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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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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书籍名:《九宫祭》    作者:窝儿


                                    

        『怎么样?很难受吗?』东方颢边问边拿过碗递给那名太监,挥手让他退下了。

        『……还好。』屈平轻拭着自己的嘴唇,勉强说着。

        东方颢这时很自然地抬手便替他把唇边残留的药汁给抹去了。

        屈平一愣,注视着眼前的东方颢,过了一会儿,他低低说着,『皇上,还是让臣回府吧……』

        东方颢明显怔住了,对上了屈平的视线,半响不说话。好一会儿,他才垂眸轻声说道,『太傅是否想要避开颢儿?』

        屈平不想他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良久,他开口道,『皇上,臣……只是不想越了矩。』

        『太傅就留在这儿吧,我今晚会去别的寝宫。』

        『臣不是这个意思……』

        东方颢当然知道屈平的意思,只是他不想放手也不愿放手。

        他抬眼看着屈平,眼神专注的让人无法忽视,声音低沉而强硬,『朕不许你走。』

        『皇上你……』

        屈平愕然看着东方颢半响,却在他眼底读出了那份恳求和盼望,终于还是无法拒绝。

        可是,隐约的,他和皇上之间所存在的一种平衡逐渐变得倾斜起来……或许,待他伤好之后,便是应该真正离开的时候了罢……

        屈平没有再想下去,他注视着眼前的东方颢,虽然他的轮廓他的身影已经有了明显成熟的味道,可映入他眼帘的始终还是多年前那个孤傲的二皇子,他的倔强直到今天都还没有改变,他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太傅……』东方颢轻轻地叹息,缓缓地闭目低头。

        其实真正越矩的人,是他啊……

        昨夜的唇舌纠缠他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是那样地渴望着他的温暖,明知道不行却还是冲动地吻了……

        沉静良久之后,东方颢感觉到一只手缓缓抚过了自己的脸颊,然后落下了,睁开眼看却发现屈平的笑容里有着的是一层落寞。

        『为什么?』东方颢的声音无奈低沉,眼底也有着不解,他握住屈平还来不及收回的手。

        为什么?他明明是皇上,只要太傅想要的他都能为他做到,可为什么太傅的眼底还是会有如此悲凉之色?

        屈平长叹一声,垂眸低声说道,『也许,是因为你真的已经长大了……』

        曾几何时,那些年少痴狂那些风花雪月早已被岁月磨平了痕迹,无处可寻,可在东方颢身旁的日日夜夜,他却不曾有一丝落下过……想来自己的确是太过于贪心了吧……

        屈平的笑容不变,望着东方颢的眼却多了几分柔和之色,感觉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传来的丝丝暖意,他忽然伸展开自己的手轻轻对比了上去,已是一般大小。

        『我们,已经相处了十一年了……皇上……』

        是漫长的十一年,也是短暂的十一年,到最后,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了。

        他突如其来的感慨迷朦了东方颢的双眼,恍惚间,那日的明媚阳光,那日的如絮飞花,那日屈平的清朗风姿又重回到了自己的眼前。便是从那日开始,就注定了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都将会深深进驻到自己的心里,这辈子恐怕都无法磨灭无法消逝了。

        太傅,就请你继续陪伴在颢儿的身边吧……

        屈平不答,只是将他的手握紧了一些,有些事,他自己也是不甚清楚的,更是无从预料的了。

        幕十四

        烟花三月里,阳光疏懒地照射在了整个御花园内,空气清新诱人,四处飘散着隐隐的桂花香。

        屈平此时正舒适地靠坐在一张柔软的宽躺椅上,手边的一张案几上则摆放了一些奏折和朱墨砚观,东方颢便坐在一旁。

        这些日子,屈平明显清闲了许多,要见他的官员一概被东方颢挡了,有要事的写成奏章或递牌直接见他,于是大多数的时候,两人便是像这样坐在一起,一个批阅着奏折,一个则闭目养神。

        天空虽蓝却微微发亮,光芒透过枝叶变得些许错落,洒在了两人的身上,显得异常柔和。

        长时间的安静让屈平睁开眼,只见东方颢依然端坐于案前,一边看奏折,一边提笔濡了朱砂,边斟酌边写下了什么,偶尔皱一下眉,又暗自微微点头,神情甚是专注。

        屈平看着这样的他不由浅浅地笑了起来,在他的眼里,东方颢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丰富,完全不似旁人所说的那种冷峻淡然,有时他脸部的一些细微表情屈平立时就能分辨出来。

        似乎注感觉到了屈平的目光,东方颢抬眼,见他果然看着他,于是嘴角便多了一抹笑,『太傅,你看。』

        说着他便递过了刚才的折子。

        屈平伸手接过,仔细看着折子上的内容,然后淡笑着说道,『如此甚好,赦免本就应宽容,却又不能纵容,三纲之内,宽严尺度还是得靠皇上自己来把握。』他停了一下又说道,『至于奏章后面的内容则不看也罢了。』

        东方颢听后点头接道,『这些士大夫之间的互相攻击,陈述利害之词本就无什可取,太傅想必也是不予理会的。』

        正说到这里,小六子走过来躬身说道,『皇上,屈大人的药已经煎好了。』

        『端上来吧。』

        胡太医这时和那端着药的小太监一起走上前来,东方颢起身将药端至屈平的面前。这药屈平每日要喝三次,可即使他从不开口说,东方颢还是知道他每次喝了就很难受。

        『胡太医,这药还要喝多久?』见屈平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东方颢的眉也不禁纠结了,他看向胡太医问道。

        『回皇上,直到屈大人肩上的伤好透为止都是要喝的。』胡太医躬身回禀说道。

        『可你看太傅喝这药似乎很勉强,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东方颢说到这里又回头看屈平,屈平已经把药都喝下了。

        『太傅,你感觉怎么样?』东方颢接过那碗,神情担心地看着他问道。

        屈平闭上眼,只是摇头却不能说话。

        『胡太医?』

        胡太医走近仔细看着屈平的面色,他边抚须边沉吟着说道,『屈大人不知为何对药物有所抗拒,也许是艾叶和香附子的缘故,待臣回去想想,看看可不可以用其它的法子或药物将之代替。』

        『如此就劳烦胡太医了。』屈平这时才缓缓睁眼,看着他低声说道。

        屈平抬眸看着东方颢,微微笑着说道,『皇上,你不用太过于担心了,臣没事。』

        东方颢压紧的眉,显得那双眼睛无比深邃,黑黝黝的瞳仁里闪着清亮的光,在阳光下异常耀眼。

        『扶我起来走走吧。』屈平笑着又道。

        御花园内的景物,有些虽是人工但宛如天成,穷极天巧,又有庭院穿筑,更是别致而错落。

        屈平和东方颢就着幽幽暗度的花香,信步在瑶亭,穿梭于枝林,好不悠闲。

        『太傅,再过几日,便是颢儿的生日庆典,太傅想要什么?』

        按朝廷的惯例,每每一到这种庆典,便要制作大量的金银、犀象、玉石、琥珀、玳瑁、檀香等钱币,还要将金银铸造成各种各色样式的花果,赏赐给臣下,从宰相一直到史台谏官。

        只是,在东方颢继位后便在屈平的提议下把它给废除了,只因这种花费均无益处,赏赐也毫无名目,对恭行节俭来说无疑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东方颢才会有这么一问,只是屈平一定也不愿意接受罢了。

        『是否臣要什么,皇上都会答应?』举步上了轻云楼阁,近瞻烟雾,远睇着风云,屈平的发丝被风轻轻撩起,他的声音似乎也伴着风,飞舞在空中。

        东方颢没想到屈平并没有像往年一样简单的拒绝,反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他不免觉得诧异,目光转向屈平,虽然此时屈平的眸依旧淡定,可从他的语意中东方颢已察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他心中不免一动。

        见东方颢的神色不定,目光闪烁着怀疑之色,屈平只淡淡一笑,说道,『罢了,只当臣没有说过,只是皇上的生日,应当是做臣子的来想送礼的事,对吧,皇上?』

        屈平虽然将刚才的话云淡风轻一瞬带过,可东方颢的心里还是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他只笑了笑说道,『那太傅想送颢儿什么?』

        屈平看着他眼底的戏谑,不禁了然笑道,『皇上一定早就想好了,说吧,想要什么?』

        东方颢扬起嘴角,有着顽皮的味道,『颢儿的确有一事想劳烦太傅——』

        屈平挑眉不语,等待他的下文。

        画室中,人影浮动。

        屈平没有想到东方颢指的事就是想帮他画一张画像,偏偏他又不肯让宫廷画师来动笔,一定要亲自画才行,见他一笔踌躇半天才下,屈平不禁有些无奈。

        不过屈平还是很有耐心地等他一笔一笔慢慢琢磨着。

        想到去年自己替他画的时候,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皇上?』

        东方颢弯着嘴,一边仔细的下笔,一边回答道,『就好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东方颢终于搁下了笔。

        屈平走过去一看,不禁呆了呆。只见画中的人眉目传神,唇角轻扬,表情带着暖意,整个人似乎沐浴在了阳光下,显得舒适从容,他从不知道自己在东方颢眼中竟是这般风采,屈平忍不住抬眼去看那东方颢。

        『像吗?』东方颢的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他轻轻问着。

        屈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见到他眼底的执着后,他不禁一阵动容。

        『太傅来题字吧。』东方颢将笔递给了他。

        屈平点头,微一沉吟,便写道,『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岁月峥嵘,旁观笑疏狂。』

        行笔毫无间断,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