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天舞·青梅

乐读窝 > 玄幻小说 > 天舞·青梅

第52章

书籍名:《天舞·青梅》    作者:杜若


                                    

            于是黎顺命人去请。这一来,青梅也知道紫珠所说不假,只怕子晟真的出了事!那来请的小侍从受过告诫,不敢乱说话,只一味地催促:“请王妃快过去吧。”

            催得青梅一阵一阵地心慌,匆匆梳洗,便往宜苏园而来。等胡山见了她,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地说:“请王妃过来,是有事要与王妃商量。”

            “胡先生请说。”

            胡山神色一沉:“王爷病重。”

            一句话,说得青梅脸上褪尽血色。王府忌讳,有病也要说轻三分,此时说是“病重”,可见是重到了极点。那一刹那,青梅心中转过了多少个不敢想下去的念头,噤无一语地,几乎有点像要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却不知道,胡山是故意这样说的。在他,最担心的是青梅听了之后,没有出自真心的反应,那就像黎顺所说的,任谁也勉强不来了。所以眼下这般光景,胡山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当下先安慰她:“王妃放心,王爷是操劳过度,静养几日就能好。”

            青梅一怔,反倒有些将信将疑。胡山便吩咐:“请御医来。”

            一时御医传到,胡山说:“你把王爷的病,再跟王妃回禀一遍。”

            御医便把子晟需要静养的原委又说了一遍。青梅放下心来,定一定神,这才又问:“那,胡先生的意思,要我做什么?”

            胡山笑了笑,说:“王爷的病,由王妃照料,自是最稳妥不过。”

            “这……”青梅迟疑着,没有马上回答。

            胡山见状,向左右吩咐一句:“你们先出去。”于是御医和侍从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黎顺和紫珠在面前,这就不要紧了。胡山站起来,一揖到地:“王妃,禩公子的事情,自始至终,都是我出的主意,不能怨王爷。此间事情一了,我任凭王妃处置,绝不敢有怨言。”

            “不不,”青梅慌得两只手乱摇,“我不是这个意思。”定一定神,又低声说:“不是我不肯答应。只是王爷他……他恼了我。这,胡先生不知道么?”

            胡山一怔,下意识地看了黎顺一眼,两人相视哑然。他们先入为主,都与子晟一样,觉得小禩的事情总是子晟有亏于青梅,倒是从来不曾想过,青梅也有这样情怯的心思!

            “不要紧。”胡山释然地笑了,“只要王妃肯答应。王爷那里……”说到这里,颇难措辞,想了好半天,仍是只有说一句:“不要紧。”

            话虽然含糊,意思很明白了。青梅无可推脱,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尽力。”

            胡山是个深沉的人,听她这么说,心里十分高兴,面上只是一躬,说了句:“有劳王妃。”

            黎顺的表现要直白得多。他喜上眉梢地,上前给青梅磕了个头。等站起身,也不等青梅说话,先回禀说:“王爷方才服过药,现在正睡着。请王妃示下——”

            这话里有相请的意思。青梅犹豫了一会,想到已经答应了,也就下了下决心,说:“那,我去看看他吧。”

            “是。”黎顺响亮地答应一声,身子一侧,在前引路。等进到东面卧房,黎顺便对里面的内侍、丫鬟使了个眼色,这些都是近侍,极会观颜察色,登时走了个干干净净。黎顺便也退了出去,反手轻轻把门合上。

        王爷病重(9)

            青梅阻止不及,有些尴尬地,僵立在原地。毕竟没有旁人在场,过了一会,终于渐渐地定下神来。于是慢慢地走到床边,略一犹豫,伸手挂起了罗帐,侧身坐在床沿上。

            她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子晟了。他瘦了,也憔悴了,因为有些发烧而呼吸粗重。但这张脸,仍然是她所熟悉的清矍容颜。恍惚地,青梅的心仿佛回到四年前的春天。那时她只想着一件事,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了。这么些年下来,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先朝那些贤良

        淑德的后妃所作的事情,她也知道,嫁了这样一个男人,那才是她该做的事情。但,那也是她学不来做的事情。她只晓得最本分的,这个男人,他是她的丈夫……青梅想着想着,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

            子晟蓦地一动,青梅惊觉地缩回手来。但是迟了。

            “青梅!”

            子晟倏地睁大眼睛,忽然手一撑,抬起身子看着她:“青梅?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

            青梅心里一酸,轻轻地说:“王爷,是我。”

            但是子晟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慢慢地躺倒,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她,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就算是做梦,能梦见你,那也是好梦了。”

            子晟的声音,因为低微而无力,使得原本就十分温煦的话,听起来更有种说不出的柔软。青梅眼中蓄了已久的一汪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你怎么了?怎么了?”子晟有些着慌似的,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停了一停,轻轻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青梅摇摇头,兀自说不出话来。

            子晟叹了口气,脸上因为发烧而泛着一层绯红,显得有些触目。“青梅。”他慢慢地说:“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把小禩接回来。你别难过了,好么?”

            青梅擦了擦眼泪,勉强地笑笑,说:“我早就不难过了,真的。我想通了,王爷说的不错,非把他留在这里也不见得好,只要孩子将来平平安安地,那比什么都强。”

            子晟没有说话,很留意地看着她,看了好久,才有些疲倦地合起眼睛来。过了一会,忽然又睁开眼睛,说:“青梅,我在想,我要是死了,你……随我去吧?”

            青梅一震,看着子晟呆住了。

            “我知道,这话不近情理。可是,把你一个人留下,我实在不放心。”

            “王爷!”青梅终于惊醒过来,“好好地,说这些做什么?王爷的病静养几天就好——”

            “我不是说这次。”子晟很平静地打断她:“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有什么,倘若是将来孩子们大了,能照料你了,那自然另当别论。可如果不是,青梅,这里实在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当日胡先生曾经劝我,不要娶你。那时我没有听他的。现在想起来,当时我一念之差,或者真的是害了你。”

            青梅再也忍不住,扑嗦嗦流了一脸的泪,连身子也微微抖颤起来,嘴里喃喃地,仿佛辩白、仿佛自语似的说着:“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心甘情愿的……”

        朝廷变局(1)

            正如子晟所说的,经过一年多的胶着,到了帝懋五十二年的秋天,局势逐渐变得明朗。赵延熙在南,傅世充在北,分两路向端州成合围之势。然而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军在东土四百年的基底,亦不是善与之辈。好在君臣都很沉得住气,并不强求躁进,赵延熙、傅世充又都曾是败军之将,更懂得稳扎稳打之道。终于在帝懋五十三年的夏天,将文义残部团团合围在勃垒山,消息传到帝都,上下都松了口气,知道平定东乱,指日可待。

            果然,文义勉强支持到了八月十一,终于山穷水尽,自尽身亡,属下献棺受降。至此,两年半的东土之乱,以天军大获全胜而告终。赵延熙、傅世充联名具折,捷报飞送帝都。到的那一天,是八月十七,距离天帝万寿刚好还有一个月。上至王公府第,下到蓬门筚窦,无不奔走相告,举额欢庆。喜事连在一处,自然有一番大庆贺,直到十月初八白帝寿诞,足足热闹了快两个月。其间料理善后、褒奖功臣,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可是这份心情与当初一夜数惊相比,不啻天上地下了。

            但也有些比较冷静,又对局势十分敏感的人,在兴奋之外,还怀着一份莫名的忧虑。因为还记着三年前天帝与白帝之间的那场风波,知道两人为东乱所掩饰的嫌隙,也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这件事,就要看王爷肯不肯缴回兵权了。”白帝过寿的第二天,虞简哲下朝无事,便在私下里悄悄跟夫人议论着。

            “对了,我是听你说过。”虞夫人多少也了了其中的利害:“如今连魏老将军手里的兵,也都悬空不在了——”

            “不能说全部。”虞简哲接口:“总是十里去七八。”

            那是前年初,东土战况吃重的时候,天帝以魏融年迈,下旨命天军大部暂归白帝调度。在当时是势在必行的事情。既然是“暂归”,此刻东乱已经平定,白帝就应该缴回。然而两个月过去,不见白帝请旨,天帝也只字不提,表面上仿佛是被一片忙乱喜庆“淹”了。但这是何等大事?虞简哲也是带兵的人,深谙其中的关键,自然看出祖孙两人都在有意规避,这就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不错,只怕这中间还要起些波折。

            虞夫人想到的却略有不同。“那,”她心直口快地,“王爷自然是存心的。”

            虞简哲怔了怔,觉得夫人的话有些意外,是他以前不曾想过的,倒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既是存心的,王爷怎么肯再缴回去?”虞夫人紧接着又一句话道破了。

            这真有些点醒梦中人的意思,虞简哲惟有微微苦笑:“还是夫人想得明白。”

            “你先别说我明白,”虞夫人又说:“其实我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