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 25 算账
土族族长的大石屋内。小炉子上温着一铜壶香茶，温暖的香气萦绕不散。我跟暗裔坐在长长的软塌上，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方桌。
气氛很暧昧，可是在我板着脸的注视下，暗裔识相地端坐着，一五一十地把这几天发生的阴谋告诉我：“我老早就知道了哈里斯在打什么主意。在抵达提特拉之前，我就通知我最忠实的盟国们派遣部队来。在平原驻扎的几天，正是为了等他们赶到。”
“你假意出征攻打土族部落，其实在中途把提特拉的部队引到你的军队里消灭，然后派遣大军干掉耶律铁的部队是不是？”所以土族的军队才没有遭到任何攻打。
“就是这样。”
其实我被辛百万劫持时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暗裔早就掌控了所有局势，根本用不着我操心。一想起我那么拼命地做多余的事，我就胸闷。>_
“暗裔，你是个混蛋。”我冷冷地脱下他的戒指拍在桌子上，“我完全被你利用了。你知道在没有证据之前随便出兵会给人家落下话柄，所以你对我做出亲昵的模样，让我成为哈里斯的目标。你知道我身边有奸细，故意让我被抓，要让哈里斯背负谋杀你‘重要的人’的罪名，让你有出兵的理由。”
“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的脸皮之厚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我真想把他脸上的笑容扒下来咬碎然后吐掉。
“你说你不会让别人动我一手指，但我差点被杀了！”
他的笑意终于隐没了。他拍了拍手，几个黑衣人开门进来，拜倒在他身前：“盟主！恕我们办事不利！”
这三人竟然是埋伏在山谷的杀手甲，乙，丙。¯ □ ¯
“我没料到你竟然能甩掉辛百万逃走。”暗裔看了我一眼，“照我的计划，他们会把辛百万抓起来，然后安全地带你回营。”
我除了无语还能有什么反应？该死的暗裔，害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挂了。赔我的精神损失费来！T_T
暗裔冷冷地问：“他们是不可能对你不利的。那么，差点杀掉你的人是谁？”
我浑身一僵。惨了。如果把辛百万招出来，他的小命就玩完了。见我咬唇不语，暗裔使了个眼色。黑衣人中的一个站起来开门。五花大绑的辛百万被外面的人推了进来。
混帐的暗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暗裔望着瑟瑟发抖的辛百万，眼中含着比刀还冷的残酷恨意：“你应该有所耳闻，我从来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宽容。”
辛百万万念俱灰地低下了头。虽然曾经想杀我，但说到底他其实也只是个可怜的人。在土族的时候如果没有他挺身保护我，我恐怕一开始就没机会跟族长周旋。
“暗裔……”
“不许你再帮他求情。”暗裔一点也没有回转余地地打断我。
我扁了扁嘴：“我不是要帮他求情。我只是突然想起你说过的话。你说我是适合这个世界的女人。也许凭借一点运气与小聪明，我做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事情。因此你欣赏我，希望我为你办事，所以说我是你的宝贝，想用这样的名义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为你服务。”
暗裔吃惊地望着我。我冷淡地回望他：“是吗？”
他的手穿过隔在中间的桌子扣住了我的肩头：“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他眼中有深深的失望。
“说我是你的宝贝，不是只为了利用我吗？”
他眼中的失望渐渐变为痛苦，手也越扣越紧。望着我依旧冷然的神情，他从牙关里迸出几个字来：“你要我怎么证明？”
“我要你送我东西。”我立马绽开小人得志的笑容，“跟在你身边太危险了，所以我要一个护卫。现在有一个现成的，你就送我吧。”
暗裔这才发现自己着了我的道，脸部有点抽筋。我趁热打铁地逼问：“杀了辛百万有什么意思？不如叫他用一生为我做工来偿还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不答应吗？哼，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暗裔无奈地笑了。他伸手恶狠狠地拧了一把我的脸颊：“你要就拿走吧。”
我望向辛百万。他脸上的表情很奇特，并不是九死一生后的释然感。周围的人帮他松绑后，他用深深的眼神望着我，我几乎都能看清他眼中的我时，他蓦然低头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拜倒在我的脚下。
这个家伙虽然老是背叛别人，但今后，应该不会再背叛我了。
暗裔挥挥手，所有的人都出去了。房间变得很安静，只听得见火苗舔噬铜壶底部发出的细微声音。他静静地看着我，我看着别的地方。
这种气氛让我很不自在。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回提特拉去？跟哈里斯的账还没有算呢。”
他懒懒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这不是该我处理的事……”
“没关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光是企图谋杀你的罪名就足够废掉哈里斯了。让提特拉王位换人吧。”
“你心目中已经有继位的人选了？”
“是啊……”我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土族的族长很不错。他是一个真正为人民着想的好领导。同时，你有恩他们族里，他绝对不会像哈里斯那样背叛你。”
暗裔微微笑着：“不是我有恩于他们，是你。”
“……有区别吗？他们都以为我跟你是一伙的。”我的语气有掩不住的落寞。他的笑意淡下去了：“小桔子，我离开军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你能帮我收拢土族的心。我早说过了，你是会发光的。你最适合待的地方就是我的身边，而不是那个完全不懂得你价值的男人那里。”
“请你不要随便打听我跟他过去的事情。”我有点生硬地回答。我下软塌想走出去，谁知被烘暖的脚一下刺痛起来，害我一屁股坐回榻上。
“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
他一把把我抱在他的腿上，褪下我的鞋子。在看见一双伤痕累累的脚时，他的眉头皱紧了。怕他发作，我立刻申明：“这是我自己弄的，不关其他人的事！”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你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吗？”他伸手触碰我的脚。我缩了一下红了脸：“别碰，很脏。”我刚才赤脚在地上走过呢……
他支撑着我的手臂突然一松，我向后倒去。惊呼一声，我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他坏笑着望着动弹不得的我，手已经包住了我的脚。一道白色的光芒从他的掌心中冒出，温暖地包围了伤痛的地方。酥酥麻麻的舒服感让我放松下来，我在他肩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
在这种轻软的氛围中，有一种不知名的酸涩渐渐湿了我的心底，我轻声道：“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帮你的。以后我会留在你身边，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统一盖尔伯。”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在我脚上移动起来。
其实，这不是我的真心话。在那一瞬间，我想到的人是此刻远在星王国的潋葵。在我被暗裔当众亲吻的那一刻，我已经注定没资格再说爱他了。以暗裔那种誓不罢休的性子，也许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我唯一能帮他做的，就是留在暗裔身边看着他，阻止他对星王国不利。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自作多情，高傲如潋葵也不屑接受，但这是唯一能宣泄我心情的方法了。
我对暗裔很不公平，但我天生就不是个能关心所有人的圣女。
在我沉思的时候，暗裔的声音带着某些冷酷的感情响起：“如果我说要杀潋葵呢？你帮谁？”
我皱起了眉头，连想都没想：“我会帮潋葵捅死你。”
“……你这女人还真是直接。”他不怒反笑，“既然你是这样想的，又何必说些好听的来哄我。在我面前你不用口不对心，我还是比较喜欢直来直去的你。”
他这么说反倒令我有些不好意思：“除了跟星王国有关的，其他的都会帮你的。这可是大实话啊。”
“小桔子，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近朱者赤嘛，更何况我身边还有那么大一只‘朱’。”
好像我以前已经得出过结论：人不能得意忘形。虽然逞了一时口快，我却忘了脚还在他手里。他用挠脚心的酷刑惩罚我，直到我笑得瘫在榻上动弹不得为止。
第二天暗裔带我回提特拉。虽然我昨天提出了处理意见，但我心里知道改朝换代的事情不像我说的那么轻易。我以为这件事要拖上一两个月。
暗裔让我见识到了他的手腕。他当晚就召集了提特拉所有的贵族与王族开会。开门见山地历数了哈里斯的罪行之后，现场的气氛已经绷得很紧，没有人敢开口。暗裔以理所当然的口吻提出废君：“哈里斯罪无可恕，其王权也已经名存实亡，不适合再出任国王。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已经物色好了适合的人选。你们选个日子让他登基吧。”
提特拉方面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个大贵族终于开口了：“即使哈里斯王退位，也该由第一王子目扎哈继位。”
时间不早不晚，有侍卫推门进来禀告：“盟主，目扎哈王子于刚才突发急病，不幸去世。”
我看了暗裔一眼。他嘴角噙着一抹属于魔王的冷酷笑容。在一片恐慌的冷寂之中，他自若地交叉起双手，温和地问：“真是个不幸的消息。不知你们还有其他的继位人选吗？”
人人自危中，没有人再敢开口。三天后，提特拉的王位正式交接。
头一次穿丝绸长袍的族长显得局促不安。他对突然得到一个颇有实力的军事国家的事情还无法完全接受。登基之前，他亲自登门找我。
“桔子小姐，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阿拉这种山里人当不了大皇帝。”
其实连我都觉得事情来得太快。但我相信这是最好的局面，所以安慰他道：“只要侬好好地当皇帝，族里的人再也不用受欺负。这不是侬最希望的吗？”
他看起来颇有压力的样子。我微笑道：“再讲你已经拿到宝贝了，它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族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腰间摸出那个卷轴来：“桔子小姐，侬还么看过这个宝贝。”（你还没有看过这个宝贝呢。）
我好奇地接过。在他鼓励的眼神下，我展开一看，玉般的纸张上只写着一行字：“主宰火的女子到来，将荣耀赐给火神子民。”
“这……”难道是在说我？
“这是火神的预言啊！桔子小姐，侬永远是土族的贵人！”
迷信这种东西，还真是挺玄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