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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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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书籍名:《放纵深圳》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她猛然睁开眼,声音轻柔但极其坚决。她的手并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

            看见我有些发呆,她莞尔一笑,以哄小孩式的口气对我说话以缓和气氛。“……你听,米丽屋子里的闹钟响了,一会儿她就会出来,让她看见不好……”

            我有些怏怏不快。也可能她还恋着裴东那个王八蛋。据说小姐有时也很恋熟客的。我一时间愤愤不平起来,刚才渐渐在胸中的情愫顿时化为青烟,类似高尚爱情的东西也忽然之间变得龌龊起来。

        (17)

            公司企业股份部的平西江,市场部的徐文青以及研究部的刘玉和我四人到华东几个城市的证券公司去“拓展”业务。平西江和刘玉,一个是我的老搭挡兼邻居,一个是我同部门的同事,自然关系很熟。徐文青则很少打交道。他来证券公司工作以前曾是南京一所学校教机械的老师,很有些知识分子的臭架子——但这架子从不向上级摆,他那一肩高一肩低的支楞肩膀见了老总副老总马上就向下塌下去,脸上也由大学教授的凛然变成学生的谨恭驯顺——这一点又不象知识分子的耿介。徐文青很牛B,也自称有车一族,天天自己开个南韩出产的跟屎克郎大小的小汽车上班,堂而皇之地同老总们的奔驰宝马停在一块儿,每天早晨下车也是昂然四顾,然后煞有介事地拽拽领结,比老肯尼迪在华尔街的高台阶上感觉还好。刚开始一起工作时徐文青很傲,几乎不搭理我和平西江,偶尔和刘玉窃窃私语几句,老姑娘就一脸潮红骂他“缺德”。从这一点儿上看这徐文青身上还有点儿人味,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枯燥。平西江愤愤不平,暗骂徐文青是不折不扣的“傻B”。“这傻B甭看他一脸正直谁都不搭理,傲得象个竖着的老二,他的底细我可知道。他的资历比咱公司几个副总还要老,为什么现在连部门经理也不是……还不是他老婆闹的。甭看徐文青一副瘦瘦巴巴的干狼样,兴头大着呢,刚来南方时天天出去打野鸡,净去小发廊捡便宜的……慢慢炒股票有了几个臭钱,就去酒楼卡拉OK找,他楞敢把鸡带回家嫖,差点儿没把他老婆气死……最后他老婆上公司找老总告他,他才有点儿收敛……你说他是什么东西!”平西江一脸义愤,坐在宾馆的床上大抖徐文青内幕。其愤怒之由来,无非是徐文青牛B,不大搭理我俩,搞得平西江咬牙切齿。大家一起出差,天天对着一张高傲的冷脸确实很不舒服。开始几天我也觉得徐文青那张脸很是可憎。

            “要不要出去玩一玩?”

            一天晚上,我正和平西江呆在宾馆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徐文青忽然闯了进来,脸上少有的热情与和蔼。

            见我和平西江半晌没反应过来,徐文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拿出大学时劝导学生的耐心,说,“出去过过夜生活,开开心,找找小姐,在宾馆里闷着多没意思……”

            “现在正‘严打’,行不行呵。”平西江小心翼翼,一反平素的踊跃和猴急。

            我也迟迟不表态。这个三、四天来一直牛B哄哄的东西忽然间放下架子招呼我们一起去寻“开心”,多多少少让人转不过这个大弯,甚至令人起疑。

            “  不怕不怕,这地方我熟,熟极了。有个证券公司的老总和我从前上过一个培训班,也是当地一霸,他带咱们去绝对出不了事。”

            “真的……”

            平西江坐不住了。他看看我似在征询我的意见。

            “闲着也是闲着,出动走走……”我也表了态。

            也就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我们与徐文青彼此之间的矜持和距离完全消失了。似乎男人间只要在某些方面有共同的爱好,一下子就会变得亲密无间起来。什么职业分别、上下隔阂、专业区分等等一切皆不在话上。纵观史书,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果和臣子共有求花之癖,也会没大没小亲昵不伦,更何况一般人呢。

            徐文青其实可以称得上可爱。除了好色和高傲以外他几乎就没什么缺点。首先他不阴险,绝不象有些男人一样拉着你去寻欢作乐后又到上司那里说你作风不正派;其次他不虚伪,好色就是好色,哪管老婆告到公司老总那里也绝不假惺惺地装阳萎;其三他很大方,否则他不会拽着平西江和我一起揩他熟人的油。

            从宾馆钟点房出来的徐文青完全变成了个真性情人,那张脸象刚蒸了三个小时蒸气浴一样容光焕发,双眼放光,卡拉OK厅那么阴暗的灯光都能看出他那张脸比平时要发亮了许多。由于平西江和请客的证券公司老总各搂着个小姐在尽情投入地卡拉OK,见我正因找不着合意的小姐干着急,他便拉了我坐到包房外面的大厅散座,急于向我表达他刚刚干出的高潮感受。

            “……这里的小姐真是专业水平,职业道德特高,五百块钱给你点全套,轻拢慢捻抹复挑,先来亲热后吹箫,”大概徐文青觉得自己篡改白居易的诗很得意,便仰头哈哈大笑一阵,然后又接着说,“小姐那姿式多得我眼晕。忽上忽下不怕累,里面就象有个风火轮在转,转,转呀,爽得透顶,真是专业,专业,”徐文青说着自己坐在椅子上挺腰给我示范了几个小姐的高难动作,惹得散座的几十个喝酒的客人纷纷往这面观望。

            就这样一个平时看上去惹人厌憎的装腔作势的男人,如果使他多年压抑的性得到了渲泄,他马上就变成了一个有趣的、温和的甚至热情的、亲切而又健谈的男人。即使他通过这样普通人眼里的下流事使性得以满足,但他身上某种人性方面的闪光点仍然在愉悦中得以窥探。国人在这方面一直以各种手段压抑,使得世间凭添了那么多尔虞吾诈,互相残杀,巧取豪夺,假模假式。如果社会允许这个男人在青年时代可以自由恋爱,如果对这个原本穷乡僻壤出身的穷孩子能够得到公平的机会,他也就不会为了当时留校而娶他导师那两腋狐臭的丑女儿做老婆,继而他就不会郁郁寡欢在三十七岁之前从来就没领会到两性的快感,也不会由此而对女学生动手动脚,更不会造成性格上的乖僻和分裂症式的双重人格。

            从徐文青身上我得到了一个启迪,即看人不要妄下评语,也不要事先存有成见地判定一个人是好是坏。这个世界是个绝对相对的世界。

        (18)

            早晨5:45分,我斜了一眼汽车CD箱上方的液晶时间显示仪,不由得打了呵欠。汽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冻,这样才觉得清醒一些,不至于被宿酒与狂欢所引发的疲劳击倒在车座上瞌睡过去。裴东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大睁着双眼,累得连呵欠都懒得打,一副三十岁男人安天乐命任其自然的倒霉相。这辆不知裴东从何处借来的切诺基吉普车内气味繁杂,烟、酒、香水以及其它说不出的暧昧气味氛氤其间,使人联想到某种堕落和犯罪的意念。我和裴东正在等候林学明,他正在马路对面二十米远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seven-eleven店里买香烟。我们两人看见他飞身跃过马路的铁马护栏时摔了一跤,不知那尖锐的三角形尖柱是否刺坏了他两腿之间的重要部位,但从他一瘸一拐坚持着向seven-eleven迈进的步伐看,似乎伤得不重。我们三个人昨天晚上七点出发,开车一个多小时到达一个似乎打黄永远打不到的海边小镇狂欢,,刚刚回到市区的边缘地带。

            一群穿着一身浅粉色式样极其古怪,类似监狱号服的工厂女工正在马路边逡巡,一辆又一辆的香港货柜车呼啸着飞驰而过,这些上早班的女工显然是赶时间,很想冲过马路但又惊怕的样子。一拨货柜车过去,其中一个十六、十七岁的女孩忽然走出人群,或许迟到一分钟要扣十块钱的焦急使她凭添了不少勇气。她跨下人行道时似乎又犹豫了,十几米处一辆大货柜车全速驶来,鬼使神差一样,小县城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当她冲过马路时,汽车应该气急败坏地放缓速度,年青女工挥舞着手臂向马路对面冲。香港货柜车仍全速往前,在马上就要撞击到她的身体时才响起一声一百米以外都能听见的惨锐的急刹车声。惯性仍使车头如同顿击的台球杆击球一样把女工击出了五六米远,她的身体象麻袋一样沉甸甸地坠地。

            宿酒未醒加上早晨倦极的双眼,我和裴东两人很像在半梦半醒之中观看一部恐怖片,很惊骇很逼真但一时半时还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直视前方看着十米远外的地方这幕惨剧。超乎意料的景象又出现了。急刹车后仅有三、四秒停顿的香港货柜车又猛然加大油门发动起来,径直朝身向在地上正在抽搐的女工身上压去,右前轮正压在女工的脑袋上,如同一个被巨石压中的脆弱西瓜一样顿时爆裂开来,脑浆和鲜血四溅,整个头颅被巨大的车轮压扁于下……大约一分钟后,一个胖胖大大的香港司机面色阴沉地从高高的驾驶座跳下来,厌恶地看着车轮下的死尸,从腰间取下手提电话开始打电话。大概太阳初升后温度升高,司机随即跳上有空调的驾驶室,呼地一声关上车门,坐在里面等待交通警察的到来。奇怪的是,三、四分钟内远方没有一辆大货柜车驶来,但路对面的一群女工没有一个人敢过马路。她们都被吓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