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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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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空棺记》    作者:柔若雪


                                    有多少人,百般巴结都不得升官,靠了办这个案子,飞黄腾达的很呢!”

            何知州皱的眉头仍不肯松:“某人只图升赏,却不顾天意人心!那年也着实冤屈了很多平人,比如街头卖艺的,偶然变个戏法,也被说是巫术,拿了杀了的也尽有。为官一方,须要知道圣上的旨意,本是除恶安民,不是要他骚扰百姓的。”

            殷师爷叹道:“大人这番心思,真可谓感动天地了!”便伸手招呼老严:“你过来!那年‘来香院’老鸨状告冯秀才一案,可是你经手的么?”

            严公差人虽站的远,耳朵却不远。忙的小步跑来:“回老爷、师老爷的话,小人原是在下面办案子的。今年才蒙老爷赏识,提拔了身边伺候。”

            殷师爷:“那年妓女嫣红的尸身,可是验看明白了的?”

            严公差:“验看明白了!那尸首只有颈子上一道勒痕,别无伤害。查的清清楚楚,是自缢死的。”

            殷师爷:“如今有人说这尸首活转了来,所以棺内无尸,你可相信么?”

            严公差笑道:“小的办案多年,死人见过无数,却只听说闹鬼,从未见过真鬼!不要说棺材里没有尸首,就是有两个尸首,也不希奇!”

            殷师爷笑了:“你这话说的有趣!且讲的明白些!”

            严公差:“那妓院规矩,最敬的是财神,怕的是晦气。有婊子死了,都要好好的发送,怕她阴魂不肯托生,反来找活人的晦气。金银珠宝。都有陪葬的。老鸨虽然吝啬,也怕真的见鬼,此时难免破费。那年嫣红婊子自尽,她院子里都说是受了老鸨的打,气不过寻的死,更加怕她弄鬼,下葬的时候,那金银绸缎,恨不得塞了满棺材。城南的坟地,历来没人看管,必定是有人见了眼红,偷着扒了!”

            何知州:“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盗墓好偷葬品,怎么会连尸首也不见了?”

            严公差笑道:“老爷有所不知!这女人尸首,比一般的绸缎,还要值钱!有一等无赖,专偷了年轻女人新鲜尸首,连夜运的远远的,到个乡下,装做是才死了妹子,大哭了引人去看。乡下人中,多有讨不上老婆、年轻枉死的男孩子,他活着的亲戚,就留心替他买个女子尸首,配做阴婚。就是这么着,骗的钱也是不少呢!”

            何知州听了无语,严公差不见问他,也不敢说话。殷师爷挥手,叫他下去。

            忽忽的逐渐日暮,看夕阳在绿叶中渐渐的下去,照耀的西天彩云多变。

            殷师爷轻轻的笑道:“大人,今夜的月色,必是很好。”

            何知州也忽地笑道:“为官一方,图的是百姓安乐。姚八一案,早赖皇上圣明,扫荡的干干净净了。那老鸨不过是无理取闹,要讹诈几个银钱而已。这吉州城里,商贾云集,富庶无比,哪里会有什么鬼怪之事!我也懒得接这种状子,到得明日,随便叫几个人,把此事摆布了罢了。”

            殷师爷道:“这等事,那老严最是在行。今晚上的好月,大人看,是宜茶,还是宜酒呢?”

            正文  15回家

            金七的娘子杨氏,在他的家乡桃花村,以及远近地方,都是大大的有名。杨氏家本大户,富足且不说,她自小生的美貌,无人不知。更可喜的是,脾气性格,甚有豪杰作风,极不象个羞羞答答的女儿家。为人做事,爽快的很。金七少年时节,偶然见了这杨家的大小姐,爱慕的不得了,回到家来,央求母亲求亲。金母只有他一个儿子,自小疼爱,凡事无有不应,这回却笑了摇头,说金杨两家,贫富不同且不说,金家历来是读书门第,也要寻一诗礼人家的女子做媳妇才好。

            金七何等聪明,每日只是撒娇,求母亲开恩。缠了几日,金母方才开口,说你父亲做了一辈子教书先生,临去也没见你有什么出息,你如真的要我去求这门亲事,先给我中个秀才再说。金七见母亲终于松口划下道来,喜从天降,从此住了游玩,谢绝了朋友,闭门读书了。几个童年知交,从未见他如此用功,好奇问他,他大言不惭道:读书不为功名,只是要讨母亲欢心,替他去求杨家的大小姐做夫人。大家听了,无不发笑,众口传出去,远远播扬,居然连那杨家大小姐都亲耳听到了。

            当年金七年纪青青,为人仗义,在家乡已是微有侠名。杨家大小姐听了此话,不仅不恼,反而破颜一笑,说道,让他去考,我且看他考得中不。从此之后,对那上门求亲的,百般挑剔起来,竟是个有所待的样子。好事者把此话传给金七,金七更加发奋。金母看了,心下甚乐。

            天从人愿,一年之内,金七既中了秀才,又得了夫人。洞房花烛,喜悦自不必说。杨小姐闺名一个珠字,也是真的被父母爱如掌珠。见金家不甚富裕,大大的增了陪嫁。杨珠过门,把金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置了田地,添了买卖,又对金母百般孝顺,喜的金母常常自说有福。等见了孙儿后,金母更加开心。谁料乐极生悲,老人旧疾复发,调治半年无效,竟自去了。金七和杨珠,抱了儿子宝儿,守丧尽礼。待三年已过,宝儿已大,金七忽思游历,想出外走走,杨珠置办了行装,送他上路。

            谁料这一去几月,杨珠在家牵挂不已。虽有丫头小梅做伴,不免日常寂寞。看看秋色渐深,更添思念之情。杨珠的挂念只在心里,丫头小梅,却是口里不住的絮叨。整天念叨的是:“七郎怎么还不回来。”杨珠拿她开玩笑:“你再这么着,等七郎回来,我做主让他娶了你,可好么?”小梅从小在金家长大的,这几年熟悉杨珠脾气,并不怵她的玩笑,当下笑道:“好呀,等七郎回来,我就嫁他好了。”

            这日又是倚门翘盼,就听见巷子尽头,有人招呼笑语。奔过去一看,不是金七是谁?欢呼雀跃,跑了回来,告知杨珠。连笑带说的还未讲完,金七已进家门。杨珠看了金七,先不问寒温,只笑道:

            “小梅,你去前街,吩咐铺子里老刘,今日可不必做生意了。叫他去宰一只肥鹅,你也去后园,拔些新鲜蔬菜,咱们开了陈年的好酒,一起给七郎洗尘。”

            小梅拉了金七手臂,恋恋不舍的,口里答应,脚下却不动。杨珠笑捏她一把:“七郎回来,再不走了。你不去吩咐,难道要我去么?”

            小梅这才松了手出去,边走边回头。金七也笑,忽地想起一事,道:“阿珠,我有件事情,还要你操心出个主意。”

            就见门外缓缓走进一个布衣女子,低着头,怯怯的走进面前,对杨珠一跪:“奴家白葵,拜见金夫人。”

            杨珠不由得诧异,金七虽然喜爱游玩,对女色一概不沾的,这个她知道。看这女子,长的甚是出色,不知有何来历?为何跟了金七回家?

            金七见她诧异,道:“一言难尽。待我慢慢说给你听。”

            当下先不提此事,杨珠忙着安排酒饭,招呼了铺子里主管的老刘,连几个伙计,家人仆妇——本也不多几个人,尽情吃喝一番。饭毕众人告辞,夜来掌灯。小梅却只在金七身边,不肯远离片刻。杨珠赶了她走,道:“白姑娘远来疲惫,你且安排她早早休息。”她这才领了白葵,回自己屋子去了。

            只剩二人,自有许多话儿要说。金七细说了白葵之事,杨珠放心,却也有些发愁:这女子没家没业,无亲无故,纵使送她些衣服银两,却叫她投奔何人去?寻思来寻思去,又想起一事,下床点了蜡烛,从妆台拿出一纸书信来,笑道:

            “不知什么缘故,前天邻村的殷家,忽然送了这么一封书信来,说是他们在吉州做官的老爷给的,没头没脑,叫人看了不明白。你这一说,我到是明白了呢。”

            金七接信一看,只有寥寥几行大字,问的是旅途劳顿、家中一切可好等事,完全是寒暄客套话,一句有用的也没。金七见落款,是吉州殷师爷的别号,不由得也笑了:

            “这个老殷,做芝麻大点好事,也务必要留名才罢!不料显摆的如此之快!难怪父亲在的时候,常说他这些学生里,就数这位殷才子聪明有余,朴实不足!”

            正文  16小梅

            却说金七回到家乡,因是游历回来,少不得有人访他、他看望别人。和同年的,谈论些路途奇闻,和那年长的,要敬问寒温。这等日子便容易过,倏忽已是一月有余。从吉州买来的货物,送这送那,渐渐去了不少,对人只说是从某地辛苦寻得,特意带给某人——杨珠暗笑,却也不揭穿他,夫妇对外只是两口一词,妥善待客。

            小梅得了金七送的一副月白织海棠图样的绸缎,欣喜异常,盘算着如何裁减,想来想去,总是舍不得下剪刀,又寻思着待杨珠得空,求她刀尺。偏这杨珠日日忙碌,竟顾不得理会。那白葵窥知此意,小心问她是否可以代做。小梅却不信她有什么好手艺,找借口推托,白葵只得作罢。两人同居一室,白葵凡家务都抢着做了,小梅乐得清闲。女孩子自是爱说话的,白葵乘机套问金家事情,小梅和她熟了,一一说给。白葵听了,赞叹金七和金七娘子好人,小梅更加开心,越发说个不住。如此夜夜闲谈,不多时光,白葵已将金家底细套个八九。日间众人说笑,笑话小梅如何想念金七,问她是否要嫁了“七郎”,小梅只是红了脸,笑而不言。白葵见了此等情状,也拿言语试探,小梅却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白葵便留了心。又见金七待小梅比待别的家人不同,更有几分相信了。

            一日,杨珠难得无事,小梅便笑盈盈走来,和她说话。杨珠见小梅穿着半旧蓝布小袄,系一条淡红百褶夹裙,腰里豆绿带子束得纤细可喜,樱唇杏眼,两腮淡淡的施了些胭脂,头发上,仍只一枝银钗,便笑问:

            “七郎从吉州带来的那根珍珠花钗,怎么不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