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将我的视线阻隔。
真的到了儿时梦想的这一天,一切却是这样的陌生。
“哥哥!你哭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梦境般飘来,是那样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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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真的哭了?”
这不是在做梦吧?想罢,我十分惊讶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睁开双眼,只见卓雅正座在我的对
面关切地凝视着我。
这不是幻觉吧?她怎么会座在我的对面哪?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出神。
“哥!是我!你怎么啦?”一行晶莹的泪珠溢出了她的眼盈。
是她!我的小妹妹!我按耐住自己的兴奋与激动,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有些生气地问:“是你
吗?你怎么来了?”
卓雅局促不安地抚弄着自己的长发偷偷地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便低下头喏喏地说:“我!我、
我在你上车后,不!其实,我、我早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对你解释……!”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那?你、你气死我了!下站下车!给我回去好好上你的学!”我焦急地
瞪着正在低头摸泪的卓雅厉声地说。
“不嘛!我要你带我去流浪!”她的声音很小,混杂着窗外不变的车轮声。
我这才发现她的确已经准备好了她所有的行囊,在对面的行李架上还有她那只吉他。
“小妹!”我换了一种商量的口气平和地说:“你呀!知道什么叫流浪吗?你是学生,而且,我
和你哥哥对你所学都是寄托了很大的期望!听哥哥的话,下站下车!好吗?”
“不好!”她这才抬起头幽怨地看着我说:“哥哥!我就知道你会责备我!其实,我不再是孩子
了!你记得你和我哥哥复员回来到我姑姑家怎么接的我吗?你又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我……!”
“你不知道吧?”
“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寄人篱下的吗?你知道我所受的歧视和孤独吗?这些,你全不知道!
哼!就知道训人!”她说着泪水已经挂满了她消瘦憔悴的脸庞。
卓雅的哭诉引来了旁边几个正百无聊赖地打发漫长黑夜寂寞旅行的旅客好奇的眼神。
“妹妹!别哭了!”说着,我看了一下周围。
那几个无聊的人在与我的眼神交错的瞬间,便把自己的脑袋扭向一边。
“哥哥!先帮我把行李放到上面吧!”卓雅甩了甩头,将脚底下的一大堆行李十分吃力地拽了拽
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带她走,而不是再坚持让她回去。
列车在茫茫的夜色里不知疲倦地匆匆飞驰着,车厢里的人们渐渐地打起了瞌睡,一切很恰静,又
是那么安详。
“哥哥!你爱可欣吗?”过了一会儿,卓雅突然问我。
“这个吗?不好说!你小小年纪管那么多干吗?”我有些为难,我极力想象着可欣在走出我家门
那一瞬间凄惨的笑容,我的心有种灼热的刺痛。
“我才不信那?你不爱人家干吗和人家同居?哼!”
“你真的不懂!等你……奥!不!其实,我也不明白!”我说着把头转向窗外。
“别骗我了!其实,你们那天吵架以后,可欣姐姐就找到我的学校了!”
“她都给你说了什么?”我一惊忙问。
“她说你不要她了!哎!你们是为什么呀?”
“奥!”我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可欣并没有将我和路总夫人通奸的事告诉她:“没什么!我只
是有点不适应所谓爱情!”
“这不是理由吧?你不是那种人吧?”
“哪种人?”
“我也不知道!我想你一定有什么事?不过,我不再问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我
现在想告诉你,你走时可欣也来送你了!”
“什么?我怎么没看到她?”
“吆吆!看你着急的样儿!早干吗去啦?哼!其实,是我告诉她的,她人不错,很支持我跟着你
走,她还帮我拿着行李早就来到火车站等我那!我厉害吧!居然连你这个特种兵出身的人都不知道我
的目的!”她有些得意。
“是吗?”我惨淡地一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使我不由地想起了那个爱我的可欣。
“哥哥!你怎么啦?我看出来了!你真的爱她!对吗?”
“什么呀!你懂什么叫爱吗?”我又把头转向黑洞洞地窗外。
“她还说,等你走后,她会搬到你家里的!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呀!”
“好啦!不说这些了!你刚才说起你在你姑姑家的事……”
“哦!”她咬着嘴唇,眼光投向窗外,泪花再次扑簌而下。
“我听哥哥说过!”我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毕竟是你的亲人吗?”
“什么呀!”她有些气愤地转过头:“才不是那!我妈妈去世后,我就寄养在他们家,那时侯我
还很小,我就被迫学会了做饭洗衣服,还要受他们家两个孩子的欺负,我的姑父是个酒鬼,他一喝了
酒,就知道骂人,当然,骂的最多的是我!……还、还……!”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哦!”我摸了摸她的头。
“有一次,是过年,吃完晚饭,我就刷盘子洗碗,他们家的两个男孩子偷偷地把一个鞭炮点着扔
到我身后,吓的我把手里的盘子打碎了一只,姑父听到盘子掉在地上的声音,便跑进厨房不分青红皂
白劈头盖脸就打我,我一赌气就跑了出去……!”她此时显得很平静了,喝了口水接着说:“大街上
就我一个人,连个车都没有,我想去我爸爸妈妈的坟头。可是,我那时太小,走在无人的街上,我怕
极了。于是,我就拼命地往家跑,可到了家门口,那把大锁我怎么也弄不开!我又跑到街上,街上的
风真冷呀!于是,我就跑呀哭呀!我哭的很伤心,我就想到部队上去找哥哥!到了火车站我却不知道
要坐那趟车,我也没有钱,车站上冷冷轻轻的,我就一个人在椅子上想在这里等着哥哥!那时侯,我
就想在车站永远等下去,直至等到哥哥回来呀!不知不觉我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我的那个除夕就是
在那里度过的。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躺在票房办公室里的,是那位买票的好心阿姨把我抱
进办公室的!……!”
“那后来那?”
“后来,是那位阿姨把我送回姑姑家,在姑父的叫骂声中,姑姑把一件他们家孩子穿小了的衣服
给我穿上,又偷偷地塞给我十块钱,让我出去喜欢吃什么就买点什么。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对卓军讲过,
我怕他去找他们!”她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就是从那时侯起,我就渴望着离开这个家,宁愿去流
浪!”
“流浪?”我的心一阵阵地收紧:“妹妹!我要带你去流浪!”
“哥哥!我跟你到天涯海角!别再丢下我,好吗?”
“好!”我此时感觉卓雅再也不是昨天那个顽皮的小女孩子了,我注视着她说:“你知道吗?流
浪是什么滋味吗?等待着我们的又是什么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流浪没有目的!甚至不知道明天会是在哪里?是啊!等待着我们的将
是什么哪?”
我为什么要去流浪?我为什么要带着卓雅去流浪?我望着窗外的漫漫黑夜,那夜黑的就象我此时
的大脑。
“哥哥!不管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我们到了终点站广州,然后,去那里哪?”我此时大脑一片迷茫,真的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了。
“你说过天涯海角!大海、椰林、白色沙滩!对!海南!”
“哦!你瞧我的脑子呀!”我拍了拍我的脑门:“对!就是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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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终于到达终点站广州。
我们在一家宾馆里要了两个经济间,休息了一天。然后,便马不停蹄地碾转上了一艘驶往海口的
滚装船。
在广州时,卓雅把哥哥留给她的五千元人民币如数给了我。然后,她又在皮箱里拿出一套皮尔卡
丹西装对我说:“哥哥!我知道,你为着卓军出国的事,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我给你买了一套西
服,到了海南你穿上它好找工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