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但是电阻丝并没有烧红,苏成放下电池,摸摸电阻丝,上面只有一点温热。
苏成将电阻丝截出一公分,用两根线头连起,再次通上电,电阻丝渐渐红了。
“雅典,你看!”
苏成万分高兴,火种有了,这就是火种啊!
“用它引燃什么物质呢?没有棉制品呀。”
雅典浑身翻找,她身上真的没有一点棉花,她摸摸苏成的衣服,苏成身上也没有棉花。
“再找找看,我相信会有的。”
“纸呢?也许纸是可以的。”
雅典说着急忙撕下一截卫生纸,卷起一个小纸卷,搁在电阻丝上,苏成通上电,也许是太冷,卫生纸没有引燃,烧红的电阻丝只是把纸烫破,反复如此,纸被烫出很多条形的洞。
卫生纸的纤维较粗,没有棉花引火的效果。
“雅典,试试那个,我觉得它行。”
苏成忽然看见雅典的卫生护垫,这是少女隐秘的东西,苏成并不十分清楚它的质地,但依稀记得关于它的“更干、更爽、更舒适”
。
“啊,它是棉质品的呀。”
雅典再次惊喜道。
雅典拿过卫生护垫的包装袋,这是保洁公司的产品,里面的数量是一打,雅典熟练地撕开包装,取出一个卫生护垫,快速剥开外层有粘性的强力棉纸,果然内层是柔软的脱脂棉。
“你把它再撕开一点拿好。”
苏成说。
苏成小心翼翼地将电阻丝塞进卫生护垫。
“轻点把它裹住。”
雅典轻轻地用卫生护垫的脱脂棉裹起电阻丝,然后把它捏住,如此电阻丝的热力就一点也散发不出去了。
“好了吗?我通电了。”
苏成紧张得声音有些发颤。
因为这次试验对他们太重要了,设若脱脂棉仍引不着火,那就再没有什么可以引火的了。
不过,苏成相信成功在即,他是兴奋得有些紧张,是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通电吧,亲爱的。”
雅典拿着卫生护垫的手同样在颤抖,甚至她说的“亲爱的”
也是颤音的,这一刻对她简直是一场历史的重大转折,是雪域的阳光,她手中握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卫生护垫,不是少女的隐秘和羞涩,不是难以启齿,而是她全部的自豪与荣光,是生的保障,是从今以后所有的幸福与希望,是一颗生命和爱情的太阳。
她手中握着一颗太阳!
苏成将那块便携电脑的备用电池搁在膝上,两手捏着裸露的线头,他将线头移向电池正负极锃亮的金属触片,两指随之紧紧按住。
通电了,这种低压直流电人并不能感受到,但苏成按住线头的刹那,胸中一团大火腾起,照亮他心原之上的茫茫雪野,或者千年冰窖。
但是雅典的手上没有什么动静,没有熊熊烈焰与滚滚狼烟。
她的纤手托起的太阳像冷寂的小木屋,这一刻冷与绝无生气的凄然淹没了时间,苏成与雅典四目紧张地注视碰射不出亮丽的火花,两颗心疯狂地跳动如同陨石对大地的撞击,希望与失望百慕大风暴轰隆隆呼啸涛惊浪激……这一分钟仿佛是世界上最漫长的时间。
在便携电脑显示屏微光的映射下,一缕微弱得几乎肉眼看不见的也是最美丽的淡蓝色的烟从雅典的指间袅袅升起来,它像冰川雪谷悄然弥漫的山岚,或者是雅典玉指表皮下一根飘逸的蓝色的毛细血管。
更多的烟从雅典的纤手上升腾。
苏成一口气吹燃卫生护垫,将它搁在一堆干的松针上,火苗在松针上跳跃着,小木屋刹那间光芒四射,暖意融融。
苏成赶快关闭便携式电脑,往松针上架起一些松枝,腾起的火焰把冷烧死,并用调皮的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涂抹着快乐神色。
“哦,苏,你真棒!真棒!”
雅典转身紧紧搂住苏成,给他一个开天辟地的长吻。
“雅典,任何时候不要将绝望打包。”
苏成拥抱着雅典,他的心情在火焰之上舞蹈。
“你累吗?我们要思考下一步。”
“累!从来没有这样累!”
雅典抓过酒心巧克力。
“而且很饿!来,为生命干杯。”
苏成接过酒心巧克力,郑重地举起来。
酒心巧克力中是酒,它是一杯酒,却也是以后几天两个生命的保障,在喀尔巴阡山脉脚下的雪原,奇迹能够发生吗?
也就是救援人员抵达此地……因为,关于救援的报道总是搜寻到遇难者而非幸存者,他们是打扫战场的后勤部队而不是侦察兵,这不是很妙。
当然苏成毫不怀疑,世界媒体已经将这场空难炒得沸沸扬扬,因为这架伊尔飞机上的乘员不仅有乌克兰官员、还有联合国官员及俄罗斯工程技术人员……莱特先生在干嘛?
萍妹在干嘛?
想到萍妹的时候,苏成不由自主地打量了雅典一眼,雅典正很幸福地靠在他的身上,他不知为何从心里面抹不去萍妹。
森林外的暴风雪像一个巫婆在狂舞,玩着不变而令人讨厌的神奇魔法,风是一群爱吹胡子瞪眼的脾气很大的空气。
森林内很静,除繁密的参天针叶松用技头摇着风,松涛浩浩,还有积雪洒落的声音,松枝被雪压折的声音,禽类被夜晚惊醒的声音……森林更深处,间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像鬼被冻得哭。
这其中有一种声音令人不安,便是那些悬着冰凌而被摇落的松果,它们“噗噗噗”
地落在森林中的雪地上,似有一个人或者一头兽从远处踏雪而来……苏成往火堆上加上一些松枝,松枝上的冰被溶化,松枝为此发出“吱吱”
的疼痛的叫声,并从端口鼓起热汽腾腾的水泡,那是松的血。
小木屋内有一些烟,它们源源地从树皮窗口钻出去。
雅典眯上了眼睛,苏成把她扶起,靠在树干上,拿过风衣轻轻盖住她的胸口。
“苏,你也睡吧。”
雅典眼睛也不睁开地说。
“你睡吧,我放哨。”
苏成掏出移动电话,他仍抱希望与外界联络上,他把按键声拨成静音,这样不会干扰雅典休息。
寻找网络……注册不上……苏成一连拨了20次,毫无效果。
想到电池中的电能有限,只好关机。
必须想出一个好的方法,苏成想。
必须想出一个好的办法。
苏成感到嗓子干燥,已经一个下午没有喝水,他想去弄点雪吃。
苏成掀开树皮门,外面雪光朦胧,寒气逼人,暴风雪中,森林内也下起了小雪,细细的雪粉在松枝的稀疏处扬扬洒洒,已然将他们在林中行走出的脚印抹去,空气中有一种冷凝的清新。
苏成朝雪地迈出几步,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粉,它们像白砂糖,苏成小心地尝了一口,雪立即将他舌尖上的温暖夺去,他打了一个寒颤。
他又吃了一口雪,他将雪水在口腔内含了片刻,让雪水升温,这才吞将下去,但是这水仍从喉头到胸口冰成一条线。
几口雪立即把苏成烤火而获得的暖意抵销,他再度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他围着小木屋转了一圈,循着猫头鹰叫的方向往森林深处望去。
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林间一闪,苏成以为是看花了眼睛,他用握雪的冰手按了按面颊,弓下腰仔细分辩,林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不过,苏成的心里惊了一下,似乎那并不是幻影。
苏成原地立了一分钟,希望那个黑影重新出现,但是没有。
只有刺骨之寒从四面八方涌来。
苏成钻进小木屋,酣睡中的雅典的身体呈现美丽的姿态,火光温馨如梦,它把生活的意趣全部写在雅典的面庞、胸脯和丰满的腿上。
这是一个梦境,一个永远不能复制的梦境,不论明天获救还是……一个童话意境中的森林小木屋、火及火光勾勒出来的美丽的姑娘,是如此的真实而虚幻。
小木屋里漫溢着雅典的芬芳。
苏成再也排缱不去那个黑影,森林深处的那个黑影,总在苏成的脑海里演习,仿佛电影中的闪回的镜头。
苏成想到鬼,但是科学是不接纳鬼的,一个科学家相信鬼就如鬼也相信科学。
“不!不!不……不!”
忽然,雅典在梦中大声呼喊起来,这声音在静谧的森林中与千年大树开口说话一般深刻。
“……不……不!”
雅典清秀的脸上扭曲着惊悸,她是做起了噩梦,而且她在这个噩梦中陷入了绝境,她在做最后的抗争。
苏成把雅典摇醒,雅典睁开眼睛一看,噩梦醒来还没到早晨。
“苏,我做了一个噩梦。”
雅典说。
她心慌意乱,柔软的金发披挂在粗糙之极的针叶松皮上,像一蓬零乱的柔软松针,她的眼角溢着晶亮的泪滴。
“梦是相反的,雅典,你要取梦的反义。”
苏成搂着雅典说。
“告诉我,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你将我从万尺冰峰上推下去,一只秃鹫紧追着我,它冲着我大笑,秃鹫会说尼泊尔话,它说已等了我20年。”
“哦,雅典,相反的,这个梦暗示我们将走出雪原,一架直升飞机把我们接走,你不要往坏处想,我怎么可能将你推下万尺冰峰呢?”
“噢,是这样,我相信。”
雅典伏在苏成的怀里,她为做出这样的噩梦产生一丝愧意,不过在梦中苏成的脸是平的,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她只从身影上判断出是苏成,一个罕见的平面人。
“雅典,你再睡吧。”
苏成拣起一根树枝,将散落到火堆边上的枝头拨拢,火焰欢乐地舞蹈着。
“噩梦已经走了,好好睡一觉等着救援人员到来吧。”
“苏,我不敢睡了,要睡就我们一起睡?”
雅典仍心有余悸。
“睡觉不是逛街,雅典,相约在睡梦中那才是天下奇迹。”
“那么,我就陪你醒着。”
“太浪费了,两个人一起醒着太浪费了,如果你醒着,我就要睡觉了。”
“不,我也不能一个人醒着。”
“雅典,听话。”
“可是怎么办呀?我从没有考虑过要在这样的小木屋里呆着。”
“我也没有,雅典,如果考虑过的话,我会带上充足的食品、卫星电话、M狙击步枪、帐篷、酒精炉、指南针、地图、摄像机、照明蓄电池、滑雪板、动力滑翔伞、鸭绒睡袋等等,这样的雪域之旅并不是太差,可是现在我们是被迫踏上雪域之旅,我们毫无准备,但上帝已经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