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蕾奥娜拉坚定回答，“只要法兰克能达成心愿，我就算是让他们给杀了，那又何妨？”
“就算您不死，您也无法达成心愿。－－您该知道，法王、西班牙王、乌尔比诺公爵他们对于您的这个决定有多恼怒。他们早联合下令，要将您囚禁在马罗卡岛的修道院，让您在那里孤老终生。而当您身处那个小岛，与世隔绝之后，他们要瓜分拿波里，是件多么简单又容易的事。－－您该知道，生性懦弱的王子，是多么的不适合当一个国家的守护者。”
！！
蕾奥娜拉震惊，－－为那个她从没想到的可能。
“值得吗？”高欢轻喟，“为一个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可能而牺牲一切。”
蕾奥娜拉不语。
“一直以来，总是你在为法兰克设想，为他牺牲，可是他真正为你感动过吗？”
“当全世界都知道你将会被放逐后，这男人依然能安心的等待他的王国的重建，他，可曾真爱过你？”
“不！他爱我！！他是那么的爱着我！！”
“他爱你？呵，也许吧。只是，一开始他不能直接的表明对你的爱，由得你和西泽尔纠缠不休。再后来，又不能坚定的阻止你成为教皇。到现在，他安稳的坐着，由得你为了他的江山和诸位强者搏斗。－－这样的男人，真的爱你？”
“不，”蕾奥娜拉有些微弱的抗议，“他曾阻止过我做教皇，是我自己一意孤行。”
“如果他真的坚决反对，你，又真会去做教皇？”
“......”
“所有的人都知道，作为教皇，是终身禁止婚娶的。－－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深爱一个女人，他，会让自己心爱的人为了自己的理想离开自己，而自己，永远也不能碰自己的爱人？－－如果不能抱爱人抱在怀里，那是件多么寂寞的事。－－深爱的人，会愿意承受这种痛苦、这种折磨？”
“......”没有说话，因为蕾奥娜拉知道，卡沙若问出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疑问。
“更何况，他爱你，是爱那天真少女蕾奥娜拉多一些？还是爱身为花冠贵夫人的你更多一些？”
面对卡沙若节节逼进的拷问，蕾奥娜拉反驳，却无力的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一开始，法兰克就是对邂逅的花冠贵夫人动了心。对雷欧，是在知道他就是花冠贵夫人后方投注爱情。再而后，他们的相处，是在他明知她就是花冠贵夫人的情况下进行......
高欢继续说，“法兰克，他身为拿波里第一王子，享受着王子的封号、待遇以及人们对王子的尊敬，他有责任、有义务为他的臣民们效劳。而他，却愿意成为皮耶士拉的盗贼F，躲在小小的山里，逃避他的责任。”
“不，你错了！他的心里仍是挂念着他的百姓们的。”
“他在修道院长大，开始时仅仅只想成为一名修道士。在拿波里遭劫后，他既离开修道院就是有意拯救人民，那就应该将其进行到底。可是他没有。偏安于一方，任他的臣民们饱受强国蹂躏置之不理。如果当年没有他的臣民们来寻找他，他，会想到回去？”
“你在自相矛盾！才说着他为了他的国家而不够爱我。现在又说他不理他的国家。那你说，他到底爱什么？”
“傻子，你还不明白吗？”高欢叹息，“他只是最爱他自己而已啊。”
“当他知道自己是失败者时，就龟缩于一方不问世事。而当你努力为他达成理想后，他就又是风光的拿波里王子，以后的拿波里王。他怎会不愿意？－－权势与利欲本就是腐蚀人心的最佳良药啊！当上了拿波里王，他就不再是那需要四处躲藏以逃避追杀的法兰克，而是一位王者！不用费他丝毫精力，他就可以凭白成为一个王。－－这样的幸事，他怎会不愿？为了他自己，他当然只有放弃你。－－在你将被软禁的消息传开后，他可曾有过只言片语的表示？没有！他安心的看着你的牺牲，等待着自己的美好未来。－－这样子一个懦弱又自私的男人，真值得你为了他付出所有？”
“不要再说了。”无力的挥挥手，止住了高欢的话，蕾奥娜拉疲倦的说道，“说了这么多，你不过是想让我打消复辟拿波里的决定，从此以后和亚历山大六世一样，全力支持西泽尔，不是吗？”
“对。”高欢坚定有力的回答，“意大利正处于列强瓜分，四分五裂中，急需一位强有力的领袖来征讨平乱。西泽尔是合适的。他有雄心，有才华，他能统一意大利，使意大利摆脱法国、西班牙等强国的操纵。－－现在的他，就算是没有您的支持，一样可以得到他所想要的。但当您也支持他时，他的征途会更平坦，平定意大利的时间会缩短，这对他、对民众而言，何尝不是好事？”
“雄心？说得那么好听，他不过是有野心罢了。”
“他是野心勃勃，可是，你知道吗？－－野心，是一切事物发展的原动力！只要能实现意大利的统一，就算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那又有何不可？”
想起那位马基雅维里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蕾奥娜拉没有再开口，只静静听着高欢说话。
“殿下，您该知道，百姓们有多苦？他们生活于水深火热中，完全的是民不聊生......”
蕾奥娜拉眼前浮现出曾见过的饥民、难民，那尸横遍野的可怖场面，那向人乞讨、瘦骨嶙峋的手......
挥手让高欢退下，蕾奥娜拉陷入沉思中......
三日后，教皇蕾奥娜拉宣布收回复辟拿波里的成命.......
没来得及再和蕾奥娜拉说什么，高欢马不停蹄的随着西泽尔再次踏上征途......
四年后。
豪强割据的混乱局面结束了，意大利王国正式成立，西泽尔一世由教皇蕾奥娜拉亲自为其加冕......
再次与蕾奥娜拉私下会面时，高欢震惊的发现：当年那个天真无邪带了些无助迷茫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名优雅、沉默的成熟女子。而且，她不再快乐。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高欢难过的问她，“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蕾奥娜拉？是因为当年我们那番对话的缘故吗？”
“我不否认有那个因素在内。”蕾奥娜拉淡淡笑着，“但更重要的，是我自己看清了长久以来自己一直不愿正视的东西，不愿再继续自我欺骗、自我催眠下去了。卡沙若，其实与你并没有多大关系。”
凝视着空气中虚无的某一点，蕾奥娜拉陷入回忆，“当年，我成为教皇，仅仅只是为了帮助法兰克恢复拿波里。就如你所说的，目的是多么狭隘。这些年来，看多了民众的苦难，我为以前的自己感到深深惭愧。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天真无知，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中，置万民而不顾。多么让人羞愧啊！所以，现在的我，尽自己一切努力去帮助他们。也所以，我会公开表明态度支持西泽尔－－我想过了，正如你和马基雅维里所言，他是一统意大利，救民于战乱中的最有力的人物。”
高欢不语。这几年来，她也屡屡听说了教皇又出现在某某地区，抚慰受难民众的事。这些年来，蕾奥娜拉的所为只能用无私、伟大来形容。
只是，身为伟大教皇的她，快乐吗？
不知不觉的，她说出了心底疑问。
“快乐吗？”蕾奥娜拉笑了，“我已经学会不同追问自己这个问题了。我只知道，对于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很满足。只要我是为人民所需要的，我就是满足的。”
高欢有些伤感，是她残忍的让一个天真少女看穿赤裸真相，自爱的迷境中清醒。－－她，是扼杀蕾奥娜拉快乐的原凶。
“别再想那些虚无的东西了。”在看到高欢脸上那显而易见的伤感与内疚时，蕾奥娜拉温言相告，“意大利才刚统一，百废待举，你，意大利王麾下第一执行长，等着你做的事还很多。而等着我做的事，也还很多。我们，得共勉啊。”
......
辞别教皇后，高欢的心情并不好。在见了蕾奥娜拉后，她实在没有心情去见西泽尔，那个一直关注着、真心爱慕着蕾奥娜拉的男人。
在当年平定拿波里，西泽尔并没有杀法兰克，而是放了他，给了他亡国君王的应有待遇，也没有为难他。后来法兰克不知所踪，他们也没太在意。
并没有问及法兰克的下落，只因高欢知道，在如此大彻大悟后的蕾奥娜拉，不会再执着于私爱，而只会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只是，这样子，到底有没有错？
漫无目的的走在罗马城中，高欢自问有没有做错。
也许，让蕾奥娜拉随着原作者的安排，与法兰克退隐，对蕾奥娜拉而言，是最幸福的结局。可是却介入了她高欢，她让一个无邪少女死去，留下了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坚韧女子，到底，有没有做错？
头突然痛起来，视野开始变得模糊，眼皮好重，她好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