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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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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书籍名:《荼蘼花开》    作者:林嘉陌


                                    这一夜我是真真醉了,连身体的感知都单薄了,我很少放纵自己醉到这个地步,明知道会有麻烦,但是听着那么荡气回肠的曲子,我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想起已经流逝的岁月和人事,过去了还得记着,太折磨人了,可是不能否认,回忆又是那么美好。

            又疼痛又快意。就是这样,像宿醉一样。

            隐约间,感觉一阵冰凉敷面,异常洁净柔软的触感,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挠我的心,安抚体内狂躁的浮动,让我获得短暂的舒坦。我缓缓睁开双眸,一块软柔的白毛巾从眼前略过,直往肩胛处去,那动作是如此轻薄,好像我急促的呼吸就是诱发它犯罪的援引,我用尽力气抬起手按住了它,将它固定在胸口最接近心脏的位置。我确信是个男人的手,不过这一刻我太需要它,根本不愿意放开。

            本能的意识很强,我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和将要干什么,索性放弃。这个时辰我还能跳起来做超人不成?再强韧的人都必须有松弛的一刻,否则根本不能畅通的内循环。

            突然,我感到身边一沈,有火热的手指轻抚过我的眉心,沿着我的鼻梁、嘴唇下划。那种触感很陌生,不是唐真或者其它曾经抚摩过我的男人的感觉,但我刻意不让自己去臆测是谁,这一瞬间就算是了然也无济于事。我发现自己沉沦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躁热之中,只想身体更多的感触下去。抬起手就碰到了男人的喉结,接触到一阵颤栗,继而耳际传来一阵低不可闻的叹息,柔韧的短发伴着沐浴之后的清香一点一滴被我吸入,像是可以净化身体内的浊气,让我有那么一阵倾心的放松,我跌入梦境……

            梦里一片清净,仿佛有一只手臂揽着我,带着熟悉又遥远的悸动,那源源不断的热从身后传来,化解我的寂寞和抑郁,像渗入水的一滴墨,就这样悠然地朝一层一层荡漾开来。

            放下防备和虚伪,我竟然也能酣然沉睡。

            第二天逐渐醒来的过程依然是很痛苦的,眼还未完全睁开,撑着身体想要坐起,但头部传来的一阵顿痛还是让我重新跌回枕头里,接着我发现了腹部上压着一只手臂,我眯着眼往左看——头更痛了,简直要炸裂了。心里就像有一道口子,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裂,鲜血汹涌。我能感觉到的就只有难以接受的尴尬以及深深的挫败。

            Hadrian已经被我刚才的动静弄醒了,对着我笑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笑,坦荡温和如旭日,好像每天他都应该在我旁边醒来似的,我当时一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嗨……”他慵懒地打声招呼,把胳膊抬起来摸了我的额头一下,就翻身下床,那一刻,我的心里发怵,产生一丝不真实的错觉,我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能这么自然的对我做这些,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是谁。对于昨晚发生过的事情我并没有完全失忆,当然,这样更糟糕。我连一个逃避和说服自己的借口都没有。

            “怎么了?”他见我把脸埋在手掌里,久久不语,于是坐回床边来查看。

            “嗯?”我勉强抬起头来,仍旧是无法承受的视觉冲击,突然一下子清醒得不得了,头也前所未有的生疼,“这是哪里?”

            我转头目光越过落地窗看到外面,应该是在尖沙咀到艺术馆附近,高层的商务楼,外面在下小雨。现在我能知道的就这么多一点。只是我最不想知道的是,这一切与裴启翰有关。

            “我家。”他又把手伸过来,要探我的额头。我转脸避开,皱着眉头。他在干什么,难道还没醒酒?

            “不是吧。裴宅什么时候修得这么高了。”事实上我一点跟他调侃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想多纠缠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想说到难堪的本质上去。任谁都看得出来,我退缩得厉害。一直连自己都没搞明白,怎么遇见他我就这么软弱,反抗都那么勉强。

            “狡兔三窟。”他缓缓的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公寓,在香港的时候我办公都在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我环顾房间,那么大,格局通透,除开这张KingSize的床以外,还有长条的工作桌,裁剪台,杉木模特,乱糟糟的草稿和布料还有衣物四处都是。看来确实是工作室。

            还很疲倦,不过无论怎么样都必须起来了。我藏在被子下面的身体除开内衣一无所有,刚才已经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我的衣服。他似乎会意到我在找什么,起身递了一件长袍子给我。又出去拿了白水和药片进来。我自己到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他告诉我我在低烧,必须吃点药。

            我纳纳的接过衣服和药,吃下以后简单的穿上“睡衣”。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这是怎么了,睡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样子,本来的敌人却像情人一样照料我,本来该在自己床上赖着不起的却出现在这个最不该出现的男人的床上,本来已经很炎热的夏天却突然飘起沉闷的小雨,本来应该对他发脾气划清立场的却觉得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乱套了,简直不让人活。

            “你在害怕什么,李孝敏?”我把矛盾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让他一览无余,我听出来他问话里的一些藐视和赌气。虽然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态来收留宿醉的我的,但他明显是不满意我现在的反应。

            “没什么。我想我大概知道我怎么在这里了。”我左顾而言他。

            裴启翰把一条雪白的大浴巾从五斗柜里拉出来,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哼,你是害怕自己睡在了别的男人床上还是害怕睡在了我的床上?”

            顿了一下,我觉得自己不能一直示弱,他对我既然没有任何顾及,我为什么不能直言,反正我都是背水一战,“我是害怕上了敌人的床。”听到自己的声音恢复镇静,精神上的防围迅速高筑。

            “我就只是敌人?好吧……你去洗澡。”他看也不看我就把毛巾抛过来转身离开房间。

            我长叹一口气,你裴启翰不是敌人又还能是什么,难道还要我如世人一样对你顶礼膜拜?

            玻璃的浴室设计得也真是太有Hadrian的本质风格了,我进去以后就觉得别扭,匆匆洗过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浴室在光学原理上动了点手脚,冷光的墙面在浴室里的射灯照耀下刚好反射成一面镜子的功效,对着的工作台也能映出来,里里外外都看得见。真是该死的见鬼,这种设计确实绝佳,我不得不佩服。

            寻着香味我边擦头发边走到外面的隔间里去,是厨房。和整个房子比起来,这个厨房显得无比的寒酸,又小又简单,几乎是个储藏间而已。他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牛仔裤,光着脚在灶台边煎蛋。见我站在门口,扭过头对我说:“早餐在桌上,牛奶还是果汁?”

            “咖啡。谢谢。”我坐下来,把毛巾披在肩上。看到他在厨房里做事的状况我确实有点不置可否的惊讶。这种大少爷也会下厨房,简直天方夜谈。不过桌上简单的英式早餐又证实着他确实会煮东西。心里抽搐一下。我自己都不曾早上起来下厨房做这么认真的早餐给自己。

            他把热牛奶搁在我面前,我抬眉看他一眼,我记得我跟他要过咖啡了,虽然没有义务一定要煮咖啡给我,但是起码的待客之道不是这么霸道的吧。他的回答却堵得我一句讽刺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理会我的质疑,只是冷淡的说,发烧的人喝热牛奶才是。

            既然这样,我哪还有异议,反正他也只会按照他的意思来做,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顿早餐。

            夹着一丁点餐具和碗碟之间的声响,我听到他问,“我今天有工作,我叫人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的衣服呢?”我很反感身上的这个袍子,简直像是阿拉伯的恐怖分子。他总不能让我穿着这个走吧。

            “哦,那个啊,送去干洗了。要下午才能送过来。我这里好像没有合适你穿的……”

            “我们,昨天晚上……没有,做什么吧?”虽然我觉得这样问很矫情,自己早就不是十八九岁的人了。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我到底有没有和敌人上床,这个是原则问题,他裴启翰不是大街上和我素不相识的人,就算是一夜情我同样不能容忍对象是他。

            裴启翰停下手里的刀差,抬头看着我,准确的说像是在研究我,然后缓缓道:“我需要对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下手么,我还没到乘人之危的地步,再过十年都轮不到。”看着他一副爱慕者填平大西洋的德行我就敬谢不敏。这混蛋的自恋确实到了让人不敢正视的程度,功力深厚。我只好不再说什么。

            最后迫于无奈我只能穿了他的黑色棉背心和牛仔裤离开,看起来很像纽约街头玩摇滚的二十岁小女孩,对着镜子我看着怎么都别扭。算起来我好多年没这样穿过衣服了,他的牛仔裤太长,而且是没有拉链的纽扣式,我套在身上怎么看都不合身。

            家里的司机来他公寓楼下接我的时候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脱出来了,我一回头看着站在楼道里的裴启翰,眼神很怪异,我点一下头拉开车门就走人,那个谢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想回去被母亲寻根问底,我只好让司机把车就近开到柏丽,去买一身衣服换上再回家。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我暗暗警告自己。

            回家以后我仍旧没能从这个突然的变故里清醒起来,问题是我根本就没闹明白到底在困惑什么。是我无意间和裴启翰睡在一张床上到天亮,还是裴启翰突然摇摆不定的奇怪反应和态度,我百思不得其解,总之被这个人影响和情绪波动已经严重到连我自己都没办法认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