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刚伸手去拿桌子边上一大摞子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突然桌子上的电话刺耳地响起来。他快速地用右手抓起电话筒贴近耳朵听，是市纪检委信访室主任打来的。信访主任说接到省纪检委信访室来函，有群众举报林河县的问题，省里必须要结果。市纪检委想先了解了解情况，是让调查组去呀，还是熊书记先来说说情况。熊天宝稍加考虑，纪检委不是宣传部，一来哪个地方，总有人在添枝加叶散风，又有腐败分子了，上边来查了。便答复说，我亲自去吧，现在就去。让你们少跑点路吧。到彰明市我请客，晚上可别安排什么场了。
熊天宝说请客是试探市纪检委对举报内容的态度。问题严重，他们大都会拒绝赴宴，以避嫌疑；问题轻，他们大都会爽快答应。
市纪检委信访室主任说，你来了再定吧。
这倒叫熊天宝心里犯疑，究竟群众举报的是何事，是集体还是个体，抑或是自己？是集体，是别人，他都可以站在高处，能大事化小，是自己则就难了。熊天宝接着过滤过滤自己近段的行为，他觉得除了与董红梅之间的事算点事，其他他觉得他自己并无不妥之处。不过，他与董红梅之间的事，他分析没有第三者知道。如果不是董红梅出尔反尔，那么闹到天上也不会有人摸住边，那到底是哪档子事呢？他一时琢磨不出来。但他反过来又想，世界上的事做了就别害怕，要害怕就别干。想到这儿，他立即迈出自己的办公室，朝自己的小轿车走去。官场上的人，官无论大小，都有自己线上的人，属于自己线上的人，啥话都能讲；不属于自己线上的人，只能讲原则话。所谓线上的人，无非是双方共同做过不合原则的事，而又共同守护共同的利益不受损失的人。第七章风顺第七章风顺暗香浮动45熊天宝见了市纪检委信访室主任，信访室主任很热情，又是让座，又是沏茶。幸亏他来时装了两盒大中华的烟，掏出来扔到信访室主任的桌子上，才显得自己也很诚实。信访室主任把两盒大中华烟推到一边，意思是领情，收了。拿出自己的红塔山烟，抽出两支递给熊天宝一支，自己叼在嘴里一支，又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为熊天宝点燃后，又点燃自己的烟。熊天宝是三等吸烟者，属于逢场作戏的吸家，标志自己随俗的样子。他吸了两口，便咳嗽了两声。他估摸着可能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也不是说他的问题的。果不出所料，是集体的事。信访室主任说，有群众反映林河县大兴土木搞城建，不顾老百姓死活，只管机关干部盖别墅，而且都不掏钱，白要房。省纪检委让市纪检委落实。为不造成负面影响，市纪检委领导特地安排信访室把熊天宝叫来先听听情况。
熊天宝一听不是反映他个人的事的，眉宇间便显现出很轻松的样子。他如实作了说明，建公务员小区，每个机关干部都掏了钱，只是比市场价低了点，比方他自己就掏了25万元。建公务员小区真正的用意是在扩大城市规模，改变过去老城混乱的布局。县城扩大，发展经济，同时能改善居民的生活。信访室主任笑了笑说，我也知道，举报信不属实，搞城建可能打破一些居民的生活生存方式，比如你把老城的旧街道改建了，他们不习惯了，甚至走路都会失去记忆，因此有点不满也是正常的。这样吧，我们相信你，你回去后就以县委文件的名义写个说明，我们附个调查报告交到上面就算完事了。
这么简单就结束了，电话里不也能说清，何必再叫他来一趟，当面解释。熊天宝觉得信访室主任是有意跟他结交。就说，晚上我没啥事，咱们吃顿饭拉呱拉呱，我也能清静会儿，这正好是个机会。
信访室主任这才露出真面目，说他小孩舅舅复员在家劳动，烦请熊天宝给周旋周旋，安排个工作，自筹单位也行。
熊天宝此时明白了，信访室主任有事求他，正巧有个信访件落到手里，找他有了契机。他要不答应，反映林河县的问题，信访室主任肯定会利用此事做文章。答应了，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信访室主任已经明确地告诉他化事的过程。好，怎样也得为信访室主任办事，不如让他心满意足，说不清日后有啥事犯在他手里还会给面子的。想到这儿，熊天宝果决地说，小事一桩，要弄就弄个全供吧。当了几年兵也算报效祖国了几年，是有功之人。
信访室主任惊喜地站起来说，今儿个我请你的客，咱吃“燕鲍翅”。
熊天宝说，要不得，我请你吧。
信访室主任说，要是这样，咱谁也不请谁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熊天宝说，中，再进市我预约请你。就站起来往外走。
信访室主任讨好熊天宝说，熊书记，县委红头文件就别写了，我以市纪检委信访室名义写个说明上报就妥了。
熊天宝便握住信访室主任的手，感激地说，那就多谢你了。
出了市纪检委的大门，熊天宝自言自语道，这也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安排了一个正式工，就抵消了一封举报信，合算。
46上了小轿车，熊天宝让司机先安排个宾馆住下，说他有点事得找市领导，晚上还得请客。请罢客他才回来，别管他。他让市领导的小车送他到宾馆。
实际上，熊天宝让司机送到市委门前下了小车，见自己的小车走远了，又打了个面的去找董红梅。
熊天宝与董红梅讲了去市纪检委化解信访之事。董红梅说，这就叫交换。换句话说，也叫妥协，妥善协商。今后你在林河县要想站稳脚步，讲发展干大事，就牢记这两个字，就锦上添花了，这就是政治。
熊天宝心里也清楚，董红梅讲的有一定道理。凡事该硬的不硬，该软的不软，多与对方好好协商一下，各得其所，路会越走越宽广。但又不愿意在董红梅面前总显示自己还没有她把问题看得透，就说，我今儿个不是找你请教的，是找你说你25万借款的，我想还是给你补个借据为好。
董红梅说，小心眼儿。略一顿又说，我倒给你打个借据吧，这回你该彻底放心了。
熊天宝说，绝了。
董红梅说，我与你打罢借据才让你想到叫绝的。忙手拿起笔，又找了张稿纸，刷刷刷写了两行字，拿红印台用中指按了个手印，递给熊天宝。
熊天宝仔细端详了一下，见字条上写着：今收到熊天宝捐款25万元。董青梅。便莫名其妙地说，谁叫董青梅？
董红梅说，我亲妹妹，在上海复旦大学读书。你不是常把不义之钱捐出来救助社会上的贫困之人。这不正符合你的性格，我妹妹在彰明市了解到你的情况，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就给了她25万元，让她好好读书，读罢大学读硕士，再读博士，算你为国家培养了一个人才，功德无量吧。今后有朝一日真是我把你告了，你有字据在手，你还可以辩解，姐姐的钱给了她妹妹。
董红梅合情合理的演绎，还真叫熊天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索性也把条子撕了扔在垃圾篓里，如释重负地说，只要你不给录音，就是外人知道了，我死活不承认，谁也奈何不得。
董红梅说，你信我会那样做吗？
熊天宝说，不信。
董红梅说，你要是还有余悸，何时你把别墅卖了，再把钱还给了我，不就永远清了。
熊天宝无话可讲，就是他真的要还她钱，此时也不便再重复了。他想在此过夜，与董红梅快乐一番。没想到董红梅却说，你走吧，我已怀孕了。
熊天宝的脸霎时白了，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董红梅却轻松自如地说，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认，我到80岁也不会说出来这孩子是你的。我会说这孩子是我从大路边捡的。电视连续剧里常有的故事，不道德的人弃婴，有道德的捡婴。
一时间，熊天宝感觉不出来他种的是苦果呀，还是甜果。只是颤抖着嘴唇说，红梅，我对不住你。
董红梅有点不乐了，说，怎么对不住？今后，我不会与你先通电话了，你寂寞的时候，就用公用电话与我联系，千万别用你的手机。你把以前与我打的手机上我的号码通通删除，这样会万无一失。咱俩的事，天和地知道，是我主动找你的。真正的女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你遇上了我这样的女人，我算不上天仙，但我也算得上如花似玉。我到死不嫁，但我也绝不会给你添半点麻烦。你这人既不爱财又不贪色，我从内心里服你。你走吧，好好地做官去吧。
董红梅说此话时，眉角眉梢都是笑。熊天宝眼里倒泛着了泪花。他没有更多的话要表白，只说了一句：伟大。
董红梅说，过奖。
熊天宝说，神圣。
董红梅说，过头。
熊天宝说，纯洁。
董红梅说，过分。
熊天宝说，义女。
董红梅说，不沾边。
熊天宝恋恋不舍地离开红牡丹别墅区，他脑子里闪现出四个字：国色天香。
熊天宝离开董红梅住处到司机住的宾馆。他让司机退掉房子立即开车与自己赶回林河县。
47当夜，熊天宝和县长王太和、金建设及其他几个县委副书记沟通了沟通，主题词是取信于民，尽快为老百姓办几件摸得着看得见的实事,大家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