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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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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书籍名:《香香饭店》    作者:卿卿


                                    

            一听这话小梅便抬起头来,眼中亮晶晶的,那神情就像一个临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那样子让我感到非常恶心。赶快把头扭到一边,我扯开嗓子叫小香下来,把小梅拉上楼去。

            重新躺到床上,我问自己,真的帮她出这一千块钱吗?不情愿啊!可以说是心如刀绞,凭什么我要帮她出这笔钱呢?翻来倒去,忽然我心头一亮,小梅不是说张长寿是带着她到一个老乡那里播下这个孽种的吗?那么,找到那个人不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张长寿了吗?

            没有再想下去,我扯大嗓门叫小梅下来。很快,她站到我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急切地问:“张长寿的老乡住在哪里?明天你带我找他去!”

            小梅垂下头,半天才说:“我去找过好几次了,那里房子太多,都是一样的。而且、而且那天进去我低着头,就连那个人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一下就倒在枕头上。挥挥手,我示意她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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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无精打采地起来,几个姑娘都偷眼向我张望。趁小梅上厕所的机会,我把她们叫到一起说:“小梅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要做引产。”

            姑娘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半晌,春花说:“我就看着像,她本来跟我一起来好事的,可好几个月了一直没见来,而且还常发呕。我说像是怀孕了,瓜宝叫我不要乱讲,说小梅不是那种人,这话传到她耳朵里会惹麻烦的。听她这么说我害怕了,就再也不敢提了。”

            如果春花早跟我说不是就可以少花钱了吗?一想到钱我的气就上来了,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不四处乱说就行了嘛!”

            春花说:“我怕不是。”

            事过境迁,再说也徒劳,叹了口气我说:“明天就星期五了,卖完午饭后我就带她去做手术,到时候小香跟我一起去。今天跟你们说这事儿,主要原因是小梅回来后短时间内不能沾冷水,不能干重活,也就是说她的事得靠你们去做。”

            三个姑娘点点头说:“我们会照顾她的。”

            香香饭店  三十(3)

            往远处看了看,我真希望能看到小芹,可惜小芹没有在我意想中出现。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小芹到底干什么去了?她要在我就不会这么累了。”

            春花说:“他们肯定是打架了,小芹姐可能回老家去了。我问过郭平,他说我多管闲事。”

            我点点头说:“是啊,也许是回家去了,可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往四川饭店看了一眼,几个小工在那里打打闹闹,老板娘坐在一边笑。实在说,我真羡慕那个老板娘,我要能像她那样无忧无虑的该有多好啊!转过头来,我说:“小梅怀孕一事除你们三人之外,再也不要向外传播,包括小秀都不要让她知道。小梅将来还要做人,到处传得沸沸扬扬的她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不让小秀知道是因为她是从四川饭店过来的人,我怕哪天她一不留神跟那边的小工说起,这意味着很快那个老板娘就会知道。我们两家一向水火不相容,让那边抓到把柄,天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难听话,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我们饭店里都不是什么好货呢!”

            三个姑娘懂事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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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午饭后,我们就去医院了,是坐公共汽车去的。下那么大的决心带小梅上医院,不是我忽然间变高尚了,就我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还没达到让我去做善事的地步。依稀记得哪里登过这样一篇报道:某小工因故死去,她家里人闹到法院,虽说不是老板的过失,但连带责任是逃脱不掉的,因为她在那里打工。最后,老板照样赔偿。

            这情况就好比你开着汽车,突然莫名其妙地撞上一个人来,死了。你能一走了之吗?一句话,不得已啊!

            下车后,太阳明晃晃的,我忽然发现小梅脸上竟起了蝴蝶斑。她已经够难看了,蝴蝶斑一起,乍眼看去就像一个生过孩子的婆娘。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涌上心头,我赶快将脸转向一边。

            一个女人长得过分难看真是天大的不幸,自己痛苦旁人看着难过。如果不漂亮,灵性可爱一点那多少是种弥补。可小梅有什么?她身上哪一点能给你一点点想头?唉!一直以来,我对她的照顾她从未有过任何表示,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好像她是一个公主早已习惯被人呵护。在她身上,没有太多的人情味,冷冷暖暖都刺激不了她的神经,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闷下头往死里做事。也许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

            唉!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更为不幸的是,这种人为什么偏偏让我碰上呢?

            到医院后,程序就很简单了,交了钱去手术室门口等着。我们去得早,排在第二个。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一条凳子眨眼就坐满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医生探出头来,照着病历本喊了个名字。排在前面的那个姑娘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这时,我的手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是小梅,她眼里噙着泪,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对我说:“姨,我怕。”

            那手实在太凉,一激灵,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把手缩回来塞进袖筒里,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我都视死如归了你怕什么?”

            眼泪顺着小梅的脸颊滚落下来,她低下头,沙哑着嗓子说:“姨,我真的害怕。”

            思来想去,我问:“你觉得是进去可怕呢?还是挺个大肚子让孩子生下来可怕?”

            她止住了哭声,眼睛盯着对面那堵墙,人又变得呆呆的。小香掏出一张纸巾塞到她手里说:“快擦擦脸。”

            她仿佛没有听见,手里的纸掉到地上。小香把纸捡起,再次塞到她手里把她的手捏拢了,大声地说:“发什么呆,还不快拿这纸把眼泪擦了,让人看了笑话。”

            小梅回过神来,她低下头,眼泪一串地掉到大腿上。把手里的纸折了折,她抹了下眼睛,然后捏了把鼻子。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头说:“不会太疼的,你只管放心进去,我和小香在外面等着你。”

            好一阵后,门开了,刚才进去的那个姑娘脸色苍白扶着墙走了出来。小梅看了一眼,扭过头来,惊恐万状地看着我。这时,医生探出头来喊道:“陈云梅。”

            小梅哆嗦了一下,一把抓住我的手闷头便往我怀里钻。我动了一下,她的手捏得更紧了,长长的指甲像针似的扎进我的肉里。实在太疼太疼,哎哟地叫了一声,我不顾死活地把手挣开。低头一看,手腕上竟有一排深深的指甲印。

            小梅呆呆地举着一双手,抖凛凛地看着我,薄薄的嘴唇开始瑟瑟地抖动。她想说什么,但过分紧张使得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得得得、得得得,她的牙齿发出了响声,就像很冷一样。

            重重地在那排指甲印上抹了一把,我吁了口气。然后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一下说:“进去吧!不用怕,一会儿你就能出来。”

            她又想来抓我,但我飞快地把两手藏到了背后。向她摆摆头,示意她进去。

            眼泪顺着小梅的脸颊一串一串地滚落下来,小香拉起她,把她推进门去。就在门快要关上的瞬间,她扭过头来,撕人心肺地哭喊了一声:“姨!”

            我和小香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刚才坐在一起的那些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我。起身走到窗前,小香跟了过来,她在我身后嗯了一声问:“姨,小梅做手术的钱怎么办?”

            想了想,我说:“我暂时帮她垫着,以后叫她还。”

            小香说:“她们家穷得很,一年四季就吃包谷和洋芋,她拿什么来还你?”

            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小梅是还不出这笔钱的,可我能对小香说这钱由我付吗?话一传出去,她们个个都去给我找点事做,那我就只有去跳楼了。想到这里我哼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是债就要还,这钱不可能由我来承担吧?你想想,一千多呢!我哪里有?钱是我找朋友借的,她不还给我我拿什么还给别人?”

            说到这里,我心烦了,声音一下提高了许多:“饭店的情况你最清楚,过去生意不好,每月发工资都困难。现在生意虽说好些,但一天的纯利也就几十块钱,够干什么?唉!知道吗?房租已经要把我逼疯了,我真想变只鸵鸟把头藏进沙子里,让你们几个去乱个够!”

            小香拉着我的手,小声地说:“姨,我们这个月的工资你拿去交房租吧。”

            叹了一口气,我说:“这个月不给你们下个月我总得还吧?怎么说都是一笔债啊!”

            小香红着脸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们已经有很多钱。饭店吃饭不用花钱,我们每月寄回家两百,剩下的还可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香香饭店  三十一(2)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小香居然大大气气地说不要工资了。我惭愧了,为自己的气量不及一个农村姑娘而惭愧。抓过小香的手握在手里,我轻轻地拍着说:“傻瓜,你们背井离乡出来打工有多不容易,我能忍心欠你们工钱吗?”

            小香说:“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钱你花我花还用计较吗?反正小兰、春花和我的钱你这个月不用给了,我们真的有钱。”

            我使劲捏了一下小香的手说:“瓜宝,不要说傻话了,这是血汗钱啊!”

            小香还想说什么,我转身往楼下走去。我想流泪,为自己的可怜,为小香的知冷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