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沉剑飞龙记

乐读窝 > 玄幻小说 > 沉剑飞龙记

第5章

书籍名:《沉剑飞龙记》    作者:张梦还


                                    近些年苗人劫掠之事较少,但每逢集日,苗人便下山来与汉人做生意,仍是常常发生斗殴。墟名“太平”,其实甚不太平。

            “望山村”是太平墟里唯一的一间酒铺,生意尚属不恶,凡是到苗山来的人都得在这儿歇脚。这一天中午时分,山里忽来了一位少年书生,这人丰神使朗,衣饰法丽,背插长剑,眉目之间颇具英锐之气。他徐步而来,走过望山村门首,正是午饭时分,便进店来。望山村的店伙作了多年买卖,来这苗山的,大多是逸士高人,或江湖豪杰,他眼里看的怪人不少,一看这书生的仪表神色,便知来头不小,慌忙上来招呼,笑问道:客官是来采药的么?”

            那书生微微笑道:“不是,我是来访一位朋友。”

            店伙打量了书生一下,又笑问道:“可是去大蛇岭碧云庄的么?”

            书生似乎微感惊讶,点头道:“正是。”

            店伙忙陪笑道:“我一看您老是远道来的样子,就猜您老座去碧云庄。每年到了这时候都有人去那儿的,小的在这儿住了近二十年啦,从前去的人真多,近几年已是越来越少啦。

            您老是用饭不是?”

            书生未及答言,忽然听见店外骏马声嘶,店伙笑道:“又来了客人啦。”边说边往外跑,刚到门口,一个人急步走来,几乎撞在店伙身上,店伙哎了一声,未及躲闪,已被那人伸手拦住,店伙只觉得像撞在一根铁柱上一样,连退几步才没跌倒。

            那人道:“站稳,站稳,你吃了酒吗?”

            店小二这时方看清来人原来是个小孩子,瘦骨嶙峋,像个猴子。他手里提根马鞭,口里取笑店伙,眼光却向那书生一扫,接着大摇大摆的朝另一张桌旁一坐,拿马鞭把桌面打得吧吧直响,叫道:“店家,店家,有什么东西卖?”店伙连忙跟过来,问道:“小爷,您吃什么?”

            那孩子怪眼一翻道:“人吃什么倒不要紧,你先替我招呼马,管它饮水饲料再刷刷毛。

            我少时再吃。”

            店小二道:“饮水喂料是可以的,不过我们不管刷毛。”

            那孩子拍一拍腰间,大声道:“我给你银子,你做生意。别不知趣,你当我不给钱不成?”

            店家忙陪笑道:“您老太多心啦,您是我们衣食父母嘛,只是小店里人手少,招呼了牲口就得冷落了客人,我们可不敢。”

            那孩子又看看那书生一眼,皱眉道:“那么你就先去招待那位客人吧,然后就替我弄马,马吃完了再轮到我,你将马当成我,把我当成马好啦。”

            店小二无奈只得忍笑答应一声走出去。这孩子坐了一会儿,看见隔座的书生,独自低斟浅酌;只觉一阵阵酒香扑鼻,忽然又敲着桌子叫店家,店伙进来笑道:“客官,马刚喂完,还没刷毛呢。”

            那孩子翻了翻眼睛,说道:“你还是得给我弄点吃的来呀,我先前是说马先吃,我后吃,如今马吃完了也就该我吃啦。”

            后队笑道:“马只刷了一半呢。”

            孩子咳了一声道:“随便刷刷就成啦,”难道还得给它洗个澡?你这店家不会做生意。”

            店伙只好笑着称是,取了一张抹桌布来擦桌子,摆杯筷,又陪笑道:“您老这匹马可真好,我活了这多年,还没见过这样好的牲口,真够得上骏马两个字。”

            孩子听店家捧他的马,甚是得意,自己大拇指一竖道:“我的马么天下第一匹。你去问问,玉鬣金驼,三山五岳的豪杰,无人不知。”。

            那书生听到这里,忽转过头来打量了这孩子一下。孩子又道:“人出名,连带马也出了名,你知道我是谁?”

            店小二睁大了眼,他真估不透眼前这小孩的来路,便笑道:“您老我没见过……。”

            孩子不等地说完,摇摇手道:“我姓甘,你也别多问,我的名字不随便告诉人的,你快弄酒饭来,吃了我还要赶路呢。”店伙看这孩子疯疯癫癫,益发不敢多惹,诺诺连声走开。

            这时那书生喝完了酒便起身会账,出店时对店伙道:“你这儿的酒倒不错,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倒要买上几罐带走。”店伙笑道:“不少客人买小店的酒去送人哩,敢保比茅台酒还要好。”书生不再说什么,回头又打量了小孩一眼,便自走去。店伙送酒菜倒小孩桌上,那孩子就据案大嚼。店伙看他把壶酒几口就喝干,便问道:“这位小爷可尝得出小店里这前的好处么?”

            孩子大模大样一点头道:“马马虎虎,也还罢了,可是和我们浙江的茅台酒比,就差远啦。”

            店小二忍不住笑道:“这可不对啦,茅台酒可是我们这一带的出产哇?”

            孩子脸微微一红,瞪眼忙道:“你知道什么,我说的是另外一种,那是毛房之毛,太平之太,不是你们黔省的。”他说了一顿又道:“喂,我问你,刚才那人带把宝剑,他是干什么历?”

            店伙摇头道:“不知道,或者是一位侠义道,听说是到碧云庄去的。”

            孩子接口道:“什么?他也去碧云庄?碧云庄是不是在大蛇岭?”

            店家诧异道:“是呀,您老去过的吗?”

            孩子停了停又道:“我没有去过。我正要问你大蛇岭怎样走法,朝山里走会不会碰见苗人?”

            店家道:“今明两天都不是集期,苗人不会出山来,这山下住的可全是汉人,不过往山里走,人烟可就越稀少啦,您老顺着山路去,翻过了白象坡,就可以望见大蛇岭了,大蛇岭的背后,便是花臂苗烈炬峒主的区域,那儿可不能随便进去。”

            孩子听他说了,还是不明白,皱眉道:“到白象坡又怎么走?”

            店伙抓抓头皮说:“这么大的山,你叫我怎么指给你呢?我想,干脆我给你出个主意,刚才那位相公大约认识路,你骑着你那匹马,追上那位相公,和他一道走好了。要不你进了山去再打听也成。”

            孩子一想,这话有理,便不再问,匆匆吃完,会了账,就骑上马直追下去。

            这孩子正是甘明。他奉了师父闹天宫卢吟枫之命,一路奔驰,晓行夜宿,只三天工夫便到了苗疆。他骑的这匹马十分打眼,惹得不少人对他注意,甘明小孩心性,自己更是得意非凡,每逢穿市过镇,他一面勒马徐行,一面大声喝叱跨下坐骑,故意引起旁人注视。

            本来卢吟枫就耽心着这匹马会替甘明招来麻烦。自来武林朋友就有两种癖好,一好宝刀宝剑,二好名马良驹。骑这种好马上路的人,除非身怀绝世武功,否则比带了三五万雪花银上路更危险。卢吟枫自然深明利害,但当时事在紧急,也只好让他碰碰运气了。
            谁知甘明一路行来,居然平安无事。这倒与运气无干,而是一些久走江湖的朋友们,看见他一个孤身小孩,又无兵刃行李,却敢于骑这样的好马赶路,都推测他不仅必有些来历,而且必定身怀绝技,否则焉敢如此冒失?这么一来,原想动手的反而顾忌几分。加以甘明形貌古怪,一对眼珠精光四射,差一些的人倒还真不敢招惹他。

            且说甘明出了酒店,顺着山路放缰追了下去,却一直没见那书生影子,大约他从别的岔道上了山了。甘明追了一阵,暗暗不耐烦起来,心想,我一生只听师父的话,如今连店小儿的话也信起来,这成什么话?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到碧云庄去,我还是自己问问路吧。他正想着,迎面来了一个骑牛的牧童,横吹短笛,缓缓而来,甘明唤道:“喂!小兄弟,请问你到白象被该怎么走?”

            那牧童放下短笛,对甘明打量一下,笑道:“小客人,你尽要去白象坡吗?”

            甘明最恨人家在他的称呼上加一个小字,因为他自命是武林豪杰,生怕被人看成小孩,但这牧童满脸笑容,他一时也没法发作,只得点点头。

            牧童用手指道:“上白象坡倒有好几条小路,不过都是山道,这匹马可怕不好走。”

            甘明不耐烦道:“你别说这些废话,我只问你去白象被该怎么走法。”

            那牧童笑道:“你别急呀!你如果一定要骑着马上山,我指你一条路,你再往前走两里左右,那儿有一条山路直通白象坡,稍为平坦一点。不过马怕还是不好走。”甘明不想和他多说,谢了一声,策马就走,前行不远,果然山边现出一条黄泥铺的泥路,甘明料想这必定是牧童所说的到白象坡的路,就策马走去。

            这条黄泥路开头还算平坦,后面却越来越见崎岖,此时日已过午,炎热难耐,甘明在马背上,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口里也一阵阵发渴,沿路竟找不到水。甘明倒真后悔在那酒店里喝多了酒。再走一阵,有一大片树,浓荫下稍减炎热,甘明策马徐徐走过,微风吹来,不觉渐渐有了几分倦意,眼皮老是往下合,只是口渴愈甚,越走越心烦。走到树林那边,猛然听得泉声淙淙,甘明精神为之一振,但举目一看,又不禁大失所望。

            原来这里倒有一股溪流,只是那股细细的山溪,是从旁面山坡上流下来的,一直下落到深谷里,可望而不可即。甘明驻马山坡,再仔细望去,对面那座山的形象果然像一匹大白象,不宽心里一喜,暗想这大约是白象被了,到了这儿,离大蛇岭就很近。上大蛇岭不远,就是碧云庄,进碧云庄我可得喝个痛快,我甘明是远来客人不怕主人不款待。想着,便一催马,急急赶去。白象坡虽然眼看很近,走起来却还真费事。这一带山路陡峭,有些地方还有断崖绝壁,别说是马,就是一些没走惯山路的人,走起来也会心摇目眩,幸而玉鬣金驼乃是异种神驹,换了别的凡马,不但无法走,就是累也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