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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逍遥游 四

书籍名:《金帝》    作者:闫灵


                                            一回到客栈,掌柜的立即给季海打了个手势。

        季海来到柜台前假装要吩咐上什么茶,顺便看掌柜的要说什么。

        “季夫人,云大人正在房间里等着季老爷和您。”

        季海点头,让伙计泡茶,然后跟在金谋身边,一起上了三楼。

        云韶正站在茶厅的窗户旁边,门一开,立即上前单膝下跪,“属下参见三殿下。”

        “不是在京里,这些礼节都免了,省得让人起疑。”

        “是!”

        “季……”一时不知道叫些什么好,他也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连惊讶都还没消化完。

        金谋一摆手,“就叫季夫人。”

        “是,下官……拜见季夫……人!”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虽然她长相秀气,也从没想过她居然是女人,这份惊讶还真不是三两下就能消化的。

        “不用了,还是叫季海吧。”知道他别扭。

        尴尬了半天才转入正题。

        “四殿下今晚就会到水都,车驾明早才到,第二轮会试,他会亲自监考。”云韶一脸英武,光从外貌上看,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跟了三王子六年,算是极为忠心的一个。

        “这次的举子太过参差不齐,堪当大用的不多,多半是些江湖上的浪人,单打独斗还可以,带兵打仗还需要练几年,四弟这次的做法有些离谱。”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云韶入座。

        云韶入座沉思了半天,“爷,您还要多久回朝?”

        “我?早了。”笑着喝茶。

        “可是……我看朝廷这情况,您再不回去,恐怕大位迟早被二王子他们……”欲言又止。

        季海递了杯茶给云韶,云韶谦恭地起身道谢。

        “云韶,你现在唯一要做得事就是做好你的东省大吏,朝廷里就是闹翻了你也不要动,父王是个明君,你知道的,我知道的,你我不知道的,他都知道,放心!想翻这一江水,还没那么容易。”金谋始终端着笑意。

        云韶点头,“属下知道了。”

        季海倚窗而立,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北边那几个人是何时到的?”玩着茶杯盖,并没有看云韶。

        “前日中午,不过昨天才入住雨前客栈,我一早就定了这里,昨儿个您吩咐退了其他房间后,他们才住进来的。”

        “他用什么名义当了举子?”

        “我查过,是北省苍子县,名字叫罗琼陆。”

        季海暗笑,一个季长空,一个罗琼陆,还真是绝对:大陆对长空!这两人连取个别号都会如此相似,难怪他看到那个齐辉会觉得像照镜子。

        金谋转脸看到她暗自失笑,有些了然,到把云韶给弄迷糊了,不知道他们俩在笑什么。

        “云韶,你一会儿回去派人到水师那里拨艘船,收拾成商船的样子,停在雁尾港,再找几个民间水手,我后日起程。”

        “是!不过……殿下,您要出去?”

        金谋没回答,只是勾了下唇角,他想做什么是从不会先跟人打招呼的,除了她!

        云韶也觉得自己越权了,赶忙补了两句,“殿下,四殿下这么一闹,会不会……皇上也鞭长莫及?毕竟现在的局势不稳,南疆、西疆的兵权可是在六殿下和二殿下的人那儿。”

        金谋攥了拳头,抵住下巴,眉毛略微蹙了蹙,良久才说话,“我让你派到西疆的人派了没?”

        云韶点头,“一年前就派去了,可是还只是个参将,顶不上用处啊。”

        “有人就好,云韶,听着!”严肃地转头,直视云韶,“只要西疆一出现问题,立即修书给张奎,他手里有十五万大军,只要西疆主帅敢私自调一兵一卒进关,立即让他调三万人驻扎西北边界予以节制。”

        “殿下,西疆可是有十万大军啊,三万会不会太少了?”

        金谋却笑得有些张狂,“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他,只要有消息,他的三万大军要立即驻扎到狼山和乐山之间的关口,那个关口你会不知道?莫说十万,就是二十万也不济事,否则我为什么两年前把西疆大军调出去?”

        云韶有些激动,立即站起身,“是,属下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半天,他说是出去,却布下了天罗地网一样的局,季海欣慰却又有些失落,他是真得有帝王的肚量和头脑,能把山河的每一处都记得清清楚楚,似乎每块土地他都知道上面有什么,有哪些人在做官,百姓们以什么生存。这个男人……她又记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少年,“你以后听我的。”

        不觉得微笑,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那种掌握人生死的架势,他从小就是威严自立的,却又有温柔的时候,北省的山林雪地里,他曾经搂着她取暖,他吃那块最小的干粮,在她快睡过去时努力给她讲故事,不让她在冰天雪地里入睡,还曾当众打了欺负她的五王子,甚至因此被罚在正德殿里跪了一天一夜。想一想,他这些年真得没有亏待她,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站到她面前,推开了窗子,侧脸看着她。

        他的脸被烛光染了层黄晕,有些雾蒙蒙的,看起来极为温柔,她笑着抵住了他的肩膀,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他僵硬的肢体显然表示了他的惊讶。好久才翻手抱过来。

        “今天怎么了?”

        在他的肩膀上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些小事。”

        他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

        窗外一片灯火,水都之所以叫水都,自然是因为水的原因,水都城中央有一片湖,几乎占去了都城的五分之一面积。一到夜晚,湖上的红楼画舫、民间游船、傍水而建的民居,灯火一点,映着水光,十分美丽。因此,水都又有碧玉盘的美称。

        “水都的夜景真好看……”侧着脸望着窗外。

        “喜欢?喜欢我们今晚就去看看。”

        季海抬头,看着他一脸的兴致勃勃,“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走——咱们就从窗子出去,省得侍卫们跟着杀风景。”一个纵身跳的窗外的瓦砾上,伸过手把她拎出来。

        她还从来没在房顶上走过,生怕一脚踩破了人家的房子。

        金谋呵呵笑,“越是想着脚下,越会踩坏,来,过来,我带着你。”一把拉住她的手就跑。

        “啊——”她尖叫了一声,但从小练就的处世不惊让她没再叫出第二声。

        他们太疯狂了,居然踩着人家的房顶跑。

        跑了半天,脚下是一处暗巷,他伸手抱过她纵身一跃,跳下了房顶。

        她睁大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在空中飞,风从下面吹着她的脸,刺激与惊吓共存,还没开始享受就落地了,觉得有些不过瘾。

        他拉着她的手转出暗巷,瞬间灯火有些刺眼,眼前亮如白昼,四处都是人。

        “水都的民风真不错。”不觉赞叹。

        “这里本就地处交通中心,又是东傅商客们汇集的地方,加之各方力量相互节制,百姓自然能安居乐业,要不怎么能让你拨了那么一层油水?你还真敢做!”

        笑笑,“兔子急了都咬人,那么大笔银子,我只能动这个歪脑筋了。”

        他笑笑转过头,拉她进入人群。

        水都的夜晚本就热闹,加之武状元会试在这里举行,自然就更热闹了,游人一多,摊贩们自然就多起来,谁不想趁这机会捞一笔!

        金谋直直拉了她来到一家成衣店让她穿女装。她还是排斥女装,虽然以前对衣服不怎么注重,可是依然觉得男装穿着安心,他却怎么也不依她,非要她穿,只得随便选了身买下,穿了出来,头发她到不会弄,还是男人的发式,亏得老板娘手巧,给她梳了个发髻,还特地在耳朵两侧留了两绺发,据说是水都的姑娘们最时兴的梳法,照着铜镜,老伴娘一个劲的夸她好看,她到觉得别扭,好看嘛,还算可以,她只能说自己不丑,一件鹅黄宫装,裙子上加了一层纱,他就给了一锭元宝,老板当然开心,不夸她夸谁!

        梳好了走出来,总觉得别扭,连走路都不舒服,他却很开心,拉着她的手始终不松开。

        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街,琳琅满目的物件更是摆满了街两侧,玩杂耍的、卖唱的也拥有尽有,不远处的湖里停着无数只游船,有红有绿,歌声甚至忽隐忽现地可以听到。

        “老爷,老爷,您给夫人买朵花吧。”童稚的女声跟着他们的腿一路传上来。

        小女孩不过五六岁,扎着红头绳,肩上打了个大补丁,但很干净。

        “老爷,恭祝您跟夫人长命百岁、金山银山、子孙满堂……”小女孩兀自背诵着她的吉祥话。

        金谋没说话,看着小女孩仰着脸看他们。然后转脸看她,她知道他想买花,不是因为那些吉祥话,纯粹是因为那女孩的天真,她从身上掏了锭银子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却惊得直看着她,然后摇头,伸出一根小指头,“夫人……我只剩十文钱的花了。”

        季海蹲下身,“那就连篮子都卖给我吧。”把银子塞进小女孩的口袋里。

        小女孩怔怔地看着他们,连吉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的人群里,才迟疑地往回走。

        季海提了一篮子花一路笑过来。

        “一篮子花就这么开心?”

        “不是,我是在想,难怪书上说人之出,性本善,这世上,怕是只有孩子的心最美了。”

        金谋没说话,侧脸看着她的笑,真没想过他们还能有这么自在的时候。

        季海突然顿住脚,“爷!”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

        金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齐辉正站在对面的灯笼铺旁。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

        金谋挑起眉冷笑一下,手也滑上了季海的腰,轻轻揽到身体另一侧,慢慢向前走,路过他身边时,稍微停了一下,“一天以后,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声音低低的,只有留心才能听到。

        “哼。”从鼻子里哼出声,转过脸,但没看他,看得却是季海,“成王败寇,希望你不要输得太惨。”

        金谋笑了,那笑却是雀跃的。

        季海一时还理不出他们话里的头绪,但她想,这次东傅之行怕是要跟这位北齐六王子常见面了。

        紧捏了一下手上的篮子,他们最逍遥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仍旧躲不开这些是是非非。

        刚路过齐六王子,本想在街口的粥铺里喝碗粥,谁想却跟四王子金容正面撞上,两方都很惊讶,那一刻,周遭的嘈杂似乎都没了,只剩他们两方人。四王子的随身侍卫看看三王子、季海,再看看四王子,不知道要不要行礼。

        金容看了季海半天,最后却笑了,笑里包含了很多东西。让季海一时有些汗颜,到不是觉得对四王子有什么不好意思,而是她这才发现,一但变回女人,她会引起多少人的震惊和措手不及,她毕竟是平凡人中不平凡的,虽没生在帝王家,却跟这些王子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不能说一起长大,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他们没少暗地里给她亏吃,她也没少暗地里给他们出难题,而如今,他们最终会发现,他们的对手、曾经认为的三王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居然是个女人!这算是打击还是讽刺?在这个男权的天下,这是怎样的传奇,或者笑话?六王子说得不错,她要是女人的话,他们这群王子不就都成了笑话?也因此吧?他们其实都怀疑她的身份,却终还是没戳穿。不管是不是想留着这个底牌威胁三王子,他们心底里其实都不想承认被她骗了吧?

        她这个女人啊!仅仅幼年的一句谎话,造就了十多年之后这么奇怪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