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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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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牧神的午后》    作者:于捷


                                    夏天已经到了,不能穿高领衣服了……残存的一点理智让我捧住他的脸,重重吻一下他的唇,再猛然推开他说:“快滚,他们要怀疑了。”

        但是,我们还是引起了两位室友的怀疑。

        当我和齐歌又一次一前一后地走出浴室时,孙琛指着我们说:“你们俩有病吧?”

        我吓得冷汗嗖嗖直冒,想起他说过“不需要女人的男人,一定有病”的话,心愈发狂跳起来。我猛地闭紧双唇,怕心脏真的从嘴里一跃而出,吓人吓已。

        齐歌的脸刹时变得惨白。他僵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马潇潇从书桌前转过身,接过话头反问道,“你们俩是不是一听见哗哗的水响就小便失禁呀?一有人洗澡就要上厕所,喝蛤蟆尿了?”

        我和齐歌长出一口气,对视一下,默契地一人揪住马潇潇,一人揪住孙琛,扭打起来。

        “我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反扭着马潇潇的胳臂把他按趴在床上,膝盖压在他的背上呵斥道:“说,谁喝蛤蟆尿了?啊?”

        孙琛被齐歌掐着脖子按在墙上,有气无力地讨饶:“服了,我服了,大哥。是我有病,我有膀胱炎,我有狂犬病还不行吗?”

        据说,膀胱炎患者不能憋尿,得狂犬病的前兆是怕水,而喝了蛤蟆尿的人,听到水响就会小便失禁。

        第九章

        在古希腊神话中,半人半兽的牧神是创造力、音乐、诗歌与性爱的象征,同时也是恐慌与噩梦的标志。

        已经上了贼船,跳海,只能死;不跳海,就是贼。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

        2000年的暑假,为了赚些去法国的旅费,我和齐歌大部分时间都在酒店的西餐厅和酒吧拉琴。西藏之行的完美,使我对春节的法国之旅满怀憧憬,一次次梦想着和齐歌一起追随着德彪西的脚步,漫步在巴黎音乐学院;在巴黎罗马街马拉美的寓所前,和马拉美的灵魂对话……

        2000年9月,大三开学不久的西方音乐史课上,教授挂起一张德彪西的画像,讲述起这位欧洲音乐史上印象派的代表人物。

        “若要领略印象主义的音乐,不能不欣赏德彪西的成名之作《牧神的午后》……”

        “……作品的结构是三部曲式和变奏原则的结合……故事的架构是牧神遇到精灵,牧神追逐精灵,牧神失去了精灵……”

        “……在古希腊神话中,半人半兽的牧神是创造力、音乐、诗歌与性爱的象征,同时也是恐慌与噩梦的标志,英文的“恐慌”一词──Panic,就是源自牧神──Pan……”

        听着教授的讲述,我开始走神。对我而言,齐歌是创造力、音乐、诗歌与性爱的象征,还是恐慌与噩梦的标志?

        “根据这部管弦乐作品创作的同名芭蕾舞剧,是现代芭蕾的叩门之作,也是少数几部以男性为主要表现对象的芭蕾舞作品。”

        “俄国著名舞蹈家尼津斯基,也就是文化名流迪亚吉列夫的同性情人,将该作品搬上舞台时,大胆地在结尾处揉进了手淫的动作,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

        “据说,对这部管弦乐作品过分狂热的人,都有同性恋倾向,比如尼津斯基。哈哈,开玩笑。同学们如果有机会,应该欣赏一下这部同名芭蕾舞剧,有助于理解这部管弦乐序曲……”

        教授后面再讲些什么我听不到了,脑子里交替闪现着“对《牧神的午后》过分狂热的人”“同性恋”这几个字眼,不觉已汗流浃背……

        两天后,齐歌通过他母亲的关系,从部队歌舞团借到尼津斯基主演的芭蕾舞剧,《牧神的午后》的录像带。我和齐歌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屏幕上的尼津斯基与水精灵在我们熟悉的弦乐声中舒展身体,用默契的双人舞诠释着牧神的美梦;在渐轻的长笛声中,水精灵悄然退下,牧神一脸迷惘地依靠手淫来回忆刚才的美妙,猜测那是虚幻还是真实……

        我的右手被齐歌紧紧地攥着,他带有薄茧的指尖几乎嵌进我的皮肤里,濡湿的掌心和我的手背相黏。

        已经上了贼船,跳海,只能死;不跳海,就是贼。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一个月后,十一国庆节。国家某事业单位成立六十周年,邀请我们到他们单位的礼堂连开三场国庆音乐会。那家国家级机密单位坐落在北京的远郊,从市区坐车要花三个多小时。我们一帮人在车上睡得鼾声四起,口水长流。

        在机关食堂吃罢晚饭,我们涌进更衣室换过衣服,又一窝蜂地挤进后台的化妆间里候场兼聊天。孙琛开始大讲特讲诱妞大全,引得一帮色狼口水滴嗒,羡慕的呼声不断。

        我坐在化妆凳上用音叉调弦,齐歌站在化妆镜前和他的领结较劲。他的领结可能在衣袋里被挤压了,戴上后总有一边拧着,怎么也弄不平整。他懊恼的表情,像极了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小花猫,我忍不住笑了。

        他从镜子里看到我的笑容,转过身来靠着化妆台,冲着我仰起脖子:“别光看热闹,快来帮我!”

        我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有太亲密的接触,更怕他趁机动手动脚,没好气的说:“不管!你自己长着手干什么用的?”

        他色迷迷地笑着靠近我的脸,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那要问你,我的手昨天晚上是干什么用的?”

        我恼羞成怒地抓起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要打他,他灵敏地躲开,擒住我的手腕……

        “齐歌!有人找!”不知谁喊了一声。

        齐歌显然并不想放过我,他头也不回地说:“要找进来找!本大爷现在没空!”

        “我已经进来了。”

        我和齐歌循声望去,是管弦系的公主──骆格格。

        “你现在有空了吗?”骆格格轻启朱唇,微微一笑。当真是一笑倾城。

        齐歌讪讪地松开我的手腕,下意识地摸了摸不平整的领结,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出去说吧!你们的化妆间太吵了,在这里说话要用喊的。我的嗓子吃不消。”这样的温柔软语,谁又能拒绝她呢?

        齐歌和骆格格并肩往门口走。齐歌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身材挺拔;骆格格一袭曳地的白裙,体态婀娜。我的心忽然揪了一下,他们,看上去像一对正走向结婚礼堂的金童玉女。

        “我的嗓子吃不消!”有人在捏着嗓子学骆格格说话,引起一片哄笑。他们开始猜测骆格格和齐歌的关系,有的说早有勾搭,有的说刚刚开始,有的说刚拉开女追男的帷幕,有的说齐歌在欲擒故纵……后来的话题转到了骆格格的身上,隐约听到他们在争论什么B还是C。具体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进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我正在愣神,被孙琛一张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孙琛拿着我的书包在我的眼前晃:“你的书包?”书包里的手机正响个不停。

        “是我的。”我接过书包翻找里面的手机。铃声停了,屏幕显示有五个未接电话,全是齐歌打来的。

        孙琛站在一旁发牢骚:“整个化妆间的手机都找遍了,原来是你的。自己的手机铃声都听不出来,这手机是你的吗?偷的吧?”

        我不理孙琛的揶揄,打电话给齐歌,问他有什么事。

        齐歌在电话里抱怨:“干什么呢?这么半天不接电话?”

        “听最新版的诱妞大全入神了。”我阴阳怪气地回答。

        “到东安全出口旁边的休息室找我,有话和你说!”

        在休息室的门口,我碰到刚从里面出来的骆格格,她低头一笑,从我的身边飘然而过。

        推开门看到齐歌的第一眼,我发现他颈间的领结已经平整如新,不似刚才那样往一边拧着了,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阴沉着脸问他:“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有什么事非要躲到这里说?”

        齐歌坐在沙发上笑着冲我招手:“过来,我跟你说句好话。”

        我走过去,刚在他身边坐下,他的手便搭上我的腰:“你昨天晚上累着了,演出结束直接回家吧!”

        我拨开他的手,板着脸说:“你呢?”

        “今天是最后一场,明天又是十一假期,咱们系那几个住在北京的女生不想搭车回学校,要直接回家。可是这鬼地方太偏辟,女孩子一个人叫车不安全。骆格格想让咱们系不回学校的男生和女生搭个伴,先送她们回家。”说到这里,他的手又伸了过来,“我跟骆格格说你身体不舒服,让你演出结束后先走。我送骆格格回去后,马上去找你。”

        “嗯!”我胡乱答应一声,站起来拉他,“回去吧,该点名了。”

        齐歌笑着说:“骆格格这个建议非把咱们系那帮男生乐晕不可,做护花使者,他们正求之不得呢!”

        “是你求之不得吧?”我撇着嘴问他。

        他控制着力道踢了我的膝窝一脚,骂道:“滚一边去!”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象着齐歌送骆格格回家的样子,想象着他们会说些什么。半梦半醒间好象看到齐歌穿着黑色的礼服,拥着身穿洁白婚纱的骆格格走进教堂。牧师大声宣布:“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齐歌笑吟吟地亲吻骆格格,骆格格仰起脸幸福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