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章
“吱吱……吱吱吱吱……”
吵……好吵!这是什麽声音?我还活著?觉焱迷糊地伸出一只手──咦?毛茸茸的,那是什麽啊?莫非……野兽!
“哇!”觉焱吓得一下子睁开双眼坐起来,四下张望──哪里有什麽野兽?大概是被毒昏头了吧。觉焱皱著眉头,用力捶捶自己的脑门,还是有点晕。他晃了晃脑袋,不经意才发现手边停著一个什麽东西。
圆滚滚的,蓬松大大尾巴,两只黑宝石般的眼睛正望著自己──松鼠!这里为什麽会有松鼠?
“啊……我知道了!”觉焱盘腿而坐,与那只松鼠面对面:“一定是和主人走失了吧?”
大大的眼睛还是不含一丝杂质地望著他。觉焱笑笑:“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主人的。”他说著就站起来,刚要迈开步子,又一下子摔了下来。
他龇了龇牙,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那只松鼠笑笑:“哎哟,不行啊……我中了蛇毒,一点力气也没有。”他说的倒也是事实,虽然勉强从鬼门关逃了回来,不过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全身麻木不堪,带著一种隐隐的疼痛。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虚弱过。
松鼠望著他,倏地一下跑远了。
“诶!喂!”觉焱叫著它,害怕它的离去。那种感觉,仿佛全天下都离开了他。
他无力地垂下头,回想起了先帝还在位时的那件事情:太师因为干涉传位之争而被皇叔迁怒,千方百计想要杀掉魏太师。那时觉焱亲自登门,向皇叔表明自己并不想当皇帝的心迹,求皇叔放过太师,皇叔百般刁难,直到废去了他的武功,才通知太师将太子接了回去,并对外宣称太子年幼贪玩,在围猎时不慎摔伤了筋骨。从那以後,贪玩太子的帽子就一直戴在觉焱的头上,他的心在那一刻冷却了,从此便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再也不过问朝政。是的,从那时候起就决定,这辈子只当一个白痴。
只是先帝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更改遗诏就突然驾崩,於是当皇帝的,还是觉焱。但是他明白,没有作为的皇帝,对皇叔来说才没有威胁。
可是现在,连格外纵容他的太师也撒手人寰,觉焱又一次体会到那种死亡一般的感觉,心灰意冷。太师啊太师,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你为什麽也丢下我不管?觉焱捋起袖管,一年前被皇叔的鞭子打出来的长长疤痕还清晰地留在上面。所以他讨厌鞭子,他害怕鞭子,第一次看到魏天骐拿著鞭子的时候,他就本能地害怕。
“吱吱……吱吱吱……”
“咦?小松鼠?”觉焱喜出望外:“你怎麽回来了?”
“吱吱吱……”
“这是给我的?”觉焱看它拿著一个果子,举向自己,有些惊讶。
“吱吱吱……”
“那我可不客气了。”觉焱从那细小的爪子里接过果子就丢进嘴里──好酸!酸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挤著眼睛,硬是咽了下去,然後假装潇洒地对望著他的松鼠说:“真好吃。谢谢你。”
松鼠见他吃了果子,自己也掏出一个果子,在原地啃了起来。
好可爱。觉焱微笑著看著它,不一会儿又黯然下来:“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连你都养不起。”他嗤笑一声:“还要反过来被你养。我这个皇帝,当得真够窝囊的。”他伸手摸摸松鼠,继续自言自语:“好了,为了你,我决定要当一个好皇帝。”
觉焱费了好大的劲,从草丛里爬起来,那松鼠倏地窜上他的肩膀,躲在上面。觉焱感到肩上那股温柔而暖融融的温度,出宫到现在,第一次觉得这麽温暖。
他拿外衣包了一些野果之後,来到一个镇上,走访许久,进了好几家医馆,都因为没钱而被大夫赶了出来,拒绝为他看病。觉焱无奈,只好继续赶路。
肚子大唱空城计,觉焱实在是很想念宫里的山珍海味,哪怕只是京城的小摊子上卖的面汤,也是美味。他苦著脸,还没掏出野果,仿佛就已经感觉到了那酸味,满口发酸。放到嘴里,酸得直倒牙,出了一身汗,挤出几颗泪星子才算是吃了下去。
不知道魏天骐最近过得怎麽样,饿不饿。觉焱佩服自己这时候还能想别人,不过要不是因为那个人,自己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想起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老人家,请问河阳怎麽走?”
“哟,这位小哥,你走错方向了吧?这里是反方向啊!”
觉焱的心头顿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时急火攻心,眼一昏便倒在了路上。松鼠在他身上急得上蹿下跳,吱吱乱叫。
那指路的老汉一见,慌了:“小哥,小哥,你这是怎麽了?”引来一大窝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哟,老余头,你可倒大霉了!这小子一定是个敲诈为生的无赖,他赖定你了!”
“哎哟!这可叫我怎麽办?”
“我看也未必,这孩子嘴唇发紫,面色苍白,八成是中了毒,毒发了!”
“哟!这也怪可怜的!谁这麽狠心毒这麽大个孩子?”
“废话别多说了,快找大夫来给他看看。”
“生得眉清目秀,哼,我看未必是好人!”
“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咱平民百姓,操那份闲心呢!”
……昏迷中,觉焱仿佛什麽都听不见,又似乎什麽都听见了。身上的肉和骨头渐渐分离,全身著了火似的,滚烫的剧痛,喉咙里干得像要断裂。死了……要死了……朕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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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对是故意虐皇帝的,我绝对是故意不给他安排护卫的。我的良心绝对是大大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