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童建国的名字顾名思义,出生于1949年,他紧盯着小方手里的铁扳手。
小方立即把扳手藏到背后:“这是,这是我用来防身的。”
“是吗?晚上睡不着觉?”
“对。”
童建国用手电晃了晃小方的眼睛:“我觉得你有问题。”
“什么?”
“你是我们旅行团的导游,只有你最清楚我们走过的路线,怎么可能会迷路呢?也是你带我们去了那个村子午餐,吃了该死的‘黄金肉’,结果让大猴子缠上了我们,你会不会是故意的?先把我们引到这个鬼地方来,再把我们一个个都干掉!”
小方终于忍不住了,推开童建国的手喊道:“你在说什么啊?请不要随便怀疑人!”
断手(5)
“哼,小子,你自己小心点吧!”
童建国随即回到门内,重重地关上了房门。楼道里又剩下小方独自一人,他用手电照射着黑暗的前方,茫然而不知所措。
突然,身后有人喊起了他的名字:“小方!”
他缓缓回过头来......
旅行团在神秘城市的第一夜过去了。
凌晨五点。我们的司机睁开眼睛,这里是住宅楼的二层,房间里更加幽暗。他艰难地爬起来,走到紧闭窗户的跟前。
雨停了。
外面的世界寂静无声,偶尔有水滴从楼上落下,他庆幸自己活到了第二天。
这泰国汉子又坐倒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佛像,默念起小乘佛教的经文。念完经又打开手机,依然没有任何信号——昨晚本该给妻子和儿子打电话报平安的,想来他们又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夜晚吧。想到这他捏紧了拳头,重重捶在自己胸口,下午怎么会开迷路了呢?这是旅行社司机最忌讳的事情,就算明天能够逃出去,公司也会把他开除的吧?
天哪,佛祖保佑自己不要被开除!1997年泰国金融危机,他原来所在的旅游公司倒闭了,他曾失业长达整整一年。那是恶梦般的一年,只能四处打零工开黑车为生,就连妻子也一度去街头拉客。最可怜的是刚满一岁的儿子,生了场大病却没钱送医院,很快就夭折了。他把死去的孩子送进寺庙,浸泡在药水里成了一名“鬼童”——灵魂永远不会转世投胎,孤独地飘荡在尘世间。后来泰国经济好转,他才又找到了这家旅行社工作,妻子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发誓不能再让妻子受累,让孩子受苦了。
但是,恶梦好像真的来了——在接到这个中国旅行团的晚上,泰国就发生了政变。然后,他开始梦到了魔鬼,骑着白马长着翅膀的魔鬼,那种在大王宫里常见的雕像。在他带旅行团离开曼谷的前夜,他去寺庙看夭折的第一个儿子。“鬼童”仍然浸泡在药水里,就像刚从家里抱出来那样。忽然,他看到死去的儿子睁开来了眼睛!那双惊异的瞳孔竟与成年人一样,里面装着一座沉睡的城市。他跪倒在死去的儿子跟前,他知道孩子的灵魂正看着他,也是对父亲的某种警告?
那晚他很犹豫要不要出车,但旅行社已无法调派其他司机了,如果不开车的话一定会被老板解雇,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大巴,带着旅行团前往了大城府。
昨天晚上,他们来到了清迈。那个恶梦再度降临,双翼魔鬼骑着白马来到,还驮着一个浑身黑色的小男孩——“鬼童”,那是司机的儿子,不断悲惨地呼号着,直到他从恶梦中醒来。没错,他整晚都没有睡好,早上起来开车就无精打彩,在车子驶上危险的山路时,只能唱着小曲来排解恐惧。然而,他还是开错了路,带着旅行团进入了迷宫般的峡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那魔鬼已纠缠上他了,抑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司机恐惧地回过头去,看到那个魔鬼露出獠牙,对他邪恶地微微一笑,然后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听不清在喊什么,似乎就在楼道外面。他的心几乎被震碎了,赶紧冲出房间。和他住一屋的屠男也跳起来了,看来两人整夜都没睡好。他们打开房门,用手电照射着楼道,果然看到一个晃动的影子。
屠男抓住那个人的手,却听到了一句极熟悉的英语:“Shit!”
他立刻也回敬了一句:“我靠!”
这时手电才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原来是那二十多岁的美国女孩。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地对着他们,嘴里已经语无伦次了。
屠男又用蹩脚的英语问了几遍,美国女孩才开始用中文回答:“楼上......楼上......”
还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楼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屠男立刻冲上楼梯,司机则扶着美国女孩,三个人一起往上面跑。
断手(6)
在凌晨五点半的楼道里,手电照射着黑暗的前方。美国女孩却没有在三楼停下来,而是继续跑到了四楼。
“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但美国女孩并不说话,又带着他们上了五楼——这栋楼的最高一层了。
五层楼道的尽头还有一个小楼梯,看样子是通往楼顶天台的。美国女孩轻轻指了指上面,司机第一个走上天台,屠男紧紧跟在后面。
雨已经停了,天色微微放明。天台上仍积了一些水,凌晨阴冷的风从四周吹来,空气湿得要把人溶化。
三人来到空旷的天台,屠男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张望,周围的楼房大多比这个还要矮,登高远眺可以见到城市的大半,但许多街区都被茂密的大树覆盖了,只能看到一簇簇绿叶和屋顶。他回头看着美国女孩问:“WHAT?”
“在你后面——”
屠男和司机转过头来,才发现在身后的天台栏杆边,躺着一个男人的身体。他们立即扑到了那个人身边,看到了一张恐怖到极点的脸——整个脸都溃烂了,简直是惨不忍睹。死者的手指深深地抓着地面,几乎把水泥抓出了白点子。
唯一可以看清楚的是他的眼睛。
不!只是一对眼珠子,几乎已弹出了眼眶,空洞地注视着阴沉的天空。
他看到了什么?
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才能让一个人的眼睛如此恐惧?
屠男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腿一软就摔倒在地。就连见多识广的司机,也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往生超度经。而美国女孩就躲在他们身后,不敢再看那尸体第二眼了。
“可怜的小方!”
凌晨五点五十分。
叶萧、孙子楚、厉书、屠男、司机、钱莫争、童建国,还有最早发现尸体的美国女孩,全都聚集在五楼的天台上。
尸体依然躺在栏杆边——正是他们的导游小方。
司机认出了小方的眼睛,还有他的衣服也没有换过。在小方的裤子口袋里,是他的护照和各种证件。司机还记得小方手上的疤,果然与记忆中分毫不差。虽然整个脸都不成人形了,大家还是看出了他的样子,毫无疑问他就是导游小方,不幸惨死在了天台上。
他是第一个!
人们围成一圈看着小方,每个人都不敢开口说话,沉默像天上的乌云般,笼罩着这座城市和这些人。
终于,有人蹲下来呕吐了。厉书再也支撑不住了,把昨天的晚饭全吐了出来。而美国女孩已经吐了两回,胃里再也吐不出东西了。
叶萧抬头看看天空,长叹了一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是警官。”孙子楚抓了抓他的衣服说,“这里由你说了算!”
“不,我没有带任何工具,现在没法判断小方的死因。而且他的脸都烂成这样了,肯定是很特殊的缘故。大家请各自后退几步,离尸体远一点,以免破坏案发现场。”
他又开始了现场指挥,好像周围都是他手下的探员。当大家都退到很远时,叶萧回头叫住了那美国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伊......伊莲娜。”
“你中文说得很好,在哪儿学的?”
“我在美国读高中时就开始学了,后来在北京和上海都学过中文。”
叶萧突然把脸沉下来:“你是怎么发现导游尸体的?”
“我?”伊莲娜不敢看他的脸,扭过头说,“我一夜都没有睡着,到凌晨五点实在忍不住了,就悄悄出门转了转。”
“到哪儿去转了?”
“不,我没有去哪儿,就是在这栋楼里面,从三楼走到五楼,再想到天台上看看——于是,就发现了这具尸体。”
伊莲娜紧张地回答,许多汉字声调都错得离谱,与她昨天的流利完全不同。叶萧摇了摇头:“好吧,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然后他又对厉书说:“你送她下去吧。”
厉书擦干净刚呕吐过的嘴巴,便带着伊莲娜下楼去了。
断手(7)
“你怀疑这美国女孩?”
孙子楚轻声在叶萧耳边问。
“不知道。”
叶萧的沉默像这座城市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这时屠男嚷嚷起来了:“我看她八成有问题嘛!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凌晨五点出来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