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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剑飞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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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沉剑飞龙记》    作者:张梦还


                                    恰在这时,那亭子里轧轧数声异响,一条宽约二尺,其形如带的东西,忽然如长虹经天一般的朝甘明脚下飞来,其势极快,甘明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不敢下落,半空中吸气转身,头下脚上的落下来;又猛然想起脚下是水,无处可停足,但无法转势,心慌意乱.已经没了主意,恰恰身形下落时刚在那长虹似的东西旁边,便一伸手抓去。他不抓还好,这一抓又听得轧轧连响,那长虹竟带着甘明疾箭似的朝亭子里倒缩回去,紧接着亭子窗户砰的一声关上,池内莲花仍然升起。除了水波微荡之外,一切均异常平静,就如没出事以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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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四  回

          

            珍重旧交  婉词亲逐客

            思量恶业  老泪忍听筝

            且说甘明被那长虹似的飞桥带进水阁之中,当时事出意外,不从思索,等到飞桥缩入水阁,甘明才心神稍定。那飞桥退回水闸的机纽本在桥沿一个小小的铜柱上,先前甘明顺了一抓,恰抓住这个铜柱,因此长桥立即退回。到了阁中,那飞桥便自动拆叠起来,甘明急忙将手一松,轻轻落到地上,且喜没碰伤身上,自己定了定神,四下打量,方看清阁里情景。

            这水阁的上层地方倒并不大,布置古雅清爽,四壁悬着字画,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屋顶上悬着一盏八角宫灯,四面长窗中对水池的一面,在飞桥放出时自开,现在飞桥一退回来,使自行闭合。

            甘明四顾无路可出,知道自己误入这水阁,不易脱身,心头一阵阵发急,先只以为必有人在此看守,不料过了一会儿,四下寂然,自己反而心定下来,暗想:“这阁里倒没有什么诡异之处,何必设了这飞桥出入?”想着,一面走到一扇窗户前用手一推,那窗户关得甚紧。再仔细一看,原来窗上的雕花格子都是铁铸的。这时他十分懊悔不听金叶丐之言,果然弄出这么一场尴尬事。这里既设机关,必是重地,自己误入虽是无心,后果难知。先还想爽性破窗而出,但自忖以本身功力,要折断窗上的铁铸穿花格子虽不甚难,但那窗户当中的粗铁格子,却不易折断。而且纵使能破窗而出,外面四围皆水,离岸数十丈,荷花上既有机关,不敢轻踏,此外又别无落足之处,也是无法飞渡。而且在窗隙遥窥,岸侧假山上已有点点灯火,估量庄上当值的人必已在池畔巡视,自己入阁多时,似乎还未惊动庄上人,但若是运力折窗,众人必定惊觉,更难对付。弄得不好,出个大笑话,不但自己脸上下不来,就连天合派的威望也要受损。因此,甘明想来想去,还是不敢硬闯出去,只悄悄走来走去,想在阁中找寻出路。

            甘明终究是小孩心性,既不敢硬闯,找出路又找不着,惊惶一过,又有些好奇之意。转念一想:“管它呢,这场祸不闯也闯了,我倒要看看这阁子里有些什么古怪。”

            于是甘明一面提防有人突然现身,一面东一望,西一瞧。甘明人本聪明,虽然生平没见过这种机关,但他平时听卢吟枫谈起江湖上的事,对机关布置的窍要,也略知一二。再加以这水阁面积本来不大,陈设又极简单,不消片时,已被他在一张字画后面发现一处机扭。甘明试着用手一按,登时轧轧声响,那张八仙桌已自己移到屋角里去,下面露出一个地道洞口来。

            甘明暗喜道:平时常听师父谈起,什么机关、地道之类,机纽多半在墙上隐蔽之处,果然不错,只不知下面是什么地方?他好奇心一起,不再思量,便顺着洞口软梯走下去。

            这地下乃是一里一外两间静室,外面一间布置得像个佛堂一样,靠壁放着一张供桌,桌上供着香花水果,壁上却挂着一幅画像。甘明走近一看,画中人儒生打扮,但剑眉虎目,英气逼人。这幅画似是名手之笔,画中人神态如生。像上一列小字,写的是:“南海岛主方公继祖遗像”,像前古铜小香炉内焚起了一炉檀香,似乎主人就在近处的样子。

            甘明看这里除画像不是仙佛以外,意味俨如寺观,暗暗寻思道:“听说这碧云庄的两位庄主都在闭关,莫非我闯进他们闭关的所在来了?倘若如此,可是大大失礼。”甘明一动此念,便想循原路退回去,可是,掉头对那画像再看了一眼,又疑惑起来,心想这里主人明明姓吴,却供着一位姓方的人做甚?这画中人是什么“南海岛主”,和这两位庄主又有什么渊源呢?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甘明暗向自己道:“对了!这画中人八成是这里两位庄主的师父,或者是他们这一派的开山祖师也说不定,我们天台山上不是也供过开山祖师爷的圣像吗?但不知道这是那一派?”

            甘明把这名字念了两遍,牢牢在心里记着,准备日后好问师父。一面侧耳谛听,暗间里也毫无声息,似乎没人,胆又大了些。他再走近供桌,看桌上似乎另有个什么东西在香炉背后,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方匣子,和一纸卷,似是一幅画。旁边这一个匣子,匣盖似乎并未锁。甘明看着古怪,不禁伸手将匣盖试一抽动,不料匣盖应手而起,甘明心里一喜,可是一看匣内,却不禁愕然失色。原来匣内竟是几块骨头和一个人头骷髅。

            那几块骨头作乌紫色,看起来愈使人觉得阴森可畏。甘明虽然分辨不出这是不是人骨,但既和那个人头骷髅放在一起,八成儿也是人的骨头了。甘明慌忙将匣盖复原,四下一看,仍然没有别的动静,自己赶快退后几步,暗想道:“这个地方供着人骨头,多半与画像有关,看起来这不像是供祖师的地方。说不定另有什么隐秘,自己闯来,真是不妙了。”

            甘明初被飞桥载入阁中的时候,还只有人种模糊不清的惊惶之感,这时看见这些古怪东西,自知窥人隐秘是江湖大忌,又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人的地方,暗暗忧急,好奇之念顿消,又想找路出去,但明知上面四无出路,自己先前就向找了好久,因此刚动步走向软梯,又停下去,踌躇着走近供桌,想看看桌后是否有门户机纽。

            那知道他刚走到桌旁,忽然背后似有微风,未及回顾,耳边有人冷冷说道:“谁教你进来的?”

            甘明这一惊较之方才水上飞虹时更甚,忙一回顾,自己身后已悄没声息地站着两个老人。

            左边这人是个瘦长老者,白须飘然,面上冷冷的罩着一层怒气。右边这人较为年轻,花白胡须,两人身材相貌都极为相似。

            甘明目光一闪,略为转念便已猜到这两人定是碧云庄的两位主人无疑,当下施礼道:

            “两位想必便是本庄的二位庄主,吴老前辈了,晚辈甘明初到贵庄,误入禁地,还望二位老前辈恕罪。”

            说着又深深施礼。

            那胡须花白的老者微微哼了一声,没有言语,白须老者神色似较和善,也拱一拱手,问道:“访问小哥是何人门下,到敝庄做甚?”

            甘明括身道:“晚辈恩师姓卢,上吟下枫,此番晚辈奉师命冒造宝庄,一来敬贺二庄主生辰,二来代家师送一封急信,不想误踏铁莲机关,被长桥带入禁地,实在汗颜无地。”

            两人听甘明说出卢吟枫名头,脸上神色和缓了许多,白须老者道:“老汉正是吴璧,这是舍弟吴璞,承令师不弃,还记着愚弟兄,真是难得,不知道令师近况怎样?”

            甘明道:“家师托庇,倒很康健。”说着便向吴璧拜下去,吴璧伸手相扶,只说了一句:“不敢当,尊师卢老爷子没来么?”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

            甘明适才跪下,吴璧一伸手时,便觉得面前有股劲风一挡,身躯竟不自主的被带起来,再一抬头,见吴璧依然寒着一张脸孔,也不禁有气。心想:我师父为了你们的事,那么热心,叫我连夜赶来送信,纵使我无心闯进你们的机关里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有这样小器,给人下不了台。这样一想,索性也不拜了,从怀里掏出卢吟枫的信来,交给吴璧道:“这是家师再三叮嘱,命晚辈面交两位老前辈的。据说信中有要事,所关甚大呢。”

            吴璧接过信来,看了看信封上的字,随口道:“有劳甘小哥费神。”便顺手揣入怀里。

            甘明见他并不即时开拆,似乎并不十分重视此信,原本只有三分怒气,这一来又加上了五分。暗道:听师父语气,那伤了铁金刚凌兆揆的两少年男女,好像便是你这两个老头的仇家,我师父白替你们操心着急,谁知你们两人反而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来计较我误入禁地这类小事,如今我好歹总算将信送到了,别的事我也犯不着多理会。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吴璧却先说道:“十余年来,愚兄弟便立了这个例,每逢舍弟生辰前两日便闭户谢客,以致甘小哥到敝庄,老朽兄弟有失迎迓,还望甘小哥担待一二。”

            甘明明知他是敷衍的话,也假意客套了几句,吴璧又道:“本来老朽兄弟应于今夜子时开禁,这次且提早一个时辰,甘小哥请随我来吧。”

            说着便转身跨出门去,吴璞向甘明一举手,也相继走出,甘明无奈只得随在后面。

            这次走的却不是甘明进来的旧路,他心里想道:“怪道呢,我说那水阁孤零零的修造在池子中间,一无舟楫,二无桥梁,虽然有一座飞桥,但总不好进出都这样飞来飞去的,原来却另有道路进出。看来这条路是从池底穿出去的。”

            甘明这一次却猜对了。如今所走的这条路,方是进出这池底静室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