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馥香记

乐读窝 > 玄幻小说 > 馥香记

第29章

书籍名:《馥香记》    作者:江湖夜雨


                                    但从这上面我们可以想象,薛素素不是那种“娇喘微微”,整天吃药,“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女子。

            时至明朝,这样的女子倒是越来越多,像《影梅庵忆语》中写董小宛就是“姬性淡泊,于肥甘一无嗜好,每饭,以岕茶一小壶温淘,佐以水菜,香豉数茎粒,便足一餐。”就是说每顿饭只是用茶水淘一小撮米,就着香菜几根,豆豉几粒,就算一顿饭了。所以董小宛这样的病美人年纪轻轻的就死去了。而薛素素按推算应该是比较长寿的。

            诗画精绝传脂砚

            薛素素的神弹之技我们现在是无缘看到了,但是她的书画留存到今天的倒有不少。而且素素的书画在当时就享有盛誉:朱彝尊《静志居诗话》中称她所绘“山水、兰竹下笔迅扫,无不意态入神”,连董其昌也“见而爱之,为作小楷《心经》,兼题以跋。”胡应麟《甲乙剩言》评其画“各具意态,虽名画好手,不能过也”。现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她的《兰竹图》、《兰竹松梅图》(此图后有别人画的薛素素小像)、《墨兰图》、《溪桥独行图》等。

            吉林省博物院所藏薛素素的《兰花图》画面的左上方有小楷题写的一大段文字:“惟幽兰之芳草,禀天地之纯精,……”最后题为:“甲寅八月望前一日闻窗戏笔,薛氏素君。”笔者开始以为是素素写的,可惜一查是杨炯那个爷们写的《幽兰赋》,不禁有些失望。

            据说薛素素著有《南游草》、《花琐事》等诗集,可惜现在都散失了。在钱谦益的《列朝诗集》、王士禄的《然脂集》中存有她20余首诗,不过上面这两本书似乎也不常见,只在网上找到素素的三首诗,不妨尝一脔知一鼎之味吧:

            少文能卧游,四壁置沧州。古寺山遥拱,平桥水乱流。

            人归红树晚,鹤度白云秋。满目成真赏,萧森象外游。

            这是一首题画诗,头两句用了个典故,说是六朝时宗少文好山水,爱远游,西涉荆巫,南登衡岳,但后来以老疾还乡,乃叹曰:还不如“澄怀观道,卧以游之”,于是把游过的地方都画成图挂在屋里,并且谓人曰:“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此之谓卧游。”其他的句子并不难解,这里就不多费口舌了。从此诗可见薛素素用典贴切,对仗工整,诗文上的功力不俗。

            我自己更喜欢素素的这两首:

            独斟

            其一

            香尝花下酒,翠掩竹间扉。独自看鸥鸟,悠然无是非。

            其二

            好鸟鸣高树,斜阳下远山。门前无客过,数酌自酡颜。

            这第一首诗,“香尝花下酒”,五个字中却是风光旖旎无限,花下尝酒,尝的不知是花香还是酒香,当然还有那未露于字面的美人之香,都是沁人心脾,撩人心思。但如果一味的浓艳笔墨,香脂花月地写上满篇,不免成为一篇庸俗之作了。素素下句峰回路转,“翠掩竹间扉”只此一句,就洗尽前面的脂香,转为一片明净高洁的情景,翠竹亭亭将香花美酒佳人掩住,颇有“未许凡人到此来”的气势,第三句暗用王维诗中“海鸥何事更相疑”的典故,表示自己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态度。应该说是章法得当,诗意盎然。

            第二首和上一首意境是差不多的,当鸟鸣树、欲归巢,夕阳红、远山青,无客来扰,独自悠然的时候,几杯清酒,半醺酡颜,此时心境,始信未可说与俗人知也,这两首大有道家风味。

            诗至明清,往往不如唐宋,就算是男子们作的诗也是如此,但薛素素这两首诗应该说还是很不错的。纵观薛素素的这些才艺,可想“十能”之说,并非大言。

            但薛素素一生经历也十分坎坷,据说她“中年长斋礼佛,数嫁皆不终。晚归吴下富家,为房老(指妾之年长色衰者)以死。”(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唉,自古红颜薄命,“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薛素素也逃不开这种宿命。想想晚年的薛素素,独守萧斋,孤灯月下,自看黄叶纷飞,有谁能和她聊一聊满腹心事,又有谁还能想起当年那个倾倒万人的薛素素呢?

            还有一个关于素素的传奇,不能不谈,那就是红学界争论不已的“脂砚斋”所用的那方“脂砚”,正是薛素素之物。

            此砚盒盖内刻有细暗花纹的薛素素肖像,据说出于仇十洲之女仇珠的手笔。旁题‘红颜素心’四字篆文,砚背刻明代著名文士王穉登书赠薛素素的一首诗,云:“调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芳心在一点,余润拂兰芝”,暗写薛素素小字润娘,善画兰花之类。砚匣底部刻有“万历癸酉姑苏吴万有造”字样。砚边刻隶书小字“脂砚斋所珍之砚其永保”,当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脂砚斋”得到后又刻上的。《周汝昌梦解红楼》书中“脂砚小记”中说:“脂砚,歙石,非上上品,然亦细润可爱;长约二寸半,宽二寸许,厚才数分;砚面雕为长圆果子形,上端两叶,左右分披……”也证实了这一说法。

            可见薛素素灵慧之气,不独赋于当时,且托脂砚流入《红楼梦》中,正所谓“千古风流说到今”,思之令人神往不已。

            

        185:14:28  PM《馥香记》  2007.6百伶百俐花解语——“十能”才女薛素素

        馥香记作者:江湖夜雨

        映水兰花雨发香——秦淮名艳马湘兰

            千金一掷买醉回

            对于南京,虽然诸葛亮称赞其“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但在历史上信了诸葛先生这句广告词而在这儿建都的王朝,从孙吴到老蒋,无不是落个“一片降幡出石头”的结局。南京这个城市在我的印象里总是个暮气沉沉的样子,乌衣巷口,夕阳西下;六朝金粉,消散无踪;十年壮丽洪教主天王宫,荒废残落,一世枭雄蒋光头总统府,威风全丧;再加上明陵、中山陵,雨花台,南京大屠杀纪念地,阴魂重重不散,所以整个感觉就是一种阴气森森的样子。幸好南京还有比较艳丽一点的色彩,那就是十里秦淮上的脂粉香风,人们喜谈乐道的“秦淮八艳”。

            早在唐代,风流倜傥的小杜就有诗说:“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到了明代,这秦淮风月更胜前朝,明代文人余怀在《板桥杂记》中把秦淮河这一带称之为“欲界之仙都,升年之乐国”。

            当年的秦淮两岸是一个商贾云集,红袖飘飘的金粉之地。秦淮河畔,纸醉金迷,俏语莺声,流光溢彩,恍如仙境。而且明朝文人有狎妓之风,所以秦淮河附近一边是道貌岸然的夫子庙,一边却是莺歌燕舞的青楼红袖。想当年肯定是青楼里比夫子庙里要热闹得多,孔老二如果有灵,肯定要像祥林嫂一样不断地唠叼他那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当然,秦淮风月之地,乃是一个销金窟,在这里钱比秦淮河的水流得更快,据说《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当年就因为浪迹秦淮两岸,把家业都卖了,变得一贫如洗。吴老先生后来变成了个穷光蛋,还回味当年在秦淮歌楼里放浪形骸的情形:“迩来愤激恣豪侈,千金一掷买醉回。老伶小蛮共卧起,放达不羁如痴憨。”

            秦淮八艳的事迹,最先见于《板桥杂记》,书中分别写了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等六人,后人又加入柳如是、陈圆圆而称为八艳。这其中李香君因《桃花扇》一剧而闻名,现在秦淮河附近的媚香楼里有李香君的玉像,但是李香君留下的诗文书画却并非最多最有名,陈圆圆当然知名度也是极高的,可能是这“秦淮八艳”中人气最旺的一个,但她主要活动地却不在秦淮,她留下的诗文书画也很少见。

            马湘兰如果从年代上来说,应该是“秦淮八艳”中最早的一个,只有她没有经历明朝灭亡神州陆沉的大悲剧,虽然她的名气可能没有李香君陈圆圆什么的大,但是她的才气却是很值得敬慕的。她精擅诗文书画,呵呵,好像能在秦淮河边混成名妓的,诗文书画没两刷子是根本呆不住的。日本东京博物馆中,收藏着一幅中国明代的“墨兰图”,此画正是马湘兰所作,被日本人视为珍品。北京故宫博物院中也藏有很多她的画,都是国宝级的艺术品。

            寻芳不识马湘兰,自夸风流也枉然

            马湘兰名守真,字玄儿、月娇,号湘兰。金陵人。有些伪画上面题成“守贞”,大错特错,马湘兰本是风尘女子,再起名叫“守贞”,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而“守真”是道家用语,马湘兰有一方印章叫“守真玄玄子”,也是这个意思。

            我们知道从唐代起好多女道士就是这样的暧昧身份。马湘兰据说长得并不是出众的美艳,钱谦益的《列朝诗集小传》中说她“姿首如常人,而神情开涤,濯濯如春柳早莺,吐辞流盼,巧伺人意,见之者无不人人自失也。”也就是说马湘兰并不是只靠脸蛋身材吸引人,而是以她独有的气质和言语更让人觉得有魅力。

            据说马湘兰还生就一双大脚,当时有姓陆的家伙做诗嘲笑马湘兰:“杏花屋角响春鸠,沈水香残懒下楼。剪得石榴新样子,不教人见玉双钩。”此人笑话马湘兰用新样式的长裙遮住两只大脚。但即便是这样,马湘兰的“幽兰馆”前却是门前车马始终不断,有人称“凡游闲子沓拖少年,走马章台街者,以不识马姬为辱”,金庸《鹿鼎记》里有一句叫做“为人不识陈近南,纵是英雄也枉然”,套用此语真可谓“寻芳不识马湘兰,自夸风流也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