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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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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醒名花》    作者:墨憨斋


                                    站起身两边张望,亦并无影响。那晓得陶景节正是小解落后,赶上前来,早已不见了阿舅。也是数该如此,他竟一直追去,并不想转一个弯儿。若转一弯时,湛翌王便现现的在那里。

            不说景节寻觅翌王,只说翌王不见来了景节,心下想道:“我在这里玩,他在那边耍,两下寻不见,少不得大家到饭店中会的。”又想道:“这庵里面的光景,到有些意思。”竟移步而前,进了山门,到正殿之上,拜了佛。正在闲看,只见东首一门开处,有两个小尼望外一张,就笑嘻嘻的关了门进去,翌王方晓得是个尼庵。停一回儿,又有两个开门出来。一个年纪约有三十左右,面庞十分标致,体态亦甚妖娆。翌王见了,倒也动几分火。那一个即是先前出来的小尼。翌王仔细再看,亦觉风流可爱。那大尼移步前来,向翌王问讯道:“相公从何处到此?”翌王道:“适在近处游玩,偶进宝庵一步,惊动师父不当。”大尼道:“相公说那里话,请里面坐待茶则个。”翌王谢道:“不消了。”大尼便殷勤致敬,决意固请。翌王只得同了他进得这门。见里面小庭之中,花卉争妍,三间一带小轩,盖得精致幽雅。大尼道:“这是接待那些女施主的所在。”翌王便暗笑道:“正不知接待那男施主的所在在那里?”又进一重门,另是一座小殿,殿中供着千手观音的圣像。从此而进,便是法堂。堂中排列那钟鼓鱼磬经忏,中间挂着几尊佛像,两边有八把小木金漆的交椅。大尼便让翌王坐于客位,自己主位陪坐,叫小尼进茶。大尼先启问翌王道:“相公仙乡何处?尊姓大名?乞赐见示。”翌王答道:“小生西蜀人氏,姓湛,名国瑛,表字翌王。敢问仙姑法号?”那大尼又启一点朱唇,露两行素齿,低低答道:“贫尼贱号了空,是荒庵住持。”翌王道:“宝庵共有几位?”了空道:“还有愚徒四人。一名本空,一名本亮,一名本悟。”把手指着下位坐的那小尼道:“他叫做本白,是贫尼新剃度的。那几个都在后边学诵经文哩。”翌王听了,道声难得。然一心想,到饭店寻会妹夫要紧,便立起身,叫声:“仙姑,小生告别了。”了空道:“敝庵后边,还有些小景致,倘蒙相公不弃,一发随喜随喜,实为幸甚。”翌王只欲告别,怎当得了空决意固留,必要到内赏玩,又只得随了他,进得一小角门,弯弯曲曲,约摸又过了七八重小门,到得里面,正是一所小楼,收拾得齐整非凡,比外边光景,便觉大不相同。内壁挂的,都是名人手迹,几上列着古今画卷,宣炉内一缕名香,瓷壶中泡得苦茗,鲜花几枝,斜插在胆瓶之内。敷说不尽其中幽雅,有一篇叙述女尼卧室的妙处:

            欲识女祗园,一片白云迷曲径。要寻真净界,数弯流水护禅心。优婆夷其中栖止,比丘尼由此修焚。璎珞绕琉璃,灯燃不夜;旃坛飞,香散长春。梦锁禅关,不管帘前花落;心澄趺座,漫留槛外莺啼。一榻挂鲛绡,光华夺目;半床披蜀锦,璀璨迷眸。五色霞衣,斜搭珊瑚架上;千花云衲,长垂琥珀珠边。月语彻纱窗,香云缭绕;梵音飘绣盖,瑞雨缤纷。优昙开不落之花,胆瓶清供;琪树结长生之果,心地真诠。四壁净无埃,摩登女陷阿难于精舍;半龛长抱月,陈仙姑挑必正于空门。

            湛生见此种景致,心中暗想道:“这班狡尼,倒享得好清福。”忽见小尼又送茶来,了空又陪了一巡。少停,桌上列着十数品点心,请翌王享用。翌王一心要出去,见天色晚了,便连连告辞。未知淇生果能即出尼庵否?只看下回,便见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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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慈航渡惯作陷人坑  连理枝阴谋劫妹计

            再说湛翌王,向了空连连告辞,一心要去。只见那了空道:“小庵有幸,得蒙仙郎下顾,恐此处且不比天台,路遇就轻□□□刘阮,相公莫要急去罢。”翌王着急道:“适有一舍亲同来,客店里去会着了他,明日再来领教何如?”了空道:“既来之,则安之。如要去时,也但凭你,贫尼倒不敢强留。翌王立起身来,各处寻个出路。只见墙垣高大,门户重重,就插翅也飞不出去。不觉眼中流下泪来道:“我湛国瑛恁般命蹇,那晓得倒在此处了结我性命。”竟放声大哭。那些尼姑,忍不住都笑起来,劝道:“相公不须着恼,暂请宽住数日,自当送你出去。若只是这般,你哭也无益。”便叫小尼道:“拿好酒来,与湛相公解闷。”翌王又对了空道:“小生住在此间,谅亦不害。但是舍亲欲同往京师,不见了我,必然各处找寻。小生住在此几日,他必然等我几日,不肯舍我而去。如此可不误了他的正务,叫我怎生放心得下。”少顷酒到,桌上添几色荤菜,请翌王饮酒。翌王此时,那里有心吃酒。怎当得那些淫尼,撒娇撒痴,互相打诨。翌王眼中见了这般,心里想道:“焦躁也不相干,只得与他们随方逐圆。”乃道:“既蒙仙姑雅爱,小生怎敢不受抬举。但过了今晚,即容小生出去,索性回了舍亲,等他独自去罢。如此两下相安,小生仍旧到天台,决不失信。”了空道:“自当从命,相公且开怀放饮,莫辜负此良辰。”猜拳行令,你一杯我一盏,先灌得翌王已有六七分酒意,便一齐收拾,簇拥翌王上床,做起阳台故事。有调《黄莺儿》为证:

            五个秃雌光,逞威风,战一阳。孤军冲突禅床上。莺声细扬,口脂嫩香,按轮番,搅乱真空相。恣颠狂,眼■胧处,几度唤仙郎。几度唤仙郎,俏觑乖,会弄腔。花心点得魂飘荡。西方那方,禅房洞房,这风流尽足超尘障。任襄王一更一换,日影上纱窗。

            翌王到得天明起身,梳洗已过,又向了空苦求要去,了空执意不肯道:“你且宽心住着,直待我天缘了日,方许送归凡世。”翌王听了,又苦又恼道:“若果如此,我命休矣。”又忽想起范云侣皂囊:“他教我遇急难之时开看,如今还有两个未开。”便趁着众尼不在,把那第二个皂囊拆来一看,只见亦是十数个细字道:斋

            此地姻缘,一岁周时可脱。

            便目瞪口呆,半晌流泪道:“仙翁,仙翁,你既晓得这般,怎么不设个法儿救我。一岁周时,难道要住在此一年,岂不活活坑死人么。”又看那可脱二字,还像不致丧身伤命的。只是我在此羁留,那醒名花小姐不知何处漂泊。一念及此,教我怎过时光。况且又累自己□□□□□□□着教他心上难过,若还住饭店中,□□□□□□□□□□□翌王此时,分明乱箭攒心。

            且不说翌王之苦,但说当晚陶景节,寻不见了湛大舅,到饭店中问时,又无些影响。直等到点灯时候,只不见回来,心中焦躁着急。挨至天明,又上大街、穿小巷,无一处不寻到,仍然影迹无踪,只得再回至店中,吃了些饭,叫店家主人讨过笔砚,写起招帖,遍满芜湖关上贴去,回来又在店中宿了。如此一连寻了半个多月,只是没有下落。心中想道:“难道被人谋害了?身边又并无财物,难道那里醉酒,掉在河内淹死了?客边又无人请他。难道诺大年纪被人拐去了?难道是入冷辟寺院之中,撞破了奸僧隐事,被他算计了?他是乖巧伶俐之人,怎得如此?又闻如今世情不好,尼庵中常常私匿那标致男子,只可进,不可出,难道也落这个道了不成?若是如此,他却受用了。”心中甚无主意。正摸不着,客路已误了许多日子,满胸愁闷,便题诗一首道:

            萍水惊相失,孤踪思独烦。

            浪寻空客路,迷问阻机源。
            梦策燕云马,愁啼蜀道猿。

            旅魂悲久滞,顾影暗无言。

            景节思量,坐此无益,只得对店家道:“我们两人到此,一个是我的妻兄,不意前日上街玩耍,竟走失路头。寻了半个多月,并无踪影,这是主人家真知灼见的。我又上京性急,今日只得要起身了。倘早晚来时,烦与他说明,教他快快赶上来。他的随身行李,都放在这里。”那店家便嚷起来道:“你那客官,说得好自在话儿。来时一双,去时一个,这干系谁敢担得,还是住在这里,寻见了他,同去的好。倘盘缠少时,我便让你些饭钱,倒也使得。”景节道:“老丈有所不知,他是我至戚,难道有甚的歪意在内。我巴不得他来一同走路,这是没奈何如此。”店家道:“我晓得你们是什么亲,什么眷,来时两个,去时还他一双。这不是我们不行方便,故意勒*!你。若决意要去,我也难好留你,  只同你到官府那里,说个明白,弄个照儿与我,后来不要累及我店家,那时由你去便了。”景节被他说得顿口无言,倒是旁边的人劝道:“我们看那位客官,也不像个歹人,或者果是至戚,一时同来走失了。今已事出无奈,寻又寻不着,等又等不及,故此只得要去,量无别事。如今我们众人保他,后来倘有累你处,都是我们料理。”店主道:“果然如此,众位莫要一时高兴,后来有事就不认帐。”众人道:“我们一言既出,难道肯悔赖么。若不放心,写个纸儿留在你处。”那时众人就请景节,合同立了一张保票。当下景节买了几斤黄酒,两盘鱼肉,请了众人并店家,致谢一番,又叮嘱一番,即时起身出门,望着北京大路而行。路上单身独自,带来家人陶大,在万安屯经过时节,已失散不知去向了。故此与翌王作伴同行,极是凑巧,不意又值此分散,心上好不气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