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之书】晴霜?请你用最明亮的星光褪去我身上的黑裳2
４
终于，我冲出了焕的怀抱。我紧紧地抱住我的姐姐，我想带她离开，可是我放弃了。从她冰冷至极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心碎和绝望。然后我俩一块儿愣在了殿柱旁，直直地注视着皇宫发生的一切。
当我抬头时，皇子的剑离渊夜仅差分毫了。只要继续上前半步，大fǎ师的颈项就会喷出泉涌的血液。我听见外面的骑士、法师军队正闻风赶来，殿外的子民都退到了台阶的两侧。
然而，后来的事太可怕了。风云突变。我几乎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封印的皇子倒向了地板，那柄锋利的长剑竟握在了渊夜的手上！我惊呆了，霖落惊呆了，做我伴娘的雨蝶在身后也惊呆了……姐姐霖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成为罔上的逆臣！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多想，来不及悲伤——
又一道寒光折射出无比阴冷的杀气。
林帝死了。还来不及说一句话，长剑就刺进了他的胸口。那伤口，像是绽放出的一个夏季的花瓣，血液从那儿滴滴下落，直到把整个皇席上的地毯流遍。
大殿霎时变得阴森，可怖般安静。嘀嗒嘀嗒……只有流血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猩红的血泊中。
父皇！
是皇子一声嘶喊，刮破了凝滞的迷雾。大家看到御林军已经抵达了宫门，殿上的所有法师都怒目以示。
而渊夜冷厉地站在皇席上，右手握着血淋淋的长剑，双瞳缩成一条缝，没有人可以通过缝，看清他的眼神。
这时，僵滞的焕走了过来，紧紧搂住我说，别怕，有我在。然后我使劲拉着姐姐的手，并让雨蝶扶住她。因为她的心告诉我，她真的不认识魔一样的父亲了。
忽然，我的爱人又缓缓转过了身去，那一刻，他满脸飒爽的样子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平静。
夫君在，我安全！
我现在以天界五神之一光辉神的名义命令，风骆将军，请率领你的骑士，和我一起诛杀逆贼渊夜。喧阗法师，请率领你的六级法师包围皇宫并保护皇子到昼圣阁暂避，其余军队退至黑夜林驻扎，防止异族偷袭！
当我未来的夫君站在恢弘的大殿上，发号命令的时候。我见到了最果敢睿智的焕。那是和我哥哥对权力完全不同的驾驭，哥哥只能带来战争，只有焕能为天界送来和平。不管威胁和平的是谁，包括他现在的老师渊夜，他都绝不会颠倒正义的圭臬和准绳。
从此刻起，我发誓愿为我的焕时刻直面邪恶的威胁，哪怕流尽鲜血！因为我对他的爱已经升华到了来世！
哥哥交给我的密令在我内心深处开始痛苦地动摇，撕裂。那东西像一条暗虫！
可奇怪的是，大殿依然那么平静，蠢蠢欲动的军队和大殿的法师依旧呆在原地。仿佛一阵风把焕刚才的话吹得支离破碎、踪影全无，又仿佛一场雪，把雪下的一切深深覆没……
我看到了无比惊讶的焕，我心在和他一块儿碎掉。这大殿似乎突然之间成了地狱，比暗夜宫还要可怕。
灭亡前最后的平静。
这时，那个像魔一样的渊夜说话了，不，他就是一个魔！
所有的法师、骑士、术士、子民、宫女、嫔妃，你们听着，圣林帝已经老了，我杀他是因为他已经身染恶疾，过不了半月就会痛苦地死去，并且把毒菌传染给我们。我这样做既是对他的一种解脱，也是对我们自己的负责。生死轮回本亦天理，我一定会厚葬我们的王，恪守臣责。可是，族不可一日无主，皇子尚幼，神志不清，暂不宜继承皇位。刚才大臣们共同商议了，决定由我和皇后摄政。光辉神星焕完婚之后即刻出城驻守黑夜林！
渊夜站在血腥的皇席上，身后是倒在血泊的林帝。我感到泪水就在眼眶里汹涌翻腾，但我没有让它流出来，而是淌回心里。因为这个魔不配我落泪。
我要用最麻木的坚强让他感到愤怒！
然后我看见他轻轻扶起了皇后，准备让人把皇子押走。那一刻，军队依然没有动，所有的人都麻木地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仿佛这场宫变和自己毫无关系。那是令我痛恨的麻木！
结果，还是那个最让我骄傲的男子站出来抗议，他的声音仿若正义的天使。
逆贼渊夜，你指驴为马，覆水翻云，一番鬼话！你是弑君的奸臣，人人得而诛之！
光辉神，你不该这样和我说话，我还毕竟是你的……你的老师啊。快和公主把婚礼进行下去吧，听话。否则，皇子就……
渊夜的声音怪怪的。即使学生反目，他依然可以放纵和偏爱。
焕的脸因极度痛苦而变形。
５
皇子倒在地上，正埋着头不断地抽泣。
我真没有想到，这个让我本以为无比温馨的王国现在成了比我生活１６年的地方还要可怕，还要炼狱。它熔化了所有善良的灵魂。
这还是天界吗？我最伟大的天神啊！
现在这个大殿上的魔要用威胁皇子来保证我和焕的婚礼！
我的焕沉默了，他决定要在这罪恶的地狱和我把婚礼进行到底……
这时，一个身影挣脱了雨蝶，从我的身畔“嗖”地窜了出去，直直地站在了皇子身旁。眼睛微扬。
那是我的姐姐，霖落。我这才发现。
渊夜，请让我的良知给我一个理由还可以叫你父亲，可是没有这个理由了！你丑恶的嘴脸没想到暴露得那么可怕，我为我体内流着和你一样的血液感到深深地恶心！
然后，我看到姐姐也倒在了血泊里，一柄锋利的短剑割过了她的喉咙。她的手紧紧地握在剑柄上。
那一刻，我简直就要疯掉！
我的好姐姐，妹妹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
我哭丧着要跑过去的时候，焕用抽搐的手拉住了我。因为皇子已经紧紧地抱住了霖落，他应该是第一次这样疯狂地抱着我的姐姐！
皇子，请原谅我，我没有能为你点亮新生前最后的一缕黑暗，可我永远爱着你……寂静的大殿，连一丝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姐姐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滚烫的熔岩烧灼了我全身的血液。
渊夜依旧像一个魔一样站在那里，只是隐隐夹着忧伤和痛苦，可能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为自己的权欲所牺牲吧，但是一个嗜权成狂的魔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儿呢。
我把头深深地扭到了焕的怀里。
好霖落，我们走，我们再也不要回来，我不再是什么皇子，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一阵迟钝、蹒跚的迈步声轻轻从地毯上响过，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男的抱着一个女的。感觉在缓缓向宫门靠近。
让他们走！风骆将军。这是魔的声音。
是！摄政王。
然后一阵兵马退后的脚蹄声。
多么可笑的脚蹄声啊，他们早就被渊夜收买了。
我能感觉到皇子抱着霖落，慢慢远去。声音开始消失。
我终于从焕的怀里伸出了头。
却发现大殿的血腥依然没有变化，反而更加的清晰、可怖。但是我惊异地看见，适才姐姐喉咙淌出的明明是黑色的血液，为何突然间和林帝一样，瞬间变成了红色。要知道我身体里也是黑色的血液啊。
刚才林帝的血液由黑变红，我以为是我一时眼花，可这一次我绝没有看错。
有人用幻术掩饰了圣林帝和姐姐霖落的血液！
等我转头想把我的发现告诉焕时，我这才看见雨蝶不见了。而焕只顾着注视渊夜。
奏乐！婚礼继续！魔一声令下。
我知道，渊夜放走了皇子是实现了为焕所作的承诺，而焕现在必须压制着一切的情绪和我成婚，兑现魔的要求。
我的婚礼就这样踏着无辜的鲜血和肮脏的权力在这个地狱搬的皇宫完成了。何况，呵，焕一定爱我的！
那喜庆的礼乐和天界的杀戮简直互为讽刺。
６
这里是黑夜林，当我和我的夫君焕完婚后便到了这里。
我们无法沉浸在任何新婚的喜悦中，只是为离开了那个肮脏的宫殿而感到些许欣慰。因而这个阴森的树林今天突然显得特别的明媚，树林是无比的绿，一片深夏的气息。
其实我一路上都很担心，因为护送我来的圣域军队也驻扎在这儿，不知现在走了没。
我还没有找到雨蝶。
焕一到这里，便组织部下准备构建防御工事，亲自用法力移动着每一块巨石。我能够猜到，当他在大殿上发现自己的命令是那么的柔弱无力，平日表面亲密的将领骨子里却那么疏远时，他深深地感到军队宁愿任由一个魔的摆布也不愿听命于他的恐怖。
他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和皇宫分庭抗礼。
转眼间，夜落了下来。
三万的法骑士在林子的中央搭起了营地，顿时灯火通明。
这让我想起了每次出征前的哥哥，带着浩浩荡荡的剑士、巫师在皇城外整装待发……不过，哥哥的军队总是杀气腾腾，斗志昂扬。而眼前的骑士们却情绪低迷，满目忧伤。
亲爱的焕，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焕深叹了口气说，因为渊夜没有把他们留在皇宫附近，大家都以为是自己不再被信任而遭到刻意地疏远，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可是你是圣林的守护领袖，他们应该团结在你的周围才对。我傻傻地又问。
这次，他苦涩地笑了。他说他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别人眼中只是渊夜的一个傀儡、工具。
我沉默了，我不能让我的焕继续痛苦下去。爱情是痛苦的解药，是欢乐的引信。
于是，在这个狭小的帐篷里。我轻轻地吻了他的唇，然后害羞地钻进棉被里说，焕，我们休息吧。
焕也微微一怔，然后脸红地点了点头。
心儿给了，焕，我这就把身子儿全部给你。我鸟语般的呢喃，让我看见了焕高耸的激情、十八岁的成长和生命的全部。
夜风轻轻的抚摸着帐篷，帆布微动。
哥哥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便是他皇妹和妹夫的洞房。我笑了笑，在心底默默地说：
焕，我爱你，我不愿再做什么公主，我只做你的妻。是你用最亮的星光褪去了我身上的黑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