事。
一个时辰之后,药已煎好,金大夫着令那少女把药罐子打开,然后以左手拿起金剪刀,“飒飒”两声,便把右手的食、中二指剪掉。
两根手指给剪掉之后,直掉入药罐之中,说也奇怪,金大夫断指之处,竟无半点鲜血流出,便如同在一条树杆之上,剪下了两截枯枝一般无异。
又过了半顿饭时光,金大夫着令那少女把煎好的药倒出,然后给太叔梵离喂服。
老太叔服药之后,东方天际已渐露曙色。
金大夫又取出了一个小碗,把高梁酒注满,然后又用金剪刀“飒”的一声,把左手特别粗大的拇指剪了下来。
少女睹状,倏地“哇”的一声大哭。
金大夫在剪去右手食、中二指之际,伤口之处并无鲜血淌出,但当他把左手拇指也剪掉之后,一股血柱立时有如涌泉般直喷出来。
少女一面啕哭,一面匆匆在药框中取出一瓶药来,颤手颤脚地撒在金大夫人断指伤口之上。
金大夫冷冷一笑:“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收一个男的做徒儿。”
又隔了一会,天色更亮,金大夫道:“要救的人,都已救了,你们统统走吧!”
那少女拼命的摇头,叫道:“我不走!”
金大夫道:“你要是不愿意走,大可以一辈子待在这医舍之中,为师约了一个和尚决战,只要赢了,自当回来跟你一起打扫地方,早晚继续钻研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