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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陪我看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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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烟花11

书籍名:《谁能陪我看烟花》    作者:达达渝


                                            门外有钥匙转动的声音,斯孟在午睡,是明姨来了吗?或者是,小综回来了?

        听到了几声低鸣的犬吠,是小磊。

        “小磊,你回来啦?你不是要在外地参加漫画展吗?”

        “嗯,接到斯孟的电话,就立即赶回来了。”

        “是吗?”小愉笑笑,一时之间竟是无言。

        小磊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小猫”也摇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脚踝,“一切会好起来的。”他说,微笑。

        “见到过小综吗?”

        “见到过,他很颓废,也很放纵自己。”小愉坐在阳台上的藤椅里,看着倚靠在墙上,双手插兜的小磊,很高,背微驼,两颊深陷,瘦得很让人心疼。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的照面,回忆起他那首难懂的诗,那是对过去的迷茫吗?

        “小时侯,小综是个很不爱笑的家伙,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后来,他慢慢变了,变得爱逃学,四处找人喝酒,放学半路常会有人找他打架,老师经常家访,可爸爸却拿他很没办法,因为他的成绩单总是很优秀。他会一边抽烟,一边看复习试卷;上课睡觉,是听懂了后才睡;大把大把地花钱,不过钱都不是花在自己身上。他做很多看上去叛逆,又离经叛道的事,可是我知道,他只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注意他游小综,也是个需要爱的人。因为每次一听说老师要家访,或是找父母到学校,他都会兴高采烈,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更接近爸妈。

        “高中后,他大概放弃了这种努力。打架也少了,因为打架会伤及他那了不得的脸和宝贝的头发。有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可是感觉还一直在。我头痛难耐的时候,他和斯孟,一人拿药,一人拿水杯,守在我床前;斯孟会编很多笑话,而他会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有时候他会敲敲斯孟的脑袋,说,安静点姐姐,哥哥在睡觉。斯孟会和他顶嘴,两个人就在我床边打打闹闹,第二天,小综肯定会背着斯孟转圈圈,还要站在门口大声唱《樱桃小丸子》的歌,学爷爷讲话……”

        两人都笑了,沉重的回忆里还有这么温馨的画面,怎么能不让人扬起嘴角?

        “斯孟,一定还跟你提起过云阿姨吧。”

        小愉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她才是我的亲生父母,在失去记忆后的2、3个月里,我就已经知道。只是到了最近,很多很多的细节才被想起,才被深刻起来,这一切要归功于Anna  ,还有你。”

        “我?”

        “对啊,是小愉来到我们家后,才让我渐渐地,找到一种感觉,一种,”小磊想了一下,终于微笑,“一种家的感觉。”

        “家?”

        “是这种家的感觉,就像魔力棒一样(果然是漫画家,呵呵),开启了我空白又模糊的记忆。慢慢想起了,在狭小的房间里,光线很阴暗,就着那一点光,妈妈会抱着我,给我说很多很多的寓言、童话、传说……爸爸喝醉酒打骂过她后,她都不会哭,只是淡淡微笑地告诉我:磊你不要害怕,妈妈没事;后来我生病,我才第一次看到妈妈的眼泪,那个在爸爸的拳□□加下都不会掉眼泪的妈妈,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我,却止不住眼泪。很清晰地记得一个画面,妈妈躲在角落里抽泣,我走过去,她抬头看我,眼角有泪痕,却朝我微笑,我是她的全部。后来出现了一个叔叔,他对妈妈很温柔,他看着妈妈的眼神很体贴,却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暧昧的举动。那时候的妈妈很美,很多奇怪的男人围绕在她周围,可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位叔叔时,我可以体会到,他看着妈妈的眼神,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手术比预期的成功,妈妈和叔叔都特别特别地高兴。后来,叔叔邀请我到他们家做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斯孟,眼睛会说话,笑起来会有酒窝。

        “她第一眼看到我,就朝我笑,和我周围的人那些怪异的眼光都不一样。在没遇到叔叔之前,我们住的环境很不好,似乎是在平房顶层的小阁楼;周围的人都对妈妈议论纷纷,还有小孩编儿歌来嘲讽我不是爸爸的小孩;爸爸对妈妈恶声恶气,也一点都不喜欢我;甚至还有说妈妈坏话的顺口溜;在那个环境里,周围人看我的眼光都是怪怪的。现在体会起来,是斯孟笑容里,一直都不曾变过的真诚,化解了我防备的心理吧。我喜欢在他们面前笑,因为很少机会可以在哪家的小孩面前笑的那么开心,说很多很多的话。

        “Anna是爸爸请的医师,所以在起初的治疗里,她并不希望我恢复记忆,给的药物,也只是控制头痛的止痛药而已。人和事是可以被抹去的,但感觉却是无法删除的。看着我遭受痛苦,Anna也在慢慢改观,渐渐开始协助我,恢复记忆。我想,大概是因为有了这几年缓慢的过程,我记起了一切后,有的是感激,而不是冲动。”

        小磊的神色渐渐黯淡下去,记忆里最不愿意碰触的灰色地带,终究是不能逃避的。

        “关于那场火灾的记忆里每个细节,已经很难记清楚了,可是那种感觉,无论是在我失忆后,还是逐渐恢复的日子里,都一直很清晰,变成噩梦,在梦里,我总听到一个女人的骊歌,很美好的歌声,可是心底却会一刻不停歇地莫名抽痛。Anna用了很多心理暗示的疗法,让我回忆起过往。我还记得在迷糊不清时,妈妈奋力地摇醒我,告诉我要坚持,会有人来救我的;我说妈妈也要坚持啊,妈妈却笑了,她说小磊没有妈妈也要勇敢活下去,她的微笑在火光里,我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眼,我分明看见她在流泪。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当初妈妈,是不是刻意留在火场,是不是愿意那样放开我的手……  ……有些话说出来很煽情,可不得不说,即使是隐瞒,也不代表着那是欺骗,因为,那都是家人保护你的一种方式。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妈妈是不是心甘情愿地留在火场,或许,那只是她的方式……”

        磊走到小愉面前,蹲下来抬头望着她,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很想谢谢小愉,她给了我久违的家的感觉,让我重温了,快要被遗失的记忆。”

        小愉低头看着他,破涕为笑,这就是磊吧,不是什么妖怪,是那个会在大家都手足无措的时候,给你勇气和微笑的哥哥,从他手掌里的温度传递过来。有一种力量,是哥哥的力量。

        是啊,那并不是欺骗,而是家人保护你的一种方式,小综,你可以听到吗?

        小综捏捏酸疼的脖子,晃荡着手臂,从公园走回Ken家。抓抓脖子上被蚊子咬的肿包,想想昨夜的蚊子真恐怖,组成一支航空母舰来袭击他,谁会知道,他游小综也有身无分文睡公园长椅的一天。

        世界真奇妙,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一抬头就看到了菲力普的广告牌——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真TMD忒有道理了。

        抓着自己红肿的蚊子包,经过Ken家附近的蛋糕房,闻到那阵阵的面包香,肚子很没有节操地乱叫起来,想到那用两颗蒜掰清炒的蛋炒饭,那种滋味,为什么一直让他念念不忘,游小综的胃啊,你有点革命气节行不?!

        正怀念着那廉价的蛋炒饭,在楼道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撞入眼帘。

        不是吧。游小综心里暗惊,只不过思念一下一盘简单的蛋炒饭,居然就看到周愉拿着饭盒呆呆地站在楼下,哎呀游小综  ,你怎么总想着那颗干苹果,你的世界观人生观颠覆了么?!

        可是,如果幻象里出现周愉还有逻辑可循,那她身旁的荷宝怎么解释呀?

        “哇塞老大老大!!你总算出现了呀!!你怎么这个落魄相,你,你咋地啦?”荷宝大呼小叫地冲上来。

        小综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又捏捏小愉的脸,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愉不眦牙也不还手,呆呆地看着他,嘴嘟嘟的,就象上次被她撞见他和vivian分手的场面一样。

        小综看着她,莫名地有些心痛,看着她一副欠觉的样子,一定是几天几夜都没休息好,她一休息不好,眼睛就会一只大一只小。

        “怎么找过来的?”小综侧脸,问已经搂住他脖子的荷宝。

        “ken呗,你也要体谅人家小学6年、初中3年、高中3年、大学4年终于交到了第一个女朋友!什么燃烧之火啊,天使之爱啊,干柴碰烈火呀,综哥哥,你啥时候情商为负啦!!?再说啦……”把“再说了”3个字拉得又长又重,还配合上撇一眼小愉小腹的动作,“综哥哥,你漂泊花丛多年,是时候定下来了,男人嘛,总有转型的一天啦,转型成功,就完成了作为一个人类的历史使命啦……”热情而又用力地猛拍小综的肩膀三下,拥抱了两次,拍拍小综的脸颊,在小综两头雾水的时候乘风归去,绝尘不见踪影。

        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小综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抓抓蚊子包,假装满不在乎地翘起二郎腿,抖抖脚。

        小愉递过盒饭,一点笑容都没有。

        “这什么?”

        “老鼠肉炖鸡屁股!”小愉一字一顿地说着,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小综摸摸自己的胸口,还好,心脏还在健康地跳动。打开盖子,看到热气腾腾的蛋炒饭,没节气一点说,就是他魂牵梦萦的蛋炒饭。虽然脸上表情没什么动容,其实心底的眼泪流得那个哗啦啊。

        “你昨晚,在哪过夜的?”小愉侧头看着狼吞虎咽的他,装作不在意地问。

        “就在这张椅子上啊。”

        “这,这里??那你还没有刷牙洗脸咯?!!”

        “还好啦,在公共厕所就解决啦。”

        “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会回去了。”小综一抹嘴,把饭盒塞回给小愉。

        小愉反丢还给他,“洗好再还给我!”

        站在公园的公共洗水池边,小综低头认真地冲着饭盒,小愉一边冷眼监视。

        游小综啊,你要冷静地,辨证地去看待这一切,甘心洗这个破饭盒,是因为看她又瘦又小又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游小综才发挥对女性与生俱来的友爱之情伸出我关爱的双手,就这样而已,没错!

        “好啦。”甩掉水珠,盖上盖子,小综敷衍地说。

        “跟我走。”小愉抓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拉他走。

        “去哪??干嘛啦,不要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的好不好,不然我喊非礼啦……”

        钻进一幢居民楼的地下室,七拐八转,推开一间小破门,小愉双手把他推进去。

        “你、你要干嘛?”小综环顾这10坪不到的空间,光线幽暗,只有一丝光线从靠西的一面墙上的小窗户发散进来,有一张破木桌,桌上有一个像玩过家家一样的小电饭煲,两副碗筷,一张硬板床,两个黑沙发,沙发垫上破了一个洞,四面的墙上裱糊着报纸,是《周末画报》那样的铜板纸,崭新的,看来是昨天才贴上的。(不会是这个短手短腿的小女人自己一张张糊上的吧??)

        “出门直走的楼道尽头就是厕所;出门往右拐,那里有一个大厅是楼上的居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旁边一个小门进去就是厨房;这旁边住着一户人家,可能是外地民工,有2个小孩,小的是男孩,大的是女孩;从出口拐上去右转有个小卖部,是这里的房东开的,东西都很便宜,燕京啤酒也才1块5一瓶……这锁不太好,晚上睡觉的时候用沙发顶住门,可能会很冷,我再抱床被子过来。”

        “什么意思?”

        “考虑到你会梦游不适合住在寝室,你又不愿意回家,那只好先住在这间小地下室,潮湿了点,但毕竟比睡公园强,也比呆在ken或是谁家里更自由,更方便,所以就租了这里。”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住在这鬼地方。”

        “你忘了我们的契约了?”

        契约?第六菲佣计划?

        “画过押按过手印你想抵赖?别忘了白纸黑字写着——你也必须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我做好早餐时你必须起床;在晚上11点前刷牙;拖地板的时候你要待在一边洗碗;如果我的微观经济学有哪里不懂的地方,你要负责教懂我,现在快临近期末了,我可有一堆不懂的地方!你想耍赖,门儿都没有!”小愉用着她的南方口音说着北方的调调。

        “我可记得是如果我弄脏了你刚拖好的地板,才要洗碗的,你可不要断章取义!”

        小愉不理会他,继续说道:“衣服和洗漱用具斯孟都拿过来了,就放在上面那个橱子里,晚上这可能会有老鼠,你不会害怕老鼠吧。”

        “老鼠??”小综的尖叫声比老鼠还刺耳。

        小愉扬扬眉,示意他说下去。

        小综嗤鼻,“无所谓啊,就算有蟑螂、苍蝇,四脚蛇、恐龙!!都和我游小综没关系,我才不会住在这鸟不拉屎、鬼不咬人的地方!”

        小愉静默。

        “别这么看着我,别装得自己很伟大的样子!”小综猛地把小愉逼到墙角,单手撑着墙,低眼逼视着她,他的呼吸很近,就象上次,他也把她逼迫到墙角,明明是他处心积虑策划的“伊甸园”好戏,蒙在鼓里的她羞赧难当,被他居高临下的眼神逼得无处可逃。

        可是这次,小愉的眼神不再逃避,迎视着他的眼睛,想让他读懂她那倔强下的真正含义。

        他靠得好近,下巴一点点临近,近到快一秒他的唇就可以成就她的吻,她还是含着下唇,一副倔强,却又沉默的表情。

        听到手捶击墙壁的声音,他恼怒地收回支撑墙壁的手,迅速而负气地远离她的身体,再一秒,他会沦陷在这颗干苹果的手里。

        “你要去哪里?”小愉喊着,上前抓住转身正欲出门的小综。

        “不要你管,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那就证明给我们看!证明你是游小综,而不是任何人的谁!!你是你自己,你会是那个‘特别讨人喜欢,特别招人疼’的游小综”,小愉情绪激动地大喊道,那在她渐弱的声音里的哽咽,让小综的双腿象灌了铅似的难以再迈前一步,默默掉转过头,看见她倔强的表情后,在打转的泪水,和红了的眼眶。

        “用你的方式,证明给我看。”她的声音微弱下去,可是每字每句却清晰地敲击在他心上。她抽抽鼻子,豆大的泪珠掩饰不住地掉下来。

        有一缕缓缓的气流不受控制,也无法设防地划过他的心脏,直抵他的眼底。

        一把抓过她幼小的肩膀,把她紧紧拥抱在怀里,任由她热热的眼泪流淌在他起伏的胸口。

        女人,我说过,你别掉眼泪,因为你哭的时候,我会想要拥抱你的。

        想要抱着你,想要分享一点你的温暖,小小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