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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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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书籍名:《第七封印》    作者:纳兰贞


                                    对不死之身的喀尔提而言,那一记重击根本只是他装死的凭藉。艾诺维凑向前去,看着他腰间那柄长度只及一般长剑三分之一、当作匕首却又太短的佩剑,赫然见得剑身近剑柄的地方,隐隐浮着一只眼睛!那自然、是派垂安精魂运动凝成的结果了。

            艾诺维既愧且咎,百感交集,说道:“这么长的岁月,你就把自己依附在你把这宝剑的身上啊?那,那岂不是……

            ”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往下说。索朗陀耶思及如此漫长的岁月不言不动,附着于没有生命的对象之上,当真是难以想象的折磨与禁锢,也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派垂安笑了起来,在他两人眼前拍了拍手掌,说道:“怎么搞的不约而同摆起这种苦瓜脸来了?你们不觉得这种遭遇别致得很么?咱们这把宝剑有型有款,比起一般的帅哥,可还要值钱许多。”说到这个地方,见艾诺维头颅深埋,下巴绷得死紧,突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容易欺负啊,艾雷。呀,本来还想再欺负你一阵子的,谁知我心软,见了你这般模样,这段梁子就算是这样揭过去了罢。我说,情况不有你想象的那么糟……”顿了一顿,突然间冒出了众人绝料不到的一句话来:“你应该已经见过景晖他们了?”

            艾诺维豁然抬头,失声道:“你……难道……?”派垂安摸了摸鼻子,笑道:“没那么神啦。我的资质与境况,怎能够跟日长老相提并论?刚开始的那一千年里,确乎让夜辉这个家伙给拘得动弹不得。但后来渐渐地就明白了形神分离、不役于形的道理。只不过当初既然将精魂寄托到了夜辉身上,总没有办法像景晖他们一样地自在纵横,快意于宇宙之间。到最近这几千年里,凝聚在向天崖上的十二只乌鸦,其实都只是纯粹的能源结晶体,和他们的精神意念不相干了。

            ”艾诺维将信将疑,却又止不住地欢喜,说道:“难道你…

            …”派垂安刮了刮鼻子,说道:“不跟你说我没那么神的么?我目前意念所及,大约是以剑身为中心的一千公里,没法子再多了。”

            艾诺维一口气长长地吁了出来,紧握着派垂安的手,脸上神情百感交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已经种了,而且是一万八千年前便已种下;果也已经收了,虽然是至于今日他才初次听闻……无论是要道歉,或是要说恭喜,这漫漫岁月中的种种波折,又岂是短短几个字便能诉说净尽?而,以他和派垂安自幼及长、出生入死打下来的交情,其实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因此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阁下脱口而出的,反倒是一个轻描淡写的问题:“你把这萨拿拘来作了宿主,那些使徒难道不起疑心?

            无论怎么说,这位仁兄的脾气,总没有可能跟你一样?”派垂安笑得奸诈,说道:“那自然是天差地别。不过这其实也不难打发。像这样,”将脸一垮,摆出一副冷淡愁苦、厌世绝情的神气,说道:“我失恋了。少来烦我!”

            艾诺维纵声大笑。索朗陀耶也是忍俊不禁。他素来冷静自持,不轻许人,但这派垂安出现了才不过半个时辰,磊落潇洒,灵动刁钻,忍不住动了倾心交结之意。却是此念一动,便止不住地有些怀疑:“看样子这一位也是他的至交好友,怎地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又想:“他身旁的人一个比一个出色。神代末期的风起云涌、八方风雷,可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景况?”只一想到这个地方,胸口便不自觉地发热。当真是恨极了自己其生也晚,没能赶上那样的时代。

            派垂安拾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雷月,说道:“要将这玩意儿变回原来的样貌,时间只怕还早了一些,”瞧了艾诺维一眼,说道:“别勉强。你还记得月印是怎么封的么?”

            艾诺维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呼吸变得既深且缓,好半晌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细节……记不真了。但……”派垂安伸出手去,握在他的臂膀之上,说道:“嘿,打起精神来啊。有了景晖他们的先例,你还怕见她不着么?”

            便在这个时候,卡鲁奇的声音插了进来,说道:“你们,你们先等一等!你们从刚才说到现在……封印,封印是艾诺维下的?打从一开始就是他搞出来的?那么,那么爸爸他……之所以会变成喀尔提,然后又消失,也全部是他……是他……”他这一路询问下来,没见艾诺维或派垂安作出任何反驳,情绪越来越是慌乱,声音也越来越是粗哑;说到未了,几乎已经转成了哭号,冲向前去,一把揪住艾诺维领子,又摇又晃,叫道:“你说话呀!是你害死了爸爸,是不是?告诉我你没有,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是我听错了,是不是?你说,你说呀!”

            面对着卡鲁奇如疯似狂的反应,艾诺维眼角微微抽搐,却是一个字也不曾辩白。他其实比谁都更明白,整个封印时代是他一手造就,卡鲁奇跟随吉托如是长久。没有可能一无所知;只不过吉托去后,这小子将情感的重心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心灵深处,实是刻意将片段听来的讯息给抛到了脑后。一直到了今天晚上,事情的真相已经摊开得如此明显,才使得无法不去理会。内在的冲突如此激烈,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索朗陀耶见卡鲁奇闹得不可开交,从后头抱住了他,说道:“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不好受,但你师兄难道就好受了么?大丈夫生于人世,有时不得不忍人所不能忍的,为人所不能为。封印一事关系了亿万生灵的性命,”卡鲁奇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要爸爸,这个臭小子害死了爸爸……”使力挣开了索朗陀耶的抱持,恶狠狠地盯着艾诺维,胸膛起伏沉重,突然之间,两行清泪决堤而出,哽着声音说道:“我恨你!我,我……我再也、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掉转身子,便朝下山的小径飞奔而去,艾诺维一声不吭地目送他冲下山去,脸上神情复杂之极。索朗陀耶叫道:“卡鲁奇、卡鲁奇!”回过头去,朝艾诺维说道:“你就这样让他走了?他这时候最需要的,其实是你的安慰不是么?”艾诺维摇了摇头,说道:“茉咪他们驾来的小空舟,现下想必停在望海坪等待我们。让那个姑娘去安慰他吧,这小子其实比谁都需要家。需要有个人照应他。

            总不能老像观在这样漫无目的跟着我……”派垂安在一旁用力鼓掌,说道:“好一个用心良苦的媒人哪!只是这样一来,人家只怕连一杯谢媒酒也不会请你吃,这岂不是太吃亏了?”艾诺维淡淡一笑,说道:“要喝谢媒酒,咱们自己摆一桌就是了。有索朗陀耶这个金主在这儿,要吃要喝还怕没有着落吗?”派垂安对着索朗陀耶挤了挤眼睛,说道:“你现在知道自己交友不慎了罢?乘着酒席还没有摆,要溜还来得及。”

            索朗陀耶心不在焉地笑了一笑,心下怀疑:“他为什么不要卡鲁奇再跟着他?卡鲁奇自己有家并不是理由……啊,难道……”突然想到艾诺维半开玩笑地表示过“封印还要再下一次”,蓦地里明白过来:“做这件事需要何等庞大的能量,若真的再下一次封印,封完之后他岂能再活?这个时候先吵翻了,到时候就少掉了一份伤心……”想到这个地方,一股怒气突然间涌了上来,一把抓住艾诺维的手臂,说道:“你要当大仁大义的英雄,把别人的心情都当成什么了?凭什么呼荷世界的安危动荡,只能够由你一肩承担?能量有没有必要再封一次,也不应该是在这等短促的时间里便能作决定……”派垂安在一旁抚掌大笑,说道:“精采,精采!狄利昂当年也是这样子跟他吵架的,否则的话,封印这码子事还轮不到我们来插手呢!”索朗陀耶大声说道:“我可没说我赞成他再去下一次封印!”

            艾诺维横了他一眼,脸上神情深不可测,说道:“这是在吵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怎么从谢媒酒扯到这里来了?我都还不知道索朗陀耶原来这等小气……”拎起卡鲁奇留在地上的酒袋子,拈了一拈,说道:“这好像是我的红宝石钮扣换来的吧?那就不需要跟你客气了。”拔开瓶塞,自顾自喝了起来。

            索朗陀耶为之气结。派垂安低声笑道:“不是跟你说了,这叫做交友不慎么?要想落跑的话,这就请便罢。”索朗陀耶在他背上重重地捶了一下,说道:“要说倒霉的话,阁下可比我倒霉多了。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怎不及早把他掐死?”派垂安笑道:“那自然是因为我生性古怪,就欢喜自讨苦吃。”

            索朗陀耶忍俊不禁,瞧了独自坐在火堆旁喝酒的艾诺维一眼,低声问道:“他现在的性子,是他原来的个性么?我是说,封印还差了一个。”派垂安横了他一眼,脸上神色古怪至极,说道:“干嘛?轮到你想帮他作媒了吗?小心让费妮丝雅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索朗陀耶瞪了好几眼。派垂安只作没有看见,继续说道:“啊哟,是不是我会错意了,其实是你自己想嫁给他?我说兄弟,这不大好吧。

            ”这一回索朗陀耶不再跟他客气,结结实实在他肩膀上擂了一记。派垂安愁眉苦脸,摆出一副瑟缩害怕的模样,抱着头道:“就算说中了你的心事,也不必杀人灭口嘛?”

            索朗陀耶看他越闹越乐,反倒宁定了下来,双臂环胸,只冷眼盯着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