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诗经漫话

乐读窝 > 其他书籍 > 诗经漫话

第22章

书籍名:《诗经漫话》    作者:程俊英


                                    白居易诗歌的伟大成就,被后人推为我国

        古典诗歌现实主义的最高峰;这和他有一整套的进步的诗歌理论分不开的。诗人总结了自《诗经》、《楚辞》至李白、杜甫一千多年间的作家、作品的经验,分析了他们在创作方法上的特点、利弊,从而提出了自己的现实主义文学主张。它的主要内容是;第一,提出诗歌与现实的关系。《伤唐衢》说:“一吟悲一事”,《秦中吟》序说:“因直歌其事”。所谓事,就是指诗歌内容所写的社会现实事件。换句话说,诗歌创作题材必须来自现实生活,特别指人民生活。所以他说:“唯歌生民病”,“但伤民病痛”。他在《策林》中又说:“大凡人之感于事,则必动于情,然后兴于嗟叹,发于吟咏而形于诗歌矣。”他所说的“感于事,动于情”,即诗歌的典型形象,是由于社会现实生活中某种事件,触动了诗人的感情而产生的。这样,才能达到“篇篇无空文,句句必尽规”地为政治服务的目的。第二,提出诗歌与政治的关系。白居易认为诗歌的功能,可以反映时代的盛衰。在《与元九书》中说:“故闻元首明、股肱良之歌,则知虞道昌矣。闻五子洛纳之歌,刚知夏政荒矣,”他

        又在《策林》中举出《诗经》中的《北风》刺虐,《硕鼠》刺重敛,乐府里的《广袖》、《高髻》刺奢荡为例,说明国家的盛衰、王政的得失、人情的哀乐都可以在诗歌中反映出来。同时,他又认为诗歌可以为政治服务,起一种教育的作用,能引导人们思想感情纳人正轨,从而改变现实,实现政治的理想,因为诗歌有“救济人病,裨补时阙”、“泄导人情,补察时政”的功能。所以,作诗要有目的,“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也就是他在《新乐府序》里所提倡的诗歌要“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的主张,从而达到“讽渝者,兼济之意也”的目的。第三,强调诗歌的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与元九书》中说:“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义和情是内容,言和声是形式。他用植物来比喻诗歌,认为诗中形象的情是诗歌的根本要素,情是抽象的,必须通过语言来表达。好象树上冒出的许多青苗一样。诗歌的语言,和散文不同,它是音节铿锵、韵律和谐的语言,它就象树上开的花那样优美诗歌内容的意义,就象树上结的果实一样,它含有为政冶服务的效果。在以上几种因素互相配合下,才成一裸美丽的树;

        内容和形式统一,才算一首好诗。《寄唐生》诗说:“不能发声哭,转作乐府诗。……非求韵律高,不务文字奇;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这诗和上述的话是同样的意思。白诗的精华《新乐府》、《秦中吟》,就是在这种理论指导下的实践。此外,他还用《诗经》“六义”作为评价诗歌遗产的最高标准。总之,白居易在诗歌理论上、创作上的伟大成就,和他广博的文学修养、丰富的社会经历、清醒的头脑、尖锐的眼光等等都分不开的。但他屡次提到“三百篇”、“六义”、“风雅”、“比兴”、“美刺”,“风人”等词,可见他如何重视继承、发展《诗经》的优良传统了。自唐以后,历代的代表诗人,如陆游、辛弃疾、关汉卿、孔尚任、顾炎武、黄遵宪等,他们作品的现实主义精神和爱国爱民的思想,在中国诗歌史上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流这条长流,《诗经》开其先河,屈原等诗人向《诗经》学习不断地加以扩大和发展,照亮了中国古典诗歌现实主义创作的道路。这是《诗经》无名诗人的

        骄傲。五  《诗经》艺术手法对后世文学的影响《诗经》出色的艺术手法,也给后代诗文以颇大的影响。赋是诗歌中最常用的一种手法。屈原的诗歌被后人称为赋、自叙传、抒情诗。宋玉有《风赋》《高唐赋》《登徒子好色赋》等。荀卿有《礼赋》《知赋》《云赋》《蚕赋》《箴赋》五篇。虽然这与汉代的赋不同,但也可以看出他们作品与《诗经》的继承、发展的关系。到了汉代,赋成了一种独立的体裁,班固《两都赋序》说:“赋者,古诗之流也。”刘勰《文心雕龙·诠赋》说:”赋者,受命于诗人,拓宇于《楚辞》也。”他们都明确地指出《诗经》对汉赋的影响。具体地说,《诗经》内容如《国风》和《二雅》中的政治讽刺诗,以及铺叙刻画的艺术手法,都给汉辞赋家以探刻的影响。如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描写帝王田猎之盛,苑囿之大,极铺张扬厉之能事,最后归结为反对奢侈淫靡的风气,借以讽谏武帝。所谓讽谏和铺叙的特点,正是对《诗经》的继承,不过它在内容上、手法上都比《诗

        经》扩大了。这种文体到魏晋变为抒写胸臆的短赋,到南北朝再变而为唯美主义的骈赋,到唐宋更变而为律赋、文赋。在这演变过程中,他们所写的社会内容虽各不相同,但这种艺术形式都渊源于《诗经》。《诗经》中比、兴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都为后代诗人广泛地采用,成为古典诗歌中的传统的艺术手法。《诗经》中的兴,兼有比义的最多,但也有兼赋而不含比义的,也有和下面只有音节上的联系的。在后世文人作品中,因用兴时普遍兼含比喻,所以一般常联称为“比兴”,变成一个词了。王逸《楚辞章句·离骚序》:“《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鸟臭物以比谗倿,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逸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其词温而雅,其义皎而朗。”刘勰《文心雕龙·比兴》:“楚襄信谗,而三间忠烈,依《诗》制《骚》,讽兼比兴。”他们虽然有时比和兴也分开说,但后来文人在创作中,多数比兴合用,比和兴分不开的,是一种手法,而不是两种手法。兴的含义,本兼有启发和发端二义。但《诗

        经》以后比兴的用法,从屈原开始,已经“讽兼比兴”了,而不大采取兴必须放在开头这个特点了。它有时也放在开头,但也放在中间与篇末。屈原《离骚》运用了非常多的比兴,但这首长诗的开头“帝高阳之苗裔兮”却是赋。汉乐府《长歌行》的开头以园葵起兴,说物的盛时在春夏,而人的盛时在少壮。“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两句是居在篇中的比兴,说明“时不我与”,如不趁少壮时努力,则将老大伤悲。《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一首,“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和“浮云敝白日“句,历来学者都认为是比兴,但它的地位多在篇中。曹王的《燕歌行》的第三句“群燕辞归雁南翔”是比兴,燕雁到秋尚知归去,反衬所思之人不归。最后两句:“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何梁”也是比兴,牵牛织女的为河梁所隔,也象自己和丈夫的不能团聚一样,但这都用在篇末。可见后来的比兴的含义不一定兼有起头或发端的意思,它在诗中的地位不一定在篇首,这是比兴和《诗经》的兴的不同点之一。其次,如前所述,既称比兴,顾名思义,这是一种把含比的兴结而为一的表现手法。象《诗

        经》中只兼赋而不含比义的兴,如“采采卷耳,不盈顷筐”,或和下文只有音节上的联系的兴,如“扬之水”,这在后来文人作品中已经少见了。因为和下文只有音节上的联系的兴,就表现艺术来讲,可说是不十分经济的;只有民间的口头歌唱还存在这种情况。至于兴而兼赋作用的,在后来诗词中还是很多的。《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一首,开头“明月何皎狡,照我罗床帏”两句是写景,它引起了诗中主人公的“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这种写景,实质上虽是兴,却不被后人当作兴而当作赎了。只有兼有比义的兴才成为比兴,而在文人诗歌中大大地发展了。这是比兴和《诗经》的兴不同点之二。再次,后来诗歌的比兴,多含寄托的意义。《诗经》里的兴,很少含有寄托;把草木鸟兽这些自然现象寄托以社会意义,象《鸱鴞》以鸟的被迫害托喻人的被迫害的禽言诗是罕见的。而《毛传》把有些爱情诗解释为政治诗这只是对原诗的歪曲。但从屈原美人香草开始,这种“文小指大”、“类迩义远”的寄托的表现手法,在诗歌中就成为常见的于法了。汉乐府的《雉子班》、《鸟

        生》《蜨蝶行》《枯鱼过河泣》等,都以禽言诗的形式反映了压迫者的残酷与被压迫者的悲愤。文人作品中,象张衡的《四愁诗》,“效屈原以美人为君子,以珍宝为仁义。以水深雪雾为小人思以道术相报贻于时君,而惧评邪不得以通”,就是对《离骚》美人香草比兴手法的继承。其后曹植的《美女篇》《吁嗟篇》《野田黄雀行》《七步诗》等,也都是通首寄托的。阮籍的《咏怀》、左思的《咏史》、郭璞的《游仙》不消说,陶渊明的《咏贫士》七首,多以古代的寒士自况;《述酒》一首通体比兴,几乎是隐语,现在有人认为它是悼晋恭帝的。唐代诗人亦常有比兴之作,如陈子昂、张九龄的《感遇诗》,李白的《古风》和《乐府》,杜甫的《病桔》、《杜鹃》等都是。杜甫又有《佳人》一篇,是通首寄托之作:“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霉落依草木。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