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刚想惋惜，心想，看他扔得那么痛快，没准是冒牌货。
又过了两天，他叫仆人把我叫到甲板上。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焦急地敲着，身边站着许多仆人。我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收住了脚。他向仆人示意，仆人走过来放在我手上一个大盒子，我好奇地打开来看，是一条红宝石的项链。
我的眼睛开始放光，“啊，好漂亮的项链！”我迫不及待地抓在手上戴在脖子上，沉甸甸冰凉凉的感觉真好，“这是什么石头？”
仆人道：“这串项链叫做‘阿芙罗蒂德之泪’，经历无数朝代流传下来，是科林斯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品，是少爷用一大片牧场从王公手里换来的，还占了个大便宜……”
欧力比亚特斯向他摆了一下手，仆人退去了。他来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它真适合你，我的阿芙罗蒂德。能不能再听我一句话？”
我美滋滋地摸着颈上的链子，“你说吧！”
“从我出生没有一个女人打动过我的心，我从来只为金钱眼开，但是今天我发现我爱上了你。我是真心爱你，不论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不论你会不会同样地爱我。当我每天晚上在床上辗转时，我都想你想得快要流泪，我的心也无时无刻不为你跳动着。我不想和你只有一段航程那么简单的关系，嫁给我吧好吗？那样我就可以把你带回家，每天见到你，爱你。”
我摘下项链，放在他手上，“我说你是不是健忘症呀？我前天才说过我不会嫁给你的，我有丈夫！”
“可是，你丈夫丢弃了你！说不定他现在正跟别的女人厮混，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丢下你吗？他一定是个薄情的人，你是不会再寻回他的爱的！”
我愤怒道，“你根本不了解那一切！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他离开我是身不由己，你不了解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准你再毁谤他！”
他一气之下将那串阿芙罗蒂德之泪甩进了大海中，气愤地进了船舱。莫非那个也是赝品？
就要到开俄斯了，我的心情稍好一些，坐在船头盼望见到陆地，初秋的天空使大海变成一块儿巨大的幽蓝色钻石，我的心一直为地米斯托柯利揪着，我必须快一点到苏撒。从开俄斯岛到陆地有两条水路。我正在犹豫不决，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不出所料是欧力比亚特斯。我冷声道：“如果还是那件事，我不想再听了。”
他来到我身后，“这么多天我终于想明白了，你那天只是把我当成了你丈夫，而对我根本没有看过一眼，就算我把月亮摘下来放在你手上你也不会开心，就像我面对着那些献媚的女人一样，索然无味。……马上就要到开俄斯了，我为你设想了许多种遭遇，但我都不能再去想了，我和你的缘分只是在这艘船上。希望你多多珍重。”
我的心被这些平淡的言辞所打动，转身看着他。我真的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棕色的卷发在背后松松地束着，一袭深色的长袍裹着健壮优美的身躯，浅棕色的眼眸嵌在深深的眼窝里，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他是一个俊美的男人，是一个不问政治的商人。如果没有遇到地米斯托柯利，也许……不，没有也许。
“少爷，船已经进港了，是不是该准备卸货了？”一个仆人跑了过来。
欧力比亚特斯转身走向了正在待命的水手们。船头靠了岸，我登上陆地，越走越远。
我现在可以选择的两条路，一条通向以弗所另一条通向库买，它们都能到萨尔迪斯，而萨尔迪斯又是通向苏撒的必经之路。我捡了一个片状的石头，分别在两面刻上记号，然后向空中一掷。上天呀，请为我指一条可以早些看见地米斯托柯利的路吧。石头的指示是库买，但我想薛西斯撤军的时候驻扎在以弗所，一路上的驿站比较多，还是以弗所吧。
这里毕竟是波斯帝国的港口，海岸旁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木船，只要肯出钱随时都能租到船。我走到一艘木船旁，一双晶亮的眼睛从小舱里望过来。
“喂船家，请问这艘船可以去以弗所港吗？”
一个老者的声音传出来，“当然！”他说着话走出来，打量我一番，“是你在说话吗？需要很多钱的，小姑娘。”
“多少钱？”
他顿了顿，“那个……十米那白银。”
我一听高兴极了，那只是很少的数目。我在口袋里摸出一颗金沙，“这个够了吧？”
“啊呀！那是，那是黄金吗？”他立刻接到手上用牙齿咬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很纯，至少有十德拉克马。”他掐着手指算了算，“只多不少！”
“现在可以开船了吗？”
他回头一看，我已经坐在舱里了。
“可以，可以。”他把水手们召集过来，“去以弗所！”
船渐渐移动起来，越开越快，水手们喊着号子，刚才那个老船长走过来，“我说姑娘啊，你是哪的人呀？”
我一时茫然，我是什么人？
“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这个爱打听的毛病总也改不了。”他连忙道，“不过，听你一口流利的波斯语一定是波斯人吧？”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是啊。”
“你到以弗所去干嘛？”
“找人。”
他点了点头，“一定是去找亲人吧？你为什么一个人呢？”
我想，他这个爱打听的毛病是该改一改，不过看他的年纪不小了，还是照顾一下他的面子吧，我随便说道：“是的，找我丈夫。”
“你丈夫在哪？”
我转脸看了看他，有点不耐烦道：“不知道。”
“啊，你都不知道他在哪，那怎么找啊！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学着玛西斯特斯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名字……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他吃了一惊，“你不记得丈夫的名字了？姑娘，你是不是很久都没见到他了？自从战争结束后有很多你这样的姑娘出来寻夫，可是最后都没有着落，成了寡妇，……”
我翻了个白眼儿，这个老头子真烦！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耐烦，接着道：“你如果记得丈夫的名字就好了，我可以帮你问一问，因为自从战争结束后我们这儿活着的青年人很少，但你不记得就难办了，没有名字的尸体都被掩埋在大坑里。那个大坑里至少埋一万具尸体，有各个民族的人，有缺胳膊少腿的，还有没头的，甚至……”
“别说啦！”我捂着耳朵大喊了一声。
他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姑娘，你害怕啦？可是这是事实呀，我是说你的希望很小，还是回去改嫁吧，因为最后你也得走这条路的。皇帝带走了所有的壮年和良马，可回来的时候几乎只剩下孤家寡人的他自己了。希腊这一仗不该打呀，帝国的繁华再不重现了……”
故人
船在以弗所的港口靠岸，坐了这么长时间船终于可以在陆地上落脚。再次踏上亚细亚大陆，才发现自己整整兜了一圈儿。走到市区里，天已经黑了，我精疲力竭地坐在石阶上休息。没等喘口气，身边突然跑来一个人拽起我就跑，“喂！你干什么！”
我一不留神趴在地上，“好痛！”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僻静的小胡同里，面前站着一个十几岁的黑脸儿少年，身穿破布短袍，手里正摆弄着一个竹筒。咦？那东西怎么这么眼熟？糟了，那不是婆婆的画像吗！
“还给我！”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就走到我面前一下把我摁倒。我的鼻子着了地，痛恨地喊道：“小贼！无赖！还我东西！”
“快拿开你的臭手！”我忽然感到一阵奇痒，一只粗鲁的手在我的身上乱摸起来。“啊！你不要乱来啊！……”他的手有目的性地在我的腰间摸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就伸进我的衣服里。
妈妈呀！刚上岸就被人非礼？
他摸了一阵儿，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惊道：“你！你是女人！”
我紧紧抱着双肩，大哭道：“色狼！混球！竟敢非礼本公主，我告诉薛西斯诛你全家，灭你九族，挖你祖坟，弃尸荒野，……呜呜呜……呜呜呜……”
我揉着眼睛哭了一会儿，冷不防看见一个浑身颤抖的人跪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千万别喊，千万别喊呐！我已是带罪之身，因为腹中饥饿没有钱吃饭才这样，我不知道你是女人，求你千万别声张！我把东西还给你……”
“为什么是带罪之身？”
他边说边磕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根本没听见我的话。咦？好像他是受害者似的。
“算了，看在你及时悔悟的份儿上，就免你死罪吧！下不为例！”
他一听，立刻把头磕得直响，“为臣惶恐！”
“啊？你说什么？”
我惊奇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他怎么会说官方波斯语？他再一抬头时，额头竟磕出了血。好奇怪的少年，他的眼神里有着尊贵的气质，举止却规矩而谦卑，一张脸被黑炭灰涂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五官来。
“你是谁？”我道。
他忽然爬起来扔下了竹筒掉头就要跑。
“喂！别跑！”
我赶紧追过去抓住了他的衣襟。他拼命地想摆脱我，一下子把我拽倒了。“啊呀！”我又栽了个大根头。
他边跑边回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谁都不是！”
“你到底是谁……”我趴在地上喊着。就在这时，他猛地撞在了一个高大的人身上，“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