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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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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佛跳墙》    作者:念一


                                    

            荆劭,荆劭,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蠢的男人?

            “你不是里面还有客人要招呼吗?”荆劭还以为她是感激得呆掉了,“我还得回诊所。”

            “你给我站住!”晚潮伸手把他拽回来,顺便实在气不过,狠狠跺了他一脚,“你拿钱来到底干什么?入股啊?”

            “我没这个意思,你拿着就行了。”荆劭不以为然。

            “呵,你还真大方——”晚潮瞄了一眼手里的支票,“这数目都够我付首期买房子了,是你预备扩充诊所的钱吧?行,这钱我收下,佛跳墙从现在开始就算你一半,可别说我占了你便宜。”她越说越气急败坏,“以后我的客人就是你的客人,我赚你就赚,我赔你就赔,我们两个终于可以哥俩好地搭档做生意了——你还站在这里呆着做什么,还不进来帮忙招呼生意?”

            她不由分说地把荆劭拖进佛跳墙,一桌子客人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

            “荆——”宋英勋这回又站了起来,“来来来,这边坐!平常我都不够面子请你出来,今天可赶了一个巧。”他忙着帮荆劭腾出座位,“我还真得好好敬你几杯!”

            “你先不用忙,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荆劭也算佛跳墙半个老板了。”晚潮把宋英勋按回座位上,“就算有人要敬酒,也还轮不到你。”她回头朝荆劭一笑,暗暗地咬着牙根儿,“来啊荆医生,请坐,今天这瓶酒算我的,我就借这瓶酒,庆贺你投资入股佛跳墙。”

            荆劭尴尬起来,“还庆什么贺,你跟我……”

            “少废话!你跟我,你跟我怎么样,咱们就是好朋友,好兄弟,搁在古代咱们立刻就应该插个香头拜把子了。”晚潮没好气地拿过桌上刚才那瓶红酒,往面前的杯子里斟,可是不知道怎么了,酒随着她的手簌簌地抖,慢慢溢出杯沿,滴落在米白色的桌布上,迅速晕开。

            她不说话地倒满两杯,一杯给荆劭,一杯握在自己手上,“这一杯,是谢谢你,在我脸上有伤的时候,没地方可去的时候,让我住在你家里。谢谢你给我煮的面,还有洗头发换药做手术,让我的脸恢复原来的样子……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

            她一仰头,酒到杯干。荆劭吓了一跳,她那一罐啤酒就会醉的酒量,是不是疯了!但是,这种时候,众目睽睽,也由不得他反对,只得陪她干了这杯酒。

            “好酒。”晚潮啧啧赞叹,“真不愧是澳洲玫瑰庄的酒,我们再来。”她继续添满荆劭的杯子,努力镇定,可是酒还是不听话地洒了出来。

            “第二杯,是赔礼道歉。”她笑着抬起头,“那天,就是因为我不肯低头跟钟采道歉,所以我们才会闹翻的。现在我跟你说对不起,都怪我,扔掉她的东西,跟她吵架,还赶她出门,终于害得你们不能百年好合。”她再仰头,又一饮而尽。

            “晚潮——”荆劭开始觉得不对。

            看着她这么豪气万丈地喝酒,他忽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地揪紧。

            “你到底喝不喝?我这么有诚意,你都不给面子?”晚潮一拍桌子,凶巴巴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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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劭只好再喝一杯。

            “师姐……这酒可不能这么喝,会醉的。”宋英勋想阻止。

            “我会醉?”晚潮嗤之以鼻,“我谢晚潮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酒量好。”她不理会他,只管倒酒,咦,两杯酒下肚,果然壮胆,手也稳了下来,酒稳稳地斟进杯子里,刚好满杯。

            “第三杯……”她放下酒瓶,看着荆劭,“是祝贺我自己,终于有一天,成了你的好朋友了。也不枉我费心费力地帮你煮饭打扫,养花养草,教你泡妞,陪你喝酒。”她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顿一顿,才接了下去:“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呢,荆劭?病人、房客还是家务助理?又或者是搭档?红颜知己?狗头军师?现在好了,我总算知道答案了,我们是朋友。”

            也不再看荆劭的脸色,她把酒饮尽,杯子往桌上一扣,“今天晚上,小沙送去的那盅佛跳墙,你没尝一尝吗?我猜你没尝过,不然就不会这么大火气地跑来。真是可惜,这盅汤,只是熬骨汤就熬了三天,又用了金钱鲍、天九翅、鱼唇、蹄尖、羊肘、鸽蛋、肚片、鸭肫、海参、蹄筋、火腿、干贝、冬笋……这些材料,每一样的刀工火候都不同,下锅之前,有蒸的、氽的、过油的,只说那个熬汤用的坛子,就是十年的陈绍,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而且只能用烧木炭的炭火炉……都想不起费了多少工夫,大概这辈子,我也就只做得出这么一坛佛跳墙。”

            她大约是酒意上涌,喃喃地自言自语:“今天晚上,你要是错过,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呵呵,还说什么,坛启荤香飘四方,佛闻弃禅跳墙来?谁写的这种歪诗,起的这种名字,真笑掉人大牙了,禅是那么好弃的吗?”她低下头,看着桌布上那晕渍开的一大团酒渍,下意识地捉起围裙一角擦了擦,她用心缝的那只十字绣卡通猪,终于逐渐被酒渍染得面目模糊。“荆劭,其实,钟采就是你的禅。”

            荆劭怔住,不能言语。酒添三分色,她容光照人,可是那种语气……那种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听得他心里忽然不是滋味。她只不过是淡淡地说着她的那盅佛跳墙,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可就是没来由地,他心口传来一丝丝深深的悸痛。

            蓦然想起她第一次,蒙着双眼,为他做的那盘火腿蛋炒饭;她为了洗不洗碗,跟他讨价还价;在洗手间门口,因为扔掉钟采的东西,她还挨了他的骂……神思忽然有片刻漂浮在空中,记忆在心底半明半灭地杂乱闪过。

            第一次吃她做的红烧肉跟圆葱烧卖,抬起头,看见她眼底一抹那么温柔的神情。第一次煮面给她,她一边挑剔,一边吃得碗底朝天汤都没剩。第一次坐在露台上跟她聊天喝啤酒,她还教他谢氏泡妞秘笈,当时的星光,美丽如童话一般。

            想起她握着他的手,说:“我就只相信你,荆劭。”

            想起她乌黑清澈的眸子,发丝间浮动的暗香,想起她穿着他的大衬衫,卷着袖子,腕上一串精致的翠玉绳结。

            一时间,各种杂沓的零碎的旧日片断,忽然一起涌上来,就连荆劭自己,也从来没曾察觉,他记得是这么清晰这么鲜明,清晰到当时的一举一动,每个眼神,每句话的语气,当时的星光和香气……

            原来!他忍不住震惊,原来,这些一直就藏在他心底某个角落里。

            晚潮……他和她,明明……这算怎么一回事?!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荆劭差一点被自己吓住了。

            正在心头混乱,空气里忽然传来“噼啪”一声轻响,一片漆黑。怎么了?荆劭的反应有点迟钝。

            “怎么回事……”

            “停电?”四周人声杂沓。

            “厨房里的烤箱!”是晚潮的声音,“忘了定时了——糟啦,一定是保险烧断了。”

            荆劭摸着黑找过去,居然正好拉住她的手臂,“电闸在哪里?”

            “我自己会修。”她挣脱了他的手。

            “晚潮!”荆劭叫了一声,可是听不见回答,她的脚步声匆匆往厨房那边去,走得太急了,还“砰”的一声,带翻了身后一把椅子。

            呵,痛死了!晚潮揉着膝盖,摸着墙壁一瘸一拐地往厨房走,这一下撞在椅子角上,撞得可狠,一定淤青一大片。当初在荆劭家的时候,蒙着眼睛走来走去,也没这么倒霉,撞瘸了自己一条腿。不过这都得怪他,要不是他没头没脑地闯进来,还把她气得半死,怎么会忘了厨房里还烤着点心忘记定时!

            好不容易摸到了橱柜,摸索着翻出一根蜡烛,却又到处找不到打火机。明明记得以前买过一只啊……

            “嚓”的一声,黑暗里亮起一束光,一只打火机出现在她眼前。

            晚潮抬起头,正对上荆劭的双眼。晚潮心里打了个突,“你……你进来干吗?”

            “修电闸。”他回答,拿过她手上那支蜡烛,点了起来。晚潮搬过椅子,没好气地推开他,“行了荆医生,怎么敢让你操心,修电闸修水管这种事,我也很在行。”

            “看你这一身酒气,还不赶紧下来——”荆劭伸手拉住她,却不提防晚潮一个没踩稳,身子一歪,正好被他这么一拉——“啊呀!”

            扑通!哐当!

            “你干吗!”“没事吧?”椅子翻了,两个人跌成一团,蜡烛飞到了墙上去,倏地熄灭。荆劭本能地接了晚潮一下,可是仓促间哪里接得住,直接被她连人带椅地砸到地上来,幸好还是背部先着地,不然真会脑震荡。

            黑暗里,两个人有片刻反应不过来的寂静。

            “呵,呵呵……”呆了半晌,晚潮忽然小声笑起来,笑得话都说不匀了,“叫你、叫你不要过来……你看……”

            荆劭却不出声,心头一阵跳,晚潮,晚潮就在他的怀里。

            她摔得爬不起来,却不喊痛,只是一径地笑,他垫在她身子下面,只觉得她笑得身子都在轻轻地抖,语不成声,也不知道摔跤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