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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千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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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书籍名:《我的老千生涯》    作者:腾飞


                                    

            如果出现色子靠在别的色子上或者是重叠在一起,则宣布这局作废,场上玩家可以撤回下注,也有的赌场不让撤。

            这个看起来很公道,实际上猫腻很多。客人验盅和色子都是白忙乎,根本验不出啥,因为啥毛病也没有。猫腻在台子里,就是说定做桌子的时候已经把机关下进去了。桌子不是普通的桌子,桌面下有一块超薄强磁感应板,色子是特制的,敲开、砸碎检查,也查不出毛病。

            但是那东西很神奇,可以人为控制出“豹子”,通杀大小,当然大小也是可以控制的。

            桌子外有个看起来无关紧要,像旁观者或者赌客模样的人(有时候也远远地站着),很可能就是这个人控制着那个感应板,一个很微小的遥控装置,具体上边那些钮是怎么操作的,我现在也没搞懂,因为人家根本没教我。

            我的任务是放下色子盅的时候要准确地把盅放到指定位置,放偏了就不好用了;开盅的时机要恰到好处,一定要确认场外的人操作完了才开,绝对不能乱开。如果那个人还没操作,我就开了,还好说。万一正赶上他要操作,我开盅,让玩家亲眼见证色子变化的全过程,赌场都会被人砸了。放下盅,我就要督促大家押钱,玩家押钱正好是控制色子人的操作时间,我得护着色子盅,提防有人突然过来掀开。

            不过到了后来,一般有点规模的赌场都不这样做了,那年月“行业”不规范,“不道德”的赌场多了去了,有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慢慢地我和这个场子里所有的荷官都成了朋友,这些家伙每个手里都有点绝活,场上的暗灯也成了我的好哥们,算起来华子、强哥、大军,都是那时候认识的。

            在这些人身上我又学到了一些大宾那里没学到的东西,也结识了经常来串场子玩的大宾的一些朋友,没事的时候他们教我也是毫不保留。

            出千这个东西千变万化,而且总在不断地更新,所以常常要去适应新的千术,去学新的千术,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出什么新花样。

            大宾算是我的第一个师傅,是他把我真正带进了门。日子一天天飞快地过着,我的技术似乎也天天在提高。

            这段日子里也见过形形色色来赌场出千的人(都被抓到了,所以不能说是行家),各种出千方式让人想都想不到。

            我一个台面一个台面地升着,待遇也一天天提高。我每天都很卖力,按照我当时的想法,干个五六年,我就可以回家去见我父母了。

            赚来的钱我不敢乱花,都一点点地存上。不止一次梦见我回到家乡,还清债务,全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总是在梦里,想象着父母看到我出息了高兴的样子。

            我很想家,但是我只能是想想而已。

            1996年,可能是赌场的保护伞不行了,赌场转战去了上海。去上海的时候老板只保留了很少的一部分人,我成了幸运者。

            我们搬到了上海一个高档住宅区,在这个赌场,我成了主力,我终于熬到百家乐的荷官,平时练习的一些手法有了用武的地方了。

            百家乐最早是这样作弊的。牌没毛病,随便验,洗牌、切牌、削牌都正常;然后把洗好的牌放进牌楦里,牌楦一般都是透明的,方便场外玩家监督。把牌放进牌楦后,上面用隔挡推进去。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透明的盒子,外侧就一个出口,用于荷官发牌,一次只能出一张牌。

            这些看起来没任何毛病,似乎很难捣鬼,问题就出在牌楦上。牌楦长短和扑克正好吻合,但是高低就稍微大一点。那东西做得很是巧妙,就高那么一点点,但是那一点对荷官来说足够了。发了庄家和闲家的牌以后,有的时候不是一把就能定输赢,需要补牌。这个时候就需要荷官的快速计算能力和临场的快速应变能力。

            发牌的时候,荷官是用一根或两根手指头把牌从牌楦里拖出来,荷官的位置可以从第一张牌露出的边看出那张牌是什么,而外面玩家则看不到。这时候荷官可以选择这张牌是留是发。一般正常发牌的时候这个牌是要留的,如果是花牌一般是直接发出去不留。按照百家乐的规矩,补到花可以继续补,留下的牌荷官根据场上庄家和闲家的牌面和赌注来权衡。闲家少庄家多,那就是希望闲家赢,这样多出的利润就被赌场拿去了;反之庄家少闲家多,就希望庄家牌大,这时候需要荷官计算出庄家补了这张牌对赌场有利,还是补给闲家对赌场有利。

            举例来说,庄家押了8万,闲家押了4万,闲家赢了对赌场有利益。如果留下的牌直接补给那庄家可以直接把他补死,那就毫不犹豫直接补给庄家。如果补出去相反会增加庄家的点数,就发下边那一张,庄家还可以补的时候,这张牌继续补出去如果会让庄家点数变小,那可以直接补给庄家,如果会增加点数就继续留。补给闲家有利于增加点数,就要补给闲家;相反也要留,再发下一张。

            有时候直接发牌就把双方的输赢敲定了,那是避免不了的。荷官的主要作用体现在补牌的时候,全由荷官根据赌注来选择。

            千万不要小瞧这一张牌,往往能决定生死。毕竟百家乐直接出现7∶6、8∶9,或者直接一家是9的时候不多。即使直接出8出9,另一家还可以通过补牌来打平的。

            具体操作中,对荷官的技术和心理素质要求很高。每次发牌的时候,牌上面的切面还是很齐整的,只有在发的时候,荷官要通过手指头来错个牌边去发,这个边只有指甲那么厚,要用拇指肚把这个小边顺出去,没有点功夫是做不到的。场外的人任你火眼金睛也看不出来。

            赌场的规矩是荷官身后是不可以有玩家的,这可以算是国际惯例,所以提牌的时候不怕别人发现。就算有人站在身后看,就算能看到牌露了个边,也不会想很多。

            露边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荷官必须抓住这个一刹那。荷官在场上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不能总低头看牌,所以不能专注地盯着看,而要作出扫一眼的样子,或者用眼睛的余光去看。

            我终于知道我当初的钱是怎样输出去的,也知道30万是如何欠下的。当时我有这样的想法:那群北京的杂碎,再让我遇上,我非要了他们的小命不可。不知道在我这里输钱的凯子,是不是也有要我小命的冲动。

            赌场搬到上海,依然很火爆。不知道哪里来的赌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别看平时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到了这里一样的赌徒面孔,赌徒的心态,赌徒的嘴脸,赢了呼天号地,输了悲天怆地。

            看了太多的人输,看了太多的形形色色的赌徒,我的心也终于麻木了起来。

            赌场生意兴隆,我的待遇也水涨船高,早已不是一个月3500,而是计时工资,一小时1000元。当然了,我主持的台子也必须赢钱,不过也不能赢得太过火,有的场次老板还暗地里给荷官提示,让一些凯子赢一些。

            好日子没过多久,1997年春末的一个晚上,那天跟平时一样人声鼎沸,赌徒们贪婪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局,没有人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午夜1点多,我跟平常一样正主持百家乐的台子,那会儿我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主持一个台面了,不是特别忙的时候,还有时间帮赔码的小丫头算水钱。

            忽然外面传来一片喧哗声,接着冲进来一群人,“警察,我们是警察!”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警察?警察咋了,了不起啊。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就被人一把按住,抬头一看才发现来的这伙人都穿着便装,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枪,五四、六四、微冲啥的。

            后来才知道,那是一次“严打”行动,好像叫“春雷行动”什么的。

            当时我被要求双手抱着脑袋靠墙蹲着,然后有人搜身,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搜走了。现场乱哄哄的,警察的呵斥声,赌客的求饶声、申辩声,还有哭声,好一阵子。警察有条不紊地清点现场,收缴了桌面上所有筹码、钱,所有的台子当场就被砸了,木头碎片落得满地都是,我觉得赌桌里的机关他们没发现,因为那东西太不起眼了。

            处理完物品,他们把参与赌博的分成了两拨:赌客和赌场的。我们都被要求抱着脑袋,不准互相说话。

            趁着乱的时候我偷偷四下张望,发现大宾被分到了赌客里。他的身份极为隐蔽,即使场上的常客也都以为他也是一样来玩的。我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用眼神示意我,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立刻就懂了,进去啥也不能说,打死了也不能说!

            这里不但是牵涉到赌场老板的利益,最最主要的,我如果都说了,会是个什么下场呢?这里面的利害我是知道的。

            乱了不知道多久,现场大概清理完了,我们排好队,裤腰带都被人拽走了,我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抱在头上,被赶着往外走。到了外面,嚯,好多人,大都是穿制服的警察,由于是午夜,稀稀拉拉有些路过看热闹的,但都被隔得很远,还有很多辆警车。里面的人赌得忘乎所以,直到此刻才想起被抓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们被分成好几拨分批装进了警车。

            在警察局里,我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雇佣的员工,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赌百家乐的规则,所以在那里主持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