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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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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第七封印》    作者:纳兰贞


                                    赛拉飞尔、银发少年同时一怔,双手往下疾探,要想再一次逮住这两只巨蛙,却不料海面上突然间喷出两大道水柱,毫不容情地扑面打来!虽说他两人动作快极,只一闪便将两大蓬海水全给避了开去,但巨蛙们遇到了水,溜得只有更快;一会儿水雾散化之后,海面上浪静波平,月光皎洁,已经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赛拉飞尔重重地在自己掌心里捶了一记,懊恼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布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居然还是没能将娃蒂给拦回来!虽然说水妖精们现在一定在竭力追踪,但根据他自己和沙帝斯们交战的经验来看,水妖精要想对付这几只大蛙,是一点用处也不会有的。然则现在该怎么办呢?娃蒂、娃蒂还支持得下去么?

            才刚刚想到这个地方,海面上泼辣一声,一个发色殷蓝的美人鱼在水波间探出了半截身子。赛拉飞尔一拉银发少年,二话不说便飞了过去。

            "不要担心,赛拉飞尔陛下,"说话的是水妖精的长老芙瑞儿,一个清丽而稳重的美人鱼:"娃蒂陛下安好无恙。方才拦截那些喀尔提的时候,我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方岩板被包裹在结界里头,一滴水也没沾到!""谢天谢地!"赛拉飞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紧绷了七八个时辰之久的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急着要把她给截回来了。那些喀尔提……""放心罢,跑不掉的。所有的水妖精都在留意它们的动向呢。"芙瑞儿微笑着——一个有些期待、有些悲伤的微笑;那是当然的,因为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每一个水妖精都已经知道,这些巨蛙和水封印有关了,而水封印一旦解开,于今还逍遥自在的水妖精里,能有多少留得下来呢?想到这个地方,赛拉飞尔无言地垂下了眼帘。反而是芙瑞儿仰起脸来笑了。

            "从这片海域到浮岛路途遥远,在这一带活动的水妖精,包括我自己在内,要想亲眼看见封印被解开,大约是没有可能的了……"她微笑着说,开始没入海波之间:"再见了,赛拉飞尔陛下,请保重。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闪着银芒的鱼尾潜入了海洋深处,回到她原来栖息的海域。拦截娃蒂的行动既然已经失败,而且也已经没有必要,则水妖精们也就不再耗费多余的气力了。到如今剩下来的只是静守——各自停留在各自的领域之中,一捕捉到喀尔提的波动便将之传播出去。

            关于这一点,大蛙们当然不会知道。虽然知道或不知道,对它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它们顾忌的并不是水妖精,而是"那个鸟人"和"那个银毛的小子"——尤其是那个银毛的小子。因为后者会用火,应付起来要麻烦得多。

            就为了这个缘故,大蛙们一路朝水妖精的圣地浮岛行进的时候,全部都潜行于水底,一般不肯探出海面去。虽然水底有水妖精在——但是,哼哼,区区几水妖精,何足道哉?冲出重围的时候,咱们兄弟只稍稍加一把劲,可不就把她们全给抛得远远的了?

            经过了出海口那一场纠葛,大蛙们早把"娃蒂生病"这码子事给丢到了九霄云外,自然也忘了要把她浸到水里头去这码子事了。但是离火之谷越远,娃蒂病中不安的状态就越明显。丁多拉拉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叽叽咕咕跟她说话,都半点用没有。小家伙转了半天,不敢再和大蛙们求救,摸摸身边的龙剑,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间唱起歌来:用我的一生为你织梦,将星子串成坠饰好闪烁在你发中;用我的一生伴你翱游,驱策着日弧飞越六个王国的领空。

            所有的香花都将为你开放,严冬永远隐藏了行踪……

            奇怪的事发生了!即使深陷于昏迷中,即使在冰寒中冻得全身发抖,丁多那细致婉转的歌声一开始流泄出来,娃蒂的呻吟声立时明显地转弱了下去,不安的反侧也显着地平息了许多。丁多高兴得大眼睛闪闪发亮,唱得越发起劲了:挚爱的恋人啊,为见到你月百合一般的微笑,我愿意许诺你一千种彩虹……

            推着岩板急速前进的大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气。

            "那是什么?传承者在念些什么?""姆,姆,姆……"方头蛙眉头紧皱,努力追想:"这个东西我们以前好像听过?这个东西咱们兄弟应该知道才是,这个……这个,这个咱们学过的东西太多,一下子记不起来了!""这个东西,"珠背蛙想了半天道:"好像叫作……歌?是不是?""没错没错,歌,就这个名字,一点没错!"方头蛙大喜道:"可是,可是这个歌跟咱们以前听的好像不大一样?

            我记得……我记得好像是……对了!"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之后,他猛可里拉开嗓门冒出两句歌来:"山砖重煮于大地,月光哀怜着水兵,""好像不是这样耶,头子!"哇哇蛙道:"我记得这两句是这样唱的:'辗转虫鼠于大地,夜逛矮莲的炊兵。'"尖嘴蛙道:"不对,不对!是'三川虫输予大帝,夜光艾连着水滨'。"几只大蛙七嘴八舌,吵嚷不休,调子稀奇古怪,曲意不知所云。丁多好端端地在唱歌,给它们闹得唱不下去,不禁大怒,叫道:"别吵!丁多唱歌!"巨蛙们吃他一骂,一个个缩缩脑袋,吐吐舌头,安静了好一会子。但它五个好容易想起"歌"这个东西来,又认得兄弟五人居然有一首歌隐约记得,如何舍得不唱?听到小妖精"所有的能源为你点灯,日月都休憩时还有夜光贝的城"地唱个不休,着实是心痒难搔。只忍了那么小半晌,全压着嗓子继续讨论起来:"好像还有其它的句子,是这么唱的:竹鱼般清蒸的咸鹿,似我林昏里不灭的葛茵,"尖嘴蛙道:"'竹鱼般清蒸的咸鹿'是什么意思?咸鹿吃起来怎么会像竹鱼?"珠背蛙道:"本来是不像的,清蒸过后说不定便像了。"哇哇蛙道:"那么'似我林昏里不灭的葛茵'又是什么意思?葛茵这种东西早晨里冒出头来,到晚上便死了,怎么样一个不灭法你倒是说说看?"方头蛙道:"依我说他根本就唱错了。应该是:'珠玉般庆生的悬履,使我宁吻你补面的歌吟。'"尖嘴蛙道:"这个,这个,头子这话只怕不大怎么对了。我明明记得是:'猪芋般清澄的玄绿,似我翎纹里布面的割音。'"它几个争论不休,声音越说越大。丁多忍耐不住,叫道:"歌,难听!丁多不喜欢!"巨蛙们大为奇怪,交头接耳道:"这歌什么地方难听了?当真奇哉怪也。""就是说啊。以前王一听到这首歌,总是眉花眼笑。她那么美的人会喜欢的歌,那是绝计错不了的。""这个,这个……传承者的耳朵跟咱们最爱的王不大怎么相同,也未可知。"尖嘴蛙恍然大悟道:"这话说得很对。别的不说,光就外表上来看,传承者便和她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说到这个地方,五只大蛙不约而同,一齐将头面伸过岩板,上上下下地打量丁多。

            丁多花了大半个时辰唱歌安抚娃蒂,这会子已经颇为疲倦;再给这几只大蛙瞎扯乱闹一通,当真是有气也发不出来。见到几只大蛙对着自己上下打量,虽然想开口骂人,偏偏肚子里词汇有限,想骂也骂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横眉竖目地瞪了五只大蛙几眼之后,突然间软手软脚地坐下地去。巨蛙们大为着急,一个接一个地跳上岩板,七嘴八舌地问:"传承者,您怎么了?歌歌歌,歌真的那么难听吗?""传承者,您千万不要生气。咱们说您跟咱们最爱的王长相不同,这个那个,绝对没有不敬的意思。长相不同的意思就是,那个这个,呃,她很漂亮,您很酷啦!"见到丁多一手捂着肚子,一面翻着白眼,似乎没有半些息怒的意思,忍不住互相抱怨起来:"都是你,都是你!什么叫做'珠玉般庆生的悬履,使我宁吻你补面的歌吟'?这个句子你必然是唱错了!要是给王听见了,也一定要骂你!

            "方头蛙道:"这你可就错了,咱们的王又温柔,又高雅,从来不会骂人的。"其它三只大蛙一起点头称是。

            哇哇蛙忙道:"我只说她要是听见了,也一定要骂你;她既然没听见,当然就不会骂了。"尖嘴蛙道:"咱们的王又温柔,又高雅,即便是听见了,也一定不会骂人的,你说她要是听见了也一定要骂,这话就根本说错了。"其它三只大蛙又一齐点头,道:"这话说得很对。"哇哇蛙眼见自己犯了众怒,一时间不得解脱,抓耳挠腮,眼睛左右乱转。看见丁多委顿在地,赶忙转移话题,道:"传承者,您还在生气吗?您觉得歌不好听,咱们兄弟不唱便是。"丁多长长地吐了口气,有气没力地道:"丁多饿,丁多吃饭。"众蛙料不到高高在上,无比神圣的传承者居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忍不住大声问道:"什么?您刚刚说了些什么?"小妖精呻吟道:"丁多饿,丁多吃饭!"几只大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两只二话没说便跳进水里去,找来了一些可以生吃的海中产物如沙蚌、鱼樱、海胡桃等回来,堆在岩板之上。丁多虽然对着这些东西奇形怪状的外表大皱眉头,但是肚子饿得厉害,也就乖乖吃了。这一昼夜间迭经事变,早已远远超过了小家伙精神体力所能负担;吃了一些食物裹腹之后在再也支持不住,沉沉地睡着了。

            巨蛙们见他睡着,倒也不敢再唱歌,往后两天的行程平静无波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