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风雨飘摇
第一章狼行古道
已是春天了。
叠翠苑中该是花团锦簇,桃红柳绿的繁华景象了吧。
但在这里,在一望无际的戈壁古道上,依然看不见半星绿色。
触目的都是厚重深沉的黄,黄色的土,黄色的沙砾和被烟尘熏黄的天空。
我坐在踏雪上,迎着浑圆的落日向西而行,金色的余晖洒在我黝黑色的盔甲上,闪烁着点点光亮。
暮色中,惟有天边的那一抹晚霞给这完全是黄土凝铸的天地平添上一丝亮丽的色彩,让这世界觉得不是那么寂寞与单调。
在离开王都后的第十九天,我们沿着由红石城通往圣殿城的古道进入了这片荒凉的戈壁。就是在这里,当日我与德博并肩,夜闯黑旗团的大营,革杀查戈,最后引发了灭寂之暗。
在举行完比亚雷尔新王的加冕典礼后,温里特伯爵便带着女儿玛莎启程返回帝都,行前自然先和楚库、费罗父子敲定了在帝都举行订婚仪式的事情。由于军功论爵制度的推行和望月军团的大量琐事,楚库忙的不可开交,帝都也就无法成行。
好在温里特伯爵对此也未有异议,只是请求我为费罗和玛莎做证婚人。
通过将近三个月的初步整治,比亚雷尔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定。毕竟考兰在位时间不久,而在他完蛋后也没有新的继承者足以来替代。
我将比亚雷尔的军政事务安排妥当后,就带着费罗、库塞和500银甲卫士与德博一同离开翡翠城,准备赶赴帝都觐见嘉修。
希菡雅因为怀孕的关系没有随行,类似的还有安鹭笛——她正在复原中也不宜长途旅行,所以便让嘉奈莉一同留下照料这两人。至于红羽,高山族的事务还有许多需要她处理。
翡雅比起前几者稍微例外一些,但我还是将她留在了红石城,金沙公爵的身边。表面看似乎是要她多陪几天自己的父亲,事实上我也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这是我第二次到帝都去,跟前一回相比情况已经有了很大不同。并非说我已是比亚雷尔的王者,而是因为帝都的局势远较半年多前来得紧张和微妙。
故此,我不愿意此行有什么后顾之忧,这样至少能够保证自己在任何恶劣的突发情况下全身而退。以我和库塞、安姬思的实力,即便是圣殿想亲自出手拦截,也未必能够成功。
至于那500银甲卫士,他们追随我征战经年,早对我忠心耿耿。借着这次返回帝都的机会,我准备让他们分批回家省亲,然后由安姬思出面安排将他们的家眷全部接到比亚雷尔。
并非我体恤他们,而是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有人拿我部下的亲属来做文章。
德博是个意外同行者,原本我以为他抵达红石城后就会跟我分手。谁晓得这个家伙三天后继续随着我上路,说是要代表金沙公爵到帝都探望问候嘉修陛下的病情。
事实恐怕没那么简单,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候金沙公爵将自己的长子派到帝都,应该是有着他的用心。
一路加上这个家伙实在吵闹了许多。库塞与安姬思都是沉默少言的人,费罗亦不善长篇大论,惟有德博毫不疲倦的夸夸其谈,闲暇时甚至和那些银甲卫士扎堆赌钱。
在戈壁里走了两天,德博逐渐开始消停。毕竟就是他整日面对着黄沙烟尘也难免提不起精神,只想早一天走出这片空旷廖漠的土地。
小心翼翼的喝了口水,德博舒畅的长出一口气,坐在马上手搭凉棚朝前方眺望着道:“修岚,天快黑了,再走一段我们就找个背风坡宿营吧,到下一个绿洲少说还有四十里呢。”
费罗道:“陛下,属下知道往前在西北方向大约三里,有一个被商旅称作‘古浪岩’的背风坡,那儿还有一口深井,一年四季都不干涸,商旅和牧民通常都会在那里休息过夜。”他曾经在帝国生活过多年,往来于这条古道戈壁的次数也许自己都记不清。
我看了眼天色,知道今晚无论如何是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于是颔首道:“就这么办。”
我们略微调整了一点前进的方向,冗长的队伍朝着西北迤俪而行,但在这片浩瀚的荒漠中看起来却是犹如小小的蚂蚁在不停的蠕动。
走了一段,费罗所说的古浪岩遥遥在望。德博喝干了最后一口皮囊中的水,就等着呆会暴饮一通。
可是事与愿违,一名派出的斥候驰马返回,脸上一副惊愕的神情禀报道:“陛下,我们发现那口深井已经被人投毒,有两个游吟浪人倒在井边全身僵硬,肌肤泛黑,好象死了没多久。”
库塞嘿然冷笑道:“看来是有人盯上咱们了。”
德博愁眉苦脸道:“不会吧,我有那么倒霉?上回是黑旗团,这趟又是谁?”
我一策踏雪,冷然道:“先去看看再说!”
一行赶到出事的深井边,留守在那的两名斥候已将尸体搬放到一边,我只看一眼就断定了斥候所说无误,再看打上来的井水果然在幽暗的光线下泛起淡淡的磷光。
德博看的一阵口干,取出皮囊倒了两口才想起早已喝光,旁边的费罗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
德博喃喃骂道:“是谁这么缺德,居然算准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便抢先一步往井里投毒。要是让老子抓着了,我先给他灌上三口再说!”
安姬思摇头道:“他不是算准了我们的路线,而是在远处监视着我们的行踪。然后再到我们前方下榻的水源投毒。”
费罗问道:“他这么做是想毒死我们?”
安姬思回答道:“他不会那么笨,他应该明白我们不可能那么大意直接就饮用投了毒的井水。这么做,只是想造成我们的恐慌。或者,对手是一个十分自负的人,在下手前想先给我们一个警告而已。”
德博下意识朝四周张望,但见天地苍茫,极目蛮荒,连一只飞鸟的影子也没。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德博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嘟囔道:“看来晚上要加件衣服才行。”
这时蹲在一旁的赤目突然抬起头,露出凶光四下扫视,喉咙里“呼呼”的低吼。
库塞眼睛中爆起一簇幽芒,手中的幻紫之瞳“叮”的亮起,一团迷蒙的雾光朝着空气里扩散。
他低沉的声音道:“刚才,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腥味?”
“腥味?”德博奇怪的用鼻子大力吸了几下,说道:“没有啊?”
安姬思冥目沉吟,徐徐道:“库塞魔师说的不错,我的灵觉中隐约有些不安的感觉。也许是敌人距离这里还远,所以这种感应并不是十分的清晰。”
德博脸色一变,往我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难道是当日咱们杀死的黑旗团盗匪冤魂不散,乘着天黑来找我们报仇?”
“别胡说,”我漠然斥责,心头凝聚能量,将灵觉探往遥远的戈壁深处。
几乎不约而同,我和安姬思、库塞同时低喝道:“狼群!”
凛冽的风中依稀送来凄厉的狼嚎声,只是隔得太远普通人无法听清。
“叮!”幻紫之瞳光华爆涨,水晶球面上呈现出远方旷野中无数头棕灰色的恶狼犹如大潮一般向我们涌来,在暮色中形成一幅壮观而让人心寒的画面。
“老天,这么多野狼,是从哪里来的?”德博的脸色有点发白,舔舔干涩的嘴唇道:“不会真是冲着我们来吧?”
在戈壁荒滩出现狼群也不是怪事,然而如此规模却的确少有,难怪德博会有些惊慌。
费罗一路上已担负起银甲卫士指挥官的工作,此时毫不犹豫的喝道:“全体上马,在坡顶以方圆结阵,准备火把弓箭!”
虽然还不完全明了事态,训练有素的500战士闻风而动,迅速依照长官的命令布阵备战。
“大约还有十里左右,”库塞通过幻紫之瞳推测着距离道:“今晚是月圆之夜,亦是群狼凶性最烈之时,那个混蛋真是会挑选天时地利。”
“我们还是想办法快逃吧,犯不着跟这群畜生一般见识。”德博建议道。
我冷笑道:“如今我们的四面全部被狼群包围,少说也有上万头,你往哪里逃?”
德博差点没昏过去,连声问道:“怎么会这样?是谁想对付我们?”
“我不知道,”我淡然回答道:“不过很快就能明了,前提当然是有命先活下去!”
这话是对德博说的,以我和库塞等人的实力,万头恶狼也未必能拦的住。但是德博跟那500银甲卫士有几个人能逃生就难说了。
库塞忽然“呓”了声道:“陛下,你是否发现什么?”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幻紫之瞳。
我凝目望去,就见在狼群之中,大约每隔三五百条就必然出现一头全身雪白,眼睛赤红的头狼,身躯也远远比他的同类高大壮实,几乎宛如一头猛虎。
“雪狼?”安姬思诧异道:“这是兽人族豢养的魔物,难道是北方联盟的人想对付我们?”
兽人族是北方联盟中第二大族,仅次于魔族。事实上他们的人口与军队战力甚至超过魔族,可惜部落之间缕有摩擦,而兽人生性又是残暴散漫,噬狠好斗,反不如魔族大军来的训练有素,令行禁止。
在兽人族中最大的三个部落里就有一个夜狼部落,名震大陆的狼骑士就出自该处。而这些狼骑士跨下的坐骑便是安姬思口中所说的雪狼,幸好数量常年保持在一万头左右,不然要是所有二十万兽人军队全部武装成狼骑士,足以横扫大陆。
夜狼部落的酋长加奈特号称“狼王”,乃兽人族三王之一,在整个北方联盟中也是顶尖人物。不过他素来与其他两大部落关系紧张,反是跟魔族一直走的很近。这次突袭我们,难保不是他的手下所为。
德博倒吸一口冷气,道:“糟糕了,连雪狼都出现了,今晚可真不妙。”
我冷哼道:“你若是害怕,尽可以躲到我身后去。”
德博把胸脯一挺,道:“我德博好歹也是一名帝国骑士,怎么可能会害怕?修岚,今晚就让我们并肩战斗吧!”
我没理睬这个家伙演讲式的豪言壮语,投目远方的地平线,浓浓的黄烟云雾一般升腾而起,脚下的大地隐约传来轻微的颤栗。
“看,它们来了!”费罗叫道。
首先出现狼群的是正东方向,弥漫的黄尘中一头雪狼从视线尽头冒出,然后是一头、两头、三头——数十数百头的野狼簇拥着它们的头狼朝向山坡奔腾而来。
不住的,它们发出凄厉恐怖的嚎叫,仰起头森寒的目光眺望着天空。
暮色低沉,远处一轮饱满的红月正悄然升起。
一瞬间,似乎那月光也呈现出滴血的颜色。
接着,北西南三个方向几乎同时出现了数量庞大的狼群,我们伫立在高坡上环顾四外,竟如一片棕灰色的汪洋。
数百匹战马不约而同惊恐的嘶鸣,拼命的挣扎躁动,即使是他们的主人脸上也出现了惧色。
这些银甲卫士,就算是面对数万的敌人也不会有半点害怕,可迎面而来的根本不是人,而是穷凶极恶的狼群!
“点起火把!”
“弓箭准备!”
费罗坐在马上镇定的指挥,他的声音迅速感染着身边的战士,无数火把点燃起来,照得山坡上一片血红色的通明。
踏雪出乎意料的安静,它甚至懒的抬头去观望汹涌的狼群。我徐徐说道:“很显然,这些狼群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只要找到这个人,问题就解决了大半。”
库塞摇头道:“我刚才在方圆十里内用幻紫之瞳察探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如果是个修为不弱于你我的兽人族高手呢?”我问道。
库塞一震,道:“难道是加奈特?”
“驱动万狼围攻,有这样实力的人在兽人族里大概也没几个吧?”安姬思沉着的说道。
就在说话间,狼群已经逼近山坡,我们的耳朵里被此起彼伏的嚎叫声灌满,更闻到一股恶臭的腥风。
“射击!”费罗一声令下,结成圆阵的500银甲卫士同时拉动弓弦,一支支羽箭“哧哧”撕裂空气,射向狼群。
顿时四周有一百多头恶狼被射中,惨嗥着倒地。然而身旁的狼群根本无视于同类的伤亡,凶悍的朝山坡上扑来。
安姬思道:“这些狼简直是事先调教过一样,竟然犹如一支军队。”
我明白她的意思,通常情况下一旦有同伴死亡,旁边的恶狼首先要做的事便是把它的尸体分食果腹。但现在这些狼群却好象受到了催眠一般,不管不顾的只朝我们冲来。
更糟糕的是,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道进一步激起了狼群的凶性,毫不畏惧于火把和羽箭,从四面八方包围而上。
可以想象,一旦让这些狼群涌上山坡,将是如何一幅景象!
身旁的银甲卫士自然也明白这点,不用谁提醒,每个人都竭尽全力的拉动弓弦,射杀狼群。
可惜面前的敌人实在太多,顷刻间倒下去的四五百头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践踏着同类的尸体,排山倒海的狼群源源不绝在雪狼率领下猛扑而来。
安姬思与库塞纷纷发动魔法攻击,每一个光球炸下势必横飞起数十头恶狼的肢体,多少缓轻了银甲卫士的压力。
德博大事临头反倒镇定下来,全神贯注的拉动手中弓箭,瞄准着狼群射击。他的箭法居然不错,十有**能够击中目标。
我站在他的身旁,注视着全局变化,时而挥出一拳,轰起一摊的狼籍。
若不是有我们几个魔师级的人物和费罗坐镇,此刻狼群恐怕已然冲上山坡。
不过尽管已倒下数百头恶狼,雪狼却仅被杀死了三头,还是分别出去库塞和安姬思的手笔。一般的羽箭对它们根本造不成丝毫威胁,或者轻松避让,或者象人类一样用前爪将它激飞。
可想而知,这样的魔物用到战场上,是何等的厉害!
眼看狼群不断缩小着包围圈,我低喝道:“龙霹雳准备!”
这次出行,我带上了二十枚龙霹雳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轰——”十枚龙霹雳被点燃朝四周狼群密集处投掷,爆起熊熊火焰,顿时山坡下又倒下大片的恶狼,鲜血混合着残肢洒落一地。
硝烟中,狼群哀号着出现了恐惧与惊慌,不自觉的朝后退却。
望着不远处留下的满地残骸,众人无不骇然。
德博吁口气道:“这些家伙总算退下去了。”
库塞嘿然冷笑道:“未必!”
话音未落,混杂在狼群中的近百头雪狼同时仰天嗥叫,声势极是惊人,直荡漾向空旷遥远的广漠深处。
费罗面色微变道:“雪狼发威了。”
果然,在滚雷一般的嘶嚎里狼群再次蠢蠢欲动,先是一两头,接着犹如波浪一样扩散,四周的恶狼以它们凄厉的嗥叫迎合着雪狼的呼啸,旷野中激荡着狼群震耳欲聋的吼声,惊得战马瑟缩而栗。
稍倾,狼群缓慢的移动,然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汇聚成滚滚涛浪重新向山坡发动攻击,身后烟尘四起,遮蔽半个夜空。
德博倒抽一口冷气,道:“这下要玩命了!”
我瞥了他一眼,象他这样的贵族子弟此时居然还能够安稳的坐在马上张弓搭箭射杀群狼,已属难能可贵。
不过更厉害的是费罗,这个平日里有些内向沉默的圣殿传人直到如今才真正显露出冰山一角,他一面指挥银甲卫士布列阵势,一面冷静的弯弓点射雪狼,全无半点惊惶。
“轰——”又有五枚龙霹雳在狼群中爆炸,但除了引起局部的骚动外已无法遏止群狼的攻击。剩余的五枚我没有再用,与其与事无补的消耗,不如暂且留下。
“将军,我的箭用完了!”一名银甲卫士惊慌的叫道,短短的一刻工夫,大多数人身上携带的羽箭已经消耗殆尽,面前的狼群亦死伤逾千,可见战况之惨烈。
但四周仍有无数恶狼铺天盖地的涌来,甚至在更远处,一批批狼群在雪狼的引导下不时自地平线尽头冒出,不断加入到围攻者的行列里。
仿佛,狼群竟是越杀越多。
随着时间推移,弓箭渐渐稀疏,如果不是依靠库塞等人的魔法攻击,恐怕连这刻都支撑不到。
眼见最近的狼群迫入到十数步,呼吸可闻,更可借着血红的夜色看清它们狰狞的獠牙,森冷的眼睛和凶悍的面容。
我知道血战已无可避免,举起手中长剑,以暗黑能量将声音遥遥送出道:“拔剑,跟着我向北突围!”
第二章狼王初现
黄沙,戈壁;
狂风,红月;
鲜血浸染在火把的焰色中,风烟缭绕在肃杀的夜空里。
500名银甲卫士视死如归的拔剑在手,森寒银白的刃光耀得月影昏暗,天地失色!
我与安姬思突在阵列最前,德博几乎寸步不离的坠在我身后三尺远的地方。费罗与库塞双双殿后,500铁骑一路向北杀去。
血是热的,即使是狼的血也是一样。
当我的长剑掠过一抹抹暗黑色的冷光,将冰冷的锋刃从它们的躯体内穿透,划过再拔出的时候,一条血路不断在身前蔓延。
踏雪在我的暗黑能量保护下亦毫无惧色的奔腾前行,而它体内的能量似乎也在悄然积聚,隐约的流转着。
正是这样,普通的恶狼攻击根本伤害不到它分毫,令我着实轻松不少。
所有的银甲卫士都相当于重装骑兵的配备,而他们的实力更是远高于普通的骑兵,这也是他们能够在狼群中继续存活下去的唯一资本。
血腥的气味漂浮在空气里,狼群在杀戮中亦陷入疯狂。它们碧绿的眼睛中渗着凶残与噬血的寒光,突兀的獠牙、锐利的前爪、令人胆战心惊的长嗥,不死不休!
“啊!救命——”身后一名银甲卫士发出绝望的呼救,但声音就象被人突然掐断一般消失。借着眼角的余光,我看见他被两头恶狼扑击下坐骑,周围数条恶狼凶猛的扑倒在他的身上,寻找盔甲保护不到的空隙,落下森寒的爪牙。
而失去主人的战马也是一记哀鸣,被近十头恶狼扑上撕咬,顿时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终于出现伤亡了,而一旦有了第一个人的倒下,就如同瘟疫迅速朝四周扩散。不少银甲卫士首先是坐骑被恶狼扑击,失去重心的他们摔落在戈壁沙地上,尚来不及站起就被周围的狼群吞没,偶然能够看见一抹寒光亮起,那是他们最后挥舞的剑影。
安姬思的玉容浮现起慑人的杀机,她的双手闪电一般在胸前合拢,玉指随着红唇间轻轻的咒语诵念飞弹,一溜溜红色火焰弹宛如流星雨似的四散轰落,立时数十头恶狼呜咽着倒下,瞬间被魔火烤成一片焦碳。
我的压力陡然一轻,长剑光焰爆涨,杀机涤荡,方圆五六米内血肉横飞,黑光弥漫,一气冲前三十余米!
猛然眼前一道雪光晃动,一头高大的雪狼从十米外闪电一般飞蹿而来,张开它滴血的大嘴恶狠狠噬向踏雪的脖子。
那是不可能得逞的。
我的左掌凌空劈出一股罡风,在血色夜空里凝聚起一抹淡淡的雾光,轰然打向雪狼硕大的头颅。
但它偌大的身躯居然能够在半空中扭曲翻转,宛如一羽飞鸟似的斜射而出,我的掌力落空,打在了稍远处一头恶狼的脑门上,它连哼的机会也没有就脑浆崩裂而亡。
雪狼远远的落到地上,顺势一滚起身,瞪着凶狠的双目注视着我,喉咙里发出唔唔的低吼,却不敢轻易再上前扑击,显然是领教到了我的厉害。
德博在我身后气喘吁吁的叫道:“修岚,情况好象有点不对!”
我不再理睬那头雪狼,出剑再挑翻两匹恶狼问道:“你说什么?”
“怎么我们往北冲了半天,周围的狼群却越聚越多?”德博叫道。
这个问题不必他说,我已经知道,想来安姬思和殿后的库塞、费罗也同样意识到了。
很显然,这群恶狼在人为的指挥下不断调整它们的围攻阵势,犹如滚动的雪球随着我们的运动而运动,简直就如同人类训练有素的大军一样!
除非我们能够杀尽狼群,或者以狼群无法企及的速度朝外突围绝尘而去,否则就是到明天天亮,我们依旧深陷在这群狼的包围里。
只是,我没有象德博那样把问题说出来——在这个时候如果让500银甲卫士意识到的话,只能动摇他们求生的意志与决心。
“少废话,跟着我!”我低喝德博道。
“啊!”德博在我背后一声惊叫,我没有回头,利用灵觉已明了身后所发生的事情。
这个家伙在跟我说话时稍有分心,那头窥视在旁的雪狼迅猛扑上。它并不直接攻击德博,而是利用锋利的双爪硬生生把德博坐骑的前腹撕裂!
战马悲鸣一声向地上软倒,周围的恶狼迫不及待的一涌而上。
德博也算了得,虽然失去了平衡,却仍能一手撑地一手挥剑抵抗。
我当然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否则对于金沙公爵未免不好交代。于是策转踏雪,在安姬思的魔法掩护下驰向德博。
我的左拳凝实轰出,浩荡雄浑的暗黑能量在狼群中间暴裂,七八头恶狼惨嚎着翻飞滚跌。
“上来!”我俯身探手一把抓住德博的左肩将他提到身后。
蓦地心头警兆一现,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朝下刺出,却是那头雪狼企图乘虚而入,冲了上来。
面对我的长剑雪狼敏捷的侧翻闪开,落到了踏雪左后蹄旁。
德博惊魂乍定,双手紧紧抱在我后腰上惟恐再掉下去,长出一口气道:“修岚,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头雪狼两次徒劳无功,凶性大发,发出一记凄厉的嗥叫,双爪扑向踏雪。
我正要出手结果它,猛然感到跨下的踏雪仰天长啸,双目射出赤红电光,体内的能量犹如爆发的火山汹涌而出!
它的前蹄有力一撑,后蹄临空飞起,双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连环踢出,“砰砰砰砰”一串爆竹似的连响,将雪狼蹬飞出数十米!
那雪狼在空中已是骨断筋折,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仿佛是一舒郁闷之气,踏雪再次仰天而啸,雄壮的啸声覆盖住群狼的嗥叫,覆盖住战士的喊杀,直穿透苍茫夜空!
它的全身焕放出血红的光雾,肋下一对半透明的长翼在光华缭绕中舒展,前蹄一起已跃向虚空。
冥月龙骑,又一次再现人间!
踏雪就仿佛是挣脱了牢笼的蛟龙,载着我和德博飞腾于空中,口中发出雄浑激荡的长啸,随着它急电一样的奔驰象一条浩川滚动在戈壁上空。
原本凶猛扑噬的狼群在踏雪的啸声威吓里猛的安静下来。它们停歇了攻击,先是仰起头凝视全身冒着红色光雾的踏雪不可一世的风姿,而后竟是瑟缩着伏下前蹄,在地上发出惊恐的呜咽与哀鸣。
惟恐那些魔性十足的雪狼不甘臣服,瞪视着踏雪连声长嗥,似在挑衅,似在壮胆。
一场惨烈无比的血战居然以这种方式停止下来,所有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惊讶仰慕的目光却凝聚在踏雪与我的身上再不能挪动半寸,我知道此刻在他们的心目里我已不仅是他们的王,更是神,是魔,是战无不胜的象征!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挥舞着长剑激动的高叫道:“龙骑千里,吾王万岁!”
这欢呼声迅速被播撒开,从死亡阴影着稍得解脱的战士们不约而同举起他们饱饮狼血的长剑,激动的呼应道:“龙骑千里,吾王万岁!”
起初是一个两个,然后是十多个,二十多个,到最后,所有人都爆发出同样的声音,海潮一般在旷野中滚动扩散!
踏雪越飞越快,身躯内散发的红光也更加浓烈,就宛如一团流星驰骋翱翔在红月之下!
狼群开始徐徐后退,即使是雪狼也无法再阻止它们的行动。
对于这些恶狼来说,雪狼或许是它们的首领,但踏雪——来自远古的冥月龙骑,更是它们的魔神!
我端坐在踏雪背上,低头看着狼群退潮似的缓缓散去,所过之处留下的是满地的残骸和一汪汪浸血的沙砾。
德博兴奋的在我身后叫道:“太神了,修岚!你怎么不早先就让这家伙发威?”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
来自千年前的龙骑,虽然身上的禁咒已经揭开,但它的变身就象上一次决战考兰时一般突如其来,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或许只有在强烈的魔气激荡下,在千钧一发的危急中,踏雪才会爆发出它与生俱来的潜能,显示出真正的霸者之气。
我忽然心有所感,心头依稀觉到在远处好象有人正在召唤等待着我。
我凝目俯瞰,就见到十里以外的一个小小坡地上,正傲然立着一个标枪一般挺拔的黑衣男子,正伸手抚摩着蹲着的一头高大雪狼。在他身后还有两名气势不凡的侍从默默侍立。
狼王加奈特!
只有他,才拥有如此桀骜凶狠的风姿。
只有他,才配孤独的伫立在群狼戈壁中央。
一瞬间,我和他的目光在迷茫的虚空中交接。
他的眼神凌厉而凶狠,却又如海一般深邃低沉。
而我,竟体察不到丝毫的敌意与杀机。
只有眼角那一抹冷酷的笑意。
刹那,我心底生起一丝明悟——他来这里,设下如此险恶的埋伏,只为了等候我。
见我一面。
如果想杀我,投毒与狼群都小儿科了点。对于我的实力和相关的情报,以加奈特的精明绝对不会疏忽和大意。
所以,起码今晚在这里,他根本就没想杀我。
甚至在眼中毫无敌意。
我策动踏雪,朝向他驰去。
站在加奈特身后的两名男子突然发出狼嗥,声传十数里,似乎在召回雪狼。
游戏结束了。
但对于我来说,真正的交锋从那第一眼的锋芒才开始!
“咦,那里有人!”德博这才发现远处坡地上的加奈特等人。
我微微一笑道:“你走运了,德博。今晚你不仅能见到群狼围攻的场面,更能见到它们的主人,狼王加奈特。”
“什么,是他?”德博情不自禁的叫道:“修岚,就我们两个人过去是不是有点危险?”
“你这么说未免迟了点,”我回应道,踏雪稳稳落在坡地上,距离加奈特不过十米距离。
月色中,我清晰的看见他苍白冷峻的面庞。
他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瘦长挺拔,银白色的长发整洁舒展的披散在背上,几乎垂到腰际。
在他的背上,露出半截刀鞘,一个狼头刀把斜插在鬓角。
他让我不由得想起罗梅达尔,但相比后者,眼前的男子显得更加深邃与沉稳,但谁都不会怀疑一旦他出手将是如何凌厉霸气的一击!
就象他背后的刀,锋芒被刀鞘隐藏,却变得更加可怕。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刀亮起的一刻,究竟将有多么恐怖的破坏力?
好似为对方气势所慑,德博不自觉在我身后动了动,呼吸也变的细微许多。
踏雪身上的光华渐渐黯淡,它的羽翼也缓缓收起。
风吹过,带来远方的血腥味。
“你好,修岚陛下。”加奈特双手负在背后,悠然望着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请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欢迎阁下的到来。”
“这是欢迎仪式么?”我冷笑。
加奈特嘿嘿一笑,眼睛里充满冷沥的光,回答道:“或者你可以理解成欢送的仪式。”
“哦?”
加奈特抬起头,狼一般的双目凝望红月,徐徐道:“送给陛下一句忠告,帝都已经不是半年前你所熟悉的帝都,无论你怀有什么样的目的,尽早放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回比亚雷尔去,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看来,北方联盟果真要对帝国下手了。
但,以加奈特的城府不至于嚣张狂妄到这个地步,更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我。
姑且不说我根本不可能受他的威胁而退缩,他这么做等于是在挑明了北方联盟已开始插手帝国。
“对不起,加奈特酋长。”我漠然回答道:“一向以来,我不喜欢受到别人的威胁,而曾经威胁过我的人,结局也都是一样。”
加奈特依旧抬着头,轻描淡写的说道:“哦?那么陛下的这句话是在威胁我了。”
我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道:“如果阁下没有别的事情,我还要赶路。”
加奈特蓦然对月长啸,身后两名侍从与他身旁的雪狼亦同时呼应,锐利的啸声遥遥飘荡,在森寒的月色中分外凄厉雄壮。
远处各个角落里,隐约传来千百条恶狼的嗥叫,此起而彼伏,许久不歇。
他的目光射向我,全身陡然凝聚起庞大的气势,一团绮丽的银白色光雾徐徐从背后升腾,两眼闪烁着血红的电光。
“如果陛下一意孤行要去帝都,不妨先接我一拳!”
加奈特的话音落下时,他的身形已经晃动到我的左侧,双拳收拢在胸前,蕴藏积聚着恐怖的力量。
北镝群狼拳!
我的暗黑能量在加奈特强大魔气的刺激下陡然升腾,灵觉牢牢锁定住身周任何细小的变化。
恍惚间,他出拳。
只一拳。
但在我的身周,竟幻化出无数张开血盆大口的银色狼头!
那是他的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击,在一拳之间打出整整三百六十五个光影之狼!
身后的德博紧紧抓住我的腰,紧张的闭起眼睛,连呼吸也暂停。
我坐在踏雪背上,稳稳打出一拳。
但在加奈特的眼中却闪过一缕惊讶的光芒。
不是一拳,同样亦是三百六十五拳!
他是将一拳化作三百六十五记,而我却是将三百六十五拳的力量会聚成一拳击出!
“砰!”
光雾散尽,罡风四流。
加奈特沉稳的回落到原地,而我亦在马背上微微一晃。
月明,狼嗥。
他望着我,如一头噬血之狼。
我凝视他,不动如山。
“修岚!”
“陛下!”
随着两声呼唤,安姬思与库塞双双飞驰而来,一左一右护翼在我身旁。
“不错,果然有与我一抗的实力。”加奈特的声音平稳悠长,丝毫没有受到刚才一击影响:“不过,你可知道魔族大祭司伦格的修为还在我之上?另外黑精灵族的亚赛,翼人部落的空翔,闪族的卡巴托亦先后抵达圣殿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拥有至少相当于人类魔师的实力。你要对小心了。”
“阁下这算威胁还是提醒?”我问道。
加奈特微笑起来,笑容竟有着一股难言的魔力:“据说蒙思顿的圣殿对于陛下也不怎么友好,而神圣帝国的特使前两日亦抵达帝都。如果再加上陛下这支力量,我实在很期待不久后的悬念。”
我也浮现起一丝微笑回答道:“既然帝都如此热闹,我就更没有理由不去了,是么?”
加奈特微笑点头,样子倒象是老友谈心,说道:“差点忘了再提醒你一点:幽灵族族长蒙雷是伦格大祭司的老朋友。你将幽灵族几乎灭族,就为这个伦格大祭司也不会放过。”
我从容道:“多谢阁下提醒,希望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阁下不必再采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
加奈特悠然一叹,既而轻松笑道:“看来你有些明白了,我该走了。”
我注视着他,颔首道:“帝都再见。”
“再会!”加奈特身形一晃已落下高坡,侍从和雪狼纷纷追去,在沙地里扬起一缕轻烟。
月色里,他瘦长的身影逐渐淡去,消逝在视线尽头。
远方,偶尔还有几声凄厉的狼嗥。
第三章重返帝都
故都依旧,巍峨的城郭伫立在广阔的大平原上,几座山峦起伏,几点湖泊轻漾,宛如宝石点缀拱卫着初夏的圣殿城。
随着夏季临近,白昼渐渐变的冗长,而黑夜却显得那么短促与匆忙。我们入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而天色却依然象白天一般,远处的晚霞燃烧着火红的色彩,浑圆的落日悠然的踱向地平线后。
在城门口经过的简单的检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了圣殿城,这样一支大规模的队伍自然引起了往来行人的关注,纷纷向我们投来瞩目礼,私下窃窃私语的相互探询。
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孩童喧哗跳跃着跟在队列的后尾,直到我们抵达叠翠苑才不见他们。
嘉修陛下果然信守他的承诺,不仅为我保留着府邸,连以前的仆人使女也一应俱在,倒省却了我不少麻烦。
费罗很好的承担起尤里鲁留下的职责,有条不紊的安排入驻的各项琐事。库塞一进叠翠苑就消失不见,我也不会去多问他的行踪,这个低调而强横的家伙永远不需要我去担心什么。
当然,前提是他是我的属下。
安姬思连叠翠苑都没进就独自离去了,她当然是去联络天宗在帝都的部众,行使作为宗主的权利与义务。
惟有德博这个小子陪我到书房里坐下小歇,使女送上茶水糕点退出后,他毫不客气的抓起一个做工精致的香饼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样子半点也没王孙公子的风范。
“喝口水,别噎死。”我淡淡说道。
“噎死也比饿死强,”德博含糊不清的道:“修岚,晚上我们去哪里溜达一圈,青楼还是赌场?”他说着话的时候脑袋里根本就没想过一国新君出现在青楼或是赌场到明天早晨将成为何等轰动的一条新闻。
我回答道:“你以为我还有这个空闲么,看着吧,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德博无所谓道:“没关系,反正天色还早,我等你就是。”
我想了想说道:“那么稍后就去赌场转转,你该可以找到一家帝都最豪华出名的赌场吧?”
这些日子帝都风雨汇聚,赌场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情报了解场所。虽然说我拥有天宗在蒙思顿的庞大情报网络,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切身体会一下才好。
德博见我应允,兴高采烈道:“好啊,待会你跟着我就是,没人比我对帝都的赌场青楼更熟悉了。”
他想起一事,又问道:“修岚,是不是要叫上费罗?”
说到费罗,他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这名比亚雷尔新任的伯爵虽然经历了连日的旅途劳顿,但看上去依然盔甲鲜明神采奕奕,朝我躬身施礼道:“陛下,有一位贵客求见,属下已请他到客厅等候。”
德博一怔道:“还真被你说中了?”然后朝我一眨眼,嬉皮笑脸道:“不会是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吧?”
我心有感悟,灵觉中忽然泛起来人的身影容貌,微微摇头道:“你猜错了,是温里特伯爵。”
德博朝费罗嘿嘿一笑道:“不用问,准是来商量订婚仪式的事。费罗,看来你未来的岳父大人还真是热心。”
费罗微红着脸,没有说话。
我摇头道:“你当温里特伯爵这么急着找我仅仅是为了叙家常,为了费罗和玛莎的婚事?”
德博也不是笨蛋,沉吟一下惊讶道:“难道他是传达陛下旨意来的?”
我哼道:“你要不要我和一起去见他,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博连连摇头起身道:“免了,有这空我不如先出去找几个朋友,回头再到叠翠苑来等你。”说完兔子一般溜出书房,呼朋引类去了。
我走进客厅的时候温里特伯爵正在聚精会神的欣赏悬挂在壁上的一幅油画,专著的模样似乎是还没有发觉我的到来。
我没有打扰他,悄然走到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比起上一次在比亚雷尔见到他的时候,温里特伯爵明显憔悴许多,他半边的面庞隐藏在幽暗的光线里,眼睛中透着一丝疲倦。
油画描绘的是帝国兴起时的一幅战争场景,无数战士挥舞着金戈冲杀在广袤的平原上,一支身着白金盔甲的骑士队伍显得分外醒目,正拱卫着帝国的王旌义无返顾的冲向前方密密麻麻的敌军战阵中。
“这是第三次敦北克会战的场景,距离今天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温里特伯爵柔和低沉的声音说道:“当时冲杀在帝国大军最前列的,就是又圣殿一手培育组织起的圣殿骑士团,为了那次会战的胜利,帝国大军伤亡将近十万,其中就有我的三位先祖。而圣殿骑士团也损失了一半多的优秀骑士,却终于夺得了整个帝国的北方,将敌人赶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我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内容的油画在帝国随处可见,伯爵为什么会突然对它感兴趣呢?”
温里特伯爵的嘴角逸出一缕云淡风清的笑容,回答说:“我只是忽然觉得先人开创出帝国偌大的基业,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我们凭借先人余荫坐享着荣华富贵,太平盛世,但这一切是否就会亘古不变了呢?”
我心头一动,隐约把握到温里特伯爵现在的心情,更由此觉察到帝都的状况果真已处于风雨飘摇中。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任何一个王朝都不可能亘古存在,蒙思顿也是一样。不过以眼下帝国强盛的国力,似乎暂时还不必担心有衰亡的一天。”
温里特伯爵苦笑说:“但愿如此。”他转过身,凝视着我说道:“修岚陛下,不瞒你说,陛下的病情已撑不过今年秋天。圣殿的安德赫特长老竭尽一切的可能,也不过是在勉强维持陛下的生命,减轻病患的痛苦而已。”
我心中不禁一怔,尽管早预料到嘉修陛下的病情不轻,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
回想起当日离开帝都时,嘉修陛下依旧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丝毫没有显露出龙钟老态,难道这也仅仅是他刻意掩饰着的一个虚假表象?
还是其中另有文章?
温里特伯爵继续说道:“修岚陛下,明天朝会后我的马车会来接你入宫,到时候不用我多说,你就会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谣言。”
我点点头回答说:“好,明天早晨我在叠翠苑恭候伯爵的大驾。”
我很想问温里特伯爵一个问题——在嘉修陛下死前,会在欧特与马斯廷之间选择谁?
不过即便是温里特伯爵恐怕也不晓得这个答案,况且他就算早已知道,也不可能泄露给我。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不管嘉修陛下将皇位传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势必会引起另一个皇子的不服,一场宫廷内讧再所难免。
即便落选者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命运,而赢得皇位的继承人又怎么可能纵容一个心腹大患酣睡在自己的卧榻边?何况,在黑暗中,亚丁也正虎视眈眈的窥觑着帝国的王座。
只要不是笨蛋,都该预料到风雨的来临,就看嘉修陛下如何在他有限的最后岁月里将这种可能降至最小。
而我,不正是在等待这样的局面出现么?
如果北方联盟这个时候再插一脚,那将会变的更加美妙。
这样的乱世,才能造就新的秩序。而一切问题,都还是等明天见过嘉修陛下以后再说。
温里特伯爵笑了笑,说:“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和修岚陛下商量,费罗将军和小女的订婚仪式我希望安排在五天后举行,届时陛下也会出席——当然,是在他身体情况允许的前提下。不知道对于这样的计划,修岚陛下是否有异议?”
“这样时间上是否太紧了点?”
“这没问题,”温里特伯爵回答说:“我从比亚雷尔回来就开始着手准备了,而且也只是个小规模的宴会,花费不了多少工夫。”
我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吧,我会给费罗放假,再有任何问题伯爵大人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温里特伯爵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微微一怔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说实话,等了了这状心愿,我也就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我一怔,从对方这句看似感慨的话语里听到一丝弦外之音。怪不得温里特伯爵这么急于举行订婚仪式,原来是想尽早将女儿嫁到比亚雷尔,脱离出帝都汹涌莫测的漩涡。
那么,作为嘉修陛下近臣的他,是否果真已经嗅到了什么不祥的气味?
我不动声色,向客厅外吩咐道:“费罗,你进来!”
忠诚守侯在客厅门口的费罗大步走进来,朝我躬身施礼道:“陛下!”
“费罗,你护送温里特伯爵回府,有关订婚仪式的问题都听从伯爵的安排。”
温里特伯爵明白我在下逐客令,好在他今晚的使命已经达成,也不必在这里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于是向我微微一躬告辞道:“修岚陛下,我们明天早上见!”
刚送走温里特伯爵,德博就迫不及待的冒了出来,向我催促道:“修岚,快点换身便装,我们出去好好快活一晚。”
我问道:“你不是去找人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德博笑嘻嘻道:“我才不会傻到一个个上门去找呢,刚才找了几个家丁让他们送去口信,叫那帮家伙都到紫晶赌坊会合。我们得去早一点,还能看到紫晶赌坊最精彩的艳舞表演,要是你有兴趣还可跟那些伶妓共度**。”
我哼了声道:“我没钱!”
德博满不在乎的说道:“早晓得你会这么说,放心,到时候我请你就是。”说着左右张望了半天问道:“费罗那小子呢,怎么送他老丈人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我让他将温里特伯爵护送回府,不可能怎么么快回来。”
德博嘿嘿笑道:“难保他不会假公济私留宿伯爵府上,我看我们还是不用等他了。”
说话间,我换了身质地轻柔的便装,只象征性的带了一小队扈从和德博离开叠翠苑。
月色笼罩着帝都的每一条大街小巷,白天的喧闹渐渐沉淀在黑暗里。
宁静而深沉的夜色中,马蹄清幽的踏碎那街道上每一块青砖的沉默,随着清凉和风荡漾在乳白色的月光里。
“今晚我叫了三个人,他们都是我在帝都认识的好朋友,待会我们说什么也要玩个痛快。”虽然人还没到,德博的心早已飞进了赌场。
“小心象上次那样输的连裤子也不剩下,”我警告这家伙道。
“怎么可能?”德博不以为然的回答说:“那一次是人家摆明了设局陷害我,好引你出面。再说今晚有你跟我在一起,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嘿”了声,没有说话。
德博忽然感慨道:“其实我最感激你的就是那次。明明知道那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可你却还是去了。就从那时候起,我德博就认定你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修岚,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就算你要我的脑袋也毫无问题。”
我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要真想帮我,待会少惹些麻烦我就领情了。”
德博道:“修岚,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改变了很多?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只是一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家伙,现在好象有人情味多了。是不是要做爸爸的人果然就不一样?”
我一怔,深深吸口气斥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留着精神过会上赌桌用吧。”
德博呵呵一笑,不再废话。
一行人抵达紫晶赌场大门前,就看见有两个贵族子弟站在人流穿梭的台阶上探着脑袋四处张望,当瞧见我们时立刻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的年轻人埋怨道:“德博,你怎么这么久才到?艳舞都已开始了。”
德博朝我一努嘴说:“亨克,你怨我也没用,我还不是为了等他?”
另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打量我两眼,疑惑道:“德博,这位是——”
“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德博眉飞色舞的介绍道:“不用我多说,你们两个家伙也该知道人家的名头有多大了吧?”
“原来您就是横扫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亨克惊喜道:“陛下是否知道现在帝都有多少年轻贵族视您为偶像,希望有一天能象陛下那样纵横沙场,建功立业?”
我淡淡一笑,说道:“我不过是个小国的君主,在蒙思顿能有这么大的名头么?”
“怎么没有?”那个瘦长高个叫道:“当日您宫廷斗剑击败欧利南,令圣殿都对您毫无办法,这件事情早在我们帝国传为美谈了。”
德博见同伴如许推崇我,心中更加得意。他介绍道:“修岚,亨克是帝国大监察官鱼扬伯爵的长子,眼下在奥修将军麾下效力。个子高点的家伙叫福兰多,是帝国青星军团大都督施加将军的长子,这几天也是奉了他老爸的命令到帝都来办差。”
福兰多说道:“奇怪,巴石那个混蛋怎么还没到?德博,你有没有派人去叫他?”
德博说道:“当然有派人去找了!说不定是那家伙不在家,不定是到哪里去找乐子了。”
亨克迫不及待的道:“那我们干脆别等他了,再迟点连最后一出艳舞演出都要错过了。”
“你有订好包房么?”德博问。
“你这么晚才找我们来,到哪里去找包房?”亨克说道:“还好我在里面找到几个熟人,让他们腾了一间给我们。”
德博朝他一眨眼说:“你小子没使用暴力吧?”
亨克嘿嘿一笑,得意道:“我是谁,找一间包房还需要动拳头么?只要告诉对方是我老爸要用的,他还不乖乖让座?”
说着话我们几人走进赌场,但大家带来的护卫却都被留在了门外。
一进大厅立刻感受到一股股热烈的声浪扑面而来,偌大的赌场里居然再难找到一个空位,到处都是衣着光鲜的达官显贵围聚在赌桌旁一掷千金,醉生梦死。
这里已是另一个世界。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战争与危机的阴影在赌客与伶妓的欢笑大叫里显得如此遥远与苍白。
一名全身穿着火暴的妙龄女侍迎了上来,浓装艳抹的脸上浮现起职业性的笑容说道:“亨克将军,您的朋友都已到了么?”
亨克颐指气使道:“你没长眼睛么,后面那几位不是我的朋友又是谁?”
那名女侍遭受训斥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腻声腻气道:“亨克将军,人家只是问问嘛,您何必要发这么大的火?”说着火热的身躯贴到亨克身上重重的蹭了一下。
亨克哈哈笑着,左手紧紧搂住那女侍说道:“小乖乖,那还不快领我们去包房?”
这时听见不远处一名女侍传来的呼通声,原来这个倒霉的女人一不小心将酒洒到了赌客的衣服上,被对方一个巴掌煽倒在地。相比之下,亨克的脾气还算是小的。
所有的包房都在二楼和三楼,赌场的格局是个环形建筑,底层的大厅提供各式赌具,由赌场坐庄。大厅中央是一座圆形舞台,如今正表演着歌舞节目。二楼与三楼的包房都环绕在大厅中央的上方,从任何一间包房往下看都可以清楚的欣赏伶妓的艳舞,更可把整个赌场一览无遗。
我们到了三楼包房坐下,里面的装饰豪华宽敞,早有人送上了十几盘糕点和各色美酒,四名女侍各就其位小心而熟练的招待着我们这群贵客。
包房的落地大窗正对着底层大厅,我扫了眼圆形台上载歌载舞的伶妓,果然是个个秀色动人,年轻美貌。难得的是她们都穿着半透明的柔纱,那种尤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更能刺激起男人的原始**。
乱哄哄刚坐稳当,一个二十多岁又黑又瘦的贵族子弟气喘吁吁冲进来叫道:“还好赶上你们了!”
亨克不满道:“你这混蛋怎么要这么久,是不是被哪个女人栓住了脚?”
德博在我耳边低声道:“他就是巴石,他老子如今掌管半个帝国的军械制造,是有名的千万富翁。我老爸的军团有三成以上的军械都是从那里购买的,哼,没少赚我们的钱。”
巴石脾气倒不错,急忙团团行礼道歉说:“对不起各位大哥,我实在是被老爸看的不行,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明天回去不用问又要受罚。”
福兰多笑道:“那你干脆多玩几天再回去,反正都是一样挨罚。”
巴石在我对面坐下,苦着脸回答道:“要真是几天不回家,只怕我的腿不用女人来栓都被老爸给揍折了。”
众人一阵哄笑,纷纷讥讽他没用,其实如德博这见了金沙公爵也不是一样的犹如老鼠见猫?
忽然听见福兰多兴奋道:“快看,最精彩的艳舞开始了,今晚可是罗玫小姐领衔!”
第四章赌场争锋
几乎是早有默契,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即使偶尔传来私语声也是十分的轻,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到赌场中央的圆形舞台上。
“呼——”
原本悬挂在赌场上空的上千只彩灯一同熄灭,只留下赌桌上点着的蜡烛荧荧生辉,一眼望去就好象夜幕里星罗密布的辰星。
圆形舞台周围蓦然升起红、黄、紫、绿四股烟雾,将舞台笼罩在一片朦胧幽暗的光雾里。
台下的乐队奏起轻柔和缓的乐曲,每一个动听的音符都如精灵般飘荡在虚无飘渺的空间中。
如梦如幻,琴声似诉。
一时间,人们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只屏息望着舞台中央从光雾里若隐若现而起的四名伶妓。
红裳如火,娇小而妩媚;
绿衣似水,温婉秀丽;
黄衫明艳,紫裙神秘,这四名伶妓的艳色竟不在名动帝都的香舫八艳之下,无怪所有在场的男人都目不转睛的呆呆凝视,片刻也不肯把视线挪开。
“这就是紫晶四美,一般十天才会出台一次,”德博对我说道:“这回算我们运气好,才到帝都就刚好赶上。”
我点点头,不晓得为什么对台上的少女并无太浓兴趣,似乎是隐约感觉到还有更精彩的诱惑被留在了后头。
“今晚上千的客人,多一半都是为了观看这场艳舞来的。”亨克低声说:“你看,巴石那小子看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巴石恍如未闻,眼睛直盯盯望着台上身着红衣的娇小少女,双手握在窗台上几乎把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福兰多低笑道:“巴石迷上人家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吧,待会这小子会出多少金币来买这一夜**?”
德博嘿然道:“他老爸有的是钱,只要高兴,把这家赌场全部买下也行。”
这时乐曲忽变,充满哀婉凄迷,台上的四名伶妓媚态毕露,舞姿翩翩,宛如百鸟朝凤般向舞台中央拜去。
亨克兴奋道:“罗玫要出来了!”
德博问道:“罗玫是谁,我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亨克解释道:“她刚到帝都才三个多月,目前已是全帝都最红的伶妓,香名甚至盖过了香舫八艳。可惜不肯卖身,听说背后还有马斯廷皇子撑腰,不过能目睹她舞上一曲,今晚就算不虚了。”
德博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无数人楼上楼下一起整齐划一的喊道:“罗玫!罗玫!”
这声音震耳欲聋,将乐声完全盖过。
一团白色的水雾蓦然从舞台中央升起,一名艳绝人寰的少女冉冉从舞台正中翻开的机关出口升起,接受万千的欢呼与灼热兴奋的目光投视。
白衣如雪,修长曼妙的**撩起无数人的**与激情。
她或许没有镜月公主的典雅雍容,但更多了份纯真清秀;
她或许没有安姬思的冷艳夺目,却平添一缕春情温婉。
高雅而不失秀丽的气质,端庄而不掩妩媚的眼波,煽动无限诱惑的樱唇微启微合,仿佛会说话般的肢体在乐曲里从容起舞,顿时将紫晶四美的风采完全掩盖。
月明虚空。
虽然赌场里的灯火多数依旧熄灭,但她的艳已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注视着那少女剪水一般的明眸,想着是在哪里见过,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楚。
或许,又是那该死的修岚为我留下的迷团吧。
“原来她就是罗玫!”德博狠狠咽了口唾沫说道:“要是能和她睡上一晚,要我半条小命也值得。”
亨克苦笑说:“你还是现实点吧,德博。罗玫到现在还是处女,这就是她能诱惑男人的资本之一。与其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还不如待会在赌桌上露上两手,可别学巴石一见美女就迈不动腿。”
人群突然再次变的鸦雀无声,一缕天音从罗玫的唇中传出。
她用的是古老的马达维语,基本上赌场里九成九的人根本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仅凭天籁一样的歌声,已足以倾倒万千的观众。
而我,恰巧是为数不多能听懂马达维语的人之一,仿佛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她的歌词我可以一点不漏的听明白。
甚至,我知道罗玫唱的是一首乡愁之曲,描写一个流浪的诗人漂泊在外的凄凉心情。
曲高和寡,在众人如痴如醉的眼光里,究竟有几个人明白她在唱什么?
有几个人察觉到,少女眼眸最深处的那丝寂寞与悲哀?
我的心头忽然一警,从恍惚中醒来。体内的暗黑能量象是受到外来无形之力的刺激,激昂的呼啸,一股庞大的能量护持住我的全身。
第一次,我竟迷醉在一个少女的音色诱惑中。
即使面对镜月公主与安姬思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低低的冷哼一声,眼中射出一道森寒电光,却发现台上的罗玫不经意间眼眸从我的面上拂过。
这个少女绝非简单。
在那看似浑然的歌舞中,她竟然施展出了“幻魂动魄术”,难怪将别人迷得不知身在何处。我敢肯定,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真实的实力绝对不在安姬思之下,足以与一派宗主并驾。
幸而,我的暗黑能量偏巧是一切魔门法术的天生克星,令她未曾得逞。
而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更察觉到我目光中的镇定与清醒,故此投来诧异一瞥。
在整个帝都,能够发觉到罗玫底细的除了了不过是圣殿长老级的寥寥数人,只是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这种风月场所来消遣。因而,她尽可放心不被察觉。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如同中了魔咒似的呆如木鸡,直等罗玫消失在舞台中央的机关底下才想起发出如鸣的掌声。
伊人飘渺,余韵尤存。
她究竟是何身份?以这样的实力和姿色断不会沦落到卖唱风尘的地步,而在这背后又有怎样的阴谋?
来到帝都的第一个晚上,我已感受到新的趣味了。
亨克耍宝一般的说道:“怎么样,德博,不虚此行吧?”
德博拼命点头,眼睛还不肯离开空荡荡的舞台半步。
福兰多笑道:“你瞧,赌坊的马利尔总管上台了,该是要开始**拍卖了。”
“**拍卖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就是今晚上台表演过艳舞的所有伶妓,除了罗玫以外都可以由台下的赌客出价包夜,谁叫的价高,今晚就能与她共度**。”福兰多解释说:“我以前也拍过一次,可紫晶四美的价码实在高的离谱,现在早就不作此想了。”
亨克一拍巴石的肩膀道:“今晚这位老兄看来是要出手的了,要是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上床,怕比杀了这小子还叫他难受。”
随着一声锣响,台上的拍卖已经开始。
那些今晚曾在台上演出的少女一一登台,宛如商品一样的被人拍卖。这些少女虽然姿色动人,可毕竟比紫晶四美还有一段距离,故此场面也不甚激烈。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终于轮到紫晶四美中的黄衣少女出场,顿时在赌客中掀起一阵狂热的波澜。竞价之声此起彼伏,从五百帝国金币一直被人炒到三千六百枚金币,足够一个富裕人家一年的花销。
而第二个出场的就是巴石念念不忘,今晚志在必得的红衣少女伽尼。
马利尔总管报出了一样的底价,但很快就被人加到了两千五百金币。
在这里,金钱比粪土更不值钱。
为**,为颜面,平日道貌岸然的贵族竭尽所能的搏杀着。
“三千七百枚金币!”二楼东面的包房里传出了叫价,赌场的杂音顿时一轻,似乎许多人都为这个价格所震慑,准备却步。
“是卡斐那个混蛋!”亨克目露凶光,冷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巴石,今晚就全看你的了!”
不用德博介绍,我已经知道卡斐的来历。
他同样是个贵族子弟,父亲是显赫一时的帝国税务大臣斯蒂,属于马斯廷的心腹之一。而他的阿姨更是帝国权臣胡德亲王的王妃,任谁都会在招惹之前多考虑三分。
而亨克、福兰多和德博等人的父亲则是欧特皇子的阵营骨干,两厢人马时有冲突,其中也不免波及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倘若连这点情报也不晓得,帝都我也就不必来了。
巴石受到同伴鼓励底气更足,他亮着嗓子叫道:“我出四千!”
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谁都知道有好戏要上演了。
果然,那边的卡斐叫道:“四千两百!”
“四千五百!”巴石的老爸看来果真富可敌国,毫不犹豫又加了三百金币。
对面犹豫了片刻,叫道:“四千六百!”
福兰多嘿嘿笑道:“加油,巴石,卡斐那混蛋开始没底气了。”
“四千八百!”巴石眼睛不眨一下,继续把价格推向新高。
沉默了一会,马利尔叫道:“四千八百帝国金币,还有没有人加价?”
连喊了两声,卡斐才咬牙切齿的叫道:“五千!”
德博吸了口冷气,说道:“好家伙,卡斐这小子玩命了!”
亨克拍着巴石道:“巴石,把他压下去,给咱们兄弟长一长脸!”
巴石点点头,叫道:“五千五!”
这几乎是天价,放到黑市上一百个姿色可人的少女都可买到。
卡斐终于退缩了,马利尔连叫了三次价不见有人回应,敲下了锣鼓。
亨克兴奋的重重在巴石胸口擂了一拳,叫道:“有你的,小子!”
巴石呵呵笑着,心里早开始憧憬今晚的鱼水之欢。
德博在我耳边低声道:“你看吧,巴石有难了。亨克那帮家伙存心挑拨巴石叫价,这样当着上千人的面驳了卡斐的面子,不晓得回头他们父子要怎么报复。”
我点点头,在这四人里面以地位而论巴石无疑最低。尽管他的父亲是大制造商,可毕竟没有官职爵位。相形之下,见着亨克等人不免低了三分。与其说亨克他们把巴石当作朋友,倒不如说是一个有钱的跟班玩伴来的更贴切。
偏巧卡斐的父亲是帝国税务大臣,要存心找巴石父子的麻烦,简直轻而易举。
正在众人兴高采烈庆贺之时,门外一阵喧哗,就听见卡斐怒火冲冲的叫道:“巴石,你是有意要跟我作对?”
巴石一怔还没等的及说话,卡斐已气势汹汹站在他面前,身后跟着一帮朋友也个个面色不善。
德博还算够种,起身问道:“卡斐,你这家伙想干什么?”
卡斐看了眼德博,似乎对他多少有点顾忌,回答道:“这里没你的事,德博。你别管,刚才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巴石这个混蛋是存心找我麻烦!”
巴石嗫嚅道:“我没有——”
“还说没有?”卡斐一把揪住巴石的衣襟,恶狠狠叫道:“你要么把她让给我,要么就等着吃苦头!”
他的话中充满威胁,奇怪的是先前闹的最凶的亨克与福兰多反而没了声音。
德博一皱眉道:“卡斐,在这里玩原本就是烧钱,既然玩了就要输的起,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过分?”卡斐冷笑道:“今晚我就过分了,怎么着?”
我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赌场的保安都躲到哪里去偷懒了,怎么还没人把那条狂吠的野狗扔出去?”
卡斐脸色一变,凶狠的目光投向我道:“你是谁?”
德博见我开口,胸口一挺介绍道:“他就是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我劝你还是别在这里惹事的好。”
这个最爱惹是生非的家伙居然在奉劝别人不要生事,金沙公爵要是在场怕也不敢相信。
卡斐轻蔑的扫我一眼,嘿嘿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的那只丧家之犬。”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我知道,卡斐是吃准我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否则十个他这样的浮夸子弟也不值我一提。
可惜,他看错人了。
面对卡斐的讥讽,我格外平静,徐徐起身站到他面前,微笑道:“你是在说我么?”
卡斐在这么多人面前哪里肯示弱,把他的胸脯一挺说道:“我说的就是你,又怎么了?”
我蓦然探手,在卡斐做出反应之前双手已扣住他的肩膀,随着一串眼花缭乱,快如闪电的动作,卡斐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全身上下几乎再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但我出手的分寸恰倒好处,尽管令他瞬间瘫软成一堆稀泥,可并没伤到他的内脏和血管,我要让他在床上躺着过半年。
谁都没有想到我连话都不多一句就摆平了卡斐,等他身后的那些人冲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若无其事的拍拍双手坐回椅子上。
而卡斐早昏死过去,瘫在地上连动也动不了。
见此惨状众人无不骇然,连德博都忘记了说话。
卡斐身后的那些富家子弟慑于我的威势不敢靠前一步,甚至看着卡斐都没有人敢上前去搀扶。
“带上他,立刻滚。”我轻描淡写的说。
这个时候再没有人敢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卡斐的样子早吓破了这些素来只懂得作威作福的豪门子弟的胆子。
他们如奉圣旨,七手八脚架起卡斐,兔子般溜出了包房。
德博这才想到说:“修岚,你惹大麻烦了。”
我冷笑道:“我不过是把一条野狗扔到了外面,你怕什么?”
德博苦笑道:“不是怕,是担心你的处境。你上次在帝都因为欧利南的事情得罪了欧特殿下,这次又把卡斐伤成这个样子,马斯廷殿下那里恐怕也会有不满。就算他们碍着你的身份明地里不敢如何,但私下说不定会怎么报复你。”
我淡淡道:“想害我的人还少么,我亦不在乎再多几个。”
巴石垂着头走过来,低声道歉说:“对不起,修岚陛下。因为我的事给你惹麻烦了。”
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想到,我是有意出面。
否则,就算他死在我的面前,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中的,是他老子手里捏着的帝国一半军械供应,以及庞大的财力与物力。
如果我不出手,或许巴石会服软,那么卡斐也未必事后再会找巴石父子的晦气。
而如今卡斐的结局这么惨,尽管是我干的,可这笔帐无疑巴石也会有份,后面的事情就精彩了。
我悠然道:“不关你的事。不过从今晚开始你便需要多加小心,卡斐父子或许会把这口气出到你的身上。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到叠翠苑来找我,也可以通过德博找到我。”
巴石怎么晓得我已为他布下了局,感激道:“谢谢您,修岚陛下。”
德博奇怪道:“修岚,你是不是转性了,今晚居然这么好说话?要不是刚才看你把卡斐揍的爬不起来,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修岚?”
我没有回答,至少我不想跟他解释我这么做的目的。
或许是卡斐方面也明白普通的城卫军奈何我不得,所以在随后的时间里也没有别人来骚扰。
大约半夜时分,我扔下德博先回了叠翠苑。这个家伙见了女人与赌博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连我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晓得。
可笑的是就在刚才,他还自诩是我最好的朋友。
至于巴石,早沉浸在温柔乡里,浑然不知身外之事。
走出喧嚣的赌场,我仿佛又置身在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中。
深夜的帝都沉浸于一片祥和的静谧中,白天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风拂过,云破月现。
踏雪迈着悠然的脚步,马蹄铁敲击在青石砖上发出清脆的鸣响。
在一个十字街头,我忽然停下,身周的扈从不知所措的望着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股弥漫在夜色里的杀气随着风铺面而来。
这感觉从我踏出赌场的第一刻开始,越来越清晰。
我的目光扫过大街西侧的一栋神庙钟楼,徐徐说道:“阁下还要跟我多久,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解决吧。”
第五章风声鹤唳
钟楼上响起一阵尖细的笑声,宛如银针一样此在我的耳膜上极不舒服。
我身旁的扈从纷纷痛苦的掩住耳朵,坐下的战马亦不安的嘶鸣。
我冷喝道:“滚出来!”这一声以强劲的暗黑能量送出,犹如一柄重捶轰向藏匿在钟楼上的神秘人物,更将他以魔功发出的笑声稳稳压下。
一个身穿血衣的中年男子单脚凌空出现在钟楼的尖顶上,身后舒展着一双血红的翅膀,令他的身躯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宛若深夜中的幽灵,虚空里的蝙蝠,这男子浑身散发着邪异冰冷的气息,一对碧黄色的眼睛里透出森寒的杀气。
他望着我,就象是一头饿隼巡视自己的猎物。
这感觉令我油然升起一道杀机。
“兽族翼人部落?”
“没有想到,我的匿行之术还是让修岚陛下识破了。”半空里的男子冷笑道:“看来你能杀退加奈特那头饿狼果然不是幸致。”
“是你的杀气出卖了你,”我淡然回答说:“由此可知,阁下的实力也并不足以夸耀。”
那男子的眼中先是愤怒,继而闪过一线怨毒的杀机,嘿嘿笑道:“你还是第一个敢这样当面讥笑我的人,很快阁下就会醒悟为了刚才那句话你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轻蔑道:“哪里来那多废话,据说这次翼人部落潜入帝都的高手中以酋长空翔为首,该就是阁下吧?”
那男子一怔,缓缓点头道:“看来你的情报还掌握的挺准。不错,我就是空翔。”
我冷笑一声,说道:“是伦格要你找我来的么?”
空翔哼道:“就是没有伦格的话,我一样也要会会你。”
话音一落,他的身躯象风一般卷起,借着背后双翼的风力滑翔过漆黑的夜色,凌空掠来。
“叮!”
空翔的手中蓦然亮起两团寒光,那是一对直径半米左右的钢轮,边缘一圈全是锋利的尖齿,在手心里不停的旋转发出“呜呜”的鬼啸。
翼人部落的镇族魔宝“啸月宝轮”。
“快保护陛下!”不知谁叫了一声,身旁的卫士一用而上,奋不顾身的挡在我的身前。
以他们的实力,就是有一两百个银甲卫士也不够空翔一通乱杀,我亦不会蠢到靠他们来保护。
我的身躯腾起,大鸟一般迎面射向空翔,体内的暗黑能量早在前一刻提升至满盈,鞘中的长剑飞出,准确的点击在啸月宝轮的圆心上。
“叮叮”两记脆响,绚烂的火花四溅,啸月宝轮略略一滞,而我凭着从长剑上传递来的反挫之力再次变换身法,错身到空翔左侧。
“轰!”
我蓄势已久的左拳破风轰出,卷起一道亮黑的绚光射向空翔的背心。
这一拳要是打实,他今后就只能到地狱里去扑腾那双翅膀了。
空翔的双翼一展,身体急速的侧转,啸月宝轮寒光烁烁护持在胸前,焕出两团银白色的光华,“砰”的接下我雄浑霸道的拳锋。
半空中爆起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喀喇喇”的空气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瑟缩。
我和空翔受到的庞大的能量反冲,各自朝后飞退,借机调匀呼吸,重新积聚能量。
但就在这个时候,心头警兆再次升起,一股幕天席地的庞大罡风撕裂着天地间的万物,从我身后的上空毫无征兆的轰下!
在我的灵觉中赫然出现了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的上身仅仅斜缠着一根红色的缎带,双足更是连靴子也没有穿。
这些都不重要,麻烦的是,他手中高高举起,又重重劈下的巨斧。
斧刃如风轮一样抡起,排山倒海的赤色光芒山一般压下,眼前的世界被照的一片火红!
刹那,我已明白自己中了空翔设下的圈套。
我实在是有些自负和大意了,居然没有想到对方怎么可能只身来截击我。
对于我的实力,伦格和空翔他们应了解的很清楚,空翔再蠢也知道在帝都城内想依靠三招两式杀死我是绝对不可能是事情。
不要说是他,即使是圣殿的宫主又或者号称北方联盟的第一人物魔族族长特鲁也绝对不可能办到!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他已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于是空翔故意暴露吸引我的注意力,而另一名实力绝不逊色于他的同伴收敛内息隐身在旁,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手持弑神之斧的巨人就该是闪族第一高手卡巴托!
看来,为了杀死我,伦格他们亦是下了不小的本钱。
但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给那个该死的幽灵族族长报仇,还是为了其他目的清除我?
时间已不允许我多想,而我也来不及再变招去化解卡巴托的攻势。
我只能做出唯一的选择,急提起暗黑能量注入手中的长剑,挥起一团剑芒。
“当!”
弑神之斧劈碎我用剑芒织起的防御网,重重砍在了长剑上。
长剑象玻璃一样脆弱的碎裂,细小的碎屑被庞大的罡风吹散在弥漫着无限杀气的夜里。
我的手中,仅剩下一截剑柄。
一股灼热的能量透体而入,汹涌的攻击着我的内脏与经脉。
我仰天喷出一口热血,与此同时靠着巧妙的回转之力硬将身躯朝右侧激飞而出,惊险的躲过灭顶之灾。
火辣辣的痛楚在全身蔓延,但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
空翔的啸月宝轮脱手射出,一左一右合拢而来。
破空的声音尖锐而急促,犹如死神的狞笑。
我压制住喷出第二口血的冲动,强运起被冲击的四分五裂的暗黑能量,身形陀螺似的急转,避让过啸月宝轮的夹击。
“呼——”
在空翔的驱动下啸月宝轮长眼一样回旋,这次再没有闪避的空间。
我的双掌推出,一引一送,掌心吐出的气劲将两只啸月宝轮带向一边,手指上却传来一阵刺疼,原来是肌肤被锋利的齿牙割破。
而在我的上空,卡巴托魔神般高大的身躯掩盖住半边月光,抡起弑神之斧向我再次劈落。
竟没有给我留下丝毫的喘息机会。
我的双手在面前凌空画过一个巨大的圆圈,头顶上迅速形成一道晶莹剔透的黑色光壁,掌心再向外吐出一束奇异的红光,光壁猛然燃烧起熊熊暗红色火焰。
——传说中的魔神绝技叹息光焰之盾!
“嗤——”
巨斧劈在透明的黑色光壁上,碾压起无数的光珠。光焰之盾剧烈的震颤一下,却终于承受住了弑神之斧的冲击。
锋利的斧头切入光壁,艰难而缓慢的向内深入。光焰之盾徐徐的朝内深陷,因能量已用到极致而不断发出“劈啪”的轻响。
我体内的暗黑能量已越来越难以控制,在迫不得已施展出光焰之盾这样一个准终极的防御魔法后,能量的耗损急速增加。
一面,体内游走的能量不受控制的奔腾呼啸;
另一面,维持光焰之盾的暗黑能量却越来越微弱。
弑神之斧的光亮愈加耀眼,火红色的光燃烧着夜幕,而暗黑的光壁却逐渐的暗淡,收缩。
不用空翔再出手,如果继续这样对峙下去,我的生命只在弹指中消融。
“认命吧,修岚!”卡巴托用力下压着巨斧说道:“不是我要杀你,而是伦格大人的旨意。你就到地狱去忏悔吧!”
我冷笑,从嘴唇中轻轻吐出两字道:“未必!”
背后传来鸣镝,啸月宝轮又再杀到。
我的双手突然一动,在虚空里作出了一个环抱转动的动作,就好象在不停搓动着并不存在的圆球实体般。
光焰之盾立刻起了变化,它的边缘疾电一般朝内翻卷,把弑神之斧的锋刃包裹在当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光球不住旋转。
“啊?”在卡巴托一愣神的工夫,我的身躯已经从容从他的斧影中破茧而出,斜刺射向先前空翔隐身的钟楼。
这种局势下除非我是白痴,否则亦惟有借建筑物的掩护尽速脱身。
“呼呼”两声,啸月宝轮走空,却如影随形的在空中划过一道一百八十度的圆弧继续追觅向我。
我挥掌拍开钟楼最上方的一扇窗户,顺势飞入。
里面是一间堆放杂物的阁楼,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幽暗不见一点光。
猛然左前方亮起一道雪白的光束,映照着一名全身黝黑身披精灵斗篷的老者,右手举起一张金弓,朝我射出风驰电掣般的三箭。
原来还有第三个埋伏者!
黑精灵族的族长亚赛。
传闻里北方大陆第一魔箭手。
如果不是能量消退,或许我可以在进入钟楼之前发觉他的存在,而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我的身躯在空中来不及变向,只能硬接——
威震夕兰大陆的“末世浮咒箭”!
整个刺杀计划显然经过了精心的策划,所有的细节都在他们的预料掌握中。
甚至包括,我脱身时会选择的路线。
“叮”我屈指弹出第一支箭,半边的身体顿时被一股奇寒侵入,几乎麻木。
这时我才听见他低喝道:“看箭!”
那箭速竟比声音还快!
第二支箭已不容我喘息的射到。
我的口中喷出一道血箭,激在第二支箭的箭头上。
羽箭又一次斜射出去,“砰”的撞击在不远处的一堆砖石里,炸开团团迷雾。
背后一阵刺骨冰凉,啸月宝轮已经掩袭而至,轰的一记把窗户砸开几米大的一个洞。
在前方,第三支箭借着前两支的掩护,也已近在咫尺,而我却无力再作抵抗。
面临这样的绝境,我的心头反而变的异常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左侧至极限,拍出尚能挥动的左掌凌空轰击在一只啸月宝轮上,将它勉强击偏。
几乎是在同时,第三支箭已插入我的右胸,只差一点就是心脏。
彻骨的疼痛和奇异的麻木冰寒感一起袭来,我禁不住低哼一声,催动体内即将告罄的能量迫入箭中。
羽箭去势不止,从我的身体里穿透而过。
但由于受到我体内的暗黑能量冲击,略微改变了方向。
“叮”的撞击在第二只啸月宝轮上,双双斜飞出去。
“砰!”我的身躯重重坠落到楼板上,靠着背后的杂物堆支撑才没有倒下。
那边的角落里,亚赛已经搭上第四支箭对准了我。
窗口一阵风吹起,空翔与卡巴托追到了我的背后,与亚赛形成夹击之势。
钟楼底下再无动静,那一小队扈从在瞬间已被卡巴托和空翔解决。
这种情况下,别说我已经身负几处重创,即便是完好如初也难以安然脱身。
说到底,我的确托大了一点。
倘若我穿上罗梅达尔的那件云丝甲,后果会迥然不同。
但恐怕也绝没有人会料到北方联盟中的三名魔师级人物居然联手设下埋伏来刺杀我。
这次,他们是志在必得。
不过我丝毫没有怨怼。
我也曾经布下圈套杀死了罗梅达尔,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猎杀对象而已。
“修岚,果然名不虚传。”卡巴托堵住窗口,脸上毫不掩饰对我的赞赏。他沉声说道:“我们三个人这样布局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把你杀死,你的实力恐怕已能与大魔师比肩了。可惜,伦格大人下达了必杀令,今晚你必须死!”
我悄然调转着仅存的暗黑能量,一面尽力封闭伤处压制内伤,一面积蓄着最后一搏的力量,徐徐说道:“阁下就是卡巴托吧?你可知道为什么刚才偷袭我的第一斧没有能够成功?”
卡巴托一怔,问道:“你知道?”
“因为你的气。”
“我的气,这是什么意思?”
空翔叫道:“不要听他废话,卡巴托!他在拖延时间。”
卡巴托哼了声,不满道:“就两句话的工夫他能飞上天去么?”
我微笑道:“你是闪族第一勇士,施展的是‘弑神之斧‘,本该运出霸道无双的气势来压制对手,可惜为了偷袭我却只能从暗中下手。这样一来,你的出手和你弑神之斧所追求的气势刚好互冲,十成的威力也只剩下一半。否则,我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想指点提醒他,而是要利用有限的时间来恢复我的伤势。
尽管已经在绝境里,但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会放弃奋斗!
有时候成功者与失败者的差别仅仅存在于最后这么一口气上。
而我相信,在我宿命未完成之前,我是决、对、不、能、死!
卡巴托一怔,沉思一下回答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如果我当时正大光明的挑上你,结果会否好一些?”
“你说呢?”我反问道。
卡巴托想了想,摇头说:“那样你就早有防备,我一样伤不着你。”
我笑了起来,一缕血丝从嘴角淌落,双脚悄悄透出一股能量腐蚀松化着楼板,说道:“你终于明白了。”
卡巴托点头道:“是的,如果不是亚赛族长埋伏在钟楼里,我们绝对杀不了你。看来加奈特那家伙说的不错,想杀死你,至少要出动三名魔师级的人物才办的到。”
空翔终于不耐烦,低喝道:“时间不多,卡巴托,动手吧!”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道:“现在是否又迟了一点?”
我的双腿猛然朝下一踏,已被我悄然腐蚀的楼板再禁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轰隆碎裂,整个楼面几乎同时陷落。
“啊?”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空翔三人也有些意外,急忙先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再从纷纷向下一层滚落的杂物里寻找我的踪迹。
而我已收敛所有的内息,藏身在一个早已看好的木箱后。
我知道仅仅这样骗不过三人的灵觉,但眼前的形势也只能尽力去拖延。
多一分时间,多一刻坚持,就会多出一点希望。
黑暗中,我随着木箱一起坠落到下一层的楼板上,亚赛终于第一个发现了我的踪迹。
他一声低喝射出了今晚的第四支箭。
我刚要再作反应,从半空的黑暗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稳稳的把羽箭夹在细长的手指间。
亚赛一怔,止住正要发出的第二箭,身体漂浮在空中望向来人。
一袭黑衣出现在我眼前,竟是那个久未露面的石屋主人。
卡巴托落在楼板上,凝视着石屋主人问道:“阁下是谁?”
他自问就是伦格大祭祀也无法如此轻松的接住亚赛的“末世浮咒箭”,因而语气里慎重许多。
“你没事吧?”石屋主人轻轻问道。
刚才的一阵剧烈运动,令伤势再有加重。
胸前的血早浸透了衣襟,我甚至感觉到呼吸都那么的困难。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惟恐,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请让开。”空翔说道:“否则我们连你一起解决。”如果不是慑于石屋主人刚才的那记出手,他或许早发动了啸月宝轮。
石屋主人冷冷道:“你们不能杀他,我也决不容你们杀死他。”
亚赛皱眉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什么我对你好象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觉?”
石屋主人露出一缕淡然而有些惆怅的笑容,回答道:“难得你对我还有印象,亚赛族长。”
说话间,他的身体里突然由内而外爆起一团白色的光焰,当光焰消失再次露出石屋主人的身影时,亚赛等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呼。
“是您!”
第六章末世浮咒
光焰流转中,伫立着的竟是一位美艳绝伦的黑衣少女。
我的心神一震,几乎无法抑制住惊讶与诧异,原来神秘的石屋主人,她真正的身份竟然是——
“多洛莉丝!”亚赛等人失声叫道,眼睛里充满难以置信的讶异。
二十年前的魔宫八妃之一,魔族大祭司,以这样的身份与方式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也难怪所有人为之震撼。
我顿时明白了许多事情。
从群山之城,乃至更早的时候开始,多洛莉丝就一直守护着我——因为在她心目中我就是艾欧的传承者。
所以,关于她能够熟知暗黑之宫的诸多秘密和往事,能够拥有魔族的至宝引魂幡和至高无上的魔器岑寂之轮等等问题也都迎刃而解。
原来如此,我心中的震撼绝对不下于亚赛等人,甚至会更加强烈。
尽管我早就怀疑她与暗黑之宫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但亦没有料到她居然就是魔宫八妃之一!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虽然传闻中魔宫八妃与艾欧同时葬身在暗黑之宫中,但事实上谁都没有亲眼看见。
而在我第一次遇见多洛莉丝的时候,她身边所携带着的正是艾欧所留下的岑寂之轮。
“不可能!”空翔望着多洛莉丝叫道:“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多洛莉丝冷冷说道:“我没有死,只不过这二十年我始终没有再暴露过真实的身份而已。”
“为什么?”空翔追问。
“因为我需要守护一个人,这是艾欧大人交付我的最后使命。”
亚赛惊疑道:“多洛莉丝大人,您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修岚么?”
多洛莉丝点头,徐徐说道:“因此,你们谁也不能杀死他,否则就是与我为敌!”
卡巴托苦笑道:“您真的是多洛莉丝大人么,这实在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多洛莉丝冷笑道:“卡巴托,当年你弑神之斧中的最后一记绝杀‘天裂’,是谁帮你修补了防御上的三处破绽?”
卡巴托一震,这件事情一向只有自己与多洛莉丝大祭司知道,从没有向第三人泄露过,眼前情形再不容他不信。
他又惊又喜的叫道:“真的是您,多洛莉丝大祭司!”
亚赛收起手中的弓箭,冉冉飘落到多洛莉丝的面前,以黑精灵族最尊贵的礼节向多洛莉丝躬身说道:“多洛莉丝大人,能够看到您无恙真是令人高兴。不过,要击杀修岚陛下是伦格大祭司的命令,您刚才的话会使我们很难办。”
多洛莉丝不屑道:“二十年前伦格不过是特鲁跟前的一条看门狗,什么时候又轮到他耀武扬威了?”
空翔低低冷哼一声,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亚赛苦笑道:“虽然如此,可毕竟他亦是魔族现任的大祭司,如今北方联盟的大国师,我们也很难违抗他的命令。”
多洛莉丝面容平静,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亚赛问道:“那么你们是打算与我为敌了?”
亚赛一震,他实在太清楚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美丽女子的实力了。早在二十多年前,多洛莉丝就已经达到人类大魔师的境界,自己即使射光所有的箭矢也不可能伤到她分毫!
何况,多洛莉丝既然出现,那么传说中已经消失的魔帝艾欧以及另外的七名魔妃或许也同样都在人间。自己只要一个疏忽,或许就会给黑精灵族带来灭门的大祸。
卡巴托问道:“多洛莉丝大人,您是否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守护着修岚?他不过是比亚雷尔的一个小国国君,艾欧陛下为什么会对他青眼有加?”
多洛莉丝摇头回答道:“以后你们会明白其中关键的,现在我要护送修岚离开,你们谁有意见?”
她的目光徐徐扫过亚赛等人的面庞,其他人都没有开口,惟独空翔眉毛一挑,寒声道:“多洛莉丝大人,你这么做让我们如何向伦格大祭司交代?”
多洛莉丝轻蔑的望向空翔,淡淡问道:“怎么,你想拦下我?”
以空翔这样桀骜孤高的人物也被多洛莉丝盯的心神一颤,气势无形又被削弱几分。
他瞟了眼身旁的卡巴托和亚赛,见两人都无动手之意,不禁心中恼怒。尽管多洛莉丝在北方各族的心目中拥有近乎神一般的地位,但只要眼前三人联手未必不能抗衡,而杀死我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惜亚赛和卡巴托似乎都不怎么想跟多洛莉丝翻脸,仅凭空翔一人绝没有胜过多洛莉丝这位魔族前任大祭司的把握。
短暂的僵持很快被钟楼外急促的马蹄与呼叫声打破,大批的城防巡夜骑兵正往这里赶来,显然楼下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
空翔哼了声道:“多洛莉丝大祭司,恕我不奉陪了!”舒展开妖异的双翼掠出窗口,宛如蝙蝠一般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我的意识却从脑海中一点一滴的抽逃,眼前的景物越来越黯淡模糊,多洛莉丝的声音就仿佛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
我心中明白这样的伤势不死已经是奇迹,如今仅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在支撑着身躯。如果想初步复原,至少需要十天以上的工夫。
然而眼下帝都的局势根本不可能给我如此充裕的时间,更不可能有人能让我安心修养。想到这里,心底陡然升起一缕冰冷的杀机,暗暗记下空翔、亚赛与卡巴托的名字。
这笔帐迟早要算,而且第一个该是魔族大祭司伦格!
亚赛与卡巴托见空翔遁走,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双双朝多洛莉丝一礼道:“大人,后会有期!”循着空翔的踪迹消失在窗口。
强敌一退我再支持不住,没等多洛莉丝回过头,一口热血从喉咙间汹涌而出,眼前的视线变的一片血红,而后是冗长熟悉的黑暗——
记不清楚是第几次因为受伤而昏迷?
记不清楚是第几次从无边无垠的黑暗空间里再次回醒?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所看到的,正是神秘石屋主人那张冰冷诡异的面庞。
多洛莉丝又恢复了原先的伪装。
但我没有精神去计较这些,一阵阵剧烈的痛楚从脑海,从全身的肌体海浪一样的冲击着我,几乎要将我的呼吸没顶。
胸口更是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之痛,就仿佛那处箭伤活转过来,犹如吸血蛭似的贪婪侵蚀吮吸着我的精血。
周围朦胧亮着一团白光,是一颗夜明珠所发出的光辉。在它的照耀底下,多洛莉丝被伪装了的面容显得更加神秘与飘忽。
惟有那目光,深邃而永不失冷静的目光是我所熟悉的。
她的双手虚抱在胸前,吞吐出一团白色的光球,从里面射出的一道光线柔和的拂在我的箭疮上,透着一股冰凉的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上的伤疼逐渐消退,只有胸口的箭伤还有些隐约的作痛。多洛莉丝收回双手,白色的光球倏忽不见。
她的眼中流露出几乎不可察觉的疲惫,徐徐说道:“修岚陛下,你的外伤基本没有事了,但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警告您。”
我没有说话,望着她。
“你所中的是亚赛的‘末世浮咒箭’,尽管生命没有危险了,可全身的经脉血管却受到了近乎破坏性的创伤,在短期内很难恢复。这情景,就跟你当年施展了灭寂之暗后的情况类似。但是,要比上一次更严重些,因为你在受伤后还强运体内的能量进行反击,造成伤势进一步的深化。”
我冷笑道:“难道我应该坐以待毙么?”
多洛莉丝摇头道:“这是我的疏忽,我也没有想到伦格居然这么看重你,不仅派出了空翔和卡巴托,更请出了亚赛族长。现在的问题是,在一个月内你绝对不能再强运能量进行激烈的战斗,否则经脉将由于不堪承受而发生爆裂,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整整一个月不能与人动手,那我岂不是成为了半个废人?
尤其在如今帝都诡异多变的局势底下,这样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沉着的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多洛莉丝冷冷道:“没有。如果不是我刚才耗损真元为你疗伤,你至少还要在床上躺十天才能起来。”
我一醒,想起与嘉修的会面,于是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放心,现在天还没有亮,我们是在帝都一家富豪的地下贮藏室里。”多洛莉丝回答道。
我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搞懂,我绝对不是那个该死的艾欧。如果你把我假想成那个混蛋的替身,就是天大的错误。”
多洛莉丝居然没有生气,她凝视我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对,即使完全解除了你身上的封印,将艾欧大人的意识与记忆复活,你也不可能变成他,而只是同时拥有了他的所有记忆和意识而已,这一点不需要你提醒我也知道,但艾欧大人的生命与意识毕竟通过另外不可思议的一种形式在你的身体里得到了延续,这点你永远无法否认也不可能阻止。”
我冷笑道:“多洛莉丝,你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要回叠翠苑了,你不会认为这样也不行吧?”
多洛莉丝回答道:“当然不会。不过我提醒修岚陛下您,最好尽快离开帝都,多留一天你就会多一分危险。”
“你在恐吓我?”
多洛莉丝摇摇头说:“你知道伦格为什么要派亚赛他们刺杀你?”
“你知道?”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他和特鲁一样是十足的野心家,绝对不会容许您继续存在下去,更不能容忍有一天你回到北方去恢复往日的帝国,令他们的权力与地位受到威胁。”
我一怔,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莫名其妙的成为比亚雷尔的修岚王子,又莫名其妙艾欧的传承者,于是从考兰到特鲁、伦格,无数人从暗处冒出来想杀死我。
考兰终于完蛋了,可现在却又轮到北方联盟的人,下一次又会是谁?
圣殿或者是神圣帝国的婶庙?
多洛莉丝说道:“所以我一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惟恐给你带来不利。可是一年以来陛下的种种表现终于引起伦格和特鲁的怀疑,我更怕的是有人早已泄露了艾欧大人天魔转生的秘密。所以,我必须时刻保护在你的身边。因为除了我,你的身边再无人能够制止住伦格,而且别忘记了还有圣殿的人。”
我沉默片刻说道:“我不会离开,至少目前不可能。”
“我知道,你需要揭开最后一层禁制封印,从而获得暗月的力量。”多洛莉丝说道:“这点我将协助你。但,帝国东方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兽人族的大军就会大举入侵。”
我不怀疑多洛莉丝的情报,以她从前的身份和实力,想获得一些关于北方联盟的内幕易如反掌。
一旦北方联盟发动入侵,比亚雷尔势必受到影响。我并不担心国土安全方面的问题,而是要考虑到时候的立场和应对。
一直以来,我从不曾放弃对这片大陆的渴求。冥冥中仿佛我的心底早已埋下征服的种子,随着我实力的不断飞升而成长。
我已拥有了比亚雷尔,但那样一个弹丸小国比起蒙思顿,比起整片大陆,比起这个世界,又算的了什么?
而在我征服比亚雷尔的时候,我的目光和计划都开始投向了帝国,否则今次我也不必来帝都了。
嘉修陛下病危,欧特与马斯廷明争暗斗,再加上亚丁死而不僵,要是北方联盟果然发动了战争,一夜之间帝国可能就会分崩离析。这一切的条件,不正是我所期盼的么?
我的心中顿时有了更明确完善的计划,微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更不该急着离开,帝都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完成。”
多洛莉丝望着我,忽然发出今夜第二次叹息道:“修岚陛下,我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你解除了封印,获得了暗月的力量并和艾欧大人的记忆意识合而为一,将会造就怎样的一个人?当初我和艾欧大人选择上你,也许真是天意。”
我的嘴角露出一缕莫名的微笑道:“这些问题很快都会有答案,我预感到那一天已经不会太远。”
多洛莉丝亦微笑道:“在此之前,请让我先送你回叠翠苑。你的部下恐怕再不见你会把帝都都挖翻一遍。”
有多洛莉丝这样大魔师级别的人物在身旁,我安全的返回了叠翠苑。
多洛莉丝并没有跟随我进去,飘然消失在晨光中。
这时远方刚传来几声几鸣,天边露出蒙蒙的光亮。
叠翠苑里却是灯火通明,我被人截杀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可看一看对付那些扈从的霹雳手段,人人都忧心不已。
安姬思也回到了叠翠苑,正动用着天宗的所有力量查寻我的下落,库塞更是带着赤目将帝都揭地三尺。
谁都明白,失去我的后果是什么,却又都存在万一的希望。
所幸我安全的回来了。
费罗第一个冲到我身前,这个面对死亡也保持着从容优雅骑士风度的年轻人此刻竟激动的连话也说不出,只懂得单膝跪倒在我面前,叫道:“陛下!”
我一皱眉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请惩罚属下的失职,如果我有跟在您的身边——”
我没有听完他的话就朝着书房走去,冷冷道:“如果你有失职,你的人头现在早已落地,哪容你说这么多废话!”
费罗一怔,安姬思在旁徐徐道:“你还不明白么,费罗将军?是修岚命令你护送温里特伯爵回府,因此你才离开他的身边。所以,你作为他的侍卫长官并没有失职,修岚也不可能为此怪罪你。”
费罗的脸上出现一层感动之色,很快化作更加坚毅的神情,站起他修长矫健的身躯,跟随着我走进书房。
这时库塞也回来了,见到我同样大松了口气,问道:“陛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遭遇了北方联盟的袭击,就这么简单。”
“北方联盟?”安姬思一怔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出手,是为了幽灵族的事情么?”
我没有解释,任由他们去猜测——难道要我告诉他们,我可能就是那个艾欧的传承者么?
库塞眼中凶光连闪,沉声问道:“是谁干的?”
我平静的回答道:“亚赛、空翔和卡巴托。”
众人不禁又是一阵骇然,这三个人里,随便叫出哪一个都足以威震一方,何况是三人联手?
安姬思冷静道:“看来今后我们在帝都的行动都需要更加小心谨慎,尤其是修岚,必须时刻注意防范。”
“我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我冷静的说道:“从现在起大家都必须加强防范,没有必要轻易不要落单。安姬思,利用你的情报网尽快查出伦格他们的落脚点,他们这么款待了我,如果不报答怎么也显得我小气了。”
“是,修岚。”安姬思应道,尽管伦格等人的行踪连圣殿也无法把握,但以天宗无孔不入的手段未必不能发现。
我环顾众人,说道:“我们最多在帝都逗留三天,其中有几件事情必须完成,当然包括费罗的订婚仪式。等三天以后,就立刻返回比亚雷尔。”
库塞怔道:“这么快?”
我冷笑道:“刚才已有人劝我最好立刻离开,三天已算慢的了。”
众人看了眼多洛莉丝,可谁也不会无聊到去问上一句。
截止目前他们都没有发觉我受到致命内伤的事情,这并非安姬思等人的眼力不够,而是因为末世浮咒的创伤深藏在经脉之中,从表象绝对看不出任何问题。而只要我不过分运用暗黑能量,一切也会如常。
又聊了一会儿就听到德博从外面气喘吁吁跑进来叫道:“修岚,不好了!”
我淡淡道:“你不是活的很好么?”
“不是我,是巴石!”德博回答道:“他刚才被人从赌坊带走了,是卡斐他老爸下的手!据说是查出巴石老爹逃漏税费,走私军械的问题,现在连他在帝都的府邸都连夜被查抄了。”
果然下手了,我的心中丝毫没有诧异,倒是斯蒂的效率令人佩服。
德博道:“修岚,待会你不是要去见陛下么。是否可以想办法请陛下宽赦?”
我冷笑道:“你当嘉修陛下是我什么人,如果巴石父亲的确有那两项罪名,斯蒂办案便可让人无话可说,我又凭什么要求放人?”
德博一愣,我舒缓了口气道:“德博,这件事情我已有主意,你设法去见巴石一面,告诉他不用担心,最快今晚我就可叫欧特心甘情愿的把人救出。”
没等德博说什么,外面有人进来禀报,是温里特伯爵的马车到了。
第七章日暮西山
一列车队停在叠翠苑的正门前,一百多名金甲卫士神精气足侍立在马上。
第三部马车的车夫旁边,坐着的竟是普奥。
车帘被一只手轻轻挑起,露出嘉修久违的面庞,朝我从容微笑道:“坐到我车上来,修岚。”
我应了声,有些诧异嘉修为何突然改变计划亲自到叠翠苑来接我?
一旁有扈从打开车门,我坐到了嘉修的对面,身旁是温里特伯爵。
扈从把车门关上,外面传来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徐徐启动。
半年时间不见,嘉修苍老了许多,额头的皱纹越加明显,银白色的头发尽管梳理的十分整洁,但仍然掩盖不住憔悴。焦黄的面色早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半躺半靠的身躯竟有了不堪重负的感觉。
惟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深邃,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即使是垂老的雄狮,也依然是百兽中的王者!
这一点,我已能从他的身上清晰的感受到。
“对不起,我今早忽然改变主意了,”嘉修陛下放下窗帘,将他的身躯与面容隐藏到车内幽暗的光线里,微笑道:“陪我去钓鱼吧,修岚。”
“陛下的身体没问题么?”我问道,温里特伯爵朝我微微苦笑,摇摇头没有说话,看来至少他是不赞成嘉修这么做的。
“今天早上起来感觉很不错,朝会后也不怎么吃力,所以想出去走走。”嘉修陛下说道:“很久没到水镜湖垂钓了,上一次好象也是修岚陪我去的。温里特,我有没有记错?”
“您没有说错,陛下。”温里特在座位上欠身回答。
嘉修满意的颔首,说道:“我差点忘记了恭喜你,修岚。一直以来我都相信你能够轻松的收复比亚雷尔,但连我都没有料到你居然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解决了考兰。”
“这不过是因为考兰太无能了点。”我淡淡回答。
“他已不算无能了,甚至连所有的后路和可能都想到了,可惜遇上的却是你,修岚。”嘉修摇头道:“我越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你是天生的王者。我不会食言,你可以随时将我最钟爱的孙女娶回比亚雷尔。”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多谢陛下。”
嘉修深深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道:“你不用谢我,镜月是否肯跟你走还需她自己决定,我只是顺水推舟的人情而已。”
“陛下将我召入帝都,不正是为了这件事情么?”我问道。
“可以说是,但更多的用意,或许要等将来某日你才会明白。”嘉修陛下的笑容未失,悠然说道:“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么,修岚,终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
我的心底一震,隐约触摸到了什么,可又觉得是那么的模糊朦胧。
身旁的温里特低垂着头,眼中却一样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似乎他也不清楚嘉修这句话的用意。
“听温里特说,你昨晚在街上受到伏击?”嘉修转移了话题问道,这辆马车已被加持了魔法保护,因而丝毫不必担心我们的对话会被外面的人听见,也不必担心普通的魔法袭击。
“是,”我并不隐瞒,也无隐瞒的必要,回答道:“是北方联盟伦格派出的三名高手。”
嘉修极低的哼了一声,眼中亮过一簇寒芒问道:“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么?”
“翼人部落酋长空翔、黑精灵族族长亚赛和闪族第一勇士卡巴托。”我如数家珍的报出他们的名字“果然是他们!”温里特伯爵沉声道:“陛下,这和我们得到的情报完全吻合,除了伦格以外,唯一没有出手的就是兽人族的狼王加奈特,但他也已在戈壁中截杀过修岚陛下。”
嘉修冷笑道:“他们越来越嚣张了,真以为蒙思顿是他们的后花园,可以任由来去,无所顾忌么?”
温里特伯爵低头道:“是臣无能,至今还没能追查到这些人的下落。不过只要再给臣一点时间,相信很快就可水落石出。”
“这不怪你,要说他们在帝都没有内应,恐怕谁也不信。”嘉修陛下皱眉沉思道:“问题是这个时候这些人为什么要潜入帝都?难道说是想为下一步的大战做铺垫么?”
温里特伯爵苦笑道:“这也是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以特鲁和伦格的老谋深算,绝对不可能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可他们潜入帝都后却始终保持低调,几乎象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要不是这次出手刺杀修岚陛下,可能许多人都快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越是这样就越可疑,”嘉修陛下徐徐说道:“这反而说明他们将有大的动作。可如果仅仅是这么几个人,又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我忽然有所明悟,沉声道:“或许,这只是他们其中的一部分力量,还有其他人利用更加隐蔽的方式进入了帝都也说不定。”
不晓得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浮现过罗玫的身影和她充满诱惑的歌声,心底竟升腾起一股**之火。
我顿时一醒,抛开杂念,却晓得这是体内暗黑能量有所消退的结果。
那一记“末世浮咒”险些就要了我的性命,即使现在也不让我好过。
这些人如果不设法除去,迟早将成为我莫大的隐患。
尤其是那个魔族的大祭司伦格,倘若杀了他,剩下的人该好对付许多。
受到我的提醒,嘉修陛下与温里特伯爵互相望了一眼,温里特伯爵长长出了口气道:“修岚陛下说的不错,也许伦格他们潜入帝都的情报正是北方联盟故意泄露好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事实上,真说不准会有其他北方联盟的高手早已悄悄进入了帝都,也未可知。”
“但就算这样,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又究竟来了多少?”嘉修陛下说道:“他们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但要想从内部颠覆蒙思顿似乎也太天真。难道说,是想等着我咽下最后一口呼吸的那天?”
温里特伯爵赶紧道:“陛下,您——”
嘉修陛下一摆手,不以为然的摆手道:“你我都不用讳忌这点,虽然我不相信安德赫特的预言真会那么准,但也不必因而谈虎色变。”
“是,陛下。”温里特伯爵轻声说道:“我是觉得伦格大祭司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的潜伏在帝都,也许他们怀有其他什么目的。”
“无论什么目的,必然都是不利于蒙思顿。”嘉修陛下声音转冷道:“温里特,你要抓紧时间追查出他们的行踪,更需要搞清他们的实力和背后接应的人。我不希望他们真把帝都当成了观光的花园。”
“是,陛下!”温里特伯爵赶紧应道。
马车忽然停下,普奥站在窗口说道:“陛下,水镜湖到了。”
我先走下马车,然后是温里特伯爵和普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嘉修缓缓从马车里走出,两名侍女赶紧一左一右走上来。
嘉修面现一股隐怒,一把推开普奥的手道:“我还没老病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温里特伯爵连忙向两名侍女打了一个眼色,自己默不作声扶着嘉修陛下沿阶走向湖边。
我缓步跟随在嘉修陛下的身后,普奥走在我身边,朝我友好的微微一笑,左手弹指悄然把一张纸团塞进我的手心,而后快步跟上温里特伯爵和嘉修。
我攥住纸团顺势把它放进袖口,不动声色的走下湖边的台阶。
虽然还没看里面的内容,但在我所知道的人里能够请动普奥传递纸条的,除了镜月公主似乎还没几个。
湖岸边垂柳依依,生出一片荫凉,几只早起的知了已开始寂寥的嘶鸣。
一阵清凉和风从湖面上铺面而来,带着初夏的浓绿和一股莫名的生机躁动。
烟波浩淼,水天在视线尽处溶为一体,浮动的粼粼波光中一艘艘装饰豪华的香舫静静停泊,宛如沉睡中的少女。
“那里是怎么回事?”嘉修陛下遥望着行驶在湖面上的三艘帝**舰皱眉问道。
温里特伯爵也是一怔,招手唤来一名手下去查问。
我们在湖边坐下不久,那名派去打探的手下回返,在温里特伯爵耳边低语了几句。
温里特伯爵几乎是不能察觉的摇了摇头,走到嘉修陛下身后低声禀报道:“陛下,是欧特殿下获知您要到水镜湖垂钓,急调了三艘军舰封锁附近水面,为您护驾。”
我心中冷笑一声,晓得欧特这下又要倒霉了。他想奉承嘉修该是没错,错就错在自己太蠢,忘记了他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擅自动用帝都卫戍部队,这是任何一个国君都不能容忍的大忌,可惜欧特却不懂得。
果然,嘉修冷哼道:“帝都的水师不是统一归属奥马修公爵指挥么,什么时候轮到欧特指手画脚了?”
温里特伯爵欠身回答道:“奥马修公爵应该不可能允许欧特殿下这么做,也许是——”
嘉修陛下挥挥手,将鱼钩甩进湖中,徐徐道:“帝都水师的提督是马凯子爵吧,通知他从今天开始这支舰队也又奥马修直接接管,他可以回家养老去了。”
“是!”温里特伯爵应道,他与马凯认识多年,熟知这位老朋友是位好好先生,面对欧特皇子的要求很难拒绝,最终却得罪了嘉修陛下,连官职也弄丢了。
“把欧特也叫来,”嘉修陛下的嘴角露出一缕不屑的笑容道:“他该是在等我的夸奖吧?”
温里特伯爵不敢多说,急忙去办事。
嘉修依靠在软椅里,目光凝视着水面,忽然轻轻问道:“修岚,如果你是我,会将皇位传给谁?”
我当然不会自作聪明的以为嘉修陛下是在在征求我的意见,淡淡的回答道:“我不是你,陛下,也幸好不是。”
嘉修的脸上浮现起一抹笑容,油然道:“不错,你不是我,这个问题也只能由我自己来解决。如果镜月的父亲还在世,我或许就不必再为帝国继承人的事情头疼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嘉修陛下心目中最初的蒙思顿储君该是镜月公主的父亲,那位英年早逝的皇子殿下,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何嘉修对于镜月公主如此宠爱了,而欧特和马斯廷在此之前根本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中。
又过一会儿,温里特伯爵返转禀报道:“陛下,欧特皇子已经到了,正等候您的召见。”
嘉修陛下望着水面头也没抬,平静的说道:“他该就在附近吧?”
“是,欧特殿下刚才就在军舰上,闻听陛下急召立刻就赶来了。”
“那就让他在那边等着吧,”嘉修陛下嘿然道:“他不是很喜欢在我面前表现么,我便给他这个机会。”
温里特伯爵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嘉修陛下的鱼钩蓦然一沉,他微微一笑道:“看来我至少没老到连鱼也钓不起的地步。”说着双手一抬,一条大鱼挣扎着脱出水面。
但他的手已力不从心,不可遏止的发出颤抖,竟无法再将鱼提上岸来。
一瞬间,我看到他眼睛深处透过的一抹悲哀。
我伸手轻轻在鱼竿上一按,输进了一股暗黑能量,鱼竿一下弹起,将鱼甩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我终究还是老了,修岚。”嘉修陛下平静的说道:“看来人不服老是不行的,我纵然能把整个帝国执掌在手中,也逃不过生老病死。”【云霄阁.整理收藏】
我没有说话,在嘉修的面前,有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安德赫特告诉我,如果我能安心调养,把国事抛开的话,或许可以支撑过今年冬天,再多活上一年半载。”嘉修陛下缓缓的说道:“可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生命又有何意义?况且,目前帝国的局势,又怎么可能让我静心修养?”
“在苟且偷生和轰烈而死之间,我亦会选择后者。”我回答道:“即使无法象星辰那般永恒,也要如流星一样璀璨,否则生命再无意义!”
“说的好!”嘉修陛下的眼睛里闪着光,沉声道:“所以,除非我彻底停止呼吸,否则谁也别想让我停歇脚步。可笑欧特和马斯廷他们都不明白这点,以为我这一场大病会给他们带来机会。”
我的心头一动,嘉修的这句话依稀透出对目前仅存的两名继承者的强烈不屑和不满,然而除了这两名皇子,帝国的未来又可在他百年后交付给谁?
“修岚,你有没有听说神圣帝国有派特使来晋见我的消息?”
“听说过。”
“他们是想乘着北方联盟大兵压境的机会来跟我签署一份同盟合约,宫廷中许多重臣都有赞成——当然,马斯廷是个例外。”嘉修陛下重新把鱼钩放入水中说道:“很多人以为有了神圣帝国的支持,北方联盟的军事威胁将迎刃而解,而我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合约。”
这个消息我也同样已经听说,所以并不感意外。
“有人劝我改变主意,可这些笨蛋为什么不想想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前门拒狼后门迎虎,一旦开放帝国边境给神圣帝国,我们离灭亡的日子还远么?”
嘉修陛下睿智深沉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猜北方联盟与神圣帝国早达成了默契,现在他们首要的目标就是蒙思顿。帝国的形势陷入前所未有的恶劣环境里,可笑有人还在为自己的私利勾心斗角,却不晓得危机早已四伏。”
我淡然道:“如果帝国清除内患,我想即便北方联盟与神圣帝国联手,也未必能够征服蒙思顿。”
“怕就怕时不我予,”嘉修陛下喟然叹息,抬起头望向高空的烈日喃喃道:“我已是日暮西山,却但愿蒙思顿能够永远不坠。”
我望着身旁的老人,体会到他心中对生命的不舍和对帝国命运的不安。
但有谁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不老?
什么样的帝国能够不灭亡?又是什么样的星辰能够永恒?
永远存在的只有生与死。
只有黑暗和我的宿命——而我的宿命又将指引我去向何方?
是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么?
是征服这片大陆的使命么?
我在不经意里亦陷入短暂的迷茫,却忽然想起了远在比亚雷尔的希菡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再过几个月,一个新的生命就将诞生了吧,那是我的女儿,我的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但那称得上永恒么?
也许,只有突破宿命,寻找到我的归宿时才能真正明白这个问题。
而在以前,我却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就这么坐着,看太阳一点点从水面向上升起。
我的钓竿始终没有动静。
直到中午,嘉修陛下才意犹未尽收起钓竿,六条鲜活的大鱼成了他一个上午的战利品。
另外,就是那位站得双腿发软却不敢坐下更不敢离去的欧特皇子。
他始终站在一百多米外的树荫底下,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我们,目光扫过我时分明含着嫉恨。
“陛下,欧特殿下还等在那里,您是否还想召见他?”温里特伯爵从软椅上将嘉修扶起低声问道。
“叫他过来吧。”嘉修陛下吩咐道。
欧特艰难的迈着几乎麻木的腿脚,一步步挪到我们面前,对着嘉修陛下刚想跪下却扑通软倒在地上。
嘉修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厌恶神色,连身旁的温里特伯爵都没能捕捉到这一瞬间的内心流露。
“把他扶起来!”嘉修陛下吩咐道。
“是!”温里特伯爵用眼色示意,两名侍女小心翼翼搀扶起欧特。这位素来养尊处优的皇子几时在烈日下暴晒过一个上午的时间,白皙的额头上不住滚落豆粒大小的汗珠。
“父皇!”
“你很有孝心,”嘉修不动声色的说道:“居然想到用军舰封锁湖面保护我。”
欧特不明所以,低头道:“保护父皇的安全,是儿臣分内之事。”
嘉修陛下嘿嘿一笑,在温里特的搀扶下朝马车走去,冷冷道:“欧特,谁给你的胆子调动帝都卫戍舰队,你的孝心我实在不敢收下。以后你要是再敢动一兵一卒,就不是罚站一个上午那么简单!”
他说着走近马车,只把欧特扔在原地傻傻发呆。
第八章迫卿抉择
欧特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半天站在那里也没有动。
他满心欢喜的以为嘉修陛下会对自己的“孝行”作出褒奖,没料到最终得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不用等到今天晚上,中午的事情就会传遍帝都的每一个角落,成为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若是让马斯廷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连梦里都会讥笑不已。
而乘着这个工夫我迅速展开先前普奥塞来的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画的是一幅路线图,最后的目的地似乎是帝都城内的一家酒馆。在路线图底下写着一行娟秀的文字——
“修岚,午后请来此。”尽管没有落款,可我已晓得是谁。
看到欧特还傻在那里,我走过去停在他面前道:“欧特殿下,很久没见了。”
“什么?”欧特从失神中被惊醒,一眼看到是我,面色变的更加难看,冷冷道:“修岚陛下,你又有什么事?”
“你是否知道今天清晨斯蒂命人查封了帝国第一军械制造商默多克在帝都的府邸,还把默多克父子都关进了监狱?”
“这关我什么事?”欧特心不在焉的道。
我心中冷笑,这样的笨蛋即便死了也不值得我怜悯半点。
“斯蒂是谁的心腹不用我说殿下你也该清楚,”我丝毫没有动怒,冷静的说道:“表面看这似乎是斯蒂职责所在,可不要忘记,一旦默多克完蛋了,他偌大的家产和控制帝国至少一半以上的军械制造都会落到谁的手里,到时候怕有人哭都来不及了吧?”
欧特毕竟不算太笨,闻言身子一震,疑惑的看向我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告诉这些?”
“我只是不想让有些人太得意,”我淡然回答道:“再怎么说殿下也是嘉修陛下的长子,正统皇后的血裔,对不对?”
欧特的眼睛注视着我,露出复杂的神情,半晌才点点头低声道:“修岚陛下,如果你真愿意诚心帮我,以前的帐我们可以一笔勾销。我也可保证没人再为欧利南的事情再来找你麻烦。”
我微微一笑道:“再多三天我就会返回比亚雷尔,帝都的事情对我毫无影响。有人如果要为欧利南来找我麻烦我也不怕,不过欧特殿下最好能分清楚谁才是你唯一的真正敌手。”
欧特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至少今后我不再将你视作敌人。”
我心里一笑,看来欧特比起马斯廷该是好对付多了,或许让他继承帝国的皇位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跟圣殿倒是第一次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这时温里特伯爵站在马车外向我招手催促,我向欧特一点头走了过去。
我向嘉修陛下推说另外有事,轻松的和他们分手。然后费罗牵过踏雪请我坐上,率着早先带来的一队银甲卫士随身护送。
经过昨晚的事,费罗已加强了我身边的防卫,自己更是寸步不离的跟随在我身旁。
入城后按图索骥很顺利便找到那家酒馆,过午后里面的客人已很少。
银甲卫士守在了门外看住马匹,费罗陪着我走了进去。
我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中的镜月公主,她的桌子上只有一杯清茶和几个空杯子。
我在她对面坐下,费罗向镜月公主微微欠身道:“公主!”
镜月公主向他露出一丝含蓄微笑道:“你好,费罗将军。恭喜你终于赢得了温里特伯爵的首肯。”
费罗感激道:“如果不是您将我引荐给陛下,直到今天我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流亡骑士。”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镜月公主秋水一般清澈动人的眼波拂过我道:“修岚陛下,你说是么?”
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回答道:“但聪明的金子总会找对需要发光的时间和场所。”
镜月公主嫣然笑道:“修岚陛下,眼前场景是否有些象在群山之城的那家小酒馆?也是我们三人,不过今天该轮到镜月做东了。”
这时费罗远远坐到另一桌上,显然是不愿意偷听我们的谈话。
我的思绪不禁回转到数月前在群山之城的那个夜晚。
那夜风雪交加,雄城洗血。
静谧的酒馆,温暖的火炉,对着醇酒佳人,竟成一段抹不去的记忆。
我轻轻喝了口清茶,一股芬芳入口令精神一振,看着碧绿的茶水道:“这该是极品的红盏香茶吧,没想到在帝都的一家酒馆里能喝到。”
“这是镜月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镜月公主回答道:“就算我为你接风洗尘吧。”
我微微一笑问道:“公主殿下约见我只为了接风洗尘么?”
镜月公主含笑道:“你以为呢,难道人家想着要见你一面也不行么?若是镜月傻傻等你来找,恐怕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神态娇憨动人,胜雪的玉颊上悄然升起一酡嫣红,不禁令我心头一动。我嘿然笑道:“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却宁愿相信公主找我还会有别的更加重要的事情。”
镜月公主的秋波深深注视着我,徐徐道:“修岚,无论你是否相信,镜月都要告诉你,如今在我心目里再没有比能见到你更加重要的事情。不管镜月在做的是什么,都不过是为了见你而自我说服的借口,更不可能不利于你。”
“哦?”我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直白的表态。虽然温里特伯爵也曾稍来她的表白,但毕竟那也是在彼此未有直面的情形下。
然而眼前的少女纵然是真的爱上了我,但出于她的特殊身份,能够抛得下圣殿与帝国么?
能够让我撤去对她的防范之心么?
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对我都是苍白无力的,若真是这样,她还是拿事实来证明吧。
镜月公主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幽幽一叹,低声道:“修岚,你是否愿意再陪镜月出去逛上一圈?”
我嘿嘿笑道:“上回在帝都也是我陪你逛上一圈,结果却撞上了锡瓦魔师。今次不晓得又会遇见谁?”
镜月公主已恢复了往昔的从容洒脱,嫣然道:“修岚想知道么,那便随镜月来吧。”
我们出了酒馆,转而进了斜对面的一条小巷,费罗率人牵着踏雪在后面远远缀着。
看来,这个家伙比尤里鲁更加难缠。
“修岚,听说昨晚你碰到北方联盟的三大高手暗杀?”镜月公主走在我身旁问道。
“是,原来你已知道了。”
镜月公主轻轻蹙起秀丽的黛眉,沉吟道:“先是狼王加奈特,昨晚又是空翔他们,难道说北方联盟的人果真跟你对上了?”
“也许吧,”我说道。
“你知道么,修岚?”镜月公主轻叹道:“根据亚丁皇叔所说我这些天一直在暗中追查,结果发现考兰和罗梅达尔果然和北方联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来他们对帝国窥觑已久,早开始了行动。你无意间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更成为了北方联盟的大敌,现在的处境已是很危险。”
我淡淡的露出一丝冷笑,不以为然的道:“我知道这些又怎样?要立刻逃回比亚雷尔蜷缩在王宫里当缩头乌龟么?”
镜月公主蓦然驻足,微微摇头道:“我知道你不会,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大意。伦格、加奈特、空翔等人任谁都有强横无比的实力,只要一个疏忽就会酿成大错。修岚,镜月现在每天的美好心情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你有一点意外,却让人家如何面对?”
我一震,锐利的目光射向身旁的少女,迎面碰到的是坚定无畏而坦然相迎的秋波。
我的双手悄然抚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放心吧,他们想再伤我也决没那么容易。”
镜月公主的娇躯轻轻一颤,却没有躲避,只低声道:“修岚,费罗他们在后面会看见。”
我哈哈一笑道:“今天上午嘉修陛下已亲口承诺我可以随时带走你,你既是我的女人,又有谁敢笑话?”
镜月公主的眼中忽然一亮,玉容上流露出一道难以抑制的欣喜,竟似点燃了灰暗静僻的小巷。
宛如是那一副山水淡墨的画卷,瞬间有了亮丽的色彩。
“陛下真的已和你这么说了?”她犹如玉贝般的耳朵悄悄染红,眼眸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我会撒谎么,除非是嘉修陛下自己在说着玩,否则此事断无更改。”
镜月公主沉默了一会,终于轻轻叹息道:“你能了解么,修岚?爷爷的这句话对我何其重要,它终于解脱了我对蒙斯顿的责任,令我不必再背负皇室的枷锁。现在,镜月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希望很快也能顺利解决。到时候,镜月就可再无顾忌的与你守在一起。”
我没有追问剩下的那个问题是什么,而是徐徐低下头,将我的嘴唇重重印在了她柔滑香暖的樱唇上。
“修岚——”镜月公主轻轻呼道,玉手不顾一切的揽上我的虎腰,用尽所有的气力迎合着我粗暴有力的深吻。
尽管她接吻的技巧是那么生涩,但其间醉人的滋味已足以令天地在这一刹那从我的面前消失。
软玉温香,耳鬓厮磨。
她香滑的灵舌与我纠缠在一起,全心投入我的怀抱中。轻轻颤动的睫毛,羞涩而勇敢阖起的眼睛,绚丽的嫣红,小鼻中动人的娇喘,所有这些都在时光中永恒。
久久,久久——
她恋恋不舍的松开,却不愿脱离我的怀抱。
一双饱含热火的明眸注视着我,露出一缕痛惜之情道:“修岚,你真的受伤了。”
在刚才的深吻之间,我与她的能量再次奇异的融合在一起,虽然没能再令我的修为有所突破,却可让她察觉到隐藏在我身上的伤势。
而从镜月公主体内度来的柔和能量尽管无法治愈我的内伤,但已使得我感觉又舒服不少。
我的心头一动,暗想或许在和怀中的镜月公主结合为一体后,末世浮咒的问题亦可迎刃而解。
“还不算什么大问题,”我不欲向她过多透露细节,回答道:“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根治罢了。”
镜月公主刚想说什么,蓦一蹙眉,薄怒轻嗔道:“修岚!”
原来是我的双手又在作怪,其中一只更已抚上她神圣不可侵犯的胸脯。
看着她又羞又怒,偏舍不得推开的娇憨模样,哪里还有昔日那中凛然不可亵渎的高贵典雅,我不禁大是舒畅,不仅不肯放手,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啊,”镜月公主在我怀中软语求道:“万一被人撞见,镜月羞也羞煞了。”
我嘿嘿一笑道:“放心,费罗他们识趣的很,现在定已将小巷两头都给封锁了,不会再有旁人进来打扰。”
镜月公主轻轻一叹道:“算是镜月求你了,你把人家弄成这副模样,稍后还怎么办事?不若镜月答应你,等我们见过那人后,人家任由你温存肆虐就是。”
我顿时从欲火中清醒,松开手问道:“你要带我去见谁?”
镜月公主这才长长出了口气,理了理零乱的衣裳和秀发,回答道:“我的老师,圣殿宫主莫尔菲雅大贤者。”
“是她?”我的眼中闪起一道寒芒,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去见她?”
镜月公主道:“莫尔菲雅宫主就等若镜月的另一位母亲,镜月所有的想法和打算也都不会向她隐瞒。修岚,请相信我,老师她对你决没有丝毫恶意,否则镜月也不会求你去见她。”
我淡然道:“即使这样,我与她之间又有什么可谈的?”
“你去了就会明白,”镜月公主道:“这就算镜月第一次请求你吧。”
我沉吟片刻,徐徐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和圣殿或者是帝国站到了对立面上,你会怎样选择?”
镜月公主幽幽道:“早知道你会问人家这个问题,这也是横亘在镜月与你之间最大的障碍和隐患。但镜月可以告诉你,我将尽一切可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如果天意需要我必须作出选择,镜月将牺牲所有来完成对你和圣殿与帝国的承诺。”
我沉声道:“三天后我就将离开帝都回返比亚雷尔,我希望你能够跟我一起离开,否则再见之时也许我们就将成为敌人。”
镜月公主一震,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修岚,你这是在迫镜月立刻做出选择么?”
我微微一笑,道:“你不必立刻回答我,三天后的一早我就要率队离开,到时候我希望能在其中看到你的身影。现在,我们先去见莫尔菲雅宫主。”
镜月公主轻轻颔首道:“请随镜月来吧,修岚。”
我们默默又行一段,直到在一条小巷深处的屋子前停下。
在门口坐着一对中年夫妇,正忙着编制竹器,只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便继续自己的活计去了。
我心中微微冷笑,这对看似普通的夫妻眼中精华内敛,气度沉稳,就象是隐入鞘中的宝刀,如果真动起手来任何一个恐怕都不逊色于空翔之流。
圣殿垂名蒙斯顿,果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以前诸如欧利南等人不过是显露的冰山一角,真正的实力却始终隐藏在水下。
镜月公主推开虚掩的木门,静静道:“修岚,宫主就在里面等你,镜月不陪你进去了。”
我点点头,走进屋子。
在屋子中央的的一张软椅上,一名中年女子悠然而坐。她的衣着朴素,却掩饰不住优雅从容的气质,更从秀美的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威严与高贵。
或许她算不上极美的女子,但雍容华贵的气质足以令人眼睛一亮,却偏偏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这就是传说中圣殿的最高掌政者,蒙斯顿的神话人物莫尔菲雅大贤者么?
从她的身上我半点也感受不到迫人的气势,竟觉得这人,这屋,这心都洋溢着无比的宁静与祥和。
“我终于见到你了,修岚陛下。”莫尔菲雅的声音柔和的响起,不带一丝敌意的说道:“是我请镜月引你来见一面,因为我想看看能够获取我最钟爱弟子芳心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令阁下失望了,莫尔菲雅宫主。”
莫尔菲雅作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淡然含笑道:“没有,恰恰相反,我在怀疑天下有哪个年轻女子能够抗拒住陛下的魅力和魔力?”
我哼了一声坐下,没有回答。
截止目前莫尔菲雅都表现出一种和蔼与善意,但我决不相信她要见我只是象丈母娘相女婿那般简单。
一直以来我都隐约感觉到圣殿与我之间迟早将会发生一场冲突,但似乎双方又都在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而镜月公主的存在,更使得我们直到今天都尚未再有激烈的碰撞产生。
而这个,并不能消除我对圣殿的戒意。
“茶水和糕点都在桌上,请陛下自己随意享用。”莫尔菲雅和善的说道:“很抱歉,我的双腿已不能行走,本人更等若半个残废,所以不能亲自招待你了。”
我一怔,目光再次打量莫尔菲雅,却依然看不出丝毫异样。
莫尔菲雅优雅的笑着道:“从外表你是看不出来的,这是四十年前走火入魔留下的后遗症。这样一个秘密普天下也只有圣殿的三位长老和镜月知道,你是第六个。”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问道。
“因为我想消除你我之间的误会与隔阂,这么做不仅是为了镜月公主殿下,也是为了帝国与圣殿。”莫尔菲雅平静的说道:“你知道安德赫特长老在见过陛下后是如何向我评价的么?”
“哦?”
“他告诉我,象你这样的男子,迟早有一天将成为圣殿与帝国的第一大患。要么立刻乘着你羽翼未丰除去你,就象当年除去蒙托亚那样;要么就是抛除对你的成见与你和平相处,维持我们中间最佳的平衡和利益。”莫尔菲雅说道:“但后者远比前者困难,因为谁都知道你的背后还隐藏着天宗与海宗的势力,甚至比亚丁皇子和当年的蒙托亚更加可怕。”
我的眼中闪起一抹精光,冷冷道:“看来你已是有所决定了!”
第九章圣魔之盟
莫尔菲雅依旧从容舒适的依靠在软椅中,全无紧张的样子,含笑道:“镜月说的不错,你对圣殿的确有很大的成见。事实上除了欧利南的事外,圣殿从未插手过陛下的任何行动,甚至为了缓和与陛下的关系而容忍天宗继续在帝都存在。”
“哦?”
莫尔菲雅油然道:“我想现在我们更加不应该再起什么冲突,因为无论是圣殿还是帝国,又或者修岚陛下你,大家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强劲敌人。我们彼此间的内讧和消耗只能让第三者得益,而对你我而言却是最愚蠢无谓的事情。”
尽管她没有明说共同的敌人是谁,但显而易见是在指北方联盟。
看来对于北方联盟的大军压境和伦格等人的出现,圣殿亦不能无动于衷。
我忽然了解到莫尔菲雅宫主约见我的意图,不过以她的身份地位为什么会对我这样一个小国国君如此重视?
是因为镜月公主的关系?
是因为我已控制了天宗与海宗?
还是另有图谋?
“事实上,我对圣殿的事情亦丝毫不感兴趣,每一回也都是你们的人先找上我。”我平静的回答道:“看来宫主是想在先前的两个方案中选择后者,但不知道又会向我提出什么条件来?”
莫尔菲雅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微笑道:“修岚陛下尽管刚到帝都,但相信你早已从各种渠道了解到帝都局势风云诡秘。嘉修陛下重病垂身,欧特与马斯廷两位皇子明争暗斗,如火如荼。这种时候,伦格的人和神圣帝国的特使又来横插一手,如果再加入修岚陛下的力量,真不知该如何了局了。”
我嘿然冷笑道:“原来你是怕我搅局,插手到两个皇子的皇位争夺当中去。”
莫尔菲雅凝视着我,徐徐说:“修岚陛下,也许你不知道,最近一个月里我与嘉修陛下秘密会面了三次,除了对于帝都局势的分析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商谈如何保持帝国的稳定,甚至考虑到陛下百年后帝国和皇位的去向。”
我心头一动,倘若莫尔菲雅没有说谎,那么嘉修和她之间很有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许连未来的帝国皇帝人选也已作出了选择——该会是欧特吧,无疑嘉修需要作出让步与屈服了。
毕竟,在这个特殊的情况底下他与帝国都不能失去圣殿的支持。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漠然问道。
莫尔菲雅摇摇头说道:“我与嘉修陛下已经达成了一项关乎帝国未来的重要协议,而为了能够保证这条协议的顺利实施,帝国局势的稳定就首当其冲。因为有了这条协议,我们能从根本上解决欧特与马斯廷两位皇子的权力之争,亦不怕嘉修陛下百年后会有更大危机。至于伦格他们,虽然我们目前还不清楚这些人潜入帝都的动机,但相信圣殿有足够的力量对付。而兽人族的十万大军除了有金沙公爵在东方的军队抗衡外,陛下已经再调了两个军团火速增援。所以局势尽管堪忧,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她说了这长一段话里惟独漏了关于我的内容,但我知道这不是她的疏忽,而是有意为之。
我轻轻吐了口气,脑海中飞速的思索片刻后,沉声说道:“看来宫主已将我排除在所有威胁之外了,是什么给了你如此信心,还是我的实力不值得圣殿侧目?”
莫尔菲雅恬静而笑,悠悠品了一口已凉的香茶,说道:“修岚陛下的实力不用旁人多说,看看你手下的部属和天海两宗的势力就足以明了。”
我丝毫没有得意之色,说道:“我这次来帝都最大的目的就是要迎娶镜月公主,今天上午嘉修陛下已经亲口承诺了婚事。所以,只等后天晚上费罗的订婚仪式结束,我就立刻离开帝都,再不插手欧特与马斯廷的事情。当然,我也没兴趣多管圣殿的闲事,甚至看在镜月的面上可以容忍一些。”
莫尔菲雅看似松了口气,又似早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微微含笑说道:“若真是如此,就是帝国与比亚雷尔之福。”
我冷冷道:“有一点我也需向宫主说清。这么做完全出自我本人的决定,而非迫于谁的压力。如果有谁以为就此能够得寸进尺,或者有一天成为阻挡我的障碍,我亦一样会毫不容情的全力对付它!”
“这点我明白,”莫尔菲雅颔首道:“所以我也可代表圣殿向陛下承诺,在嘉修陛下百年以前,只要你不插手帝国的皇储之争,圣殿将努力保持与陛下的友好关系,决不干扰阻碍陛下的行动。”
我微笑道:“但愿宫主言而有信。”
莫尔菲雅徐徐伸出美丽圣洁的右手,含笑道:“我愿代表圣殿就刚才所说,与修岚陛下击掌为盟。”
我伸出左手,在她的右掌上轻击三下,目光注视着莫尔菲雅的面容说道:“看来,和宫主谈话一样是件赏心悦目的美差。”
莫尔菲雅淡淡一笑收回右手,向门外道:“镜月,你进来吧。”
镜月公主推门而入,先是看了我一眼,再看到莫尔菲雅面含笑容,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向着莫尔菲雅欠身礼道:“老师!”
莫尔菲雅爱怜的打量着镜月公主,缓缓说道:“方才我与修岚陛下已经达成了协约,你已不必再为夹在两者中间而感到痛苦了。”
镜月公主嫣然一笑道:“老师,刚才镜月在门外已做了一个决定,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支持。”
“哦?”
镜月公主的秋波拂过我的脸庞,说道:“镜月决心跟随修岚陛下返回比亚雷尔,怕从此以后再不能侍奉老师您。”
我的心头一震,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作出了抉择。
她的脸色平静而坚定,不再掩饰深情的目光朝我投来刻骨铭心的一瞥,继续说道:“这个决定是镜月自己作出,没有任何人迫使。陛下那里镜月也会亲自去说服,只请求老师您能够答应。”
莫尔菲雅悠悠叹息道:“从你上次自比亚雷尔回返,我就知道迟早你要作出这样的选择。你是否知道这个决定会招致圣殿内外多少人的反对和不满,更有可能令你失去圣殿未来继承者的资格。”
镜月公主摇摇头说道:“镜月都明白这些,但对我来说已没有任何事情能比与面前的男子在一起显得更加重要。唯一能够令镜月感到不安的,就是辜负了老师的心血和期望。”
“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从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莫尔菲雅慈祥的说道:“事实上我更该佩服你的勇气,你的选择自问换作我恐怕就不能办到。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亦不会阻拦,更可保证不让其他人来干扰你。”
镜月公主的明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深深一躬道:“谢谢老师!”
莫尔菲雅轻轻抚摸着爱徒,视线投向我道:“修岚陛下,除了刚才我们两人的约定外,看来我又需多托付你一件事情了。”
我微笑道:“你是指镜月公主么?”
莫尔菲雅叹息道:“我知道镜月既然决定要跟随你而去,这一生就决不可能反悔。我没有资格干涉你们的事情,也没有资格强求你承诺什么。只希望你能够善待镜月,千万不要因她的身份而对她再存疑心,我知道那是最令她难受的事情。”
我知道她这话所指。
但谁都担保,在表面上失去了镜月公主的同时,圣殿与帝国却在我身旁安放了一个最高明美丽的耳目?
甚至,希望着她来影响我的决定和对帝国圣殿的态度?
镜月公主颤声道:“老师!”
莫尔菲雅慈和的摇摇头说:“不必如此,镜月。无论你走到哪里,也都是我最钟爱的弟子。或许,天意有情,终有一天你还会回来?到时我们又可相见。”
她说完后又望着我道:“修岚陛下,看来我们需要讨论的问题都已经愉快的解决,我要回圣殿宫了,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其他事情?”
我微微颔首,说道:“宫主多保重。”
莫尔菲雅不由自主的一震,说道:“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
我从容微笑道:“这秘密我也同样不会告诉别人。”
莫尔菲雅说道:“如此我就先谢了。”然后吩咐道:“镜月,你陪修岚陛下去吧,离开的那天老师就不再为你送行了。”
镜月公主如脂玉一般的面颊上缓缓滑落一滴无声无息的晶莹泪珠,向着莫尔菲雅作最后一次深深的躬礼,颤声说道:“老师保重,镜月去了。”
莫尔菲雅没有,只向她含笑点头,嘴唇轻轻的念动,依稀是圣殿的“大光明颂”。
我与镜月公主走出屋子,背后莫尔菲雅的颂词仍回荡在耳边,一缕夏日午后强烈的阳光直射在我的身上。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彼此默默沿着无尽的小巷石路朝前走去,偶尔有一两声孩子的笑声嬉戏声随风传来。
我忽然停住脚步,凝视着神色沉静的镜月公主低声道:“如果你想反悔,可以随时回到莫尔菲雅和嘉修陛下的身旁。”
我的目光锐利的注视着她,观察着她神色的细微变化。
假如她果真要离开,那么我就必须重新考虑对于她的策略。
失去任何人我都毫不可惜,但惟独她不行。
在她的身上隐藏着暗月的印记,那是我能够迅速强大对抗北方联盟和圣殿的唯一现实途径,更是我揭开封印找回自己的钥匙。
尤其是在我中了末世浮咒之箭后,更需要利用暗月的力量治愈伤势。
而她的一颦一笑,分明又告诉我,所有的投入都值得回报。
“修岚,既然我已做出了决定,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后悔。”镜月公主轻声回答说。她抬起娇艳绝伦的玉容仰视着我说道:“镜月只是有些舍不得老师,但镜月更明白如果不跨出这一步,我将永远失去你!”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低下头,在她颤抖的红唇上轻轻一吻,目光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和我回叠翠苑吧。”
镜月公主的娇躯在我怀里微微一颤,她当然晓得我下一步想要什么,玉容上升起一抹羞涩的红晕,轻轻点点头,用几乎无法听清楚的声音说道:“从现在起镜月已是你的女人,只要你愿意,镜月乐于陪你到任何地方。”
我终于听到这高贵无比的少女向我表露屈服,禁不住心中舒畅,哈哈一笑说道:“你来时所说要办之事,就是指想求得莫尔菲雅宫主的准许么?”
镜月公主终于在面前放下所有矜持,露出少女的娇憨,喜滋滋道:“就是这样,人家如今已可放下所有的心思和顾虑,再不用为那些事情而烦恼了。”
我见她眉目含情,浅笑流波,忍不住心头一热,再次低头吻上她的樱唇。
一阵消魂蚀骨,久久才分。
我的胸中涌起无限快意,撮唇而啸,踏雪闻得召唤从幽深的小巷另头疾驰而来停在我的身旁。
我一把搂起镜月公主柔若无骨的纤腰道:“上马吧!”
自己再飞身跨上踏雪,坐在了伊人身后,顿时肌肤相贴,感受到她丰满火热漫溢处子幽香的娇躯。
镜月公主回眸薄嗔道:“你是不是再不顾及人家颜面,要镜月在大街上也和你同乘一骑。”
我微笑道:“这样不是正可给大家添些茶余饭后的话题么?”一催踏雪,绝尘朝着叠翠苑而去,身后跟着的是紧赶慢赶的费罗等人。
回到叠翠苑,迎面就撞上德博。
这小子一见我便嚷嚷道:“你这家伙这么去了这么久?嘉修陛下早就回宫了,你却直到现在才回来,说,是跟哪家姑娘约会去了?”
我嘿然道:“你当我如你一般无聊么?”
德博刚想反驳,却看见我身后正走来的镜月公主,当下眼睛一亮,大笑道:“我果然没说错,你不仅是去约会,更是把我们帝国第一美女给约到家里来了。”
镜月公主幽雅自若的微笑道:“德博将军,要说美女,令妹清纯娇艳才真令镜月羡慕。”
德博哈了声道:“你千万不要跟我提那头母老虎,比我老爸还凶。这回还好把她留在了红石城,不然我有的被她折磨。”
我哼了声问道:“我早上交代你的事情有没有办妥?”
德博道:“你是说去见一面巴石?放心吧,我德博办事从来不含糊。一早我就通过关系进了监牢见着这个家伙,把你的话也都转告给了他,要他放心。嘿嘿,天下怕还没有你修岚办不来的事。可是,欧特皇子怎会插手这件事情?”
我走进书房坐下,喝了一口侍女奉上的凉茶道:“这个道理你若再想不通,我亦无话可说。”
德博挠挠脑袋,求助似的望向镜月公主。
镜月公主微笑道:“默多克先生是帝国第一军械制造商,他若是倒台了,偌大的家财又会落到谁的手里?光想着这点,欧特殿下就不能无动于衷。何况他要是将默多克救出,正可做个人情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修岚要做的只是用一两句话向他点明厉害而已。”
德博恍然大悟,叹道:“原来是这样,跟你们相比我简直成了白痴。好在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又有一个能干的老爸,这些事情暂时就不用我头疼了。”
说话间费罗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默多克先生和巴石先生在门外求见,他们都是化装而来,说务必想见上您一面。”
我微微一笑道:“请他们进来吧。”
镜月公主望着我含笑道:“恭喜你,修岚,从此又得到帝国的一个强助。”
片刻后费罗引着默多克父子进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乔装成了两个小贩模样,戴着宽大的皮帽遮住了大半面孔,样子颇是可笑。
似乎在监狱里没受到什么虐待,两人看上去气色都算不错。
默多克四十出头的年纪,矮矮胖胖,典型的商人气质,一进来就朝我深深行礼感谢道:“修岚陛下,草民知道能够这么快从监狱里给放出,全托您背后经营,所以特地带着犬子向您来致谢。”
我淡淡道:“这事本就有我的责任,自然不能因此委屈了你们。有什么话坐下再说,却不必再跟我提什么感谢之辞。”
费罗招呼两人坐下后,巴石道:“修岚陛下,早上德博将军来见过我后,我就知道您一定能救出我们,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我嘿嘿笑道:“这个你们却要拜欧特殿下办事效率之福,千万不要忘记了稍后也需向他去致以感谢。最好,言辞谦卑些,再带点礼物,这样你们今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也算因祸得福。”
默多克颔首道:“这些小人都明白。不过小人更知道的是,如果没有陛下从中周旋,恐怕帝国没一个人肯来救我而不计厉害与报酬。”
我怕是没那么崇高的,只不过我现在不会傻到立刻就向他提出条件的地步。
而默多克一出监狱就来见我,也正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亦不可能成为帝国第一军械制造商了。
我摇头道:“这些话都不用说了,你的府邸是否也已经解禁?”
默多克在位子上一欠身道:“是,小人刚回去看过,查封的士兵已经撤走了,只是损失了一点收藏和珠宝,但比起能平安无事,这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德博道:“那些家伙顺手牵羊的本事倒不小,可卡斐父子又怎忍得下这口气?”
镜月公主叹道:“他们是不会再来得罪修岚的,但这只是明里,要在暗中,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报复阴谋。斯蒂的为人我太了解了,所以连默多克先生今后经商行事都需要加倍小心。”
默多克微笑道:“多谢公主殿下提醒,我已经想过,今后一方面低调从事,另一方面要把一些军械制造的工场悄悄移到国外去,从而减少风险。”他望向我道:“如果修岚陛下同意,小人打算将在蒙斯顿的部分产业转移到比亚雷尔,并愿为陛下提供最低价优质的军械服务。”
我笑道:“你说若有这样好事我能不同意么?不过你先需打通德博这关,否则你什么东西也休想运出蒙斯顿。”
德博哼道:“要换别人,他连一只鸟都别想带出去。不过要是为了修岚,默多克就是把家搬过去我也不问。老爸那边就由我打点,你们尽管放心。”
默多克也不是笨蛋,连忙道:“德博将军,我知道这么做很难为你们父子。所以我愿意在三个月内为金沙公爵无偿提供一百部投石车和三千副骑士铠甲,而且我也想把在另外两处的工场迁移到红石城附近,这点也需您大力帮忙。”
德博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默多克见事已毕,起身告辞道:“陛下,公主殿下,德博将军,小人还有事情急待处理,便不久坐了。我让巴石留下,稍后由他代我宴请诸位,也算稍表我们父子的心意。”
默多克刚走,德博就大力一拍巴石道:“怎样,我没骗你吧,你该怎么谢我?”
巴石呵呵笑道:“我爹不是说了么,我请大家去吃饭。”
“就吃饭这么简单么?”德博朝巴石挤眉弄眼道,要不是顾忌镜月公主怕就直接说出口了。
巴石心领神会道:“对,对,还有许多余兴节目!”
我淡淡说道:“德博,今晚我就不去了,你跟巴石自管去玩。”
德博一怔,再看看镜月公主,顿时恍然大悟,嘿嘿笑道:“我明白了,修岚。没关系,你先忙你的吧。”他一遇到这种事情似乎一下就变的聪明许多。
第十章叠翠流火
夜色来临,叠翠苑沉浸在朦胧月光中。
清凉的晚风徐徐拂过,吹动得苑中草木沙沙摇曳,宛如风琴般的低鸣。
今夜明月如钩,清朗的天幕中缀着几颗遥远的星辰静谧闪烁,皎洁的光辉毫无吝啬的播洒人间。
我拥着镜月公主倚坐在揽镜亭中,清脆的虫鸣此起彼伏的萦绕在寂静的苑中,远处的水镜湖沉睡于一片黑暗里。
入夜后所有的人都突然销声匿迹,这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
镜月公主温柔安静的靠在我的怀抱里,黑夜中比晨星更璀璨的明眸凝视着水镜湖的波光,美丽的玉容上一片恬静。
“修岚,镜月真只想陪你这么一直坐到老,忘却尘世间所有的纷争和烦恼,就把时光永留在眼前一刻。”
她的纤手轻轻在我胸口画着小圈,天籁似的声音温柔的响起说道:“等我们回到比亚雷尔,镜月愿意不管一切的俗事,只乖乖的作你的妻子。”
我微微一笑,环抱她的手微微紧了紧,说道:“你终于承认愿意成为我乖乖听话的小妻子了。”
镜月公主眼中闪过俏皮的神色,娇憨道:“人家又在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了?都是你一直冷冰冰的堤防镜月,总怀疑人家对你别有企图。”
我“嘿”道:“你不记得第一次见我时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了么?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流金圣剑刺杀我,后来又象审问犯人似的盘问我许久,这事你便不说了?”
“我哪有?”镜月公主道:“那不过是人家为了试探你,谁叫陛下一开口就将镜月许配给了你?”
我“哦”了声道:“原来你当时心里很不乐意,所以才打算干脆把我杀了也好轻松了断?”
镜月公主气的在我胸口轻擂一拳道:“你当镜月是母老虎么?”
我一把握住她的粉拳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微笑道:“你那日的样子还真有些象,你不说我倒没在意。”
镜月公主轻怒薄嗔道:“修岚,今晚你是否要翻镜月旧帐来着?”眉宇却是含情脉脉,无限温柔。
我哈哈一笑道:“你算说对了,今天晚上我要跟你老帐新帐一起结算,彻底了断!”
镜月公主冰雪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脂玉一般的秀容腾起一抹嫣红,露出少女独有的娇羞道:“果然是个坏蛋,处心积虑想得到人家,只怕等的就是今晚。”
我哼道:“这有什么不对么,你即答应跟我回叠翠苑,就该明白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也是逃不出我掌心的。”
镜月公主深深将玉容埋入我怀中,面颊散发出一团灼热的红晕,低声细语道:“你想算帐就算吧,镜月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已料到早晚逃不脱你这恶魔的手心。可奇怪的是,越是这样,镜月却越想着找出种种理由借口见你。每次看到斐雅她们依偎在你身边幸福的模样,镜月心中就越发不可自持。”
“原来如此,”我听着怀中玉人深情吐露,不由心头大是舒畅,不知道为什么更想见她窘迫的模样,嘿嘿笑道:“那你还跟我玩了这么久猫捉老鼠的游戏,白白浪费了半年的宝贵光阴。我若早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上回在帝都的时候就该找准机会将你就地正法。”
“修岚!”镜月公主在我的怀中微嗔道:“你是否就此不再尊重镜月,总要逗的人家窘迫无比呢?”
“哪里有,”我的心底蓦然一热,大手爬上了她神圣不可侵犯的茁胸,微笑道:“我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尊重你的方式而已。”
镜月公主被我的手抚得一阵颤瑟,从怀中抬起头来道:“修岚,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我火热的嘴唇已早一步封上了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
唇齿相依,香舌消魂。
夜风自亭中穿梭而过,驱走白天留下的热意,送来一阵凉爽和着苑中花草清幽的气息芬芳。
月还云抱,星阖睡眼。
惟有夏虫清鸣,流水丁冬。
我的双手紧紧拥住她盈盈堪握的健美纤腰,舌尖贪婪的在她香唇间翻卷逗弄,一股雄浑的暗黑能量自小腹觉醒,喷薄汹涌的呼啸,透过我的舌尖度进镜月公主的体内。
她低低嘤咛,感受到暗黑能量潮水一般的冲击,而强大魔气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刺激。清澈的明眸里朦胧覆起一层水光,修长丰满的娇躯在我怀中颤抖忸怩,全身心的享受着我的入侵。
暗黑能量不断提升,**象点燃的火山激烈的涌动,我的双手从她的腰肢悄然往上,搂抱住有若刀削的香肩,再轻轻一解,熟练而轻巧的将那层薄如蝉翼的柔纱褪至胸口。
白皙皎洁的肌肤立刻暴露在月光中,那肤光竟比月色更圣洁,更柔和亮丽!
这是上天无与伦比的杰作,只为赐予我所拥有。
这是我最心动的瞬间,竟可忘却所有的身外事。
我宛如野兽一般低吼一声,眼中射出浓烈的精光,低头粗暴的吻在她细腻光滑,如象牙雕琢的肩头。
镜月公主仍保留着心头灵觉,努力伸手想阻止我道:“修岚,这可是在亭中,随时都有人会看见。”
我哼了声,头也不抬的挥起左手发出一团黑光,那黑光在我手心迅速膨胀扩散,渐渐将我们两人包容在其中,最后将整个揽镜亭全部吞噬。
“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了,甚至连声音也休想听到。”我含糊不清的在她的肩头说道,右手早开始撕扯她胸前的衣裳。
镜月公主见我居然不惜耗费能量打开结界,忍不住幽幽一叹,自知今晚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劫,只是没想到我会选择这个地点。
云衣轻褪,露出坚挺柔滑,犹如粉雕玉琢的酥胸,两抹嫣红饱满圆润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
那是如此完美的上天杰作,竟无法让人选点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镜月公主白皙的肌肤泛起粉潮,一双星眸中柔情似水,纤手轻抚着我的后背,用梦幻般声音说道:“修岚,今晚镜月已全属于你——”
我再忍耐不住,一口重重吻上。
镜月公主宛如受惊的云雀,低低一声嘤咛,在我的魔气刺激下眼中渐渐燃起高涨的火焰,琼鼻轻颤,不由自主的发出羞人的呻吟声。
一股暗黑能量如寻找到了归宿,决堤似的从少女最敏感的粉珠上度进娇躯,在镜月公主的体内流转奔腾。而她修炼十数年的圣门仙气面对暗黑能量的侵略不仅没有半点抗拒,更是全身心的开放吸纳,既而水乳交融在一起。
一点影象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清晰,那是一把暗黑色闪耀着血红光晕的弧形魔剑,在无垠的黑暗里那样夺目,那样遥远——
我的耳中仿佛听见无数鬼魂的嘶嚎哀泣,金戈铁马的杀伐震耳欲聋,恍惚又回到了惨烈悲壮充满死亡与光荣的战场上。
“暗月!”我下意识的低吟道,一种熟悉无比的感觉在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是触手可及!
镜月公主在我的抚弄挑逗中已渐渐迷失,云鬓轻散,香体尽现,将世间最年轻完美的一副**毫无保留展露在我眼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唇舌又纠缠在一起,直吻到两人气绝亦不肯放手。
仿佛,在我们之间隐藏着一种莫名的,犹如磁石一般的力量,一旦彼此吸引,就再无法分开!
“轰——”我的脑海里响起一记轰鸣,从镜月公主的香舌之间回涌过一股庞大无比的柔和能量。
它有别于我的暗黑能量,浑厚而内敛,收起了锋芒毕露的霸道;
它也不似镜月公主体内的圣门仙气,柔和却激荡,平添了几分不羁与冷烈。
镜月公主“啊”的低吟,眸中荡漾着迷醉之色,却用最后的一点清醒努力将我推开分毫说道:“修岚,你果真受了很重的内伤——”
我炯炯的眼神低视着她含着一抹隐忧的眸子,沉声道:“相信我,你体内的圣门仙气就是我最好的良剂!”
我没有告诉她关于暗月的秘密,那太耗时间也太离奇了些,相信不用我说很快她就能够切身去体会明白。
镜月公主深情凝望着我,眸中渐渐露出一缕坚毅与坦然,轻声道:“如果真是这样,镜月愿意将自己毫无保留全部交给你,修岚,来爱你的小妻子吧!”
我的**竟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再度点燃到最高点,思维顿时再容不下其他,完全投入眼前的醉人天地。
月隐苍穹,星烁九霄。
任清风徐来,花草吐芬,这些我们两人都已全然不去留意感受。
在被能量封闭的结界中,只是彼此仅存的天地,却足以容纳下整个宇宙!
镜月公主最后的矜持在我毫无怜香惜玉的侵略中土崩瓦解,忘情的迎合与享受生命的动人美妙。
在此刻她已放下所有羁绊束缚,只全心全意成为我的女人。
什么圣殿的嫡传弟子,未来圣殿宫呼声最高的继承人;
什么帝国皇帝最宠爱信任的公主,万千仰慕荣宠一身。
在今晚都统统让它见鬼去吧,怀中的女人什么也不是,她只是属于我的小妻子!
“修岚,我的爱人,让镜月将一切奉献给你!”艳绝伦寰的少女发出惊心动魄的呻吟,将我的欲火推向颠峰。
我再按奈不住心头猎猎鼓荡的欲念,不顾一切粗蛮的进入她的体中,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求得最紧密无隙的融合。
镜月公主感受到处子之身被破所带来的奇妙感觉,那是一种痛楚与极度欢畅搀杂交融的巨大冲击,几乎如潮水一般没过了头顶。
在一记低低的痛呼中,在一阵美丽的颤抖中,落英缤纷,流红如霞。
这一瞬,少女的记忆已成为永恒,封存于历史的涛波中;
这一瞬,世界化为乌有,却生出最真实幸福的天地。
“修岚——”体味中疼痛与刺激,兴奋与甜蜜的少女从心底发出最真挚深情的呼唤,星眸中隐约的泪光是因为痛楚,抑或快乐?
“轰——”一团白光在我们身上暴出,形成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五彩的流光不可思议的在我们身边萦绕流转,依稀奏出最动人的声乐。
两股原本截然不同的能量胶合在一起,如它们的主人一般缠绵交错,会聚成一股崭新浩荡的大潮,喷薄出最耀眼的光辉!
我的眼前蓦然亮起那一抹熟稔的黑色暗光,包含着千年血腥与沧桑的魔剑暗月终于真切的展示在脑海中。
她是那样近,几乎触手可及。
我体内的**伴随着能量的奔腾同时冲向前所未有的最高峰,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随之而来,令我在奇异的清醒与恍惚间,在极度的欢畅与兴奋中尽情享受浓烈的况味!
依稀,我融入白光;
依稀,我耳中听到镜月公主醉人的呻吟,感受到她的悸动与快乐。
我的眼前跳跃着一幕又一幕的影象,仿佛是那般的遥远,又无比的熟悉。
我看到自己身披黄金甲胄,挥舞着血刀冲向重重敌阵,身后是漫无边际的魔族大军。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那里?
我终于记起,那时候的我,统帅着百万的魔族大军,席卷大半夕兰大陆,涂炭生灵,睥睨四海。
我是修岚,是的,我就是千年前的魔帅修岚!
我看到我与一位绝美的女子对阵沙场,在杀气弥漫的修罗场上一颗冰冷的心却被那女子的温柔与善良逐渐融化,最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恋缘起。
她是谁?
我为什么记起她?
她可是我曾经以生命所爱的女子,是我以热血所保护的爱人——
而她却被魔王尤里西思所封印。
于是,为了解除魔王的“永生之咒”,为了唤醒沉睡的心灵,我怀抱着她冲破暗黑之宫三道封锁线,直面尤里西思!
于是,在暗黑之宫中我孤军奋战,沥血破金,展开毁灭末日的殊死一战!
左手拥你,右手持刀。
那一抹惊艳的记忆已与我的生命一起永恒。
我看到最后时刻圣剑重生,暗月呼啸。
最终,我封印了尤里西思,却终究没有能够救活她!
而我自己,亦被封印在暗黑之戒中直至千年。
于是,我开始在无边的黑暗中漂泊,沉沦在无垠浩瀚的黑夜。
不知道尽头,亦寻找不到来时方向。
没有光,没有时间,没有我的爱人与我的刀。
路,漫漫,漫漫!
我的灵魂奇异的与躯体分离,仿佛已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这时的叠翠苑中一片静谧,白色的光柱包容着我们,包容着揽镜亭,柔和的光华照亮四周的景致,无数七彩光晕环绕着光柱翱翔荡漾。
突然间从黑暗的角落中闪出四道敏捷诡异的身影,幽灵一般躲避过值夜卫士的视线,朝着揽镜亭扑来。
他们的身形如风如电,物理上的距离几乎已无法构成任何的差异。
“四位请留步!”费罗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四名黑衣人同时一惊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费罗。
他们的面上都蒙着黑纱,掩饰住本来的容貌,但仍然可以依稀看出一点端倪,尤其是那四双有别于人类的幽蓝色眼睛,分明是北方魔族的特质。
费罗一皱眉道:“四位都是魔族的高手,不知这么夜了闯入叠翠苑有何贵干?”
四名黑衣人互相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轻声呼喝,扇面似打开阵形凌空袭向费罗,竟是连话也不多说半句。
四点刀光如星,上下左右配合得天衣无缝,将费罗锁在漫天的刀影杀气中。
“原来是风花雪月,魔宫四卫!”费罗微笑道:“四位大驾光临,本人荣幸之至。”
短短一句话的工夫,费罗长剑出鞘,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挥洒,编织起一道亮丽弧光,将四人的攻势全部接下。
冲在最前头的风卫嘎嘎冷笑道:“好眼力!”手腕一翻,四尺长的兰色弯刀卷起一蓬飓风利箭一般射向费罗。
“疾风之刃?”费罗不敢怠慢,将圣骑士的实力发挥到淋漓尽致,长剑似慢实快朝上挑出,一缠一引,把疾风之刃拨向左侧却正刺向凌空扑来的雪卫。
雪卫一声低低惊呼,娇美的玲珑身躯一蜷一弹,堪堪让过疾风之刃。
费罗一声长啸,鼓荡清越的啸声足以惊醒半座圣殿城,揉身扑近,以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左右开弓,长剑挑向花卫、月卫。
“叮,叮”两声轻响,花月二卫抱刀而退,脸上血色一闪即没。
举手之间魔宫四卫的第二波联手攻势冰雪消融。
花卫寒声道:“你是圣殿弟子,怎会投身修岚门下?”
费罗一改往日温文拘谨的作风,洒脱微笑道:“你们是伦格大祭司座下四卫,又为何要夜袭叠翠苑?”
雪卫飘落到风卫身边,冷哼道:“我们要找的只是修岚,无意与圣殿结仇。如果阁下现在闪开也还来得及!”
倘若不是费罗如此扎手,恐怕四人早已将他分刃,哪容多说一句话?
费罗摇头道:“这话也是我想奉劝四位的,我们彼此也无深仇,何苦以命相拼。假如四位现在离去,我可担保所有人放行。”
原来就这一刻间,四人周围早被重重的银甲骑士包围,无数弓箭在夜色里闪烁着森寒冷光,对准着他们的要害。
风卫冷冷道:“看来是说不通了,动手!”
弓弦响动中四人再次飞起,直视银甲卫士如无物,层层刀影翻飞旋转,将费罗卷裹其中。
那些箭矢射在空中,蓦然有一道银色光华横掠,竟把数十支羽箭轻而易举的击碎!
直至银光回落到主人手中,众人才看清那居然是一支两尺长的箭矢!
那人从容自若的站在一方假山上,右手执弓左手捏箭,朝着脚下的银甲卫士和声道:“我劝你们以后都不要再射箭了,你们的箭姿和手法简直是在侮辱真正的箭手!”
“阁下是谁?”一名银甲卫士的统领惊疑不定的问道。
那人不经意的翻转手中银色的箭矢,淡淡微笑道:“能够将一支箭用的如此出神入化的,除了黑精灵族的亚赛外还能是谁?”
第十一章月夜金戈
亚赛不再理睬脚下的银甲卫士,望向在魔宫四卫包围中的费罗道:“费罗将军,如果此刻我向阁下射出一支羽箭,你可相信阁下再不可能见着明天早晨的太阳?”
声音温和如老友的问候,但谁都不敢怀疑他真有这样的实力!
费罗在风花雪月的围攻中依旧游刃有余,眼角的余光早瞥见亚赛。他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竟是黑精灵族族长,北方联盟的第一魔箭手,心头不禁一紧。
今夜月明,群魔乱舞。
难道,叠翠苑注定又将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当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当黑夜逝去以后,这里将淌满谁的血?
就在此刻,黑暗中闪起一簇幽紫光晕,一把冷烈雄浑的声音漠然道:“只要阁下向费罗射出一箭,我就有机会将你的头轰成齑粉,不知道亚赛族长信也不信?”
亚赛倏然回头,正看见库塞手持幻紫之瞳悄然无声的伫立在十丈开外的黑夜里。
亚赛顿时感觉到对方强劲邪异的杀机如潮水一样涌来,激得体内警兆突起。他眼眸徐徐紧缩,宛如两道针眼闪着冷光凝视库塞。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刹那交错,竟似有两股无形的力量重重迎面撞击在一起!
仿佛,有火花。
“库塞?”亚赛从嘴唇间吐出冰冷两字,徐徐转身。
“不错,就是本人。”库塞冷哼道:“就让我见识一下黑精灵族族长的魔箭绝技吧。”
亚赛深吸一口气道:“没有想到阁下也成为了修岚的走狗。”
“彼此,彼此。”库塞并没有被他激怒,嘴角似笑非笑的回答道:“阁下不也是伦格的爪牙么?”
亚赛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与库塞迎面对峙。
风,从他的脚下流淌过,轻卷起一团若有若无的银白云岚,环绕在他修长身躯的周围。
气势渐起,杀意正浓。
他的身形蓦然一晃,竟如空气般在库塞的视野中消失,只留下那团飘荡在夜色里的淡淡银白光雾,随风而散。
库塞眼中寒光暴闪,沉声低吟魔咒,强大的灵觉紧紧追索对手的气机,猛的一记低吼,手中幻紫之瞳高高举起斜指虚空。
“轰——”一蓬紫色光团破空而起,拽着冗长的后尾宛如流星一般掠向天宇。
半空中亚赛的身影突现,以超乎极限的速度张弓出箭,银色的羽箭挟着尖锐啸声“砰”的撞击在光团上。
玉石俱焚,绚光四溅。
大地都似乎受到惊瑟,发出微微战栗。
“再接这一箭!”
亚赛的声音刚响起,第二支羽箭已经撕裂浓重的夜色,掠到库塞胸前。
箭色朱红,隐约鸣响着厉鬼的嚎叫,漫天戾气混合着血腥味道充斥激荡。
“厉魄血咒?”库塞的心中一沉,幻紫之瞳横亘胸口,催动着体内魔气将光华放至满盈,竟传来隐隐雷鸣声。
“砰!”
血箭射中幻紫之瞳顶端的水晶球,碰撞出夺目耀眼的银红光华,一团散发自幻紫之瞳的浅色雾气深深笼罩住库塞全身。
库塞被强劲的气浪震的身躯一摇,双手飞速转动魔杖,将血箭一引一牵吸附在水晶球面上卸去气劲。
不防背后一道阴寒刺体,灵觉中警兆迭起,竟是又一支银色小箭无声无息掩袭而到。
而以他的目力,居然也没看清亚赛是如何射出这第三支箭!
这一箭,在黑精灵族中正是被称为——
“隐箭!”
库塞来不及回身,但他毕竟是魔师级别的人物,非比寻常。
千钧关头,库塞将吸附在幻紫之瞳上的朱红血箭猛一回拨,擦着耳朵朝身后射出。
那血箭宛如生着眼睛,箭尖正撞上隐箭箭头!
就如亘古等待中的不期而遇,两支充满魔性的箭在瞬间的交集里绽放彼此最浓烈的生命!
“叮”的声脆鸣,血箭被激射斜飞,隐箭去势微微一滞却还是朝库塞迫来!
库塞就凭借行险争取到的丝毫时间差掉转魔杖,焕发出一蓬光雾。
那支隐箭刚一进入光雾的笼罩范围,从箭头开始直到尾羽迅速融化不见,宛如被蒸发了一般。
但隐箭在幻灭前所爆出的最后一蓬银雨却破出光雾,一大半刺中库塞!
库塞宽大的魔法袍服骤然膨胀,鼓动着猎猎冷风,硬生生接下千百丝的银雨气劲。
“嗤嗤”连响,袍服渐渐凹瘪,不少地方露出灼焦的黑痕。
库塞闷哼一声,脸上血色一褪又复,但那刹那的苍白和瞬间的目光暗淡已落在亚赛眼里。
“你受伤了,库塞魔师。”亚赛微笑道:“不过能够接下我三箭而屹立不倒,已属难能可贵。看在这点上,只要阁下现在退走,我可以放你离开。”
库塞高大的黑影冗长拖曳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喘息嘿嘿冷笑道:“亚赛,你得意的太早了。”
“哦?”亚赛面不改笑容的问道,却发现库塞嘴角的冷笑是那么诡异。
他心头顿觉不妥,却又说不上是为什么。
只是觉得库塞的笑是那么邪异,目光是那么妖艳,手中的幻紫之瞳是那样的绚烂,静静在黑夜里一明一暗。
一明一暗—
不知道是为谁而明,也不知道是为何而灭?
好象星辰的眼睛,徐徐,规律的闪烁。
到永恒。
库塞的眼睛中燃烧起一簇幽蓝冷焰,就象是乱坟场中闪烁的鬼灯,紧紧盯着亚赛的眼神,用嘶哑而缓慢的声音道:“你累了,亚赛——”
“我,累了?”木然望着库塞的邪异笑容,亚赛的神志一阵恍惚,喃喃的低语道。
在他因击伤库塞而稍露得意之色时,对方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施展出海宗密法移魂夺魄。
以亚赛的实力根本不应该这么轻易中招,可惜他以为胜券在握,更当中了隐箭箭气的库塞不过尔尔,未免流露出大意麻痹。
这正是顶尖人物的大忌,而库塞又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是的,你累了——”库塞梦幻一样的声音送入亚赛的耳朵中,令他的灵觉更深的沉睡。
亚赛的目光越来越变得浑浊呆滞,对于身旁的动静已然充耳不闻。
手中的弓凝固在半空,颤抖的箭头却再找不到射出的方向。
库塞一见时机已到,再不迟疑,幻紫之瞳汇聚起一团冷烈光球排山倒海一般朝亚赛压去。
然而亚赛毕竟是黑精灵族第一人物,尽管中了库塞的移魂之术,内心依旧藏有一丝灵性不泯。
在幻紫之瞳杀机的刺激下,昏沉的灵智近乎本能的觉醒,眼睛中蓦然射出一团凄厉的黑色光焰!
就如同地狱的火在燃烧,释放出无数幽怨的厉灵。
“啊——”一口殷红鲜血从他的嘴中喷出,弥漫的血雾预示着他的潜意识已觉察到危机,不顾冒着震伤经脉的危险唤醒体内魔气,重新恢复自己的神志。
“嗤嗤嗤——”亚赛左手魔术一般变出三支墨黑铁箭,强忍着要喷出第二口热血的冲动催生魔气,将三支羽箭同时张弓射出。
一气呵成,天法自然。
但明明是同一时间射出的三支箭,在空中滑行的速度与路线竟迥然不同。
最快的一支羽箭笔直射向光球,眼看要接触到时却猛的暴开一团黑光,“轰”的撞击在光球中央。
光球发出一阵颤动,“嗡嗡”的鸣响继续朝亚赛轰来。
但第二支以弧线滑行的羽箭已从侧面射到,它在光球由于前次冲击产生震颤的刹那破过球体从另一头穿出,诡异的拉出一条冗长的紫色光尾,竟是将幻紫之瞳的能量吸附而去!
淡紫的光球色彩一黯,体积也迅速减小,可去势依旧强劲。
这时,第三支箭终于到了。
竟是从高空掠下,以四十五度的不可思议角度势如破竹的插进光球!
“轰!”黑色的羽箭在光球中央爆裂,形成一团浓黑的光雾,又内而外的膨胀爆炸。
淡紫色的光球终于在这最后一波力量的冲击下支离破碎,幻化成无数细小的光片在空中激散粉碎。
光球破碎时候距离漂浮半空的亚赛不过还有三米的距离!
亚赛松了一口气,“哇”的吐出第二口血。
咫尺天涯,他终究扼住了死神的咽喉。
血溅花残,云破月来。
库塞暗叫一声可惜,但他也明白能够取得这样的成果已属侥幸,如果刚才不是对手大意,现在吐血的该是自己。
他知亚赛实力强劲,决不能容对方缓过这口气来,于是一声低吟幻紫之瞳打出三道火龙一样的紫光,上下左右不住翻腾交错,气势汹汹迫向亚赛。
亚赛气血未复,目光充满怨毒与杀机瞪向库塞,冷哼道:“恕不奉陪!”身形一摇已在数十米之外。
库塞好不容易击伤对手,怎肯容他轻易脱逃?
何况魔门行事素来讲究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当下哈哈一笑道:“你走的了么?”纵身持杖蹑踪而上。
两道鬼魅一般的影子一前一后飞射过叠翠苑中的重重院落楼宇,犹如星丸跳掷,朝着西面逝去。
蓦然,库塞手中的幻紫之瞳一亮,半空中猛响起刺耳的金属啸声,一对银白金轮分从左右射向他的双肋。
轮声如咽,寒气凝霜。
周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甚至比冰还冷!
亚赛似乎察觉到援手已到,亦停下脚步站在一栋楼宇的檐角上一面调匀呼吸,一面冷眼旁观。
“啸月宝轮?”
库塞一记冷叱,幻紫之瞳左右开弓,在间不容发中拨开双轮,翻身落回地面。
幻紫之瞳轻轻低鸣,表面一闪一闪蒸腾着几乎用肉眼无法察觉的一丝丝淡蓝水汽。
啸月宝轮在空中滑翔过两道弧线,落回主人的手中。
空翔出现了。
一袭血衣,在深夜里看起来是那么桀骜,那么冷酷与孤独。
他站在另一面的飞檐上冲着亚赛讥笑道:“刚才我要先出手,你偏是不肯,结果如何?”
原来他早隐身一旁,见到亚赛遭遇险情竟是忍着不救。
亚赛专注调息,只哼了声表示心头对空翔讥笑的不满。
库塞迭遭强敌却毫无惧色越战越勇,嘿嘿一笑道:“原来你们都来了,卡巴托又在什么地方?”
空翔回答道:“他自然是去找你的主子索命去了,这里有我对付阁下已经足够。”
库塞深吸一口气道:“黄乳小儿也敢说大话,老夫倒想看看最后是谁先倒下。”
空翔哈哈大笑道:“废话少说,接招吧!”啸月宝轮在手中一翻飞驰而出,声势比刚才一次更加惊人。
就听见有一把清冷动听的少女声音道:“库塞魔师,这家伙就交给我吧。”
安姬思冷艳绝伦的身姿从另一面屋宇后飘飞而来,凌空踏波仪态万千。
她玉手轻抬取下秀发间的金凤钗从容一挥,金钗蓦然幻化作一羽流金火凤唳鸣直射啸月宝轮。
漆黑的院落楼宇被这团火照亮,火红的光芒混合着金色的柔华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那么诡异无常。
凤鸣于天,雷动山川。
空翔暗吃一惊,抢在流金火凤之前飞身收回宝轮。
他凝目端详安姬思,不禁眼前一亮,嘿然笑道:“原来是天宗宗主驾临,我在北方就曾听说宗主艳名,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正好亲热亲热!”
对着空翔有意激怒自己的轻薄言语安姬思面如冰霜,纤手一扬召回流金火凤,漠然道:“同是兽人族三大部落的酋长,可惜阁下比起狼王加奈特实在差的太远,跟你动手只怕污了本人的金钗。”
空翔焉能不晓得这是安姬思存心激怒自己,但他素来自负,除了特鲁、伦格有限几人谁也不服,更何况是一向与自己明争暗斗的夜狼部落酋长加奈特?
当下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寒声道:“今晚我非杀了你不可!”
安姬思不以为然的回答道:“你有这本事就来吧,何必站在那里说废话?”
空翔双翼一振冲天而起,手中的啸月宝轮低低呜咽。
安姬思全神贯注的以灵觉锁定空翔,手中金钗振翅欲飞。
两人遥遥对上,却谁也不愿意再抢先出招。彼此一面积蓄气势,一面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只是,风越来越冷!
那边库塞冷冷望向亚赛道:“亚赛族长,我们再斗第二回合吧!”魔杖高举,漫天罡风四起,强大的杀气潮水一样汹涌向对方。
亚赛的内伤未复,心中不禁苦笑道:“看来伦格大祭司说的不错,修岚手下的部属果真难缠。上一次的机会没有抓住,这趟不晓得是否能够乘他箭伤未愈顺利得手?只是,多洛丽丝大人所说是否属实,为什么伦格大祭司如此急于杀死修岚?”
这些疑惑他已没有时间去多想,库塞强横的攻势已然杀到。
这个时候,他还不晓得,遭遇麻烦的除了他和空翔之外,还有卡巴托。
在亚赛退走后,费罗的心中顿时一松,风花雪月魔宫四卫在他排山倒海的攻势前已经出现不支,只在顽强的苦苦支撑。
他不晓得揽镜亭为什么会被一团光柱所包围,更不知道主人与镜月公主在其中究竟是怎样情形,为什么如此危急关头还不出现?
但身为标准的贵族骑士,费罗心头无论有多少问题也明白必须坚守一个信念——只要自己活着,就决不能让敌人逼近半步揽镜亭!
只是自己尚在魔宫四卫的包围中,如果再有对方高手出现,一般的银甲卫士又如何拦截的下?
然而他担心什么,便会来什么。
在这黑暗中,隐藏着的敌人正窥觑蠢动,随时从四面八方涌来!
宛如一个响雷在半空中炸起,一名身躯几乎完全**的巨汉大吼一声,抡起风轮一般的巨斧横空出世,狠狠劈向揽镜亭!
闪族族长卡巴托。
费罗大吃一惊,想要阻止无奈被魔宫四卫死死缠住不放,只能眼睁睁看着弑神之斧轰向白光环绕的揽镜亭顶。
暴怒的巨斧在空气中剧烈摩擦竟产生了一串亮丽的火花,一往无前的劈落!
那气势崩山裂石,足以砸碎伫立万载的高山!
“叮!”斜刺里递来一剑,轻盈精准的点击在斧柄当中,发出悦耳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看似毫不着力的一剑,竟然让卡巴托双手一震,巨大的弑神之斧不由自主荡了开去,轰然落到空处。
卡巴托一阵气血翻腾,赶紧收身防御,却见对方悠然飘落,并没有乘机发动反攻。
卡巴托横斧睥目打量险些令自己吃了大亏的对手,微喘一口气问道:“阁下来自圣殿?”
那名男子含笑从容回答道:“阁下是卡巴托将军么,普奥久仰大名了。”
“普奥?”卡巴托一怔,问道:“阁下不是嘉修陛下的近侍?”
“是,”普奥回答道:“原来卡巴托将军也曾听说过我。”
“那是当然,”卡巴托道:“我们这次潜入圣殿城,自然要把蒙思顿所有重要的情报尽数掌握,其中自然不会遗漏了关于阁下的资料。不过——我不明白你不在皇宫,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奉命在这几天暗中保护修岚陛下,其实这也是拜诸位昨天的袭击所赐。不然此刻我该已安然入睡了。”普奥微笑道:“不如阁下就此退走,我们各自回屋去大睡一场,等天亮再打如何?”
第十二章魔主归来
没有想到普奥的幽默感丝毫不逊色于德博,听的卡巴托这个浑人一怔,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好半天他才摇头道:“不行,我是奉伦格大祭司的命令一定要在今晚杀死修岚,决不能等到明天。要知道他身上中了亚赛的末世浮咒无法承受剧烈的能量冲击,但每过一天伤势就会好一分,我们得手的机会也就越小。”
普奥听的暗惊,扫了眼连他的目力也无法穿透的白色光柱,心里苦笑道:“原来修岚陛下负了这么重的伤,难怪不肯说出。可现在这要命时刻他跟公主殿下躲在亭中不晓得又有什么古怪,总不成——”
想到这里他叹息道:“卡巴托将军,既然这样我们是非动手不可了。”
卡巴托心道:“我和亚赛、加奈特两人都已暗中商量过暂时不取修岚的性命,以求证多洛丽丝大人所说。但这样的内情又怎能告诉外人?说不得,只能跟普奥硬拼一场了!”
他将弑神之斧在地上重重一杵道:“就是这话!”侧身欺近,倒拽的巨斧猛的弹起扫向普奥面门。
沉重的巨斧在他手中犹如绣花针一样灵巧,幻化出真假莫测的重重斧影,将普奥的上身全数笼罩。
罡风激荡,发出“哧哧”的破空之音。
普奥沉吟一声,右腕翻转,长剑在胸前画出一个有一个的圆圈,或大或小,或正或斜,环环相扣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叮叮连响不绝,偶尔夹杂着几声爆裂的气劲沉鸣,一剑一斧刹那中交锋百下。每接一二十斧,普奥便向后退上一小步,转眼已是七步,更在泥地中留下整齐划一,有如刀削的七个足印。
弑神之斧丝毫没有衰竭迹象,越舞越疾,到最后已完全看不到斧影,只有一团风轮般的光团在不住舞动。
普奥的灵觉牢牢锁定巨斧运行的轨迹,长剑总能在电光石火里寻找到准确的切入点,轻盈的点开每一斧的轰击。
他知道对方气势正盛,因而有意避其锋芒,守侯时机。但没想到卡巴托的气劲竟是这样悠长,一连劈下一百六十多斧依旧气势如虹!
八步,九步,十步——
普奥足下的脚印渐渐变深,而卡巴托的面庞也涌起一层血红之色!
“叮!”
普奥的长剑终于寻找到一丝稍纵即逝的缝隙,快逾惊鸿直略而出,精确的点击在光轮正中的斧尖上。
卡巴托如遭电击,闷哼一记抱斧飞退,浩荡的一波攻势至此而绝。
普奥的身躯亦是一阵摇晃,身上的衣裳猛地片片飘落,一条条的飞散在尚未消尽的罡风中,却露出最里的那件雪白内衣,隐约透出几缕血痕。
卡巴托狠狠将巨斧一杵,稳住身形,喉咙一动,嘴中吐出一小口鲜血。
殷红的血滴落在泥地里,轻轻的渗透扩散。
“好剑法!”卡巴托平复呼吸赞叹道:“圣殿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普奥微微一笑,回答道:“阁下也是一样,如果你能再多坚持劈出十斧,我现在便不能再站在这里。”
“可惜我不能,”卡巴托坦然道:“幸好你只出了一剑,要再有第二剑,我恐怕只有倒下的份。”
普奥淡淡而笑,说道:“承受了阁下两百四十七斧的攻击,我还有能力发出第二剑么?”
两名当世高手相隔数十米,遥遥相望,忽然心头不约而同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意。
但战斗,仍然也必须继续!
所有的决斗都在如火如荼的持续,一百多名银甲卫士团团守卫着揽镜亭,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看见,高声叫道:“什么人,快停下,再往这里走格杀勿论!”
只见一名身材瘦小的黑袍老人,手里持着一支一米多长的魔杖,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朝着揽镜亭走来。
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也不晓得他是从什么地方进来,就好象凭空在苑中多出这么一个人。
他的头发雪白如银,长长的披到腰际,苍老的面庞上布满皱纹,一双幽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簇鬼焰似的光芒。
银色的魔杖顶端镶嵌着一颗青色宝石,浑圆通透,隐隐散发着妖艳的光晕,一闪一闪照亮着老者的面庞。
对于那名银甲卫士的警告,老者恍如未闻,不疾不徐迈着沉稳的步履朝着揽镜亭接近。
“站住!”有一名银甲卫士叫道,手中的弓箭平胸举起,对准来人。
老者没有说话,仅向他微微一笑,那银甲卫士的神志一阵恍惚,犹如中了魔咒一般木然走出阵列,任背后的战友呼叫也毫无反应。
当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身体突然一晃,脸上露出与老者类似的笑容,嘴角溢出一缕黑色的血丝,直挺挺朝天仰倒,再没有起来。
“恶魔!”银甲卫士们愤怒的叫道,数十支羽箭挟着复仇的火焰射向老者。
黑袍老者的眼睛猛然一亮,竟发出不可逼视的绿色光雾,那些羽箭刚一进入绿雾的范畴立刻消失无影,根本无法接近到老者身前。
老者的嘴唇轻轻一动,发出一串刺耳冰冷的笑声,仿佛有千万钢针钻进了银甲卫士的耳朵里,令他们呻吟着不由自主扔下手中的武器抱头挣扎。
非是他们无能,而是由于他们所面对的是这世上最可怖的恶魔之一。
“伦格!”
一记清冷的低喝平空响起,顿时掩盖过老者所发出的刺耳尖笑。
老者的身形一震,止住笑声抬起头,目光落到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名黑衣女子身上。
同样的黑衣,同样的邪异。
四道比雪还冷,比剑还利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多洛莉丝大人,果然是你!”伦格的脸上惊讶之色一现而隐,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杀机。
“如果不是我,又有谁还能揭穿你和特鲁的阴谋?”多洛莉丝漠然道:“你居然敢冒犯魔帝,地狱之门已向你敞开!”
伦格嘿嘿冷笑道:“不必吓唬我了,多洛莉丝大人。艾欧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现在存活的不过是他的影子而已。即使他还活着,那又能怎么样?如今的北方联盟早已不是当年的魔帝天下,你太愚蠢了。”
“愚蠢的是你们!”多洛莉丝平静的说道:“忘记了当年向魔帝所立下的誓言,也忘记了当年你们是如何的卑微不堪。如果没有他,你和特鲁都只不过是两条默默无闻的可怜虫罢了。”
伦格隐现怒色,哼了声回答道:“不要再提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对我们有什么恩情!如果不是他,我早该得到了一切。在他的眼里,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无用的走狗而已,他早该死了!”
“所以你想杀死修岚,因为你已知道他就是魔帝的传承者。因为你害怕他的出现将威胁到你的权势,威胁到你的地位,所以才不顾一切的想杀死他,永远根除这个后患?”
“算你说对了,可你又能怎样?”
多洛莉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扫向揽镜亭的另一个方向道:“加奈特酋长,你不是也早已到了,为什么还不露面?”
一声长笑响起,狼王负手从阴暗里走出。
“多洛莉丝大人,久违了。”加奈特遥遥立定,整个身躯好似溶入了黑夜,孤傲而笔直如标枪的伫立着。
“都是老熟人了,不需要太多客气。除了大熊部落的高赫酋长,兽人族中最著名的三王今晚居然已到了两人。”多洛莉丝淡淡说道:“加奈特,你也是来杀修岚的么?”
加奈特向着多洛莉丝微微一躬身道:“是!”
“为什么?”多洛莉丝质问道:“当年如果不是魔帝,你的夜狼族早被魔族吞并,我没有料到你居然也会与伦格这样的败类同流合污。”
加奈特悠然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艾欧陛下的确曾经有恩于夜狼族,但如果他重生了,在今天来说却未必是北方联盟和夜狼族之福。”
“我明白了,”多洛莉丝冷笑点头道:“你们都害怕他重新统一北方,令你们失去今日的地位和权势,对么?”
加奈特没有说话,仅是点点头。
“既然这样,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多洛莉丝徐徐说道:“看看你们这二十年长进多少,是否已配成为我的对手。”
加奈特嘴角流露一缕苦笑道:“多洛莉丝大人,我实在不愿意与你动手。”
话音没来得及落下,揽镜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一记轰鸣。
强烈的白光有如潮水向四周扩散,将整个庭院照耀得象白昼一样通明,半天的天空闪烁着乳白的光辉,无数七彩光晕纷飞乱舞,绚丽如九月的落英。
我的脑海产生一股撕裂似的疼痛,眼睛一亮电射出骇人的黑色光芒。
只是这目光中竟搀杂着一丝柔和与情感。
怀中的玉人忘情的低吟,我的生命精华伴随着突破颠峰的能量一同融合入她的**,从此再无分你我。
所有的禁制与等待都在这刻消除;
所有的宿命与征服都从这刻开始。
我知道,经历了千年的漂泊,我回来了!
不是比亚雷尔的王子,也不是魔帝艾欧。
我就是我——修岚!
一层黑色的浓光从我体内流淌而出,沿着我**的肌肤不断覆盖变换,从胸口向头部,向小腹,到四肢,一层由暗光铸就的盔甲瞬间完成,严丝合缝的穿在我的身上。
“呼——”
大风高歌,身后一件红光编织的斗篷迎风招展,掩蔽半边天空!
镜月公主在我的怀中露出恬美舒畅的微笑,轻声道:“修岚,我们果真不可分离,从千年以前就是这样——”
我知道,她体内的暗月印记已经打开,与我一同欣赏了种种深藏在封印中的记忆,那一千年的故事和悲欢,等若已成为另一个我!
我们各自体内的能量正水乳交融,突破着人类的极限,达到比大魔师与大贤者更加深远的境界。
这一切的奇妙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述,却如此的刻骨铭心,真切清晰。
没有弹动半根手指,满地的衣裳悄然而起,竟如有无形之手控制着一样穿上了她的娇躯,一旁的流金圣剑镝鸣,剑在鞘中却冲天射起淡金色的光华!
在我手上游动的黑光循环一圈会聚到我的双手之上,发出熠熠的光芒。我轻轻合起手,用低沉而冷静的声音道:“无论生与死,无论光与暗,我都与天地同在!将黑暗予我,我令它永生;将光明予我,我令它自由——”
“叮——”
从我的手中,升起一道暗红色的光刃,弯弯如残月,漫天的腥风血雨铺面而来。
是夜的欢呼,是暗的大笑。
如月光刃轻轻颤动着丝丝光华,依稀有万千怨灵的嚎叫。
白光散尽,黑暗重来。
我轻轻一挽镜月公主的香肩,走出揽镜亭。
当我的脚步刚踏上泥地,背后的亭子轰然倒塌,成为永远的遗迹。
所有的打斗都已经停止,伦格惊异的望着我手中的光刃,以难以置信的声音低吼道:“怎么可能,魔剑暗月?”
多洛莉丝冷笑道:“伦格,你完蛋了。”说着轻轻抬起右手,掌心泛起一蓬兰色光团。
我阻止道:“多洛莉丝,让我来解决。”
我松开镜月公主,在伦格对面魔神一般伫立,无边的气势与呼啸的罡风将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带着比死更压抑恐怖的气味。
一层暗黑色的光焰在我的身躯外蒸腾,喷薄着,这是能量漫溢的迹象。
另一层血红色的光晕在黑焰里燃烧跃动,犹如肆虐的地狱之火。
“修岚——不,该是艾欧,”伦格迅速的平静,全身积聚着庞大的能量,凝视我说道:“你还是复活了。”
“你不是一直想杀死我么?”我的声音平淡冷漠,却渗透着慑人的威严。
伦格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手中的魔杖,冷静道:“看来,你我之战已经势在难免。”
我的眼眸深处蓦然爆起两簇电光,仿佛锋利的黑色光刃刺入伦格的躯体。
伦格浑身不由自主的一震,魔杖在强大的压迫刺激下低声嘶鸣,散发出一蓬青光。
从他的眼睛深处,我清晰的看见那一点隐藏的惊悸,甚至触摸到他心底的怯意。
在我惊人的气势打压下,伦格能够笔直站住已属不易。
我的嘴角掠过一缕轻蔑的讥笑,淡淡道:“不必挣扎了,伦格。让我赐予你永生,到地狱继续你的罪恶吧——”
我的双手合握起暗月,悠长的低吟,缓缓将暗红的魔剑举过头顶,抬步逼近他。
“铿!”步履稳健坚实,落在泥地中竟有金石击撞的声音。
“铿!”再是一步,宛如死神的号角吹荡在所有人的耳中。
苑中一片奇异的静谧,没有人说话,话语这刻失去任何意思。
只有罡风与气流的摩擦激荡声,在低空徘徊回旋。
出奇的,加奈特只远远的站着,丝毫没有准备援救伦格的意思。
任谁都可看出,伦格在气势上已被我完全压倒,如果不是已被我牢牢锁住气机,他或许早就准备抽身而逸。
然而威震北方的狼王只静静伫立在远处,似乎伦格的窘迫与危机同他毫无关系,甚至嘴角还蕴藏着一丝莫名的冷笑。
即使他出手,其实也改变不了伦格的命运。
我的信心已膨胀的极点,拥有暗月的我,足以睥睨天下神魔!
何况,另一边尚有镜月公主与多洛莉丝的存在,更令加奈特不能妄动。
“铿!”第三步——
每跨出一步,我身周的光焰就浓烈爆涨几分,眼光却更冷,更深。
体内的暗黑能量早突破了我能够想象到的颠峰,就好似与身周的天地融化在一起,让无穷浩瀚的黑暗力量尽为所用,从此取之不竭,操杀万物。
“轰——”
我的眼前浮现起暗黑之宫门前的那段文字——
“万般皆可杀,天地为绉狗。”
心头顿时涌起无限的杀意,凝视着伦格,冻结住黑夜。
时间在静止,等待着千年以来最惊天动地的一击。
空间在颤抖,整个大陆的中心仿佛就在我每一步的下方。
暗红的光刃,血红的披风,飞舞的长发,构筑成一幅所有人难以忘怀的壮烈场面。
独独对伦格来说,这是他最后的记忆。
他或许在后悔不该惹上我,或许更加后悔的是没能早一步杀死我。
可惜任何事情都没有假设,更不存在预演。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愿回到千年以前的暗黑之宫,再次挑战魔王尤里西思!
“修岚——”伦格发出一记近乎呻吟的低吼,魔杖顶端的宝石将能量汇聚到满盈,嘴唇中急速念动的咒语,眼睛里流露出的冷酷,分明是要再作最后的一搏。
“铿!”当我迈出第四步的时候,伦格双眼陡然亮起璀璨妖艳的绿光,手中魔杖斜斜指向天宇,低声喝道:“血魂青雷——”
“喀喇喇!”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雷声,一团青色光华自魔杖冲天而起,在半空化作滚滚雷电轰射向我的头顶,方圆百多米全部在那青影蒙蒙的笼罩中。
殷红如雾的怨灵幽魂从青色雷电中打开异空间的大门,呼号鼓噪着,如千军万马,如山崩海倾,幕天席地由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刹那里,我已被包围在弥漫的杀机中。
多洛莉丝脸色微微一变,提醒道:“是魔宫终极绝杀,快退!”纤手一翻已多了面黑色小旗,她拿在手中轻轻一抖,片片层云横空卷起顿时将青色雷光挡住,但也仅这一面而已。
另外几个方向,躲闪不及的几十名银甲卫士几乎同时被青雷劈中,连声音也来不及发出便蒸发在蒙蒙光雾里。
我屹立在风暴中央,轻蔑的一记冷笑,暗月在我的头顶微转几圈,一股黑红相间的飓风骤然形成,起初直径不过一米,但在我的能量催动下迅速膨胀,不断吞噬着四周的空间。
飓风在我头顶旋转呼啸,万千被伦格释放出的怨灵幽魂惊恐的尖叫着被吸入深不见底的飓风风眼里。
青色的雷光在风的涤荡下象霜露之于太阳,飘散,消融。
伦格惊异的望着我,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简单的一手,就破除了他的血魂青雷。
已经膨胀到数十米长的飓风形成了一道盘旋在我头顶的风柱,暗月轻盈朝前一点,那风那光排山倒海一样涌向伦格。
天地神威,不过如斯。
伦格发出一声闷哼,竭尽所有催动着魔杖的能量,瞬间又在他面前筑起一道半米厚,三米高的青色光盾。
不断是能量撞击声,不断是气流摩擦声。
光与光交织,风与风激荡。
青色的光盾渐渐变薄,由半米而四十分,进而三十分——
时间在飞速的流逝,可在伦格心中却是那样的漫长!
仿似那红黑两色混合着的飓风吸走的不仅是他的魔法,更有时光。
是多久?
飓风终于减弱,失去了原有的威力,如同今晚的清风一样流散在空气中。
而伦格面前的光盾,也仅剩下不到二十分的厚度!
我迈出了最后一步,他的窘迫,他的狰狞,和他的绝望透过青色的光影清晰可见。
我向他微微一笑,那么柔和自然,就象是最后的慰问。
暗月无双,红色的是火,黑色的是光。
我举起它,体内的能量已达颠峰!
一道血红的闪电掠过夜空,隆隆闷雷砸响在大地上,那是暗月在咆哮。
“铮——”
如应斯响,魔剑毫无花巧的劈落向光盾,却是那么不可一世,一往无前!
咫尺还是天涯?
暗月从我的手中劈落。
带着那狰厉的呐喊,带着那浓烈的暴戾。
还有几许往昔的峥嵘,最后全化作惊天动地,羚羊挂角的传说一击!
“轰!”
暗月的锋刃劈在光盾中央,青色的光影退潮一样朝两边散去,暗红色的魔剑睥睨直入,竟然毫无停顿的切开光盾。
身影交错,我伟岸修长的身躯从伦格身旁掠过,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变,暗月依旧高举在胸前,斜斜朝着虚空。
它低低的鸣叫着,兴奋而舒畅。
仿佛是胜利者在凯歌欢呼。
身上黑色的光铠流动着火焰一样的光,映射着我平静如花岗石一般的面庞。
“当!”
伦格手中的魔杖一断为二,清脆的坠落在泥地里。
他的身躯一动也不动伫立在原地,满头的银发被风吹起,一丝丝的飘荡在静谧的夜里。
他的嘴唇动了一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最后变成一抹奇异的微笑。
“砰!”从他的体内突然暴出一团血红的暗光,将他的**和灵魂在这膨胀的光华里融化,碾碎。
当今晚一股清风吹过伦格原先站立的地方,那儿已经什么也没剩下。
惟有断裂在地的魔杖无力的黯淡着。
我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心底的杀机风消云散在明月清风里。
但依旧是有无限豪情激涌上心,禁不住仰天而啸——
我要引四方雷动,我要令八荒臣服!
从比亚雷尔到蒙思顿,从大陆到海洋,我的目光直向无穷的极限——
预告
在结束费罗订婚仪式的第二天,修岚便回返比亚雷尔。但就在这时,北方联盟经过精心的准备,悍然发动了对帝国的侵略,锋芒直指蒙思顿东疆。
十万兽人族大军如潮水一样杀来,金沙公爵不幸战败,帝国局势岌岌可危。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面对北方联盟咄咄逼人的态势,修岚又将何从选择?
精彩摘录:
——我迈出了最后一步,他的窘迫,他的狰狞,和他的绝望透过青色的光影清晰可见。
我向他微微一笑,那么柔和自然,就象是最后的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