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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剑飞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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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书籍名:《沉剑飞龙记》    作者:张梦还


                                    那阿芝阿兰兄妹却未来同吃,夏清芙着他们看着那卞姓汉子,等他醒转,便来报知。

            丐侠对这卫家兄妹十分喜爱,和夏清芙闲话了一会儿,便开口问道:“阿芝阿兰在你身边有多久了?”

            夏清芙昂头想了想道:“也有三年左右了。”又微叹道:“他们兄妹本是人家弃婴,父母也不知是何等样人,将他们弃在山东泰州城外。恰巧我有一位江湖友人路过当地,将他们收留起来,养到六岁,后来不幸遇上祸事。幸而我有一位忘年之交无意碰上,见他们根骨极好,便救他们出来。但因为自己不便抚养婴儿,便送他们到我这里。从此就由我抚养了。丐侠看他们是否还可造就?”

            老丐虽听夏清芙说“忘年交”,估量到那人必甚年轻,尚未十分在意,信口赞了几句。

            又问道:“我先前看他们身法步法都已颇有根底,想来是女侠亲传的了。”

            夏清芙摇头笑道:“我平生未收过弟子,他们年纪这样小,我更不耐烦教,不过那位朋友送他们来以后,曾传了一些口诀,让他们自己试练,所以连年来他们也小有所得。丐侠先前没留神他们的功夫路数是昆仑派传授吗?”

            老丐此来本是要探听昆仑徐霜盾的行踪,这时一听“昆仑派”三字,猛然间胸中雪亮,却仍然不动声色,哈哈一笑,又饮了一杯,答道:“我老花子年来越过越粗心,真没看出他们的路数来。依你这样说,那位送他们兄妹上黄山的朋友是昆仑人物了。”

            夏清芜点头道:“我这位忘年交真是旷世奇人,不仅在昆仑门下是超迈同辈,而且我平生所见的女子不少,决无一人能望其项背。说起这人,丐侠或许也听人提过,她姓徐名霜眉,是昆仑掌教赤阳子最得意的弟子。”

            老丐暗叫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他表面滑稽玩世,行事却颇有分寸,这时听口气已知这次夏清芙女侠竟与昆仑徐霜眉是忘年好友,而且对她赞誉逾常,那能随便表明来意;当下只笑道:“这位徐霜眉,我倒听人说起过,只是无缘一见。夏女侠和她相识有多久了?”

            夏清芙道:“我是四年前与她相识,那时候她刚过二十岁,可是气宇高昂,已经令人心折,今年还见过她一次,本来她说有事到黔边走走,不久便来带这两个孩子到天台小住,不知怎的,至今还没来。”

            老丐听着又怦然心动,口里方要随意答两句话,夏清芙却咦了一声,侧望遥空喜道:

            “我们正说她,她就来了。”

            老丐大出意外,忙也向那边望去,此时天空净无云缕,只一弯缺月低悬,分明没有人影。老丐正觉奇怪,背后一阵脚步声,阿芝阿兰飞快跑来,也嚷道:“徐姑姑来了,徐姑姑来了。那不是她的鹦鹉?”

            老丐这时才留意到月影下一只小鸟正徐徐飞近,后面却仍是不见人影。

            转眼间那小鸟愈飞愈近,淡月之下已看得出是一只赤色鹦鹉,它飞到草坪上略一盘旋。

            便向夏清芙面前落下,夏清芙向鹦鹉足端瞥了一眼,便爽然失笑道:“我只当你主人已来,原来只是迫你送信。”那鹦鹉似解人意,口里咯咯叫了两声,竟十分像人语。

            老丐知道徐霜眉本人未来,便不担心弄出尴尬局面,当下看夏清芙从鹦鹉足上解下一条白绢,便问道:“徐霜眉可是命她的鹦鹉给你带了信来?”那阿芝阿兰也凑到面前去看那绢条。

            夏清芙持着绢条略看几眼,却笑道:“你们徐姑姑又有事要到苗疆一行。她要你们在这里安心再等她一两个月,才能带你们上天台山呢。”

            两个孩子都嘟起嘴,十分懊丧;老丐却暗暗变色。

            夏清芙未曾留意,自己进房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张纸条出来,一给鹦鹉缚在腿上,笑道:“你快带回信去见你主人。”那鹦鹉低鸣一声,便徐徐飞去。

            这里夏清芙还和金叶丐闲谈,那如老丐心里十分优急;想着徐霜眉既说到苗疆有事,不消说必是去助她师弟妹寻仇;这样一来,只怕白鹤此去未必顺手了。

            老丐猜想得不错,徐霜眉一入苗疆,顿使卧云道长一片好意付诸流水,而且还生出许多事故,这是后话。

            且说方灵洁当日从碧云庄后峭壁下救了兄弟方龙竹,自忖孤掌难鸣,又急于要为兄弟治伤,不再停留,便乘着敌方也在救人时,匆匆挟了龙竹向荒山中走去;转瞬天色大明。灵洁计算离碧云庄至少也已经是好几十里,便拣了一块山石坐下稍歇,一面再详看龙竹伤痕。

            龙竹与裴敬亭恶斗时,虽然仗着六阳手玄功,占了上风,但毕竟自己功力尚浅,筋骨已被震伤,加上孙天夷的烈火珠一发,腰背一带烧得青紫片片,自己一路在灵洁臂弯中极力调顺真气,总仍是浑身酸痛无力,更不敢出声再耗真气。这时被灵洁放在一个大石上,方徐徐张开眼睛。灵洁俯身问道:“你的火伤怎样?身上还有别的伤没有?”说着便轻轻揭开龙竹衣衫。龙竹却摇头低声道:“火伤不打紧,只是我先前和那姓裴的对掌,似乎受了内伤。全身骨节都像要迸散一样,你快把固魄丹给我服一粒。””

            灵洁连连点头,伸手往腰间一摸,忽然失声叫道:“不好,不好,我的固魄丹怎么不在身上?”定神想了想又道:“是了,是了,昨天早晨我们从那山洞出来的时候,一定是将固魄丹留在那洞里了。”原来方氏姊弟此次入奋疆,沿途为避人耳目,不但灵洁易了男装,而且沿途住宿总拣那无人荒洞或密林之中。前一天早晨他们从烈火峒后面山洞中起身,因为计算离碧云庄已近,所以将行囊放在洞中,一些零物也未带出;本来固魄丹是师门治伤圣药,不该不随身携带,但当时匆忙了一些,竟未将丹药带出。

            龙竹听了,不觉面色微显沮丧,徐徐闭下眼睛;灵洁看他面色焦黄,呼吸微微作喘,知道伤势不轻,不由十分惶急,便道:“你且定心保住中气,我还是赶快送你回那山洞去。”

            灵浩说了将衣襟撕下,把龙竹腰背上被火灼伤之处略加包裹,便要负了龙竹走去。龙竹却又张眼道:“姊姊且慢,那山洞是不是去得,还要仔细。”

            灵洁微微一怔,龙竹又道:“昨天我们过那苗峒杀死那条红蜈蚣之后,不是遇上那些苗人和一个女子一个瘦孩子吗?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何路道;倘如是吴家老贼一伙,我们这时寻去,说不定反落到仇人手中。”龙竹平时疏脱大意,但到了要紧关头。心思细密;这时自己负了重伤,深怕再遇上敌人,姊姊孤掌难鸣,再遭仇家毒手,所以提着气说了这段话。灵洁被他提醒,再想刚才匆匆穿入荒山,方向已经迷失,就算要找那小洞,也颇费事。自己彻夜困备,弟弟负伤,的确不利与人动手。但固魄丹不在身边,怎能治伤,想着她不由轻轻搓着手,说不出话来。

            龙竹调息了一会儿,又道:“我看我们最要紧的先走远些,别让吴家那些党羽搜着我们踪迹。固魄丹没有也罢,好在我真气还能运转;只要找个妥善地方停身,我自己运内五行调炼,也不难复原。现在还是快走。”

            灵洁长叹道“也只好如此。你说得有理。可惜我动力不行,若是师父或者师姊在这儿便可以助你透十二重楼,发动内五行之力。现在你好自忍住,我们就走。”

            灵洁自己略一结束便又负起龙竹从荒山中穿行。这时晓日初升,山中烟雾虽浓,依稀可见日影。这一带恰恰野竹丛生,足下泥土阴湿异常。灵洁默默前奔,仰望竹梢晓露残滴,身上微微发凉,虽是暮春,倒有些秋意。她外和内刚;这次寻仇遇挫,发觉仇家似乎声势甚大,党羽如云,知道复仇不易;加上龙竹负了伤,身上无药可用,益发忧煎。她这一路荒山疾奔,四围只有野鸟悲啼,山风怒啸,衬出自己身影踽踽孤行,真有难说的酸辛之感,但她不愿龙竹察觉,只是咬牙忍住。”

            灵洁彻夜不眠,本已有些倦困,但此时旧日亲仇,眼前危难都一起压到方寸之间,道忘了疲乏,只是一味加力急驰;穿林越涧,展开千里飞行功夫。借着日影认定了一个方向走,自己也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

            灵洁知道龙竹要养伤就不便在山中住宿,一心只想走出这一带荒山,寻个人家先住下来,那知道苗山纵横千里,她又不识路径,那能容易走出山去,到了午正,灵洁和龙竹仍在荒山之中。

            苗山气候变化不定,早上阴冷,此时红日当头却又十分炎热。灵洁不觉有点口渴,便转入一片果树林中吃了两个野果。龙竹却仍是不思饮食。灵洁走了这半日,估量仇家要追也未必能追到这里,心下稍宽;打量一下四外情景,忽见果林另一面有条小径。

            灵洁在荒山中疾走,到处只是落叶成堆,怪石杂布,这里忽看见有路,精神一振,便向龙竹道:“那边也许有人家,我们过去看看。”

            这一片果林占地至少也有十亩,灵洁来路一面原是荒山无路,这另一面却通往山腰一片平地。灵法负了龙竹穿林而过,顺着那条小径走了二三百步,一阵泉声入耳,隐隐竟似乎有人声。灵洁虽然急盼找着人家寄住,一但在这荒僻所在发现了人声,转是不敢大意。自己放缓脚步,从前面一个转弯处依山绕山,仔细向前面察看。

            原来这山腰平地,竟然有一所道观,观门半闭,门内古柏参天望不见房舍,这条小径婉蜒而来,一头通来路果林,另一路便直达观门,另外不见过路。那水声潺潺,似是从道观的另一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