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没有意识到拉克种种举动之后的深意。当我终于恍然大悟时，情势似乎已经无法控制了。
那是个仙女日，可惜的是，和以往阳光明媚，风清云淡的仙女日不同，这个仙女日居然飘起了漫天的鹅毛大雪。狂风肆虐在冷寂的荒原上，疯狂地蹂躏着弱小的生灵。这就是埃拉西亚的暴风雪，足以摧毁阻挡它的一切。
我坐在炉火旁，心不在焉地和老骷髅聊天，脑中萦绕不去的，却是大天使的身影。
白的是雪，红的是血，闪亮的是圣剑的冷芒，黯淡的是大天使的心灵。大天使啊！在这茫茫的风雪中，你是否依然在重复着宿命的杀戮？你是否依然在品味着生命的孤独？
门突然被撞开了。我吃了一惊，转头向门口望去。
天哪！是狼狈不堪的拉克！
浑身裹着冷湿而厚重的雪花，肩膀上却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红！拉克受伤了？！
“拉克！怎么了？”我焦急地奔过去，及时搀住了拉克摇摇欲坠的身体。
拉克如往常一样，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
“雪曼达。你的花。”他的声音略带疲倦，神情却显得十分兴奋，像个找到了宝贝的孩子。
“花？”我怔怔地看着拉克从双翅下拿出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来。
“拉克？”我开始明白了什么，“难道你在这种天气出门只是为我……？”
拉克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雪曼达，看看这花，多美呀！来，我帮你插到花瓶里去吧。”
“不——要——”我赌气地嚷嚷起来，“我不要一个不顾性命的傻瓜送的花！”
拉克颇为尴尬地咧了咧嘴。局促不安地握着鲜花，用忐忑的眼神看我。
傻瓜……我心中突然掠过了比克斯的身影。眼前的拉克，和比克斯是多么地相似呀！——我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却下意识地排斥着这种念头的滋生。
“拉克……这座死亡的村落里是不会有鲜花盛开的。”说话的是老骷髅，“你是在哪儿采到这么美丽的花的？”
“这无关紧要吧？只要雪曼达喜欢就好了，不是吗？”
老骷髅缓缓地走了过来，仔细地打量着拉克手中的花束。“这是死亡之花呀！”他轻声叫了起来，“难道你到死亡山谷去了？”
“死亡之花？死亡山谷？”我满心疑惑，“拉克，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哦，还是让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拉克无奈地摊了摊手，怪责地盯了老骷髅一眼。乖乖地坐到了火炉旁，让我处理伤口。
幸好，伤不是很重，我驾轻就熟地帮拉克止了血，用绷带把他的胳膊裹得像块大粽子。
“好了！”我忍着笑意看着有些滑稽的拉克，一本正经地板起脸，“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记住，不许说谎！”
“是！雪曼达公主！”拉克一定发觉了我眼中的笑意，同样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我。“老骷髅说得不错，这花的确是来自死亡山谷，不过我可不知道它为什么叫死亡之花……”
“那是因为它是由战死者纯洁的灵魂幻化成的美丽花朵……”我想起了比克斯，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吧，拉克。”
“通常没有人敢到死亡山谷去，因为那里盘踞着奇异的龙族战士。”
“龙族？”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怒视着拉克。“你真的不要命了！拉克！”
“其实平时黄昏的时候，他们都会离开山谷，到更远一些的龙堡去，所以我可以轻易地进入山谷而不会遇到阻拦，可是今天的大风雪把他们都困在山谷里了……我恰巧倒霉地在这个时候闯了进去……”
“所以你和他们打了一架，是不是？”我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盯着拉克。
拉克慌忙躲开我的目光。“如果只是打了一架，那倒简单了。在摘花的时候，我杀死了一只碧蓝色的巨龙，因为他不让我带着死亡之花回来。”
“你……杀了它？为了一束鲜花？”我喃喃地说，心中刹那涌起一片冰凉。比克斯的影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熟悉而冰冷的面容。热情温柔的拉克在瞬间变成了高傲冷酷的大天使。
“于是我遭到了其余三只巨龙的围攻。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巨龙……当然以我的实力，绝不可能战败——所以我逃了出来，带着死亡之花……哈哈。”拉克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即发现了我神情有些不对。“怎么了，雪曼达？你的脸色好苍白……”
“告诉我！拉克！”我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拉克。“一束花真的重逾生命吗？为什么你不惜用杀戮去摘取这束死亡之花呢？”
“对我而言，是的。”拉克很认真地看着我，眼中一片诚挚。“因为我要把花带给一个心爱的人。为了她我可以不顾一切，无论是别人的生命，或是——自己的。”
我怔住了。“心爱的人……那是……什么意思？”我艰难地，一字一句地问，心中却竭力回避着可能的答案。
然而我看见拉克满脸坚毅，清晰地说出了我并不愿意听到的话。
“我——爱——你，雪曼达！”
天地像是突然停止了旋转，炉中的火焰静静地熄灭了，空气中寂静得只能听见雪花坠落的声音。
我望向窗外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大风雪，心中一片迷茫。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破云而出的金色黎明
夜很深了。
这样的夜，行走在埃拉西亚的雪原上，就连呼吸也会冻成寒冰的。
我已经又冷又倦了，我想老骷髅也不会比我好多少。可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向前，逃离这片雪原，逃离亡灵村落，逃离——拉克。
拉克变了！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我没有料到的是，他居然变得如此冷酷，如此霸道，如此的——让雪曼达感到害怕。
我置身在那座金壁辉煌的宫殿，冷眼看着拉克延续着迪斯巴特的恶行。亡灵族的领袖只是换了个人而已，同样的使用禁锢之灵来控制着没有心的战士，同样以屠杀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同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同样——漠视生命！如果一个人心中没有爱，那么无论是谁坐上这个位置，都会做出同样的举动。而拉克，也无法摆脱这悲惨的宿命，从光明的世界里向黑暗的深渊迅速堕落，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路西法！我悲哀地呼唤那个男子的名字，心中一片茫然。难道身为战士的男人们，注定是要堕落的吗？告诉我！大天使！
埃拉西亚漫长的冬天就要过去了，可是春天在哪？不！春天不在拉克仅仅对雪曼达绽放的灿烂微笑中，春天不在拉克用鲜血与杀戮为雪曼达摘回的死亡之花里，春天甚至远离了雪曼达孤独的心灵。
插在花瓶里的死亡之花，迅速地枯萎成凋落的记忆。死亡之花不会在没有爱的土壤里盛开，雪曼达也不会在金壁辉煌的宫殿中，任岁月腐蚀青春，任绝望占据心灵。所以，我要远远地逃开，逃开这片冰封的世界，去寻找属于雪曼达的春天！
唯一理解我的，是老骷髅。望着我日渐憔悴的面容，他痛心不已。
“雪曼达，我的孩子。”他握着我的手，眼中一片怜惜与慈爱。“离开这儿吧！你应该属于灿烂的阳光啊！那儿才有你的爱，你的追求，你的生命！”
于是，老骷髅冒死偷出了拉克的令箭，趁着拉克到死亡山谷采摘死亡之花的机会，我们逃了出来。
我不知道要去往何方，我不知道逃出去之后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我明白，决不能被拉克追上。可是，这茫茫的雪原，究竟何时才有尽头呢？我只是个弱小的妖精啊，老骷髅身躯衰迈，步履维艰，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支撑不了多久的。更何况，拉克也许正紧追不舍……
突然老骷髅高声大叫起来：“看！雪曼达！草原！是草原！我们出来啦！我们终于逃出来啦！”
我精神一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上泛起了一片耀眼的青绿，黎明的曙光温柔地将这片绿色烘托成一片璀璨。那是生命的颜色啊！是的，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草原上的一切都这么的熟悉而亲切。葱郁的野草、低矮的灌木、潺潺的流水、星星点点的野花、和巍峨的远山。比起白茫茫一片，毫无生气的雪原，这儿的一切，似乎都在愉快地歌唱着生命那醉人的旋律呢。
但是这种短暂的美妙感觉被破坏了。晨曦中突然出现了几个朦胧的身影，径直向我们走来。
我的心飞快地沉落下去。“难道是拉克？他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老骷髅把我扯到了他身后，随手拔出自己的弯刀。尽管我们都十分清楚，这样的抵抗是多么地微弱而不堪一击。
那几个身影走到了我们面前。借着初升的阳光，我看清了他们的装扮。
他们都披着一身漆黑的斗篷，双手各持有一长一短两支锋锐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