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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书籍名:《绿门》    作者:红娘子


                                    

            上官流云趴在井口很久。忽然他站起来,反手一巴掌打在沈玑的脸上。

            他的眼神恨不得杀死沈玑,虽然沈玑在那里装可怜,干嚎着,但是上官流云却知道,洛婉的落井一定和沈玑有关。

            他的目光冰冷,一点点地割开沈玑的皮肤,沈玑并没有感觉到后悔,只是感觉到恨,刚刚应该亲手杀了洛婉那个贱人,这样的话,至少现在承担这样的目光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没有悔过,这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是死不悔改的,上官流云的手伸到了她的脖子边上,却硬生生地忍住。

            上官流云丢下一句话:“你这种脏女人,杀了你都污手。”

            说完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她,就跳入了井中,他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爱人与朋友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大路已经成了他最好的朋友,如果洛婉与李大路都死了,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玑待在井边,身边空无一人,她亲手推洛婉下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一起待在井上,她成了最孤单最无助的人。

            她失算了,她根本就不记得,她一个人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幻影的迷宫,她以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但是,她错了,李大路、上官流云和她不是一类人。

            空荡荡的井边只有沈玑一个人,她感觉到一股寒意正在逼来,她不知道哪里是出口,那么多的门,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去。

            脚步声慢慢地传来,像是从各个门边传来,沈玑害怕了,她发着抖,开始狂奔,一圈又一圈,怎么都跑不出这个停车场。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她只能听着那些追赶着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她一回头,看到那些车子底下伸出了无数的人手,那些人手在向她慢慢地伸来,那些手开始捉住她的腿,沈玑无法动弹。

            她高声尖叫着“救命,救命!”当那些僵尸样的“人”第一口咬到她的身上,疼痛是那样的致命,沈玑的血慢慢地染红了停车场,她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再也没有奇迹在她身上发生,再也没有人会回头来救她了。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路,但是,如果把路放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那么,那条路,一定是死路。

            第二十章〓前缘

            洛婉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从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她用手一摸,入手处湿湿的,是从手腕处失去了手掌,洛婉惊讶地想自己的手什么时候断掉了,自己怎么不知道?而井口却显得那样的明亮,像一张发亮的透过光的油纸,上面的人一清二楚,那已经不再是沈玑的脸,而是一张悲痛欲绝清秀的脸呆呆地望着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不舍,真正的心痛。

            天什么时候黑了?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头顶上会有一轮散着光环的月亮,自己这是在哪里?那个男人怎么会这样的熟悉?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的痛?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那个井口似乎是一张皮影戏的白布,上面有人影晃动,那景色渐渐清楚,上面出现一片桃花林,林中似乎有一个女人在孤单地走着,走向桃林深处,而她的身后是纷纷下落的桃花,如雨一样,漫天飞舞。

            而不远处,传来清清楚楚地唱曲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可怕的是那个声音,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同样是那样的清脆,同样是那般的动人。

            没错,那个声音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而那又绝不会是自己唱出来的。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坠入了那场戏中。

            洛婉看到的这场戏,开场里有一个掩着面在一角哭泣的女子。

            她长得如此清秀,脸上有被五指抽红的手印,一个长得很漂亮,生着一双凤眼却发着冷冷的寒光的女子在一边摆弄着头发,一边摆弄一边骂道:“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连梳个头都不会,如果耽搁了李王府的晚宴,你就是死一百次都抵不了这个罪。”

            这是一个戏班,在大堂里人头挤挤地在搬东西,一箱箱的戏服,一杆杆的道具刀枪,里面装着一个个的历史故事,才子佳人,恩爱情仇,用在戏台上演绎各色人生。

            戏班主付大牙过来,对着发火的那个俏女子好言相劝:“伶官,你和这个小丫头生什么气,来,消消气,她就是个傻妞,我让这里梳头梳得最好的孙大娘过来给你梳,保你今天在李王府里艳惊四座。”

            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讨好一样地对着那个在一角哭泣的女子猛掴一掌,然后骂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帮别人收拾东西。”

            那女子退去,小小的身子都缩成了一团,泪在眼里打转,不敢再流,在戏班子里被打被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自己又不是这个戏班的台柱子,伶官也喜欢拿她出气,一有不顺,不是打就是骂。

            她不敢多说,在一边默默地捡着那头饰,今天是戏班里的大日子,李王爷做寿,点名让这家戏班去唱戏,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不仅赏金会多不胜数,能在李王府里唱过大戏的人,都沾了李王府的光,将来也不会混得没有饭吃。

            全靠了伶官,她是天生会唱戏的人,在戏台上那凤眼一望就可以迷倒一片众生,才让这么小的一个戏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红遍这么大的城。

            她看着马车载着一班人往外开去,一箱箱的东西都已经放好,自己却和扫地的哑婆留在院里,扫地的哑婆爱怜地望着她,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和戏班的人一同去唱戏,只能在大院里打打杂。

            她的目光转到一个小盒子上,心猛地一跳,这可是伶官最喜欢的胭脂,如果她发现这盒胭脂不见了,虽然不是自己的罪,可是,回来那气定是要出在自己身上,那今天自己就是九死一生了。

            她拿起胭脂就往外跑,一定要追上马车,在马车赶到李王府前。

            这个女子跑得飞快,但再快又怎么可能追得上马车,那马车一拐进人流中就找不到了,她举着胭脂,只好在街中望着来来回回的马车,不停地叫着:“小姐,小姐。”

            有一辆马车驶得飞快,好似戏班里的马车,她心一横,便伸手去挡,马一惊,但车还是稳稳地停到面前。

            她一手端着胭脂,一手掀开帘,对着马车内怯声地叫道:“小姐,我送胭脂来了。”

            而车内的人,却是轻浮地用扇挑起了那女子的脸,看到面前那张稍带点孩子气的脸,上面的泪水还滚滚而落,如雨珠滚过荷花那含苞待放的粉色花边,他不禁击掌叹道:“古人诗赞过一枝梨花春带雨,我一直都以为这不过是古人的夸张,哪里料到这世上真有如此女子。”

            车内是一个男子,白色的长袍正衬得他面如满月,眼如明星。女子隔着一层轻纱忽然见他,只见他的剑眉轻扬,唇角抿成一个半月,她一时被他的举动惊呆,竟然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男子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像一汪春水,他细细地打量女子一番后,坐直来,隔纱对女子说:“你叫什么名字?”嗓音低沉却语气坚定。

            女子见自己拦错了车,认错了人,已经是羞得恨不得昏过去,又想着胭脂送不到伶官小姐的手上,心里更是急,她扭头就想跑,但手被紧紧地捉住。

            那男子一字一句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礼?”

            “我叫殊儿。”女子不敢回头,她的心跳得那样的厉害,但那男子的问话她无从拒绝,从来没有男子握过她的手,像这样的温柔。

            男子握她手,入手处细腻软滑,从侧面看她已经是个大美人,朱红的美人痣生在眉间,随目光流转更是惹人怜爱。

            “你要去做什么?”男子又细心地问,生怕吓到她。

            “我去给我家小姐送胭脂,她今天去李王府里唱戏,忘了带胭脂,你知道王府怎么走吗?”殊儿想到了问路。

            那男子的嘴角含着一点淡笑,然后说:“我也刚好去王府,我们同行如何?我带你一程。”

            殊儿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已经坐到了车厢里,车厢内是一整块虎皮铺成,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角,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男子也不出声,只是望着远方,而那余光总是一次次地落到她的身上。殊儿,她的名字叫殊儿,她总是喜欢低着头,她一定不知道自己低着头的时候,脖子如凝玉似的呈现出一层圆润的光,像上等的好玉般吸引着世人的目光。

            王府很快到了,那男子下了车,吩咐一下人送殊儿进去送胭脂,而自己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头。

            门内迎出一位着青衣长袍的少年,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嘻笑道:“怎么,遇到天仙下凡了,你好歹是堂堂李王府的少主,怎么可以像没有见过世面的男子一样对着一个女人的背影失魂落魄的。”

            “进去吧!你少贫嘴了,今天的客多不多?你什么时候来?”

            旁边的手下都行着礼:“李少主,林公子,你们进来了。”

            两个同窗好友好久不见,一见就是在这么热闹的宴会上,少主拉着林渺往戏班子里跑,想找刚刚那位殊儿。

            刚从班戏的后台窗边经过,就见一个长得俏丽的上好妆的戏子,正在猛踢地上倒着的一个女子,一边踢打一边骂道:“早你做什么去了,我上好了妆才来给我送胭脂,找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