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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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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书籍名:《第七封印》    作者:纳兰贞


                                    因为你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会是传说中的魔王?”

            索朗陀耶不胜佩服。他自少年时期起便以聪明着称,兼以博览群书,学识过人,能教他服气的人简直跟翼蛟筋、乌蚕丝一样稀少。但这两三天与老人相处下来,才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忍不住问道:“您老人家明见万里,就算是在神代那种能人辈出的时代里头,也绝无可能是无名之辈。不介意的话,是否能够告诉我们,您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人微微地怔了一怔,眼神一刹那间变得异常遥远。卡鲁奇在旁边说道:“对耶,我好像也从来没问过你的名字。

            总不能只晓得你叫爸爸吧?爸爸喀尔提?“老人忍俊不禁,说道:“名字啊……一万八千年来不曾使用过这个名了,我自己都快要忘了……”抬起眼来望向云天,看到一簇簇的乌云在远处渐渐地聚集过来,不知道什么地方将要有暴风雨了,老人的眼神刹那间写满了不尽的苍茫,以及无言的缅想:“很多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一个索摩人的时候……”

            他很慢很慢地说着,声音的低沉悠远便像是来自宇宙的深处:“曾经用过的那个名字,叫做吉托。”

        第三卷  (贤者传奇)第三话  哀歌      

            作者:纳兰贞

            霹雳一声,银箭般的急雨自厚重的云层间标射出来,将浅湾原本平静的海面扑碎成一天数不尽的白抹。激溅的水沫中艾诺维自海中冒出了身子,仰面朝天,标枪般站得笔直。

            南岛虽说远比其它地区暖热,但这一日不过是二月初九,陆上气温至多只有十二三度,海水自然更加冷得教人血液冻结。但劲急的雨柱毫不容情地打在那银发少年的身上,他却竟像是没半点知觉一般。

            急雨才下了没有好久,海湾后的木屋之中,娃蒂疾风般扑出了她娇小的身子,直奔海滩而来。“艾诺维!”她喊:“回家了,艾诺维!雨大了哪……”艾诺维微微一怔,有些惘然地回过头来,说道:“你怎么下海来了?快些回去!”

            娃蒂固执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回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艾诺维微微苦笑,拉下了她环着自己的手臂,说道:“我又不是火妖精,在水里多呆一会子不打紧的,倒是你……”娃蒂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索摩人最受不得冻的,你当现在是夏天么?从早到晚都泡在水里,要是泡出毛病了,人家可没法子替你医呀!”艾诺维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任雨水在他身上激烈地拍打,好半天才沉沉地说:“病了,又怎么样呢?死了,又怎么样呢?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说到这个地方,他突然激动起来,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娃蒂,说道:“你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为什么没有人肯回答我?为什么连她也一直不肯回答我?难道她到我的身边来,就只是为了要我解封印么?我的存在就只是为了要去解那牢什子的封印么?我所有的价值就只有这么一些么?你说,你说呀……”越说越不能自制,到未了,几乎已经转成了一种悲号。娃蒂眼阵中泪花乱转,一言不发地抱紧了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半晌之后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用食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下唇,柔声说道:“这样说有多不公平,你自已是最清楚的了,不是么?费妮丝雅有多么爱你,你也是最清楚的,不是么?”艾诺维闷闷地道:“我现在可一点都不清楚。”

            娃蒂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说道:“妖精……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之下,都没有可能伪装自己的情感。

            同是妖精的我,对这一点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费姬会要你去解地封印,一定有她的理由。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呢?“艾诺维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仿佛是想要辩白,却在看到娃蒂微微泛白的脸颊时改变了主意,说道,“是我不好,连累你在大雨里头站了这许多时候,咱们回屋里去吧。”

            回到小屋之中,娃蒂取过一方大巾来想为他拭干头发,却被艾诺维温和但坚定地拒绝了。走进浴室去用淡水冲了一个简单的澡,他拎起放在床头的风之竖琴,一声不吭地坐到了阳台上去。那阳台面对着全部的海景,急雨泼辣泼辣地打得整个海面万马奔腾。嘈杂的雨声中只听得叮咚两响,一支无比沧凉的歌便自他口中发了出来:尸骨叠成的荒原之上,凯旋的旗帜在晚风里飞扬。

            同伴的名姓在食尸鹰的爪间流浪,城堡中的夜宴灯火辉煌。

            孀妇与孤儿的眼泪淌成了河水,凄凉地诉说着腹者的悲伤。

            战争的目的与意义究竟何在?

            无尽的鬼火缀饰成王朝的晚妆。

            ——所有的战功都将在历史里燃成灰烬,这样的屠杀究竟是为了哪桩?

            啊,所有的战功都将在历史里燃成灰烬,这样的屠杀究竟是为了哪桩?

            娃蒂胸中一阵酸楚,几个月来经常感觉到且越来越是强烈的无力感再一次笼上了她素来无忧无虑的心灵,使得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这一阵子艾诺维常常以歌声来泻泄内心的情感,在阳台上往往一坐就是几个钟点;但却从无一首歌如他今天所唱的这样沉重,这般悲凉。她无言地来到艾诺维身后,正想着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去劝他,便听得琴音转了两转,他已经接着唱出了下面的调子——比前阙更苍凉、更绝望的调子:跛足的战马必须在死亡里休息,卸甲的战士怎样才能洗净血迹?

            沙场上没有兄弟,刀尖上魔鬼栖息。

            故乡的小园中本来种着薏米,却在昨日的战役里被我亲手陵夷。

            生命的地图已经被彻底抖散,只听得见战鼓的人能去哪里?

            啊,生命的地图已经被彻底抖散,只听得见战鼓的人能去哪里?

            娃蒂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满腮。紧紧地她压住了自己的胸口,费力地和那不断扩张开来的疲累与绝望作挣扎。“啊,天,赛拉飞尔哥哥……”她无声地喊了出来,无法自制地看向了遥远的天空——雨势已经渐渐消歇,阴云却仍然密布的天空:“赛拉飞尔哥哥,我究竟该怎么办呢?费姬一直不肯回来,我怎么劝她都没有用……”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响,迅速地朝这个方向接近。娃蒂本能地回过头去,正看到一艘小空舟破空而来。

            被那声音惊动的人当然不会只有娃蒂。纵使心情极度恶劣,当小空舟的声音越来越响,清楚分明地朝着自己居处飞来的,艾诺维终于偏过头去,朝声音的来源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暗沉了下来,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小空舟在屋侧二十余公尺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舱门开处,老人拄着紫云木法杖现出了身影。

            一抹不耐烦的神色自艾诺维脸上掠了过去。在他情绪恶劣到这般的现在,这老人的出现无异于雪上加霜。连想都不曾多想,他已经一把抓住了娃蒂。

            “别急着走,艾诺维!”老人喝道,急切的话语瀑布般从他口中流泄而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如若不是凭仗了相呼相应的能量,有谁能够穿透你设下的结界,感应到你的存在?你已经苏醒过来的理智想都不曾想过这一点,连情绪都不曾怀疑过吗?艾诺维?”

            艾诺维身子震动了一下,眼眸深处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不,他并不是不曾怀疑过,而是根本拒绝去怀疑。在他少年的心灵里,那根本是连想象都无从想象的事!然而如今,这个冒充他师父的老人在他面前喝破了他心底最深的疑惧…

            …而且,仿佛是看出了自己的动摇一般,老人的话语毫不留情地继续切了下来:“对于能量的本质,你了解得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取舍的决断之间,你也一向比任何人都更能掌握。岂难道只因为记忆还不完全,就可以如此自欺吗?你记不记得你自己十七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了些什么来?‘呼荷世界的命运之子啊,你的存在源自这个世界自身的意志’。”

            艾诺维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失声道:“师父?你——你真的是……”

            往后倒退了两步,无法置信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可能!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会……”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不明白吗?”老人微微地笑了,一个有些悲伤的微笑:“艾诺维,命运之子啊。”

            “不,不会的,不可能!”少年激烈地叫了出来,风之竖琴因了他衣衫的摩挲而发出了轻微的鸣响:“我不相信!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费姬……“他慌乱地转头,入目的却是娃蒂那虽然关切,却完全不能进入状况的眸子。仿佛这才意识到费妮丝雅已经不在身边,艾诺维惨白着脸孔又朝后退了两步。他的呼吸变得如此急促,使得老人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艾诺维……““走开!”他喊,满头银发都在狂乱中飞旋了起来:“你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思考!我的记忆,我的过去……费姬!”

            他急切而狂乱的喊声长长地拖曳在空气之中,傍晚微阴的天色底下却只剩下他和娃蒂的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