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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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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籍名:《佛跳墙》    作者:念一


                                    医生!快来看看,我们同伴从楼上跌下来伤了腿,头也磕破了,麻烦快来看一下!”

        思甜愕然,今儿是什么日子,烫伤的跌伤的都一块儿来,偏偏那个要命的荆昭还不在!“先扶他过来看看伤口。”

        她迎上去照顾伤者,一转身,刚才套上的护士裙腰带松了,带子一角正好从旁边的托盘上扫过去,有张挂在药剂瓶上的纸牌被扫落在地上。

        竹青也起身去帮忙,那伤者大声呻吟,好像很痛。

        晚潮没敢多看,低头看见地上那张纸牌,上面写了串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英文字,捡了起来擦一擦,看托盘里放着几个棕色玻璃的药剂瓶,就随手挂了上去。

        那边思甜和竹青手脚麻利,用药棉和碘酒帮伤者清理伤口,正在一团混乱的当口,诊疗室的门被推开了,竹青一抬头,喜出望外,“荆,你总算回来了,我跟思甜都快顶不住了!”

        晚潮心里一喜,听她叫“荆”,是荆医生回来了吧。可是一抬头,却忍不住呆了呆——这,这不会就是她们口口声声说的那位,荆昭荆医生吧?!他哪像!

        印象里的医生,通常都是整洁的衬衫,领带,雪白医生袍,可是看看他,黑色T恤,一件棕色外套,破牛仔裤,翻毛鹿皮鞋,头发被风吹的凌乱,满脸的胡渣。

        晚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这人……他也能拿到医生执照,也能开诊所?江湖骗子吧?

        竹青笑容可掬地在旁边介绍:“这就是我们的荆医生,放心,他很有办法的。”

        晚潮恨不得去撞墙。黄历说得真是太准了,好事不成双,坏事不单行,好端端地烫了一脸泡,已经够要命,还偏偏不长眼地摸到这里来!亏护士小姐还要她放心,这会儿功夫,换个胆子小点的,怕已经夺门而逃了吧。

        “烫伤的,就是这个?”荆昭向晚潮一指,问竹青,“伤口处理过没有?”

        咦,听他声音,还算年轻啊。晚潮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

        竹青好心地把她按回椅子上,“不要怕,不会很痛。”

        荆昭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看了看她脸上的烫伤。

        晚潮戒备地朝后缩了缩,他想做什么?可别乱来啊。哪有这种医生,邋遢一点也就算了,一张脸还板得这么紧,一丝笑容也不见,只怕铁面无私包青天见了他,也得甘拜下风。最古怪的是,才九月,他手上已经戴上了一副薄薄的棕色手套。

        “竹青,替我准备针头。”荆昭直起身,脱下外套,取下挂在衣架上的白袍随便往身上一套,然后去洗手,“其他药品用具都准备好了没?”

        “在旁边托盘上。”竹青继续刚才没写完的病历记录,“谢小姐,请你简单说一下烫伤的经过。”

        “我……”晚潮嗫嚅了一下,脸慢慢有点发红,“我是在家里做韩式萝卜泡菜和炸年糕,可是年糕都没凉透,很粘,不好切,所以就只好在刀上沾了点冷水……谁知道油温太高了,一下锅,遇见冷水,一下子溅了出来,躲不及所以……”

        “啊?”竹青忍不住啼笑皆非,炸年糕?这年头,居然有人会在自己家里尝试炸年糕。外面满大街都买得到,五块钱一份包你满意,谁还会有这种闲工夫,从超市买了回来蒸,蒸了又切,再冒着油烟去炸。

        荆昭洗过了手烘干,戴上无菌乳胶手套,回头吩咐:“去那边诊疗台躺下。”

        晚潮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躺上那张床,竹青帮她调了一下头部的高度,“可以开始了。”

        晚潮闭起了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案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可是想不到,他的手落下来,竟然十分的轻,好像微风拂过水面,微微的凉,他触到了她的伤处,可是居然感觉不到痛楚。晚潮忍不住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线,却看见他俯下来的脸,距离这么近,她正好对上他专注的眼神。

        是,就是专注,就好像一个最好的瓷匠,对着手里逐渐成形的陶坯,这一刻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奇怪,只是一瞬间,晚潮紧张得僵硬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

        呛鼻的药水味弥漫开来,烫伤处麻酥酥的,忽然有一丝尖锐的刺痛,从眼角窜了出来,“啊哟!”晚潮忍不住叫了一声。

        “别动。”他的声音就在她脸上方半尺处,“已经有溃疡的地方了。”

        “很严重吗?”晚潮的心提了起来,“不会留下疤痕吧?”

        “你烫伤的部位肌肉活动频繁,伤口很容易撕裂,而且皮肤承受的张力也很大。”他语气冷静,当然冷静,伤又没在他脸上。

        “刚才护士还说你很有办法。”晚潮心里绷紧起来,万一真的留下疤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跟毁容有什么两样?

        “医生也是人,不是神。”荆昭纠正她,“每个人体质不同,伤口深浅面积不同,完全不留下疤痕是不可能的,这是人体自然的生理现象。”

        “可是过一阵子我还打算去考空姐,这下怎么办?”晚潮急了,“我就是为了参加泛亚航空今年的公开招聘会,才跑到这里来的。”

        “你要考空姐?”荆昭不由自主地停了手,想起钟采。

        “空姐,地勤,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跟航空公司有关的——可是现在,只怕全完了。”

        荆昭没做声,只管替她排出积液,敷药。过了半响,才说:“现在替你做一个简单的减压包扎,每四个小时,要换一次药。”

        “什么,四个小时?”晚潮不禁愕然,脸上被浸透了药油的纱布一层一层地裹起来,眼前一片黑,像个瞎子一样,走路都成问题,还要每隔四个小时,过来换一次药?

        “最好是有人陪你一起来,或者去附近的医院,你一个人怎么行。”说话的是竹青,她过来帮忙了。

        “我家人都不在这里,我也是刚来不久,就算有认识的朋友,大家都那么忙,又怎么好随便麻烦人家?”晚潮心下茫然,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真的不是说说那么容易。平常也帮一些公司做做零工,打打版画画图什么的,可是那点收入,怎么够支付昂贵的医药费?更别提还要住医院了。

        “医生,医生!”那边的人等得不耐烦,开始催促,“他痛得不得了——”

        竹青拉了拉荆昭,“你先去看看,这边我来。”

        “我进来的时候已经看了一眼,骨头没断。”荆昭头也没抬一下,“不过就是关节韧带挫伤了。”真的很烦,一点小伤小痛,就在这里呼天抢地。

        晚潮识趣地闭上嘴。这位荆昭荆医生,连脾气也这么的暴躁;他是不是都没一点同情心,换他摔折一条腿试试,只怕他叫得更厉害。

        “行了。”荆昭结束了包扎,“竹青,你带她过去结账。”

        晚潮看不见,本能的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碰到一只手,刚想拉住,却被一下子甩开。原来是荆昭。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恶劣!她不过是他的病人,又不是存心占他什么便宜,这年头,女人也用不着像他这么三贞九烈吧。

        竹青赶紧扶她坐起来,走到外面候诊室的沙发旁边,“先休息一下,感觉怎么样?”

        晚潮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但是竹青那么温柔周到,她连抱怨的话也都说不出来,“还好……”她勉强应了一声,用手摸摸脸,触手是一层油腻腻的纱布,不知道浸了什么药,“可是有点痒。”

        “痒?”竹青一怔,这算什么症状。回头向荆昭问了一句,“荆,谢小姐说伤口发痒,不要紧吧?”

        荆昭正在帮那边摔伤的人处理伤势,听了不禁停了停手,“痒到什么程度?”

        晚潮觉得脸上的刺痛逐渐发麻,好像有蚂蚁在里面爬,很快就痒得厉害了,从额头、脸颊开始迅速蔓延,恨不得立刻就把纱布一把扯下来。

        荆昭过来端详着她的脸,从纱布的边缘,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泛红,很快连下巴和耳际也红成一片。

        “竹青!拆纱布。”他急促地吩咐,心里一紧,是药物过敏的征兆,严重的话后果十分麻烦。幸好还只是外敷,如果静脉注射引起的过敏,甚至可以导致休克和呼吸猝停。

        竹青见他脸色,知道出了问题,十分麻利地取过剪刀拆下纱布,“接着怎么办?”

        “准备脱敏注射。思甜,来帮忙。”荆昭抄起刚才用过的药,看了看上面的牌子,没错啊就是这个,这种药从来还没有引起过敏的先例。可是再摇一摇,闻了一下瓶口的味道,他眉头忍不住一皱,“药不对。”

        “不……不会吧?”思甜犹疑地凑过来,“我明明很小心的,怎么可能弄错。”

        晚潮心里“咯噔”地一跳,他手里拿的瓶子,上面的牌子那么眼熟,不就是刚才她顺手挂上去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