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我可没有你想像得好么博学,这些都是台词中才学的。" 于是我们就坐在床上休息。昨晚没有睡好,我看着电视,就倒在软软的席梦思上。
ROSE坐在我身旁,手轻抚着我的脸与头发,我沉醉了。忍不住一拉她的手,让她也倒在床上,我立即翻身伏在她的身上,她惊得叫了起来,声音却是细细的,不过片时后她就静下来,微微笑着。我捧着她的脸,吻着她的唇。她的手支撑着我的胸部。
我发现自己的手没有支撑着床面,全部重量在她身上,我怕压坏她,一侧身下来了。她含笑深深地呼吸几下。
我开玩笑说:" 肥狼颇重。" 说着,抓着她的两臂,我一转身,她就转到我的身上了。她的手从我的前额向后抚,又轻轻抚着我的脸,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满眼深情,好象有些心思,在想什么。我觉得她这样子好可爱,好奇特,就问:" 在想什么?" 她摇头说:" 没有想什么。" 那她一定在想什么了,我不好多问。
她笑了笑,又恢复正常神态,捧着我的头吻了一下,就从我身上轻轻地滑下,侧着身卧在我的身边,一只手抱着我,轻轻说:" 我们别说话了,就这样睡一会好么?" 她一脸倦容,她的唇在我们吻后,显出淡红的本色,脸色也不是那么红润,让我十分怜爱她。她每天忙着做节目,东奔西跑,是很辛苦,我这样想着,依偎着她,闭上眼睛,睡意在蜜甜里陷落。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我一睁眼,发现ROSE竟睁着眼睛看着我,可能她看了好久。我一看钟,竟下午五点多。她说,睡觉时间过得最快,我们出发吧,夜游扬州更浪漫。我也是这样想,带上数字相机,换上西装,与ROSE下楼了。先到餐厅吃了晚饭,就出门叫了车。
我让的士把车开到可以坐船过很多桥的地方,司机是本地人,说问:" 是不是想看二十四桥?"我说:" 我们是慕名而来的。" 司机说:" 二十四桥并不是真有那么多桥,那是瘦西湖里的一座桥的名字。" 我不相信他这种平庸的解释,唐诗注解中不是这样的,我怀疑瘦西湖中的那座叫二十四桥的桥,是后人的伪托。我就说:" 那你推荐一处可以坐船过桥的地方。" " 先到瘦西湖吧,那里有可租船,先在湖里玩,有时间再到运河中去吧。" 司机把我们送到瘦西湖边。湖边有几条小画船,看来是出租的,各船上坐着中年人,象是船主。我让ROSE选了一条,她选了一条最小的,只能坐四五人,她说不用别人划,我们自己划,谈了价格,我引着ROSE上了小船。远离岸边时,我给ROSE拍了三十多张相,直到数码相机容量容纳不下。
淡月悬在天上,映在水中,水面如镜;柳枝上挂着一丝丝风,天上还有疏疏的几点星星。
我悠然地划着船,欸乃声响,缓缓也驶入" 万顷之茫然" 。如果忽略身旁这个最现代的标志:数码相机,还忽略我与ROSE有时代性的服装,那我们今夜就划入唐诗宋词的意境中去了。
我说:" 我从你的主页上知道,你会吹箫会弹古筝,可惜找不到一支箫,也找不到古筝,不然,我们会在你的箫声或筝声中穿过时空,跟着苏东坡游赤壁去。" ROSE满带着会心的微笑说:" 有机会,我一定给你弹古筝名曲《春江花月夜》,再为你吹一支箫。真的,我一定让你知道我的音乐天份。" 我说:" 好。我一件乐器也不会玩,不过,我会朗诵,现在就为你吟诵几句宋词。" ——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ROSE说:" 这是谁的词?" 我说:" 宋代张孝祥的,喜欢么?" ROSE说:" 喜欢,我记得曾经主持一个文化节目,谈起吴江垂虹桥,说一个宋代词人回家时,带着一位叫小红的女子,小红是词人的好朋友送的。词人是一位音乐家,过桥时,就吹起了箫,小红就轻轻唱着歌,在箫声与歌声中,他们的船驶过他们一生是最完美的一小段历程。词人写了两句非常优美的诗: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我故意问:" 意境非常美,这是台词?" ROSE可爱地笑着,摇摇头,极认真地说:" 是的,不过这是我写的台词。" " 我们今晚是不是也要过一座桥。" " 那是当然,不知这么多桥,过哪一座好呢。" " 命运是不可预知的,你看,那边一座桥不远,就向那边划去。" 她指着茫茫烟水,那里隐隐有一座桥。
她倚在我的身边,我尽力地划,为了早一点过那一座桥。她说:" 你到了桥下,就告诉我,那桥是什么名字,好吗?" 我说好。在最宁静的时光中,船在时间的水面上徜佯。快到桥下,我停了下来,船靠着惯性进入桥洞。
前后晚霭空蒙,小桥成了船篷。我扶起ROSE,她娇软地坐起来。我们闭着眼睛,开始了终生难忘的一次吻,我至今仍想念余香满口的这一吻。后面的一切近似宋词所说"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的情境。不过请你不要替" 罗带轻分" 作过多的想像与诠注,我的手仍然坚持没有越过" 罗带" 以下。
在这完美的水天之间,我更能固守生命中一个关于爱情最美好最顽固的信念。
船过了小桥,晚霞褪色,看不清桥洞上方的字。我说:" 是什么桥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我们俩一起穿过了。" 水面上还有一些船,由于太远,都看不清人。就象宇宙间的星辰,无法接近,却能证明相互间的存在。
她说:" 别划了,我们静一会。" 她让我倒在她的双腿上,好轻抚着我的头发,我握着她的手,仰望满天星月。夜色,空蒙的烟水,秋月,疏星,淡云,桥,远处的船,还有我爱的ROSE,这一切人与物奔聚眼前,激发了我无穷的宇宙悠思。
水天之间,只有我与ROSE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人生不过数十年,将来各归尘土后,又有谁知道我们曾这样深深地爱过。
历史长河中,曾经有无数个生命,大都悄然消泯,不说在青史上没有留名,就连家谱上也没有多少记载,子孙后代与墓葬之地都茫然无考,只有造物主知道,他们曾以人的样子活过爱过。
我呆呆地望着天,ROSE见我好久没有说话,就问:" 在想什么呢?" 我说,曾经看过一篇散文,文章说不知道是宇宙中什么原理,地球与太阳侥幸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与角度,地球就因为这种侥幸,形成了孕育生命的条件,而金星与火星因为距离与角度不好,至今没有高级生命。由于这个伟大的侥幸,地球上有无数个生命产生,我们幸运地有了生命,更有幸地变成人,我是男人,你又恰好是女人。我们在这个伟大的侥幸之内一个小小的侥幸里,在互联网上又相逢了,网下又相见了,——这一切怎么解释呢?
ROSE微笑地看着我,认真地听着,她想了想说:" 我也说不清,一个缘字吧。" 我点点头说:" 一个缘字,真的把好多说不清的小偶然或大侥幸包概括了。" ROSE问:" 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说不清楚,就笑说:" 人活着是为了吃饭,吃饭又是为了活着。" ROSE笑出声来," 这句话我好象听过,总让人糊涂,人活着为了什么?我说,活着就为了活着,谁也说不清。" 我拍掌道:" 好极了,一千个哲学家也没有说清楚的问题,却被美丽的ROSE小姐一不小心说清楚了,就是' 活着就为了活着,谁也说不清楚。'"ROSE笑了,样子很惬意,我搂着她的头,偶尔象蜻蜓点水似的吻她的唇。
ROSE说:" 你看天上星星,多热闹。" 我说:" 这就是古人说的' 几个明星切切如私语' 的景象,这是通感。" ROSE问:" 什么是通感?" 我感到有些惊奇。我说:" 上次你不是说起《七缀集》么?你说了那里有一篇文章专门说通感,不记得了?" ROSE张大眼睛说:" 没有啊,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本书,我什么时候说了?是我在你梦中说的吧?" 我莫名其妙,我说:" 不是,也是在视频会议聊天室里,那一次就是没有声音,我与你还说了元朝的四个画家。你不记得了?" ROSE笑了说:" 我根本没有这个印象,我还不知道元代四个画家是谁呢?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别人冒充我?" 我感到不可思义,那次聊天的语气象是ROSE的,那次她也知道我喜欢《云水吟》,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是你就是你,你别不承认,你还说了歌剧。" " 什么歌剧?我真的没有与你谈过这方面的东西。如果真的是我,我为什么不承认?" 我不好说什么了,只好说可能是梦中的情节,我可能把梦当成真的了。我心中十分疑惑。
我们就谈别的,仿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时间太快了,夜已很深了,运河去不成了。水上有些袭人的凉意,我把外衣脱下给ROSE披上。明天ROSE还要做节目,我就把船划回来。
上岸时,竟近十二时,我与ROSE在一起,真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走得这么快。我叫了一辆车,送她到她们摄制组所在的宾馆。楼下与她依依地告别,目送她进去;她三步一回头,那样子让我留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